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春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漠
那黑影说来就来,双臂展开,黑翼如蝠,直往马上褐袍长者扑过来,随即听到一声悲嘶,那匹马猛然间两只前蹄腾起,一个人立,悲嘶声中,已经轰然侧翻倒地,也便是在那一瞬间,褐袍长者提着年轻人已经腾空而起,轻飘飘落到一旁。
杨宁见此情景,也是大吃一惊。
虽说他看出今夜这帮人似乎是为劫镖而来,但是行事也实在太过歹毒,看样子不但要将镖车劫走,甚至还要将人和马杀的一个不留。
这一老一少和自己都不是镖队中人,但这帮人却依然出狠手,亦可见行事之毒辣。
这时候杨宁也终于看清楚从天而降那人,那人在半空之中的时候,看上去如同一只大鸟,这时候杨宁才知道是那人衣衫的缘故。
这人全身上下俱都是黑色,但是两只手臂下的衣衫却如同蝙蝠翼一样,十分古怪,和其他黑衣人一样,这人的脸上也戴着一张黑色面具。
不过此人身形矮下,与那褐袍长者相比,要矮上一个头。
褐袍长者将年轻人护在身后,冷冷盯着那蝙蝠人,淡淡道:叶隐藏入地,飞蝉鸣天响。甲贺幻万象,伊贺水火养,听闻东瀛诸多密忍流派之中,叶隐飞蝉甲贺与伊贺四大流派,最为有名。
蝙蝠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声音嘶哑:你知道的实在不少。
杨宁心下却是一惊,暗想难道这些黑衣人竟然是东瀛忍者?
他自然知道东瀛就是后世的日本,这个时代已经不同于自己所熟知的任何历史朝代,却不想原来依然有东瀛国存在。
可是东瀛远在海外,如果这帮人真的是东瀛忍者,怎可能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他自然也知道历史上有倭寇存在,倭寇之中便有许多日本浪人,在沿海地区打家劫舍,但是这里距离沿海路途遥远,这帮东瀛忍者怎可能跑到这里来劫持镖车?
不过早在数十年前,飞蝉一派就已经被雾隐一族取代。褐袍长者道:飞蝉一族本来也是盛极一时,能够名列四大密忍之一,自然也不是徒有虚名。可是据我所知,飞蝉一族是一代不如一代,而且结怨叶隐和甲贺,几十年前,叶隐联合甲贺雾隐等族,将飞蝉一族一举荡平,飞蝉一族自此没落,残余势力也只能像蝙蝠一样,躲在暗处不敢示人。
杨宁听褐袍长者侃侃而谈,亦是惊讶,心想这褐袍长者竟然对东瀛之事也是如此了解,却也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据我所知,飞蝉一族在东瀛无法存活下去,流落在东海诸多孤岛,如同丧家之犬。黑袍长者淡淡笑道:今日之飞蝉密忍,不过是不入流的流派而已,若是在东海居人篱下,或许还能延续下去,可如今既然卷入进来,只怕自今而后,世上再无飞蝉之名。
他话带嘲讽,似乎是有意要激怒对方。
杨宁此时越听越糊涂,他开始只以为这帮人趁雨袭酒铺,只是为了劫走镖车,目的是对付四海镖局,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诡异的蝙蝠人,应该就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而这蝙蝠人却似乎是冲着褐袍长者而来。
难道是说,今夜对方出手的目标,并不是镖队,而是这一老一少?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和这支镖队,便是受了这一老一少所牵累。
飞蝉密忍出动这么多人手,专门为了这一老一少而来,那么这两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对方不惜远道而来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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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夺路
蝙蝠人目中寒光森森,褐袍长者单手提着长形包裹,两人正面相对,却都没有轻举妄动,风助雨势,大雨倾落下来,几人身上早已经是被大雨淋湿。
杨宁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轻步向马匹那边移动过去。
虽然被蝙蝠人又毙杀一匹骏马,不过还有两匹马依然活蹦乱跳,杨宁轻手轻脚往那边移动过去,那是铁了心要弄走一匹马。
此时镖车边上守卫的两名镖队中人也已经被杀死,临死前却也击杀了一名黑衣人,剩下的黑衣人则都是围拢上前,手握弯刀,站在蝙蝠人身后。
你错了。蝙蝠人终于道:今日若能完成任务,飞蝉之名不但不会消逝,而且只会越来越壮大。桀桀一笑,忽然间手腕一翻,从腰间抽出一条黑色的带子,风雨之中,已然出手。
他出手时,双膝微蹲只是一撑,整个人就如弩箭般射了出去,刹那之间,已经扑到了褐袍长者的面前。
走!褐袍长者一声低喝,已经抓着年轻人急退,一退就是数步之遥。
如果说蝙蝠人是犀利的弩箭,那么褐袍长者就如同飘逸的轻风。
弩箭射空,蝙蝠人一顿一陷,身体好像要没入土地的时候,再次爆发了出去,这一次,他攻的更急,也更猛更犀利。
这本是他的绝招,停顿是为了更好的蓄力,只要三次蓄力之后,他相信褐袍长者就算是闪电也躲不过自己的出招。
只是褐袍长者这次并没有再退。
他似乎知道蝙蝠人蓄力三次之后更难对付,这一次反倒是身形前欺,手中的包裹挺直而出,直向蝙蝠人的身形戳过来。
蝙蝠人妖异的眼中划过冷厉,手中的黑带一展,这一次却是不进反退,然后尖喝一声,挥出了手中的黑带。
黑色的带子竟然是一把刀。
一把软刀,软如绸,硬如钢。
蝙蝠人以退为进,他退这一步,拉开了最能发挥软软刀刀法的距离,然后迅疾出刀。
刀光如墨,肃杀清冷。
也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马嘶响起,蝙蝠人身后不远的几名黑衣人抬眼望过去,只见到一人已经骑马调转马头,正要离开。
骑马离开的自然是杨宁。
杨宁偷偷摸摸到了马匹边上,用冰刃割断拴在拴马桩上的马缰绳,悄无声息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拍马便走。
一众黑衣人早已经飞奔而上,数人手臂连抖,十数只暗器纷纷向马匹打了过去,也便在这时候,褐袍长者向前的身形突然间顿住,瞬间便变进为退,他向前的攻势本如离弦之箭,看似没有回退的余地,但骤然后退,却如飞矢化烟,烟消云散。
但就算是飞烟,看起来也躲不过蝙蝠人如墨的刀光。
褐袍长者竟似乎没有抵挡软刀的意思,他的长形包裹横出,化作一片光影,只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竟是将那些打向骏马和杨宁的暗器纷纷挡下,回手抓住身后少年人,厉喝一声,手臂一抬,那少年轻人的身体竟然轻飘飘地飞起来,直往杨宁那匹马飞过去。
杨宁正要催马而行,猛地感觉身后一颤,已经感觉有人落在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大吃一惊,握刀便要向后刺过去,却听到那褐袍长者厉声道:带他走!
闪电划过,墨色软刀也已经砍在了褐袍长者的肩头。
褐袍长者长形包裹一拨,在那软刀深入骨肉之际,已经将墨色软刀撩开,只是此刻他脸色微有些苍白,肩头有血,衣衫绽裂。
他终究还是没有避开蝙蝠人的软刀,不但被软刀绞碎了衣裳,还被刀锋割破了肩头,虽然并无深入骨肉,却也是在今夜首次受挫。
为了挡住那些暗器,他竟不惜挨上蝙蝠人一刀。
杨宁扭头之时,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落在自己背后的正是那年轻人,又听褐袍长者厉喝带他走,也不犹豫,催马便行,骏马长嘶一声,如飞般冲入夜雨之中。
一众黑衣人毫不犹豫像骏马离开方向追过去,却听得一阵清鸣,褐袍长者手中的包裹瞬间碎裂开来,四分五裂,露出里面乌黑的剑鞘,而褐袍长者右手横拔,一道清光乍泄,隐隐带着低沉的龙鸣之声。
包裹之中卷着的是一把古朴的宝剑,而宝剑此刻已经出鞘!
清光骤起,宝剑闪动,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已然被剑光分成两段,另外几名黑衣人眼眸中显出惊骇之色,蝙蝠人却已经飞掠而起,如同蝙蝠般飞在半空中,手中软刀再次向褐袍长者袭至。
也便在此时,从酒铺之中又有数名黑衣人飞奔而去,身形如魅,将褐袍长者围在当中。
追!蝙蝠人尖叫一声,数名黑衣人已经飞奔入雨中,向杨宁消失方向追过去。
杨宁此时连抖马缰,胯下骏马速度其实不慢,他还觉得不够快,风雨之中,骏马如飞,杨宁被风雨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骏马究竟是往哪里跑。
更恼人的是,身后的年轻人在骏马飞驰之中,显然是为了稳住身体,抓住了自己的衣衫,衣衫本就破旧,这样在马上一颠簸,裂口越撕越大,杨宁心想照这样搞下去,自己很快就要光着屁股走天下了。
骏马不知飞奔了多久,却听到身后那年轻人已经叫道:快停下,快停下!
杨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心想这一阵子跑也很有些路途,身后那帮人就算在后追赶,一时间只怕也追不上来,立刻拉住马缰绳,听得骏马长嘶一声,猛地一个人立,杨宁马术还真不如何高明,后心不稳,双腿也来不及夹住马腹,哎哟叫了一声,和那年轻人一同摔落下马。
你喊什么?杨宁翻身爬起来,好在摔得不重,抬手指着还躺在地上的年轻人骂道:咱们这么快的速度,突然勒马,能不出问题吗?
他其实心里也知道,摔落下马的责任完全在自己,如果自己不是突然勒马,也不会如此。
那年轻人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抬头看了杨宁一眼,脸上沾着污泥,也是怒道:你马术低劣,还将责任怪在我的头上?
哟呵,你还不服气?杨宁这时候可不怕年轻人,没好气地道:那你说,你突然喊停下,到底想怎样?
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满是泥泞,我们要回去救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救谁?杨宁冷笑道:那个老头子?得了吧,你觉得还能救得了他?你没有看见对方有多少人,你能够逃出来就已经是造化,还想救他?
年轻人倔强道:我必须回去,你把马给我,我用不着你,自己回去救。他目光坚毅,似乎不容多说。
杨宁虽然觉得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但却也欣赏此人讲义气,而且之前在酒铺的时候,这年轻人还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内心里倒也不厌恶此人,语气微缓一些,摇头道:这匹马是我自己得到的,我带你出来,还是看你为我说过一句话,给你点面子。现在好了,我带你出来了,两不相欠,你要去哪里我管不着,不过你要想这匹马,趁早打消念头,我还有用呢。
他要追上带走小蝶的镖队,只有这匹马在手中,才有最后一丝希望。
年轻人愤怒道:不行,你必须将它交给我,这本就是我的马。伸手道:拿来!
杨宁笑道:你要和我来硬的?小兄弟,你可打错算盘了,我什么都怕,就不怕硬的,你要有本事,尽管抢过去。
这年轻人十五六岁年纪,与杨宁这具躯体的年纪相仿,只是杨宁的心理年纪要大过对方不少,这话说出来,老气横秋,倒似乎这年轻人要比他小少许多。
年轻人握紧双拳,猛地一脚踏出,一拳向杨宁打过来,杨宁往后退了一步,正要探手去抓年轻人手腕,孰知年轻人划拳为爪,竟然向杨宁探过来的手反扣过去。
哟呵,功夫还不赖。杨宁见状,心知这年轻人看似文弱,但是手底下还真有点功夫,立刻收手,脚下猛地一扫,直往年轻人的下盘扫过去。
那年轻人一条腿抬起,迎向杨宁扫过去的那条腿,照着杨宁的膝盖踹过来,动作娴熟,速度也不慢。
杨宁擅长格斗功夫,本以为三两下便可以将这年轻人撂倒,谁知这年轻人手底下的功夫远超自己所想,两人拳来腿往,转眼间竟也交手了十来个回合,杨宁固然格斗功夫不弱,但是对方的擒拿功夫也是十分的纯熟,一时间倒是不相上下。
忽见那年轻人身形晃了晃,杨宁这次横腿扫过去,年轻人闪躲不及,被扫中一条腿,身形一晃,便要倒下去,杨宁正自得意,却感觉脚下一紧,年轻人一条腿也勾住了他腿弯,猛力一拉,同时摔倒在地。
杨宁若是走出逍遥行,这年轻人自然不是敌手,可是在这般状况下,杨宁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用逍遥行投机取巧,这一下倒好,两人同时倒地,地上泥泞不堪,瞬间都成了泥猴,便是脸上也都沾满了污泥。
你手底下倒也有些功夫。年轻人坐起身来,指着杨宁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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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患难
杨宁双手后摊按在地上,身体往后仰,笑道: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好像告诉过你,我叫小白兔。
小白兔?年轻人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这可不是你的名字。
杨宁笑道:你爱信不信,我是个流浪儿,没有名姓也没什么好奇怪。对了,你这武功好像也不错,是跟那个老头儿学的?你叫什么名字?
听杨宁提及褐袍长者,年轻人立刻爬起身来,道:你这匹马先给我,我向你保证,日后十倍百倍还给你。不等杨宁说话,接着道:这匹马本就是我拴在酒铺外面的,被你趁乱抢来,如今你也安全了,自然物归原主。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杨宁也爬起身来,什么抢不抢的?你没瞧见,这匹马留在那里,一定会变成死马,是我救了它,而且我也算是救了你的命。且不说你没有证据证明这匹马就是你的,就算真的是你的,难道救了你的命还抵不过一匹马?
那好,就算我找你借的。年轻人似乎知道与杨宁继续争执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干脆道:回头我自然会百倍还你。
杨宁抱着胳膊,笑道:大话谁都会说,你把我的马骑跑了,谁还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而且现在对我来说,这匹马千金不换,我要用它做大事,我看你还是打消了念头吧。劝道:我说小兄弟!
我不是你小兄弟。年轻人怒道。
杨宁哈哈笑道:那我该怎么叫你?总不能叫你泥人吧?他看年轻人全身上下都是污泥,心下好笑,却不知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年轻人犹豫一下,才道:我叫萧光!
这肯定也不是你的真名。杨宁道:不过总比没有名字好,对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那帮人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你回去有用?镖局的那些人你都看到了吧,没有点功夫,他们也吃不了镖局的饭,可就算是他们,也几乎全军覆没,我很难想象你回去之后是怎样一个结果?是自投罗网?还是飞蛾扑火?
年轻人想了一想,也不多言,转身便走,竟是连马匹也不要了。
你真要回去啊?杨宁在后面叫道:可莫怪我没劝你,你这样子回去,那是自己找死。那个老人拼了性命保你离开,如果你现在回去,他所付出的代价就会付诸东流。我说兄弟,你看起来也不像笨人,这个道理难道不明白?
年轻人萧光陡然停下了步子。
雨夜之中,凄冷萧索,风势似乎稍微小了一些,但连绵不绝的秋雨却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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