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区之王

    虽然包装工和49人都没有邀约，但一整天的约谈下来，陆恪还是收获满满。

    其中表现最为积极的，是新奥尔良圣徒。

    他们的四分卫教练乔隆巴迪对陆恪印象十分好，详细地询问了陆恪的大学生涯日常训练以及专业规划等等，十分钟交谈时间全部使用完毕之后，他们才示意陆恪可以离开了。

    然后是圣迭戈闪电和迈阿密海豚。

    前者的四分卫菲利普里弗斯（philiprivers）是联盟实力最为坚实的球员之一，但闪电一直在寻求更加靠谱的替补；后者自名人堂四分卫丹马里诺（danarino）退役之后，一直没有能够找到带领球队取得胜利的领袖。

    闪电的态度无疑又更加亲切友善。不仅因为圣迭戈同样处于加利福尼亚州，这里同时也是华裔移民最多的区域之一；还因为玫瑰碗的绝地逆转，他们早就有所耳闻。严格来说，在训练营之前，他们就对陆恪表现出了兴趣。挑选替补四分卫，这远远比挑选主力四位分要从容得多有余得多。

    不过，新秀训练营里的面试，仅仅只是十分钟左右的试探，交换初步意向而已。接下来，距离正式选秀还有两个月，各支球队还会进一步收集资料进一步考察进一步沟通交流，所以，今天的交谈，实质性的内容十分有限，结果自然也就无从判断。

    整整一天的交谈，从早晨八点，足足持续到了深夜十点，依旧不曾结束。陆恪仅仅参加了十五个约谈而已，就已经感觉到了身心俱疲；难以想象，那些三十二支球队面试都要参加的顶级球员，又是一番什么感受。

    现在，陆恪正在等待着今天的最后一个面试：华盛顿红皮。

    华盛顿红皮是联盟之中的传统强队，三次超级碗得主五次国联冠军得主，在过去几年时间里，他们始终缺少了一名顶级四分卫的带领，虽然在2005年和2007年都进入了季后赛，但球队整体实力起起伏伏，难以稳定下来。

    过去四个赛季，他们更换了三名主教练，球队阵容更是不断在波动。

    现在，他们的主力四分卫雷克斯格罗斯曼（rexgrossan）是一名老兵，2003年以首轮第二十二顺位进入联盟，但联盟打拼了如此多年，始终只是替补四分卫的水准，发挥时好时坏，去年带领球队取得了六胜十负的战绩，没有能够进入季后赛。

    当人们提起需要新秀四分卫的球队时，华盛顿红皮总是赫然在列。球队和球迷都相信，他们在争取第四座超级碗的道路上，仅仅只是缺少一位顶级四分卫而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今年，卡姆牛顿显然是状元秀的热门热选，红皮队估计没有机会。但在这之外，值得挑选的四分卫却至少上了两位数，于是，手握首轮第十顺位的红皮队，蠢蠢欲动，今天约见了不少四分卫。

    前前后后等待了约莫四十五分钟，这才轮到了陆恪的顺序。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之下，进入了酒店房间，相似的格局相似的装潢相似的空间，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经历了漫长的一整天面谈之后，每个人都稍显疲倦。

    尽管如此，陆恪还是打起精神来，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地完成了自我介绍之后，在正前方的沙发落座，目光平视地迎向了四位面试官的打量。

    坐在左手边的应该是球队的进攻组教练凯尔沙纳汉（kyleshanahan）和防守组教练吉姆哈斯雷特（jihaslett），坐在右手边的则是主教练迈克沙纳汉（ikeshanahan），而坐在正前方的就是球队经理布鲁斯艾伦（bruceallen）。

    值得一提的是，布鲁斯艾伦同时还是红皮队的执行总裁；而迈克沙纳汉则是凯尔沙纳汉的父亲。

    感谢前来参加红皮队的约谈。说话的是布鲁斯。

    作为球队经理，掌握整个球队所有人员的生杀大权，直接向老板负责，绝对是球队的最直接管理人员。不过，有的球队经理喜欢放权，愿意选择信任球队主教练；而有的球队经理则喜欢掌控全局，事必躬亲。布鲁斯看起来应该是后者。

    经历了漫长一天的约谈，我们都已经疲倦了，那么就放松下来，简单聊聊吧。布鲁斯脸上带着和蔼友善的笑容，一头灰白色的短发在发蜡的作用之下，挺拔而昂扬，深邃的视线带着老谋深算的沉着。

    布鲁斯似乎真的只是在闲聊，随意地说道，你看起来像是一个神秘人物，一直到大四才成为了球队替补，为什么在此之前，不愿意离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呢？以你的能力，选择另外一所学校，也许能够担纲主力，赢得更多表现机会。

    作为记者，察言观色是必要技能之一。大学四年，陆恪花费了大量时间在训练场上，但他终究只是一名陪练，球队的日常比赛，他完全不用参加——好处就是，他的学业没有落下，应该完成的实习和实战也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所以，陆恪可以感受到布鲁斯话语里的试探，还有隐藏在眼神背后的掂量。这不稀奇，上位者总是在言谈举止之间，不经意透露出如此姿态。

    如果我说，除了橄榄球之外，我的学业也是非常重要的。这算是一个合格的答案吗？陆恪的反问，带着一丝幽默，让人不由莞尔。

    轻笑之后，陆恪认真地说道，我的确考虑过转学，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不同原因，转学申请并不是那么顺利；相反，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我却渐渐赢得了机会。所以，我选择了留下。

    虽然没有直言，但话语之中就隐藏了橄榄球圈子不容忽视的问题：华裔身份。不仅是种族所带来的隔离，还有身体素质方面的短板。这是双重的。

    相较而言，在东海岸和西海岸的开放地区，民族融合更加密切也更加包容，陆恪确实能够获得更多机会——但，两岸的高校也都更加难以进入，比如哈佛大学，比如斯坦福大学，诸如此类。

    布鲁斯微微收了收下颌，眼神里流露出了兴趣盎然的神色，我需要你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胜利对于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你刚才的话语之中，我没有听到相关的信息，似乎橄榄球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业余消遣。

    一击致命！




087 曲终人散
    胜利对于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布鲁斯敏锐地捕捉到了陆恪话语里的漏洞，仅仅是一个来回，立刻就直指矛盾焦点，这位球队经理的锋芒毕露，彰显出了他的杀伐果决和干脆利落。

    陆恪正襟危坐，眼神微深，对我来说，胜利就是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简单直白干脆利落铿锵有力，言语之间迸发出的雄心壮志，令人侧目。不仅仅是布鲁斯，坐在旁边的三位教练也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显然没有预料到，看似低调内敛的陆恪，居然拥有如此魄力。

    布鲁斯却没有轻易放过，挑了挑眉毛，微笑地说道，每个人都如此说。

    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如此做的。陆恪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信心满满地直接回答到，没有多余的解释，那双明亮的眼神就是最好的答案：我，可以做到！

    坐在正前方的布鲁斯，没有反应，而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陆恪，似乎正在细细地回味着，也似乎正在寻找着陆恪眼神里的破绽。但，陆恪没有退缩，堂堂正正地迎向了视线，不卑不亢。

    反而是坐在旁边的迈克沙纳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主动插话，打破了稍稍紧绷起来的空气，你了我们的战术手册吗？

    战术手册，顾名思义，其实就是每一支球队的战术安排和策划。

    不过，新秀训练营里所说的战术手册，和联盟正式比赛的自然不同——正式战术手册是每一支球队最高级的秘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公开出去，尤其是新秀训练营这样的信息共享的场合。

    此处的战术手册，更为准确来说，是每一支球队对自己新赛季的规划和展望，尤其是对各个位置的安排。

    在新秀训练营之中，大部分球队都会将这一个版本的战术手册，分发给自己属意的新秀球员，让他们了解自己球队的规划和安排；同时也了解新秀球员在球队之中的潜在作用。这是一个沟通和了解的过程。

    是的。陆恪点点头，露出了微笑，老实说，我完毕之后，有些意外，你们会约谈我。因为，在你们的战术手册里，雷克斯格罗斯曼依旧是你们四分卫的首选，我和他的传球风格可不一样。他还是以短传为主的四分卫。

    说着说着，陆恪突然想了起来，对了，这应该是你们的。陆恪打开了随身背包，开始翻找起来。

    迈克和布鲁斯交换了一个视线，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正当布鲁斯准备开口时，陆恪就重新坐直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看了看迈克，又看了看布鲁斯，最后还是将信封递给了布鲁斯，然后微笑地重新坐了下来。

    布鲁斯稍稍愣了愣，而后打开了信封，瞥了一眼：里面有一张一百美元的纸币，还有一张卡片。

    抽出卡片，上面赫然写着，等我帮你们赢了超级碗之后再给我。

    布鲁斯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陆恪脸上自信的微笑，没有骄傲，没有自得；同样，没有紧张，没有慌乱，如此从容。再次回想起刚才的眼神，事情就更加有趣起来了。

    这是华盛顿红皮的小伎俩。

    在战术手册的最后一页，黏贴一百美元，然后在约谈时，故意询问新秀球员，是否看完了整本战术手册，考验他们的诚意和诚实。

    在过去几个赛季里，同样的伎俩，红皮队尝试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当然，面对如此问题，所有球员都会回答看过了看完了，但只有一半球员提起了那一百美元，还有一半球员则没有，所以，当球队经理提起一百美元的伎俩时，那些球员就会感觉到不好意思。

    接下来，红皮队则会观察球员们的反应：诚实？还是撒谎？亦或者是寻找借口，推卸责任？当然，至于那些真正完战术手册的队员，展现出来的优秀品质，显然是最好的。

    但今天，他们遇到了一个特例：陆恪

    陆恪不仅了战术手册，而且还将一百美元以这种方式返还。

    诚实，专注，投入；自信，强势，执着；礼貌，亲和，风度。仅仅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展现了太多太多的优点；更重要的是，陆恪对胜利的渴望，还有强大的信念，着实难能可贵。

    布鲁斯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将信封递给了迈克，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了自己的采访，你刚才提起，你的战术风格和雷克斯不太相同。但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以传球为主的四分卫，我没有判断错误吧？

    交谈，还在继续；十分钟的约谈，和乐融融地走向了结尾。

    离开了房间之后，陆恪却没有时间思考刚才这一次约谈的得失，经历了如此漫长一天的精神和体力双重折磨，他现在需要先好好放松休息休息。

    呼，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躺在热浴缸里，捧着一杯香槟，然后旁边坐着两位比/基/尼/女郎马库斯闭起了双眼，开始在脑海里浮想联翩。

    陆恪丝毫不给面子地就吐槽到，这不是唯一的想法，这是三个不同的想法，而且每一个都是白日做梦。

    所有人都哧哧地笑了起来，马库斯睁开眼睛，试图争辩一番，但没有来得及开口，随即就耷拉下了肩膀，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一整天的奔波一整天的谈话，所有精力都已经完全透支。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只有三名球员，三十二支球队都面试了。大卫卡特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说道，但此时大家都精疲力竭了，面对八卦，反应能力似乎也迟缓了半拍，于是大卫主动说道，冯米勒，马赛尔达雷斯（arcelldareus），还有帕特里克皮特森。

    什么？全部都是防守组的？陆恪一下就捕捉到了信息，三名球员分别是线卫防守截锋角卫，清一色都是防守组球员，那进攻组呢？

    大卫却连连摆手，重点不是这个，拜托！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没有卡姆牛顿！说完，大卫忍不住，自己就哧哧地笑了起来。看来，新秀训练营之中，不喜欢卡姆的，陆恪不是一个人。

    其实，四分卫是不可能三十二支球队都约谈的。像绿湾包装工这样的球队，又或者是不擅长培训新秀四分卫的球队，他们都不会在新秀之中挖掘替补四分卫，更加倾向于在交易市场以及自由球员市场里寻求目标。

    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但，看到不可一世的卡姆吃瘪，光环焦点被其他人抢走，这就是一件趣事。

    更重要的难道不是选秀状元可能旁落吗？洛根紧接着就发现了另外一个亮点，哧哧地笑了起来，如果是我，我就选择冯米勒。那家伙的速度和力量，还有擒杀技巧，真的太出色了！简直就是擒杀机器！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拉希姆也笑呵呵地跟着凑热闹，你们今天的面试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我今天和丹佛野马费城老鹰的交谈，感觉不错。

    我和49人交谈了一下，他们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洛根耷拉下了肩膀，一脸忧伤，我是多么热爱49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把心脏挖出来给他们看的。但，他们似乎不缺近端锋。上帝啊，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在我面前抱怨，至少你还得到了面试机会。陆恪抬腿就踢着洛根的肋骨部分，把他直接踢下床，惹得其他人再次哄笑起来，除了49人之外呢？没有球队对你感兴趣吗？

    洛根也没有爬起来，干脆躺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但还是回答到，亚利桑那红雀，克利夫兰布朗，还有坦帕湾海盗。他们看起来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啊，我不想去克利夫兰，俄亥俄州，那几乎就是一片荒草不生的沙漠。

    说的好像你有选择一样。陆恪的神吐槽让大家都哧哧地笑了起来。

    躺在旁边的马库斯加入了话题，克利夫兰好像对我也有些兴趣，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之后还继续当队友呢。

    恶。谁要和你继续当队友。洛根直接呕吐了一下，发出了嫌弃的声音，这下马库斯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翻身战了起来，多毛怪，你说谁呢！啊！你到底在说谁呢！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马库斯直接就坐到了洛根的肚子上，两个人掐架起来。

    其他三个人就或坐或躺地进行旁观，完全没有干涉的意思，然后下一秒洛根和马库斯就停了下来，联手开始把三个人都拉入了战局，又是砸枕头又是懒腰擒抱，整个房间里一片狼藉，好不热闹。

    新秀训练营就这样落下了帷幕，继大学毕业之后，又有一批人要彻底告别职业球员的生涯；而更多的球员则将走上赛场，开启全新的人生。不同的是，当初在大学时期并肩作战的队友们，很有可能下一次见面就是兵戎相向，但这还是幸运的，如果是一个在场上，一个在板凳，同场相见却无缘同场竞技，这才是最哀伤的。

    但，竞技体育就是如此。热血，却也冷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在正式分道扬镳之前，在正式曲终人散之前，在正式离开象牙塔进入残酷现实之前，在离开印第安纳波利斯的新秀训练营之前，他们依旧享受着大学生涯的最后时光，享受着成为职业球员之前的最后时光，享受着告别学校长大成人的最后时光。

    谁知道呢？也许这个房间里的五个人之中，有人将就此告别。所以，尽情狂欢，尽情庆祝。



088 按部就班
    万里无云的天空没有一丝遮掩，瓦蓝瓦蓝的天空一言就可以望到底，慵懒的飞机云寥寥数笔地勾勒出苍穹的辽远和空旷，亮金色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下来，遍布视线里的每个角落，落在皮肤表面，果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忍不住打开，深深地呼吸着那夹杂着青草香气的干爽氧气。

    眼前的训练场上，空荡荡的，一个身影都没有，偶尔一只云雀飞过来，落在草丛之中，试图寻找蚱蜢来填饱肚子，但下一秒就发现这是一片运动场，根本没有任何小生物，于是又意兴阑珊地飞走了。

    亚当克莱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看台上，没有遮阳棚的遮挡，整个人直接被暴露在阳光之下，一定黑色的棒球帽根本起不了太多作用，似乎上一次擦汗还没有多久，额头的汗水又开始缓缓地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