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贵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弱水西西
静耳一听,对方果然在打听租车马的价格。
原来眼下的聊城,就连驴子骡子都有人在高价收购了。已有人看出了生财之道,提前已把周围百里的马都汇总在了手里,妄图大赚一笔。据他们的言谈,才短短几日,车马价格不管是租用售卖,都已翻了好几个跟头。
程紫玉想到,几个月前外祖母和娘回家的时候也遇上水匪了,但也算是有惊无险什么事都没出,可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水匪的胆量壮大就罢了,怎么连实力也成倍涨起来了
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水匪屡禁不止,无非是他们灵活机动神出鬼没。他们劫财就罢了,可商船即便能卖银子,但目标太大,他们如何隐藏并消化”
甲卫长点头,“您认为是有人在接手他们抢劫的船只货物或是他们背后有人”
“他们短短几日抢了十几船,太过猖狂。大商船的防御能力不低,按理有被抢讯息出现后,之后商船都会有警戒,怎会如此不堪一击所以这些水匪的战斗力肯定不俗。眼下谁有这水兵能力
还有,谁最缺船只谁最需要金银他们连人都劫走了,要么是缺人,要么还是缺银子想拿人换钱。”
“您是怀疑朱常珏”
“朱常珏能勾结了海盗和倭寇,做这事也不足为奇了。正好把水匪充实到他的队伍,不但能提供战力储备,好处还很多。
他可以借机拖住所有可疑船只。诸如咱们这样从京城往南的队伍应该不少,其中应该不乏官船之类,若能弄到些御史官员,战略物资,武器粮草那便是四两拨千斤,白捡的破坏朝廷计划壮大自己的大便宜了。
而且我怀疑这也是他们寻找朱常哲的一个手段。他们还是找不到人,如何会不急朱常哲受了重伤,走陆路一路颠簸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才想法子要拦下南来北往的船只。
再有,应该是故意狠辣行事。水匪为患,还是朝廷的锅,朝廷的罪。渔民会怨,百姓会怨,商户会怨,埋怨水匪自然也是埋怨朝廷无能。朱常珏大概还会借机煽动更多家族和民众站到他一边吧”
“小姐说的不错。”
随行的甲卫副指挥刚到外边晃了一圈回来
“刚收到消息,说水匪五天前劫了金华史家的商船要求赎金。史家第一时间便报官了,但官府没能及时作为。水匪没能收到赎金,三天前将船上包括史家二爷在内的百多人全给杀了。史家人财两空损失惨重,认定是水兵衙门未有作为,当时极其不满。
史家在金华当地势大,再次施压当地衙门讨要说法。可当地官府本已受制于朱常珏和倭寇而焦头烂额,便强行暂时压下了史家不满。
却不知史家一气之下,认定了是官官相护,不但利用其影响力四处散播大周官府间的黑暗贪腐,昨日还举族投奔了珏皇帝。他们献出了所有身家,而珏皇帝则答应会倾尽兵力将来剿灭水匪为史家报仇。
此外,在史家的煽动下,好几家同样被抢了商船的大商都对朝廷很不满。若按眼下趋势,水匪之患不解,便等同于被动将那些大商助力推给了朱常珏。”
“……”
太后程紫玉等人齐齐深抽了一口气。
朝廷若不动手清除水匪,那便是逼迫那些受害商家不满甚至反叛。难怪水匪劫的都是大船,因为大货船的货主都是大族,有能力租用大船的商户都是大商,有实力做长线商贸的家族背后谁家没有大的势力靠山
所以朱常珏笼络的,说白了都是实力不容小觑的一部分势力。
他们是逼迫朝廷不得不分出兵力来收拾这烂摊子。
可水匪若是好除,那也不可能数千年都除不尽了。真要动手,水军兵力肯定不够,那么去哪儿调兵此刻的大周本已烽烟四起,水路上更有倭寇和朱常珏两路威胁。兵力本就捉襟见肘了,更不提是水军。
再有船呢水匪都是尖头利船,来得快去得快。一般船只根本追不上他们。
若没有得用的战船,怎么打
珏王反了之后,江北江南所有战船都最大程度东调南调。若再将船只兵力回调,还是便宜了朱常珏,减轻了他的战力压力不是吗。
所以这注定是一出怎么选都不会对的逼迫。注定是疲于奔命的无用无解选择。
“所以衙门只能先行安抚,没法剿匪,只能先做警示,尽力阻止商船夜行南下。”
又有卫兵来报。
说不仅仅是聊城,附近口岸都差不多状况。
大部分的船只,能等的都等了下来。等不了的便改走陆路。再有能做主的,则直接放弃行进。说聊城集市最近尤其热闹。不少商船都在出货,索性就地将货物在聊城抛售随后返航,连银子都不挣了……
只有极少数为了赶交货期的船只冒险无视警示,那便是全凭运气了……
“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咱们也走陆路吗”
“咱们人多,聚在一起太显眼。拆开走又危险。还是坐船好。”程紫玉此行任重道远,不敢将人拆开啊。而且,还得去太湖呢。必须有船才方便。
“都在等马等车呢。咱们即便出大价钱,只怕也弄不到多少车马。且咱们也没时间了。”耗不起,等不起。
一刻钟后,程紫玉下了个决心。
弃货寄存。
他们找了大商行,将船上所有贵重的货物全都开始卸下……
她不能放弃南下,也不能放弃船行。
甚至,她都不敢放弃夜行。
皇帝不知能撑几日,太子不知能骗几日,朱常安不知会不会铤而走险,他们没时间了。
所以她想,要是她的船上没有好货好物件,是不是就不会被盯上了水匪不会眼瘸到随便什么船都去打劫吧
趁着所有卫兵都在忙着卸货,程紫玉在聊城集市四处乱逛了起来。
卸完货冒着风险若是走空船,岂不是摆明告诉外人他们这船有问题她必须找些货装了。
脑中灵光一现……
她有了个想法。
聊城近淄博。
恰好,淄博也是产陶大地。
此时此刻,码头集市上,堆满了滞留和被低价出售的陶器。
她细细在陶市挑了起来。
有相中的也不是买下包好,而是砸碎了再付钱。
跟着她的甲卫长压根不知她要什么,想要帮忙却被她拒了。
“我要看陶壁厚度,底部硬度,瓶颈大小,陶胚熟度,你不懂。”
找了足足一个时辰后,程紫玉还真就找到了她想要的。
“有多少,我全要了。”她手指的,是大大小小的装饰陶制套瓶。
“一套六件,我这有五百套!原价是三两银子一套,眼下抛货,给您二两银每套。您若能今日提走,我可以按半价给您!”
老板迫不及待出手。这些瓶瓶罐罐经不起碰撞,又太占地方。眼下码头寸土寸金都在卸货,缺的就是场地。他清了这批货就能多收许多好东西了。哪怕只是寄放货物,也都是白捡的银子。
“五百不够,还有吗”
“您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掌柜这才对这其貌不扬的小娘子郑重起来。
很快,来了一老头。
“一共有一万套。您都要”
“要!”
原来,这是一批来自淄博的定制瓶。货物运到聊城后便出了水匪事。货商没法将货运出去,便直接连定金都不要的放弃了这批货。这个时候再将货运回去既危险成本也高,卖家索性便在这儿贱卖了。
“一万套,一万两。我今日就全部提走。”
“成交!”货能一口气出去,已是感天谢地。如此,空出场地,还能挣上一大笔。
“但我需要文书。”
“没问题,货物的文书都在,您需要什么,我带了章鉴,这就给您出。您让我怎么写都成。”财大气粗到万两银子不眨眼的主,卖家只巴不得结交上。
紧赶慢赶,总算,两个时辰后,一万套陶瓶就这么上了他们的船,将一大船两小船装了个满满当当。
“一万两呢!是这些货物超值您才拿下”甲卫长悄悄问。
“货物本身,最多只值五千两!但只要用好了,就是超值的!”
“怎么用”
“您不觉得船卸掉原先那些重物后轻了许多行进起来也快了不少”
“……就这个”
程紫玉没答,只是冲他笑了笑……
他们离开了聊城码头。
此刻的他们都开始庆幸当日没有选用豪华舒适的大船而用了看似极其普通的这种中型船。
低调的船,低调的货,低调的人员配置,匪贼总不会那般不开眼吧
日渐黄昏,南下的运河上,各种船只确实以眼见的速度在减少。
夜幕渐渐降临,依旧在湖面行进的船只更少了。
护着他们主船的几条沙船为了不那么显眼,也不得不拉开了些距离。
好在这一夜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除此以外,他们还跟到了一支人数不少,船型更大的商船。
甲卫长稍一思量便命船跟上了前船。
哪怕就让对方做掩护吧。
反正水匪要劫,肯定也是先劫前船。真要劫上,他们再调头也不迟。
夜黑风高,鸦雀蓦地四起。
前边那艘大商船却是毫无征兆便放慢了速度,吹响警示号角,随后一下灯火通明……
。
第六九九章 是出事了
过了济宁,眼见距离江南越来越近,可程紫玉他们的好运气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乌云掩月,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是一片相对荒凉僻静的水域。
河道两边的杂草几乎都有一人高了。
河岸上连村落都不见。更不提可能的救援力量了。
前船的号角声越来越响,既是求救,也是以防后船撞上。
很显然,是出事了。
太后和程紫玉都用最快的速度出了船。
前船上有带了惶恐的惊叫传来,隐约可闻丝丝哀求。
探路的沙船上快速放出了小船,本欲先行一探。
但尚未动作,便见远处已是亮光大盛。
前船的尖叫开始响彻耳边,果然,前边有水匪。
虽前边大商船挡住了正前方的视线,但前方左右两边那宽阔的水面上已可清晰瞧见,密密麻麻全是火把。几乎布满了整条运河的横面。
程紫玉喉间发紧。
原来,水匪是如此行劫的。他们是直接堵住去路封锁了水道!
甲卫长急急忙忙吩咐船只调头离开。
但也来不及了。
后方,也见有不少船正堵了来。火把几乎是亮起了一大片。
被堵住了。
“您几位主子赶紧进舱。十有这是冲着前面那艘船来的。镇定点。”
太后两腿直发虚,程紫玉赶紧和婆子帮忙将人搀进了舱中。
舱里,瑟瑟发抖的还有九皇子。
而程紫玉则因着船只的骤停又开始了一阵阵犯恶心。
她一边嚼着酸梅,一边鼓励安慰九皇子。
到底是血统高贵,在皇帝备选中的少年郎,只几句话一激,刚刚那点恐惧立马便转换成了昂扬的斗志,反叫他拔了剑,凿凿表示身为大丈夫要战斗到底护她们周全,那旺盛的战斗yu反叫太后两个哭笑不得。
“咱们带了足够多的人,我相信真刀真枪战斗上,咱们一定不会输。你便当这是一次遍尝人间疾苦的磨砺……”
安抚完九皇子,程紫玉便拉了太后微颤的手“咱们都会平安的。”
太后不放心的,不是她的命,而是那堆圣旨。
他们带的人数量上未必比水匪少,战斗力更至少能做到一敌二,自然不怕打起来。可这么一支战力却是留作了京城万一发生不测后备用的有生力量和后备力量。一旦曝光,势必会被敌人盯上,然后开始没完没了的被追杀和被清剿。
到时候,如何保护朱常哲北上谁来保护太后和九皇子也是正因如此,他们暂时不能暴露实力。所以眼下,若真对上水匪,他们所有人能做的都只是藏,躲,演和示弱。
九皇子被换上了普通的船员服,灰头土脸,再无任何贵气可言。王玥的儿子启泰,则被一个瘦削婆子背到了后背,下到了厨房里。
“要不,紫玉,你与哀家藏在这夹板里”太后房间里床板是活动的,有个暗藏的机关板。可以躲人。
“万一……他们执意劫船呢”
“……”是啊。先前可听闻这帮水匪已直接劫了好几次船的。
这里距离江南没多少路了。事实弃船也没什么了不得。但她们若藏在船里,为了保船保人,届时还是只能硬碰硬……那便反而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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