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感到快乐的,却从未在这一刻这样空虚。
缓慢的,他的手抚向了心脏的位置,目光逐渐深远起来。
“子易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那一年初见,唐未晚笑意懵懂的看着他。
“为什么你总是冷着脸,男孩子,要多笑笑,才阳光。”那一年大雪过后,她跑到他的面前,倒退着走着,脸上的笑容比雪花昳丽。
离人未晚
那一年的每一节课后,都有她的身影。
她永远追赶着他,不知疲惫,将她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明明脸已经冻的通红了,却还是将手里拿着的暖手袋递给他,小心翼翼的道“子易哥哥,你冷吗喏,我刚装满热水,你拿着,很暖和的。”
她眸子里的期待太过夺目,或许是太冷了,又或许是一个人太久了,那一次,他破天荒的接了过来。
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她笑的就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他于是终于对她说话了,第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他其实知道她叫糖糖,却突然想知道全名。
她道“我姓唐,名未晚,取自aso离人未挽arso的音。”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好看,像太阳般炫目多彩,却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一瞬间的僵硬。
他的心在一秒间坠入了冰窖。
手中的暖手袋很暖,却变成了一种讽刺。
唐未晚,唐未晚
那个冬天,他记住了她的名字,也记住了心里滋生的愤怒和恨意。
唐门的宅院很大,也显得尤其空旷。
周子易抬眼看了下天。
又是一个冬天要来了,树木逐渐干枯,连风也裹着萧肃。
他的眸角有些生生的发疼,喉咙说不出的涩然。
耳边仿佛再次闪过她的声音。
她说“你跑吧,我会追上你的,无论何时何地。”
她说“子易哥哥,全世界不要你,但你也有我呀。”
她说“子易哥哥,我们是在冬天相遇的,所以等再下一个冬天,我们结婚吧。”
周子易眼角的泪终究是滑了下来,顺着轮廓在下颌汇聚,最后无声无息的没入脖颈。
她离开了。
她再也不会对他扬起笑容,他回头,身后也再没有了她。
离人未挽,既然离开了,又怎么会回来呢
她是真的,死了啊
风似乎更大了,卷起无边的落叶飞旋,似乎,雨就要来了。
耳边却突然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尤其的明显。
周子易森冷的眼角朝门边望去。
下一秒,一个气势强大,俊帅异常,浑身满是矜贵气息的男人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消一秒,周子易已经被他钳着衣领拉了起来。
这样特殊的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不可能会忘记。
周子易却很肯定,自己没见过他。
他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他低冷到骨子里的冰冷嗓音问道“唐未晚呢”
周子易心中一震,抬眼看了他一遍又一遍,缓慢道“死在河里,dna鉴定,是她。”
来人的脸色瞬间阴寒到底,牵着周子易领子的手节节作响。
他猛的将周子易往后一扔,随后一拳挥了上去。
周子易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拳。
他舌尖在嘴角疼痛处抵了抵,眉眼森冷,两个人很快扭打到了一起。
几个轮回过后,两个人都受着不同程度的伤。
“你是谁”周子易大喘着气,站在离来人几米远的位置。
他的脸上青肿了好几块,眸里满是惊疑。
来人,也就是陆北骁,却半点没理会他的问题,眉头紧蹙,冷沉的脸上满是冰霜“她没死,我还能感应到她的气息。”
前世的他
风愈发的大,院子里的花草簌簌作响,枝叶被吹得左右摇摆。
远处的天边乌云大作,竟隐隐传来几声闷闷的冬雷。
周子易的心不知怎么的,越发的憋闷,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困难。
身体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跟在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身后,一起跑了出去。
那人一路似乎很有目的性,开着车在每一个路口拐弯时没有半点犹豫。
直到周子易跟在他的车后越开越偏,最后直接近了郊区,一个差不多像贫民窟一样的地方。
下了车,里面的路更难走,胡同四通八达,到处都是恶臭的垃圾和废弃的泔水。
周子易从来没敢停下脚步,他的心愈发的沉默,甚至开始一阵一阵的钝痛。
就好像有什么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正要逐渐拉开序幕。
他的脚步逐渐拖沓,行动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
一直到,陆北骁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栋废弃的宅院面前。
大门开了一条小缝,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间紧闭的房间。
那样小,从外面看着就让人绝望。
周子易停下了脚步。
陆北骁却直接推开了门。
他很快便直接冲了进去,周子易跟着跑过去时,刚好看到他一脚踹开里面那件屋子的房门。
周子易往前走了几步。
再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幕他这一辈子再也忘不掉的最锥心刺骨的画面。
狭窄不透光的房间里,唐未晚就那样无声的躺在地上。
她甚至已经快没了人样,全身满是淋漓的血迹,厚重的像是水一样,不断的从她的身下涌出。
可周子易还是一眼便肯定,这是唐未晚,是曾经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其他人的唐未晚。
她没有死,她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她到底受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才会变成这幅样子。
陆北骁已经抢先一步冲了进去。
他宽大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无形的手紧紧的揪在喉咙,全身都僵硬的颤抖。
唐未晚凌乱肮脏的头发遮挡着脸,身上泛着浓浓的血腥和恶臭味。
她的五官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四肢也是,怪异的姿势,糜烂腐蚀的皮肤让她看上去有些恐怖。
感受到她的气息越来越轻,陆北骁的脸像是皴裂般腥红。
他走过去,蹲下身。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高贵,而他怀中的人又是那样的肮脏,虚弱,丑陋。
他们俩的区别,就像是天和地那么遥远。
陆北骁却像是捧起一个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揽起唐未晚,手碰触到她的血液,眼睫不住的颤抖,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强,却早已红了眼眶。
唐未晚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眼帘下的瞳孔微微颤动着。
好似睁开了一条小缝。
下一秒,却彻底的失去了力气,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陆北骁的瞳孔骤缩,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激红的眼眶一片煞红。
“是我来晚了,晚儿,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泣又隐忍的嗓音,随着滴落的眼泪一起,与那生冷的血液混合。
只是他怀中的人,再也听不到了。
救我
周子易一步一顿的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却再也不敢往前踏上一步。
他全身都在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嘴唇动了好几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闭塞的房间里,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那是一声细小的,好似一个开关,猛地将周子易惊醒。
他朝声源处看去,只见狭窄的角落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待脑海中确定那个人是谁时,周子易的眼眸陡然睁大的极限,快步走了过去。
唐慕心躺在地上,嘴里被硫酸腐蚀,火烧般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往下,这是痛苦让她已经想到死亡。
迷迷糊糊的睁眼,却好似看到了周子易。
她连忙抬起手无助的呼救“子易哥,子易哥哥,救我。”
听到后面这个称呼,周子易心里一阵作呕,连杀她的人都有了。
他的脸上满是厌恶,啪的一声打开了她的手。
随后一个俯身,大掌猛地扼住了她的颈项。
他不断的用力。
唐慕心喉咙处剧痛加剧,火热的灼烧不断蔓延,闭塞的呼吸让她窒息。
她的脸色越来越红,不断挣扎着想要说话,肚子也一阵剧痛。
唐慕心骤然睁大了眼,不断摇头,奋力说道“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还怀、怀着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异常的含糊,几乎是拼尽全力挤出来。
周子易却半点不为所动,手上不断加着力,紧咬着牙齿,森冷的近乎嗜血的语气道“我的孩子,你也配我在路边随便找的乞丐,还不止一个,你真以为那一晚的是我”
他冰冷的语气再不复往日的温情。
唐慕心难以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脸上窒息的泛红,却在这一刻苍白下来,全身好似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
周子易不管不顾的扼住她的脖子,脸上没有半点动容。
他拉过她的头猛地往地上一砸,随后按着她死死压在地面,恶狠狠的问道“你背着我都对未晚做了些什么,啊”
唐未晚就在他的不远处,他的余光能瞥到,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周子易不断的发着抖,整个人都处在一个疯癫状态,拎着唐慕心不断的往地上砸“豆豆呢,豆豆去哪儿了你把豆豆关哪去了,你这个贱女人”
豆豆,就是未晚被人迷、jian后生下的孩子,虽然不是他的,但他向未晚承诺过,会当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唐慕心却说不出话来,脸上满是痛苦,一张嘴,不断有腥红的血迹涌出来,大口大口。
周子易猛地拎住衣领勒紧了她的喉咙,就像是对待一个破败的玩具一样毫不留情。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感情,有的全是森冷的漠然,还有厌恶。
“说”他再次愤怒的低吼了一声,手上只要再用一点力,唐慕心的脖子便会直接被折断,再也回不来。
唐慕心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眸中的光越来越黯淡,整个人看起来一片死寂。
“想死没那么容易。”周子易大喘着气,随后猛地将她扔到一边。
为什么,偏偏是她?
他先是掏出了手机发了几条消息,随后猛地起身便往外走去。
再回来时,他的手上捧着一盆水,却不敢往唐未晚的方向看上一眼,径直走到唐慕心身边泼了上去。
唐慕心顿时睁开眼,大咳了好几声。
腥臭的味道四散开来,裹着浓厚的血腥味。
周子易蹲下身,唐慕心的眼里再次有了焦距。
“我再问你一遍,豆豆在哪里?”
他的声音还在很冷静,只是尾音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几分他的真实情绪。
唐慕心已经被疼到神志不清,但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为了帮他她甚至和他联手毁了唐门。
可是现在,因为一个唐未晚,他竟然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