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春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漠
杨宁笑道:唐姑娘,这倒是个好机会。
唐诺不置可否,却是问道:你可想好名字?
杨宁立刻明白,笑道:我想来想去,能不能叫回春散?
回春散?唐诺想了一下,才道:这名字比之前的要好一些。从身上取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过来,这是配方,如何使用,你自己去想。
杨宁倒想不到唐诺如此痛快,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也看不懂,先收好,才向宋先生问道:宋先生,你说这回春散会不会大受欢迎?
宋先生立刻道:侯爷,不是我奉承,只要真的摆上药柜,我只怕到时候是供不应求。
杨宁哈哈笑道:如此甚好,这回春散,咱们可要好好研究研究。
便在此时,却听到隐隐有吵闹之声传来,杨宁忍不住出门,循声瞧过去,只见到东边不远处正零零散散围住一群人,似乎正在争执什么。
杨宁心下好奇,径自走过去,却见到这边也是一家药铺,唤作济世堂,门前正有几人推搡着。
边上围了十来个闲人,指指点点,三四个伙计模样的家伙正推搡着一名破衣烂衫的乞丐,那乞丐口中叫嚷着什么。
杨宁挤上前去,看到在门前地上亦躺着一名破衣烂衫的叫花子,蓬头垢面,一动不动,此时已经听到一名伙计一根手指指着被推搡的叫花子喝骂道:你要再在这里胡闹,可别怪我们手狠,快滚。
那叫花子乞求道:他快要死了,你们这里是药铺,有大夫,求求你们行行好,救一救他,我一定会将诊金送过来。
休要废话。伙计骂道:你们这种游手好闲的东西我们见多了,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转身寻了一根棍子出来,握在手中,骂道:你滚不滚?再不滚,老子可真动手了?
那叫花子依旧道: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弄到银子,你们再不救他,他真的要死了。
弄到银子?那伙计冷笑道:去偷去抢?挥起木棍,照着叫花子便打下来。
叫花子双手抱住头,那伙计棍子尚未打落,杨宁已经沉声喝道:住手!
他中气甚足,众人都被声音吸引过来,几名伙计也瞧过来,那手拿木棍的伙计看到杨宁穿着讲究,倒也不敢得罪,只是问道:这位这位少爷想做什么?
杨宁上前去,皱眉道:有话就好好说,干嘛动手打人?你们这么多人,就欺负他一人?
少爷有所不知,这一大早刚开门,这狗东西就堵在门口,非要咱们给他看病。那伙计解释道:我们不答应,他还要往屋里硬闯,这种人自然不能对他客气。
既然是病人,为何不给瞧病?杨宁此时才发现,那躺在地上的乞丐年过四旬,身形瘦弱,此时躺在地上并不动弹,他满是污渍的脸上,竟然布满了红斑,如同铜钱般大小,血红一片,有几处红斑已经肿起,泛起水泡,十分可怖。
伙计冷笑道:他们身无分文,如何给他们瞧病?
你们这里叫济世堂,济世为怀,怎地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杨宁皱眉道:难道要见死不救?
这位少爷说的不错。伙计冷笑道:我们也想救济世人,可是咱们这里只是一个药铺,不是善堂,要真是谁都可以免费诊病,这药铺也就不必开下去了。
他说了,会想办法找到银子。杨宁见那伙计冷漠表情,心下大是不爽,你们可以特殊对待,先通融一下,给他时间去找银子,人嘛,你们先救着。
这条家有好几家药铺。伙计道:可也没听说谁家会免费看诊,别人家若可以,让他们自去,我们济世堂可没有这本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乞丐,你们瞧瞧,他这病一瞧就不一般,搞不好还会传染,你们自己都要小心了。
围观的人群听到这话,都是不自禁往后退,拉开了距离。
便在此时,却听到咳嗽声响,从屋内又走出一人,杨宁瞧过去,只见一名身着长袍的中年人走出来,那人看到杨宁,立刻露出笑脸,加快步子,拱手道:这不是这不是锦衣侯爷吗?快请进,快请进!
杨宁也已经认出,那人正是几天前见过的那位黄大夫,此人的师兄如今在京都府担任仵作。
哦,原来黄先生是在这里坐诊。杨宁笑道:黄先生,你来看看,有病人躺在你们屋门前,不但没人抬进去医治,反倒是因为缺少银钱拒之门外,却不知这是不是你们济世堂的医德?
黄先生冷着脸,叱道:还不抬病人进去,救人要紧,这种时候谈什么银钱?
几名伙计都是一怔,那乞丐已经感激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见那几名伙计没有抬人的打算,只能自己过去抱起了那中年乞丐。
杨宁见到那中年乞丐被抱起的时候,喉咙里发出一声十分痛苦的呻吟,微皱眉头,黄先生似乎并不着急救人,而是笑眯眯向杨宁道:刚听说侯爷承袭锦衣侯爵,当真是可喜可贺,侯爷,平日里连请都请不到,今日赶巧,还请侯爷进去喝杯茶,不知侯爷能否赏光?
杨宁知道黄先生能让乞丐进去,无非是瞧在自己面上,他为人比较随和,并不在意身份,对方既然给了自己面子,自己过门不入倒也有些轻慢对方,笑了一笑,进门去,那几名伙计此时才知道杨宁乃是锦衣侯,自然不敢怠慢,早有人沏上茶来。
济世堂比永安堂要小上许多,也没有单独一间看病的房子,就在药铺的角落里有出地方,那中年乞丐被抱过去躺在一桩木板床上,黄先生这才缓步走过去,杨宁闲来无事,也随步走过去,虽说大夫诊病忌讳同行在旁观看,但杨宁并非杏林中人,那黄大夫并不在意。
黄大夫让人将那中年乞丐的袖子扯上去,想要把脉,谁知道衣袖拉上去之后,只见到那乞丐的手臂上也都布满铜钱大小的红斑水泡,有几处水泡已经破裂,从里面流出红红的血水来,十分恶心。
黄大夫皱起眉头,拿了一张黑丝巾盖在乞丐手脉上,这才探指搭上去,只片刻间,脸色便凝重起来,收回手,道:脉象紊乱,五脏六腑似乎都有损伤。问站在一旁的那名乞丐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红斑的?
乞丐道:有十来天了,一开始只是细细的小斑,五六天前开始泛红,又开始变大,到前天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血泡,一开始都以为会自己消去,可是从昨天早上开始,他就起不来身,而且身上发烫,到昨晚的时候,连说话也不成。
黄大夫若有所思,忽地向那乞丐道:扯起袖子。
那乞丐正要去扯中年乞丐衣袖,黄大夫皱眉道:拉起你自己的袖子。
那乞丐一愣,马上拉起自己的衣袖,黄大夫瞧了一眼,皱眉道:你也被传染了,你可知道?
杨宁此时看的清楚,那乞丐的手臂上,果然也出现了红斑,不过红斑尚小,稀稀落落,远比不得中年乞丐严重。
第一五三章 十里烟花
那乞丐急问道:大夫,这这能不能治?
这个!黄先生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给你开几服药,你抓药之后,回去先试一试,如果三日之内没有好转,再找其他的大夫瞧一瞧。转身过去开了药方过来,递给那乞丐,道:去抓药吧。
乞丐拿着药方,呆了一下,随即可怜巴巴道:大夫,这些药要多少银子?
有外敷的药,而且内脏损伤,还要内服之药,大概要二两银子吧。黄先生道:我这边帮你瞧病,便不收诊金了,看样子你们也拿不出来。不过只药铺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抓药,我可管不着了。
乞丐无奈道:先生,您您能不能帮我先拿药,等我!
黄先生抬手道:别说了,我都说的很清楚了,抓药的事情可不归我管,你去和柜上的伙计说说。又道:说了也没用,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也没有二两银子,真要给你抓了药,他们自己就得填补上。
乞丐一脸无奈,忽听杨宁道:你去抓药吧,救人要紧。取了一块碎银子,也就二两左右丢了过去。
那乞丐急忙接住,感激涕零:多谢大爷,小人小人一定会还给你。
杨宁笑道:别多说了,救人要紧,先试试看成不成。
黄先生在旁道:这是锦衣侯爷,今天算你运气,遇上了侯爷这样的大善人。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乞丐感激不已,过去抓了药,这才回来,又是千恩万谢,背着那中年乞丐离去。
黄先生,这病是不是传染病,要不要紧?杨宁问道。
黄先生左右瞧了瞧,才皱眉压低声音道:不敢欺瞒侯爷,我行医多年,瞧得病也不少,今天这病有些古怪,以前不曾见过。这病定然是传染的,你瞧刚才那年轻些的,手臂上已经出斑,只盼那几服药有些效用。
杨宁微微颔首,也不久留,片刻之后便即告辞离开。
回到侯府,齐峰已经找上来,道:侯爷,袁公子刚才派了人来,说是侯爷受爵,乃是大喜事,要为侯爷设宴庆贺。
袁公子?
袁荣袁公子。齐峰笑道:侯爷总不会连他都忘记了吧。
杨宁这才想起来,前番拉着袁荣去了武乡侯府,让那小子成了见证人,此后一直也没有瞧见。
他却想起袁荣还欠自己一千两银子,忠义山庄遇刺的真相如今已经搞清楚,幕后黑手是三老太爷和邱毅那伙人,倒与忠陵别院的吴管事没什么关系,吴管事和别院的几名护卫为了保住前程,暗地里托袁荣找上了杨宁,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平息此事。
银子还没到手,今日正好去将那一千两银子拿到手,现在侯府最缺的就是银子,有了那一千两银子,大可以解燃眉之急。
而且杨宁已经准备开始生产回春散,自然少不得下成本。
到黄昏时分,袁荣派了马车专门来接杨宁,杨宁也不知道袁荣在何处设宴,段沧海却因为杨宁刚刚被下毒行刺,心下戒备,亲自带了两名护卫跟随。
马车一路到了秦淮河边。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夜泊秦淮河,就算不近酒家,但闻香风十里,听莺莺燕燕,让人置身其中,已然微醺。
杨宁这才知道,袁荣竟然是在秦淮河上为自己设宴庆贺,想想这也不出意料,毕竟袁荣以风流公子自居,在这种地方也是如鱼得水。
靠河边有一叶小舟,段沧海跟着杨宁上了小舟,荡在河面,往河中过去。
杨宁望着河面上穿梭如鲤的画舫,各有特色,装点精美,灯火辉煌,听着笙歌漫漫,感觉着旖旎风光,眼中却也是带了几分烟水沙月的朦胧。
他本以为先帝驾崩不久,京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难见风月,却不想短短时日,秦淮河上便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
或许在许多人的眼中,坐在龙椅上的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京城的繁花似锦却需要一直延续下去。
没过多久,小船已经靠近了一艘画舫,那画舫规模不小,上面有纱灯悬挂,彩巾缠绕,颇为绚丽,只是船上也并不如何热闹,偶尔响起几声泉水叮咚般的琴声。
小舟靠近,画舫上早有人接应,放了绳梯下来,杨宁顺着绳梯上去,段沧海也不敢怠慢,时刻警戒,跟着上了画舫。
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正在画舫上等候,眉目清秀,灯影笼罩,晚风吹拂,姿色看起来倒也不错,迎上前来,脆生生道:侯爷,袁公子在里面等候!
杨宁微微点头,那丫鬟在前带路,走到船头,有楼梯往上,丫鬟道:侯爷,袁公子在楼上。
杨宁顺着楼梯往上去,段沧海要跟着上去,那丫鬟拦住道:这位大爷,姑娘正在弹琴,你要带刀上去吗?
段沧海淡淡道:这把刀和我形影不离,你要留下刀,除非能留下我的人。
丫鬟妩媚一笑,道:大爷如果要留下来喝酒,我也能陪几杯的。她瞧着段沧海,眼荡秋波,杨宁看在眼中,心想果然不愧是秦淮风月地,这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已经有了勾引男人的本钱。
段沧海冷笑一声,并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径自跟着杨宁上了去。
到了画舫顶上,只见到一名女子正坐在一具古琴前抚手弄琴,边上摆着一张小桌,桌上酒菜俱全,袁荣正斜倚在酒桌边,手里拎着一块玉佩轻轻晃悠,闭着眼睛,似乎正在领略琴音缈缈。
杨宁看他样子,便知道这家伙是此中老手,走近过去,段沧海并无跟上,站在楼梯口,眼光四路,全神戒备。
这就是你为我设的宴席?杨宁一屁股在桌边坐下,先不看袁荣,瞥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坐在那里,慵慵懒懒,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仿佛有说不尽的情感。
她长相极为美艳,但旁人看她的第一眼,看到她的并非她的美艳,而是她的一双眼睛。
她的眼睛半开半闭,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之中,又似乎是三更将梦,那双眼睛里没有秦淮河粉红的繁华,而是略有一丝落寞。
而她此刻正看向杨宁。
杨宁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袁荣,只见袁荣已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杨宁不要说话。
一曲弹罢,那女子才走过来,跪在桌边,拿起酒壶,为两只酒杯斟满了酒。
袁荣终于坐起身来,端起酒杯,笑道:侯爷,这一杯酒敬你承袭爵位,锦衣不灭!
这话有些古怪,但杨宁还是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那女子又为两人斟满了酒。
你不要急。袁荣笑道:这只是开胃菜,今晚还有大宴等你。
别的我管不着,银子带来没有?杨宁伸出手,一千两银子,赶紧交货。
袁荣一怔,随即笑道:我说侯爷,这里气氛如此清新脱俗,这种时候提银子,岂不是大煞风景?
在我看来,什么都没有银子好。杨宁道:可别告诉我你没有带银子过来。
你放心,我袁荣说话难道还能不算数?袁荣笑眯眯道:来,先为你介绍这位美人,珍珠,这就是锦衣侯爷,你可要好好伺候。
那女子妩媚一笑,道:珍珠见过侯爷!
杨宁微微点头,袁荣道:秦淮河上,只有这一颗珍珠,其他都是庸脂俗粉。
杨宁看到珍珠又是一笑,心下忽地想到了小蝶。
他前来京城的初衷,就是为了找寻小蝶,可是镖局失事,半道上被人所劫,小蝶也没了音讯。
他不知道小蝶如今身在何方,是被人所救恢复了自由身,又或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甚至如今就在京城?
他本想利用锦衣侯府的势力,找寻小蝶下落,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锦衣侯府困境重重,连自身都是麻烦不断,又哪里能抽出精力来帮自己找寻小蝶。
如果小蝶果真还在京城,很有可能便沦落在风月场所,一想到这里,杨宁心上就如同有石头压住。
珍珠姑娘在京城很久了吗?杨宁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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