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凤还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鹄淮水
石芜院的上方一片阴云笼罩,暖芙池里的荷花早已枯黄,似乎为这一天等了很久。
与李氏的哭哭凄凄不同,宁淑像个没事人走进屋内后,就反锁上了屋子,无论李氏在门外哭的多凄惨,宁淑还是不愿开门。
李氏惨戚戚地望向宁致远,“老爷,你说……淑儿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不会的,你放心,咱家淑儿不会那么软弱。”但宁致远还是担心地望向屋里,却什么都看不见。
屋内,宁淑只是呆呆地坐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呼喊声,她恍如隔世,扭脸瞥到床头的小柜,从最下面拉出一个抽屉,又伸进去掏出了一个暗匣。
缓缓坐回床榻,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祁红匣子,只见里面一层层信纸规规整整地躺在那匣子里。
她颤抖着摸着那些有些泛黄的洒金信纸,她不敢拿出来,她更不敢展开看……
在长姐回来之前,她是宁家独女,从小就备受家中重视,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茶艺道法,她都积极地配合着府里的安排,不止因为她是宁家独女,担负着宁家的脸面,更因为……她想站到他身边。
可现在……
想想他已经两月余未来过一封书信,她的心又寒了一分。
最让她寒心的是,为何他不敢当面拒婚皇子拒婚虽说是抗旨不遵,但他是龙子啊,我也是丞相之女啊!罪不至死,顶多体罚,或是加上罚俸,可……他为何没有丝毫反抗没有说出我就这样安然地接受了皇上的安排
想到这,她就不愿再多看那匣子一眼,直接挥落在地上。
现在是秋季,绒毯还没有铺上,那匣子摔落在地时,发出了“哐当”的声音。
门外的李氏心里一揪,忙得拽住了宁致远的袖子,“老爷,刚才是什么声音不会是……不会是淑儿她!”
宁致远搂住李氏的胳膊愈发的紧,“不要慌,淑儿估计是在摔东西,我的女儿是不会做傻事的!”
怀里的李氏红肿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她的女儿她当然了解,她自然知道淑儿不会那么脆弱,只是若是她不抓住这个机会让老爷心疼一下,又怎样坚定老爷给淑儿另寻一个麟夫的决心
跑在街上的筱影,感觉到脑子里都是空空的,直到她走到将军府门口,她才回过神来。
正准备进府,却被一旁的林尧叫住。
“筱影!”只见他从将军府侧门的小巷拐角那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竹牌,竹牌上系着一条红绳。
筱影看见他手里的物什儿,心里的窝火瞬间就憋不住了。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吗!不要再往我的玉离苑里扔这些无聊的东西了!!你我都不是小孩了!”
林尧也不恼,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我知道,我们都不是幼童了”
筱影无奈,她和林尧是从小一起长大,按戏文里说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吧,可我这一汪清泉无意啊!不知这个林尧着了什么魔,他长得也还算俊秀,可为何独独颤着她自己不放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筱影隐约记得,好像是从她八岁生辰开始,林尧每次都要跑到她家的后墙那,从那把那块竹牌扔进来。她的院子是挨着院墙的,高墙外面就是街巷,院里种着十八颗上好海棠,品种各不相同,都是父亲花费很大心里寻来的,可惜就这样让阿尧那个家伙糟蹋了,那些牌子的红绳上往往会系着一个小木棍,扔进来的时候大多都会挂在海棠枝上,即使掉到地上,也会由知情的丫头拾起重新挂上。
那竹牌上的内容都很简单,大多都是阿尧自己的日常,只是这几年,那牌子上的话大有向风月本子靠拢的趋势。
若说将军府怎会让一个人天天从外面扔东西进来筱影也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何父亲会如何纵容那个阿尧。
有时她无聊时也会去翻看那些牌子,时不时也会被上面的内容逗得乐不可支。
回忆里的竹牌和眼前人手里的竹牌重合了起来,筱影整理好情绪。
“你想扔就扔吧!我进去了!”
“筱影!”林尧叫住她,“他无意于你……”
筱影知道他说的“他”是谁,这句话正好应了今天的景,筱影的眼泪都快要忍不住了,可她的骄傲还是把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昂着下巴,猛地回头,“我知道啊,不用你说!就是这样又怎样!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回头看你!”
话说完,她就感觉自己说的太重了,她觉得自己也落于那些肮脏女人的污流之中了,她竟然用极伤人的言语去反击,仿佛别人给她的不爽都要发泄在这个人身上似的。
果然,林尧这次没有继续露出笑容,眼里满是受伤,面露尴尬地转身离去。
筱影想要叫住他,可却没开得了口,她懊恼,不管怎样,小时候阿尧对她也是极义气的,哪怕两人长大了,她那么厌恶他,遇到困难时,他也会及时替她背黑锅。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雄浑的声音,“影影!”
筱影回头,看见爹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她不知为何,只好低着头。
“你过来!”声音掷地有力,不容筱影反驳。
筱影这时更慌了,爹一向疼爱她,学武都依她,很少把她叫到书房。
之所以那么惧怕书房,是因为书房对于张家儿女而言,就是刑房!哥哥们每次进去都会哀嚎阵阵,她小时候被叫去书房,也是生生地被吼哭了……
。
第五十七章 老王妃
宁府,石芜院。
宁致远和李氏在房门外一直揪着心。
宁致远无奈,开口劝道“要不让语儿来吧,淑儿和语儿处得来,让她们们两姐妹在一起,哭诉哭诉,心情也就好了。”
“好,心儿,去请大小姐移步石芜院。”
丫鬟连忙领命。
清苑内,阿爹一人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削着一块木头,看上去像是要削成什么形状。
见心儿急匆匆地走进来,便起身拦住她。
低声说道“心儿丫头,可是有什么事吗”
“萧老爷好。”心儿匆匆行了一礼,“老爷和夫人担心我家小姐想不开,就遣奴婢过来请大小姐去开导开导二小姐。”
“这样啊……那你能不能回去回禀老爷,说大小姐身体不舒服,刚歇下。能不能再缓一刻钟,让她多睡一会。”
心儿满脸为难,但也不敢违逆萧老爷,就急忙碎步走出了清苑。
石芜院这边,李氏一听,就不乐意了。
“老爷,你看!妄淑儿平日里对这个长姐恭顺有加、嘘寒问暖的,现在淑儿有事,她就让萧大哥推三阻四的。”
宁致远皱眉,“别这样说,也许语儿真的不舒服。”
“可我怕淑儿真的想不开啊!老爷有时人想不开就在一转眼啊,哪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那好吧,我去一趟。”
来到清苑,看到院内的萧大哥,宁致远轻声走过去。
“萧大哥,语儿怎么了”
“席间,我见她面色苍白,后来我问她,她说无碍,但转身就歇下了,她身子弱,所以我想让她再睡一会。”
“那……萧大哥,那边淑儿一个人将自己锁在屋内,我们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甚是心急啊!想让语儿……”
“我知道。”阿爹打断他的话,神色不悦,“我刚才说了,再等一刻钟,如果丞相实在等不及,大可破门进去啊!”
“我这不是害怕刺激到淑儿了嘛!”
“以前语儿生那么大的病时,也没见丞相如此上心过,这清苑好像是丞相第三次踏足吧!”
阿爹一想到之前语儿受了那么多苦,都是拜那李氏所赐,可宁致远却从未对那李氏有过痛其体肤的惩罚!宁致远虽说也关心语儿,但从未亲力亲为地为语儿做过什么,看到他这么心急地过来找语儿帮忙,阿爹心里就一肚子气。
“萧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宁致远老脸一红。
他偏心了吗他自认为是没有的。
这时,黄梨雕花的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只见语儿乌发垂后,外披了一件秋香海棠墨边氅衣。
“阿爹,你们在吵什么呢”
宁致远笑着说道“没吵,没吵,你听错了,语儿这是被我们吵醒了吗”
“爹爹有什么事找语儿吗”宁语没有回答丞相的问题,也就是默认了。
宁致远又将情况说了一遍。
“语儿知道了,请等语儿梳洗片刻……韵儿伺候我梳妆。”
随后宁语就随着宁致远去了石芜院。
留下阿爹一个在清苑里恨恨削着木头。
宁语刚来到宁淑的房门前,扣门轻语“淑儿我有些不舒服,听闻你这有之前御赐的玉梨润蜜膏,可否……咳咳,借我一下”
宁语话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这不是哄宁淑的,是真的忍不住了,昨晚挨的那一掌,虽说不伤及内腑,但是咳嗽却止不住。
果然,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宁淑面色如常地说道“长姐,请进。”
随后又将门从里面落了栓。
不到半个时辰,屋内就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哭……
好不容易止住的李氏听到后,又开始低头抹泪了。
晋王府内,老王妃鲜有地来到了林续的院子里。
林续陌生地看着眼前的妇人,“您是”
眼前的妇人听到他这句话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咬着嘴唇,侧首揩去眼中的泪。
“继宸……你都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像!真像!”
她知道本王的字
她身旁的婢子俯身禀告“禀王爷,这是老王妃。”
母妃!林续他对母妃的影响不深,几乎说是没有,自他懂事,他就是由各个师保教习诗文武术,无论是在围棋的茶气氤氲中,还是在靶场的扬沙飞尘中,他都没有见过这个“母亲”的身影。听父亲说,是母亲生产时难产,故愿一生诵经为他祈福。
面对这个陌生的面孔,他不知该如何,只是喃喃地问了一句“像谁”
王妃愣了一下,随即含泪笑道“自然是像你父亲了。”
林续无言,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话说也奇怪,在外面,他这个王爷也算是八面玲珑,应付各种官员,可是面对自己的母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王妃也不介意,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柔声说道“继宸,你身体可还好赤毒可还烦身可有定亲朝堂上没人刁难你吧”
林续也不恼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只是缓缓答道“劳烦母亲忧心,儿身体已大好,赤毒已从月余前彻底清除了,暂未定亲,朝堂上虽然惊险,但儿臣尚能履冰前行。”
听见他这么正经的回答,王妃叹了一口气。
林续不解地问道“母亲因何叹气”
“无事,那继宸,你刚才在这院中为何望竹伤叹呢”
她刚才一进院,就见到继宸一身玄黑,负手向林而立,瑟瑟的秋风奏动竹林,那竹叶声显得继宸好不凄凉……
“无事,只是因……”林续顿了顿,看着面前的母亲,他突然想和她说一说,“只是因,儿有一心仪的女子。”
听到这,王妃的眼里一亮。
“不过,她知道了儿的很多危险的秘密,若是她并不知道这些,儿大可放心追求,然后瞒着她,保她一生无忧,不会让她为儿担惊受怕,可现在……”
“可现在,你却不敢了,因为你害怕她不得不和你一起面对那些危险。”老王妃的这句话十分平静,“可是,继宸,你是皇室的直系亲王,你是晋王,无论你那些秘密危不危险,你娶的女子都要和你一起面对朝堂上那些阴谋诡计的。”
林续不再说话。
“娘很高兴你愿意和娘说这些,继宸,你也大了,确实是时候成家了……”
话还未说完,她身侧的婢子咳了一声,老王妃就戛然而止了,“好了,继宸,母亲就先回物非院了,娘下次见你,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娘会在佛祖面前为你诚心祈福的。”
“……”还不到林续反应,老王妃就匆匆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看着那一抹黛色消失在月门的时候,林续觉得母亲好像有些不对劲。
将军府书房内。
筱影小心翼翼地站在离书案五步远的地方,“爹,叫我来书房有什么事吗”
张震瞥了她一眼,“看看你那样子,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
筱影立马站好,背部挺直,双手微微交叉在腹部,稍稍颔首。
张震无奈地抚了抚额,“你说你,为何对祁王如此说话”
“是他……”筱影察觉到爹的眼神,连忙改口,“是祁王殿下一直纠缠女儿的,女儿只不过是把事情和祁王殿下讲述清楚。”
“唉影影,你就如此讨厌祁王殿下吗”张震双手撑在案上,灼灼地看着筱影。
“女儿怎敢,只是不想让祁王殿下耽误了前程和真正的良缘。”
“你已经耽误他了!从娘胎里就耽误他了……”
筱影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她两岁时母亲就暴病辞世了,后来父亲提了侧室蒋氏为正,她从来不服蒋氏的管教,经常捣乱添烦,可父亲从不忍责罚她,不仅仅因为她是府里的嫡女,更因为她的母亲,母亲是渝州郡主,生前已为父亲养育了三个儿子,与父亲恩爱有加,更是温柔贤德、持家有道,所以父亲对母亲十分怀念,也就移情于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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