“你是谁？”脖子被掐住，憋了半天，中中只能无比艰难的问出这句话。而鬼手的主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马上发出了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这笑声回荡在河畔公园的上空，让人无法分清楚来自于什么方向，只能从音色判断出对方似乎是个小女孩。
“我是谁，居然猜不到吗？”那个声音戏谑的问。
“茨木童子？”中中的面色苍白了起来，在被井上航生收留之前，他和茨木童子已经有了很多次接触了，每次下场都十分惨淡，只能拼命逃跑方能获得一线生机——当然这里面也有茨木童子放水的成分在里面，她喜欢享受玩弄猎物的感觉，不会下死手，不然他早死了。
“小破剑，我说你这两年藏到哪里去了，让我一直找不到，原来窝在这种鬼地方，怪不得。”茨木童子的声音回荡在公园内，充满嘲弄的问道，“明明是大名鼎鼎的鬼切，居然要躲在这种地方当乞丐，你不觉得丢人吗？”
“这没什么好丢人的。”虽然仍然被掐住脖子双脚离地，中中的语气却很快平静了下来，似乎是认真思考后才进行回复的一样。
“笑死我了，和一群流浪汉呆在一块，你竟然觉得不丢人？”小姑娘的声音愈发轻蔑了，“果然没有了主人，你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随后，不等中中继续说话，她忽然意味深长的开口道“按理来说，你这种没有意思的破铜烂铁就应该被我直接折成两断的，不过呢，最近我在人间呆久了，对打打杀杀什么的兴趣木有兴趣了，所以小破剑，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中中警惕的说道，“我不会选的，你放弃吧。”
以他对茨木童子的认知来看，对方给的这种选择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多半是为了戏耍他，就像是猫在抓到耗子后会玩弄一番再杀掉一样。他好歹也是名剑鬼切，即便是死，也断然不会接受妖魔鬼怪的羞辱。
“别着急呀。”茨木童子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语气忽然像涂抹了二两蜂蜜一样甜美了起来，满是诱惑的酥声开口道，“这两个选项，一个是你被我杀掉，但是这个选项我相信你肯定不会选的，对不对啦？”
“……”中中沉默不语，同时手上使了使劲儿，想要把鬼爪掰开，可惜他的力量不够，尽管手掌能摸到鬼爪而不是竹剑那样穿透过去，但根本掰不动，只能一直被对方像握着剑柄一样掐着脖子。
“但是另一个选择就很好了呦，你直接认我为主，让我当你的新一任剑主，为我所用，这样你就可以活下来了哦，而且有了我这样强力的主人，你在全日本横着走都没有关系，这样一想，是不是很划算？”茨木童子笑嘻嘻的说道，声音里完全没了刚刚那种凶恶感，像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拿来卖萌了一样，听上去甚至有些奶声奶气。
这卖萌功力是她近年来对人类的电视偶像认真研究一番后吸纳到的经验，效果很好，每次把流氓混混腿给打断后她都是这样对着警察蜀黍卖萌的，迷惑效果一等一的棒。另外，若不是她性格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喜欢被约束，她甚至都萌发过当偶像练习生的念头——主要是她觉得收获粉丝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而且她最崇拜的姐姐酒吞童子就是大江山鬼城的第一偶像——在她的鬼才逻辑中，“大江山鬼王”等于“统御万鬼”等于“拥有上万粉丝”等于“人气偶像”。所以，既然姐姐是被上万鬼族追捧的偶像，那她自己也理应以此为目标。
不过，虽然她卖萌卖得很卖力，中中却不为所动，而是认真的回道“我拒绝，与其被你所用，危害人间，我还不如选择去死。而且你我本就有仇，那你杀了我好了。”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
“哈？你选择死，给你活命的机会你都不要吗？”茨木童子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根本无法理解这破剑说出的这番话——为了虚无缥缈的人间和平就宁愿去死？这小破剑和人类混迹久了，脑袋都不正常了吗？该不会和人类混迹在一起会被降智吧？
同时，对方这果断的答复让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当年斩她胳膊的人是渡边纲，只是渡边纲都死了那么久了，她没法报仇，才只能把恨意发泄在鬼切这柄剑身上，算是欺负了这小破剑好些年。但即便如此，她对这小破剑还真没恨到要杀了他的地步，更多的是在恐吓。
结果井上中中这光棍的回应让她有些骑虎难下了——对方都一副求死的样子了，不杀他的话她鬼王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但真要杀了他，感觉又没到那个份上，作为永远十岁的美少女，她近年来已经很少在手上沾染性命了，通常都是很仁慈的打断双腿了事。
“你动手吧。”中中闭着眼睛说道。
“你，你，你……哼！你那么急着送死干什么！”茨木童子的声音冷了下去，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好了！如果三天后你还是这个答案，我就杀了你！”
说完，她的声音连同鬼手便一同消散了。中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迅速起了身，环顾四周打算找到茨木童子的踪迹，然而公园内静悄悄的，像是刚刚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96-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晚上九点多，西野莲音总算到了家，他在河畔公园的流浪汉营地里听了老半天的上世纪金曲，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老歌的主旋律在洗脑循环，根本停不下来，感觉整个人都昭和了，一点都不令和。
进了屋，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西野莲音走了进去，意外的发现牧野真希竟然没有像以往一样在沙发上抱着猫看书，而在客厅连接着的厨房里来回忙活着，煤气上还摆着一口锅，锅子里有热腾腾的雾气升腾出来，似乎在煮着什么料理。
他走了过去，目光在牧野真希包裹着石膏绷带的右腿上掠过，然后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碟以及锅子里的汤，惊讶道“你这是在捣鼓什么呢？”
“我想要尝试一下研究料理。”牧野真希已经察觉到他进屋了，放下勺子静静的解释道，“我一直在家里装骨折患者，没有什么事情做，就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也学着做点菜出来。”
她早就恢复如初了，但却不得不装成一个残疾人整天呆在家里，难免有些无聊，从出租屋那边带过来的几本又看完了，成天玩手机又觉得脑阔疼，便琢磨着要不要试着进行一下厨艺修行——下厨房可是衡量女子力的标准之一，而且她在西野料理屋那边耳闻目染之下也算观摩了很久的下厨过程，便打算自己也试试看能不能做出点什么好菜，没准儿就一鸣惊人，开发出了自己在料理方面的隐藏天赋。
接着，她马上又补充道“我和京子姐姐打过招呼了，她允许我用家里的厨房和食材了。”
“她允许你用厨房？可她应该不知道你腿好了吧？”
“我和她说我腿已经有一定行动力了，还站起来走了两步给她看。”牧野真希说完，又指了指厨房的角落，轻声说道，“她给了我这个东西……然后就允许我用厨房了。”
西野莲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角落里有一根拐杖正靠墙搁在那里……这应该是京子不放心她所以特地准备的，看样子多半是把她真当残疾人来看待了。
也就家里财政状况比较一般，没太多闲钱，不然以京子那种照顾人的性格，整个轮椅过来都不是没可能。
无语了一会儿，西野莲音说道“那你继续做菜吧……对了，你晚饭吃过没？”
他的晚饭是在营地里和流浪汉们一起吃的，但没吃到多少东西，一路走回来已经有点饿了，而雪女这边，如果京子是准点去店里帮忙的话，她大概率也是没吃晚饭的。
“吃过了，京子姐给我弄了些吃的东西才出门的。”说着，牧野真希问道，“你肚子饿了？”
“确实是这样的。”西野莲音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她锅里的食物——有猪肉，香菇，玉米，萝卜等一大堆食材，看样子是一锅乱炖，属于常见的初学者下厨方式，闻着还不错，就是颜色看起来怪怪的，鲜红欲滴，不像是加了辣油，更像是鲜血一样的颜色，配合着锅里的猪骨，看起来像是人血大骨汤一样，血腥至极，让他忍不住联想起了水浒里孙二娘那家卖人肉的黑店。
她该不会把番茄酱加进这一锅乱炖里去了吧？
有可能啊，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初学者最喜欢瞎捣鼓玩创新了，没准儿就灵机一动把番茄酱加汤里去了，想要在汤里整点酸甜的口感出来……
他有点怂了，对这锅乱炖的味道很是怀疑，而牧野真希则静静问道“那你要吃吗？虽然不是为你做的，但你要吃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她一边问一边很无所谓的看向了别处，似乎对这件事真的毫不在意一样。
这东西明显不是给人吃的吧……西野莲音心里这么想，但没说出来，而是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神，发现她脸虽然望着旁边，但却时不时的偷瞥他一眼，明显是对他的答复十分期待。于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说道“那太谢谢你了。”
直接拒绝太打击初学者的信心和勇气了，而且毕竟只是一锅乱炖，就算闻起来古怪了一点，卖相恐怖了一点，至少毒是毒不死人的，试试看也无妨。
他走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开始静候了，而牧野真希的神情则振奋了许多——单单做给自己吃是没什么期待感的，但有了食客就不一样了，一定要努力获得最好的评价才行！
随后，她目光又落到了其他调味料方面，开始思考着哪些能加进去，哪些不能。
她没怎么下过厨，对调料什么的其实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不同的调料混搭在一起有不同的效果，于是拿了一瓶味淋瞅了瞅，感觉不错的样子，往里面加了一点，又拿起了一罐孜然粉闻了闻，猛然发现这玩意也挺带劲儿的，也加了一点进去……加着加着，锅子里的颜色开始变得不可名状了起来，她好奇得拿起勺喝了一口，打算品鉴一下众多调味料混合在一起之后的效果。
然后她就把这一口汤全喷回了锅里，剧烈咳嗽了起来，表情有些难以置信——这什么诡异的味道？这真的是自己做出来的吗？这绝对不是给人喝的吧？
她有点懵了，这一锅乱炖的味道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硬要说起来，这一锅子的味道就像是人生一样，酸甜苦辣咸，人间百态，应有尽有，这一口如果咽下去，就相当于一口气走完了人生，接下来就该给自己买口棺材躺进去，然后闭上眼睛，可以安然入梦了。
“你没事吧？”西野莲音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听到她的咳嗽声顿时有些关切的问道。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什么味道都没关系，尽管来吧，只要别一口下去直接暴毙，哪怕只剩下一分理智，他都能微笑着表示味道还行。
“我没事。”牧野真希镇定的回道，然后有些慌乱的看着这一锅不可名状之物，心里焦虑了起来。
奇怪了，明明闻着还可以啊，甚至还有点香甜，怎么味道就那么诡异呢？难道这就和蘑菇一样，色彩斑斓的蘑菇通常是有毒的，而这一锅汤闻起来很香甜，色彩也很斑斓，难道都是有毒的标志？
当然，现在的重点还是要想个办法挽回这一锅乱炖的味道，加点香油能不能盖住？加花生酱呢？或者再放点醋或酱油，应该都会有点效果的吧？
她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以毒攻毒，感觉颇有道理，马上又开始往里面狂加调料了，就盼着出现个点睛之笔能一口气挽回所有劣势，达成逆风翻盘。而西野莲音等了半天，肚子都快饿扁了，加上厨房那边又飘过来了淡淡的香味，让他有些坐不住了——闻起来还可以啊，咋还不弄好端过来呢，这姑娘是要饿死我吗？
他憋了一会儿，起身走进了厨房问道“你做好了吗？”
“快了。”牧野真希眉头紧锁，沉着冷静的说道。
“我来看看。”西野莲音凑了过来，发现这锅汤的卖相更差了，而且空气中飘散的味道也逐渐神秘了起来——他之前在客厅里只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而现在靠近后仔细闻了闻，发现香味大体上挺不错的，就是有种诡异的感觉，像是参杂了无数种香料混合出来的一样，以他lv3的料理技能竟然都没办法具体判断出来是哪些调料，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虚实相生，虚无缥缈，明明只是区区一道乱炖，气场方面竟非同凡响。
这是什么操作，连自己都无法判断出她加了些什么调料，难道这姑娘是什么香料大师？不对，她也没有调香之类的技能，难道真的是巧合？
他看了牧野真希一眼，见她正平静的凝望着锅子，便伸手拿过了汤勺打算喝一口，而一旁的牧野真希见状愣了一下，伸手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西野莲音将汤喝进了嘴里。
“怎么样？”既然没阻止住，牧野真希也只能这样轻轻的问一句。不过她还是心存侥幸的——自己刚刚已经尽力挽救了，怎么说也该有点效果的吧，至少应该不会像刚刚那么难喝了！
西野莲音没有回答她，站在原地闭紧嘴，眉头皱起，仿佛在细细品味汤的味道，然而，在沉默了五秒钟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一口把汤吐回了锅子里，表情虚弱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牧野真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眼眶有些发红——气人，太气人了，这锅汤怎么也是她认真尝试并调配出来的，不好喝就不好喝，居然还当着她的面把她做的汤吐回去，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不能原谅，这绝对不能原谅！
-97- 拖鞋骑脸
看到牧野真希一脸冷漠的转身走了，西野莲音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他也是厨子，换位思考一下，自己精心制作出来的料理被人吃完以后一口吐了出来，绝对是很伤自尊且难以接受的事情。
完了，刚刚图一时爽快，想都没想就吐出来了，现在感觉好像有点过分啊！这锅乱炖其实就配料太混乱了，毒是毒不死人的，顶多味道奇怪了一点，自己第一口不应该反应那么过激的！
看了看雪女气得发抖的背影，迟疑片刻，西野莲音赶紧走过去抓住了她的肩膀，但她肩膀部位很快冒出一股寒气，把他的手掌给逼退了，同时她本人则转过身，语气发冷的问道“你干什么？”
“那个……抱歉，我不该吐出来的，我向你道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做得太难吃了。”牧野真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说完又转身打算走人。
西野莲音故技重施，再把她的肩膀给拽住了，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马上进入雪女化状态，把牧野真希的全部妖力尽数抽空，尽管这种情况下她仍然能积蓄出小小的寒意出来，却已经没法再让雪女化状态中的他有任何不适，甚至还有点舒服。
牧野真希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伸手打算推开他的爪子，同时气愤的轻叫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真的要生气了！”
她化形状态下的力气和寻常女子高中生差别不大，推了半天没推开，心里有点委屈。
好气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同意把力量借给这家伙的！现在好了，他如果要欺负自己，自己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从头被压制到尾！
简直跟签了卖身契没区别！
西野莲音表情诚恳道“是我的错，无论如何把别人做的料理吐出来都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而且你做得根本没那么差，其实还挺香的，所以等会儿这锅汤我会好好喝掉的。”
他这番话从语气到神态都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相当有诚意，因此听了这番话，牧野真希的脸蛋线条稍微柔和了一些，她看了一眼西野莲音，又看了看自己那一锅不可名状之物，贝齿轻轻咬了咬朱唇，闷闷不乐道“谁要给你喝了，我又不是做给你喝的，我是做给自己喝的。”
“那请让我喝一口行吗？”西野莲音心中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姑娘语气软化下来了，那就是好事儿，真要他一锅子全吃了，他估计接下来的两天文化祭都得请病假，班里的同学们也就没有他这个美妆大师来支援了。现在只喝一点，多半是没什么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