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内功的重要,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韩立的父亲是入赘进韩家的,对韩家来说,韩立其实就是个外人。韩立没有资格修炼韩家家传内功,就是凭借对那些武林传说的向往,韩立才一直坚持了下来。
台上的少年们认真走了一遭奔雷拳,角落里的韩立也随着少年们的爆喝按套路来了一遍。
一套奔雷拳打完,演武台上的少年们各自散开,找地方开始独自修炼。韩立脸色一变,刚才太入神没有注意时间,现在想要离开却已经有些晚了。
“韩立,站住。”果然,就在韩立刚刚转身的时候,很早就注意到韩立的韩浩就高声叫住了韩立。韩浩身穿韩家练功服,平时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很是精神。但是现在脸上那戏谑的表情破坏了原本的画面,立马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韩立皱着眉头转回身来,直直的盯着韩浩,一言不发。
“着什么急嘛,怎么看到我就想跑啊?咱切磋切磋,我看看你的拳法是不是进步了。”韩浩所说的切磋当然不是真的是为了检验韩立进步而进行的友情切磋,那样的话,韩立也不用摆这幅脸色。
韩浩第一次找韩立“切磋”的时候,韩立还很是兴奋,他确实想要知道自己和那些修炼内功的族人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结果证明,差距大的离谱,而韩立那次是带着伤回到家的。后来,每每碰到韩立,韩浩只要有时间就会拦住韩立“切磋切磋”。
韩浩经常欺负韩立的事情族里其实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但是因为韩浩父亲在韩家那特殊的地位,很少有人没事找事的去为韩立鸣不平。韩逸飞是韩家的第三高手,而且年龄还不到四十岁,成为韩家第一高手几乎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因为这个原因,韩逸飞在家族里其实是有些跋扈的,而对于自己的儿子韩浩,韩逸飞又不是一般的溺爱。曾经就因为六长老在教导韩立的时候口气重了一些,韩逸飞还找到六长老闹将了一番。
有这样的父亲,韩浩的性子也就理所当然的有些骄纵了。
“你小子很勤奋啊,六长老都注意到了,说是我们要是有你一半的努力,他每天就不用那么费神了。”
韩立没有说话,继续盯着韩浩。之前韩立试过各种应对的方法,但是韩浩既然决定找茬,不欺负欺负韩立是不可能离开的。
“怎么不说话啊,哑巴了?倒也说不定啊,每天那么勤奋的练功,说不定就得练出点儿毛病来。你们说是不是啊?”韩浩说着就笑了起来,跟前的其他几个韩家少年也是一阵哄笑。“来还是切磋切磋,你不是最喜欢切磋了么。”
六长老到底还在演武台上看着,韩浩他们也不敢太过分,调侃了一会儿后借切磋的名义把韩立放倒,他们也就散了开来。
韩立坐在地上看着韩浩离去的背影,一脸仇恨。
韩立父亲的忌日就在前几天,韩立在父亲坟前想了很多。韩立留在韩家,除了不能修炼韩家的家传内功,还经常得被韩浩他们的欺负。韩家每个月给韩立的例钱是可以让韩立衣食无忧,但是因为韩浩等人,韩立确实是不想再在韩家待下去了。
韩立没有练什么内功,但是身体素质在多年的坚持下确实是已经练出来了。韩立想来,自己离开韩家之后,做个底层武师糊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以后际遇来了,得到本什么内功心法啥的一飞冲天,倒也不是不可能。反而如果一直呆在韩家,他和内功心法几乎就肯定是无缘了。
韩立原本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离开韩家,但是韩浩的一番欺辱,却激起了韩立压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凭什么自己明明比韩浩更喜欢武学却连修炼内功心法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自己父母双亡本来就已经那么苦了,每天却还得受到韩浩的欺辱?
韩立决定,在离开韩家之前,报复韩浩一下。
韩立回到家里,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计划了一番之后,把客厅按照计划布置了起来。
第二天韩立没去演武台打拳,在八点多跑到三长老跟前,向三长老上报了韩浩欺负自己的事实。三长老就是韩家负责解决族人之间矛盾的长老,但是与此同时,三长老又是和韩逸飞关系不错的一个长老。
韩立知道,就算自己上报了三长老,最后韩浩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最多也就是让韩逸飞说道韩浩几句。但是,这就够了,只要韩浩因为韩立的事情被呵斥了,韩立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时已入冬,在韩立去找三长老的时候,洪城飘起了小雪。这一场雪下了三个小时才停,整个韩家族地已经彻底被白色笼罩。
外面有雪,韩立就在自家的客厅里,根据记忆一次次的打着韩家的奔雷拳。隔上一会儿韩立也会暂停奔雷拳,拿起旁边的石锁锻炼锻炼自己身体的力量。当然,韩立也没忘了今天的那件重要的事情,不时的透过窗户注意着大门处的动静。
雪刚停了不久,韩立家的院门砰的一声就被人踢开了,在韩立的目光中,韩浩大大咧咧的走进了韩立家的院落。韩立装作一副惊慌的样子,慌慌张张的关上了客厅屋门。屋门一关,韩立脸上的失措就已经消失,一脸平静的把一直挂在旁边的一根绳子系在了门栓之上。韩立迅速的跑到一旁,把自己搞到的其他一些物品弄了出来,紧紧地盯着客厅屋门。
韩浩来到韩立客厅前,照例就是一脚踹在了门上。破旧的门栓怎么可能吃得住韩浩的这一重脚,当时就碎了。
在巨响中,两个门板迅速弹开。韩浩上前两步就要走进韩立屋内,陡然间眼睛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向着自己的脸荡了过来。韩浩的武学底子到底是放在那里的,脚下急点的同时腰身一转,那一小袋面粉就从韩浩脸前不远处飞了过去。然而,韩浩为了看清目标,没有闭上眼睛。高速移动的面粉有不少都飘散在了空中,最终总有一些飘进了韩浩眼里。有多疼倒不至于,但是总是相当难受的。
“找死了你,臭小子。”韩浩嘴里骂将着,忍不住就用手去揉眼睛。等韩浩放下手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而在韩浩揉眼睛的这段时间,他却没有注意到韩立这段时间做出的动作。
韩浩找准韩立的方向,红色的眼睛配合那恶狠狠的表情,还真有些凶神恶煞的感觉。韩浩咬牙切齿地往韩立所在的方向迈出了一步,结果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失去平衡,韩浩当时就一个后仰倒在了地上。
韩立用的是绿豆,就在韩浩没注意的情况下,韩立在韩浩附近洒满了干硬的豆子。韩浩除了摔了这一跤,后背狠狠的撞在一片绿豆里。摔在一片绿豆里那种感觉让韩浩相当不好受。
而这时,韩浩又看到一张大网往自己身上罩了过来。韩家特制的战网,都是经历过多层手续才制成的,韧性极强。就是一般的会些内力的武林人士都不是那么容易能挣脱的。韩浩顾不得背后的疼痛,两掌运起内力向地上一拍,身体在这股反弹的力道下直接腾空而起。韩浩内力灌体,脚下急点身形迅速的往后退去,虽然因为踩到绿豆再一次摔了一跤。但是那张大网终究是没有罩住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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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立脸色当时就是一白。这张大网,就是韩立此次行动的杀手锏,正是韩立费了好大劲儿才搞到的韩家特制的战网。韩浩到底还年轻,内力也深厚不到哪去。只要用这张特制大网把韩浩罩住,那么韩浩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就挣脱不开了,这时候,韩立手里的短棍就能起到其应有的作用了。
韩立原本的计划就是用大网网住韩浩痛揍韩浩一顿,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远走高飞。韩逸飞再怎么宠韩浩,也不会因为点儿皮肉伤大动干戈的搜寻韩立。韩立到底也还算半个韩家人,韩逸飞要真的那么做了,韩家大部分人嘴里不说,也会从心底看不起韩逸飞。
韩立原本的计划是那样的,但是现在,因为对韩浩能力的估计不足,这一网并没有逮住韩浩。
而且,还激怒了韩浩。
愤怒的韩浩运起内力,狠狠的一脚跺在了地上,脚下的绿豆瞬间被踩碎。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韩浩接近了韩立。
看着韩浩越来越近,韩立小跑两步,全力挥起手中的短棍向韩浩打了过去。韩浩运起内力,右手接住短棍顺势一甩就把韩立带到了一旁。
韩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咬咬牙爬起来后再次挥舞着短棍向韩浩打了过去。然而韩浩却没有继续和韩立切磋的兴致了,这一次直接把短棍夺了过来,同时一脚踹在韩立的肚子上把韩立踹了出去。
在韩立半跪在地上经历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时候,韩浩冷着脸拿着韩立的短棍,双手握住短棍运起内力一掰,短棍瞬间就断成了两截儿。韩浩把断棍往后一扔,上前两步又是一脚踢到韩立胸前。韩立还没从刚才的一脚中缓过来,根本没来得及躲避就被韩浩一脚踢倒在了一旁。
韩立再次爬起来,狠狠的看着韩浩。韩浩虽然气愤,但是其实也并没有全力施展,如果韩立受的伤太重事情闹大了的话。韩浩虽然有他父亲撑腰并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啥的,但是他父亲那里的那顿骂总是少不了的了。
耳旁传来嗡嗡的声音,韩立摇摇头,狠狠地盯着韩浩。为什么?为什么同是韩家族人,自己那么喜欢武术却连修炼内力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自己母亲和父亲先后离自己而去,生活本来就已经那么苦了,还有人要将他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韩浩又是一脚踢了过来,韩立抬起胳膊挡住了这一脚,但是胳膊却被这一脚踢得刮起了一大片的血皮,而韩立的后背也在这一股巨力的带动下狠狠的撞在了地板上。
韩浩再一次向躺在地上的韩立扑了过来。韩立双手架住韩浩,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面仰去。心中的委屈无处发泄,韩立大叫一声,双脚朝上一架,就把韩浩架到了空中。韩浩到底是不会千斤坠这种比较高深的技巧,力量再大,本身的重量却并没有变化。韩立全力往后一仰,顺势就把韩浩抛到了后面。
韩立那一下的爆发之后,全身的那种疼痛再次袭来。韩立大躺在地上,没有了反抗的。
打吧,反正你也不会下手太重。这韩家已经没有多少值得自己留恋的了,养好伤后,自己还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反正,这原本就是自己的计划来着。
韩立等了良久,却发现韩浩却没有继续来打自己。韩立皱起眉头翻起身来,第一时间确认了韩浩所在的方向。韩浩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立感觉到一阵不妙,挣扎着往前走了几步。陡然间,韩立看到了韩浩胸脯下面逐渐散出的那一滩鲜血。
韩立脸色刹那间就是一白。韩立赶紧往一旁走了两步,低下身子终于看清楚了状况。原来是韩浩掰断的短棍,其中一截不知道怎么就斜立了起来。韩立顺势把韩浩甩了出去,韩浩的喉咙直直的就撞在了那断茬上。这种伤势,韩浩绝对是当时就死了的。
虽然是误伤,虽然韩浩常来欺负韩立在韩家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韩立知道,自己不跑不行了。
韩逸飞是出了名的护短。
韩浩平时稍微受点儿什么委屈,管你对方是谁,韩逸飞总要跑过去闹腾一番。现在韩浩死在了韩立的屋里,就算不是韩立的错,韩逸飞也绝不会轻易的放过韩立。
韩立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碰到这种事情都快吓死了,拿起原本就准备好的行李,赶紧逃离了韩家族地。
跑到城外,韩立顾不上别的,找准一个方向一路狂奔。
跑到接近海边的时候,韩立又停了下来,在确定跟前没人之后,韩立转了个弯来到了一处峭壁,从峭壁上面爬了下来。半空中有一处并不是很大的缝隙,韩立赶紧钻了进去。缝隙之内别有洞天,韩立就在这半空中的洞窟里躺了下来。
韩立父亲的墓地就在离这儿不远,韩立也是在拜祭完父亲之后在海边瞎转才碰巧发现了这么一个地方。以前韩立被欺负的时候也总是跑到附近,和父亲的墓碑说上一会儿话,然后躲进这洞口一躺就是一天。
韩立原本的计划是打完韩浩直接远走高飞,韩家不会往出派人,韩立也用不着东躲什么的。之前的计划并没有包括躲避,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韩浩身死,韩逸飞肯定是怒火冲天,派人追韩立那是肯定的。如果韩立还只是埋头狂奔,以韩立的速度和韩逸飞的势力,韩立早晚也得被韩逸飞的手下追上。
反而如果在洪城附近藏好了的话,时间越往后走,韩立就越是安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韩立在那些武侠故事里听到过不止一次的道理。
终于藏了起来,韩立的心弦不再紧绷,一阵困意袭来,韩立迅速的睡了过去。
韩家终于还是派人来追韩立了,韩立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委屈。韩浩再怎么欺负韩立,罪也不至于死。韩立原本的计划也就只是痛揍韩浩一顿。现在韩浩终究是死了,韩立对韩浩也没什么可仇恨的了。但是韩逸飞痛失一子,做出点儿什么动作,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白天的时候,先后有好几拨韩家之人从韩立所在山洞的下面搜索了过去,而韩立就靠在洞窟里想着自己的事情。到饿了就吃点儿馒头,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后半夜韩立才从洞口中爬了下来,拿着两个包袱一路来到了父亲的墓前。
韩立也没有说话,就看着父亲的墓碑出神,一会儿之后韩立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韩立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包裹打了开来。东西不多,除了为数不多的碎银子和两身换洗的衣服之外,也就只有父亲的那一小包遗物了。打开包有韩万山遗物的包裹,把里面的东西先后拿出来摆在父亲坟前,韩立又是有些走神。
韩万山入赘之人,在韩家是没什么地位,但是对韩立确实是极好的。韩立看着眼前父亲的这些遗物,一边流泪,一边回忆关于父亲的点点滴滴……
韩立横起胳膊抹了一下眼泪,却不小心碰到了胳膊上的那处伤口。韩立放下胳膊查看胳膊上的伤口,却没注意到一滴鲜血已经顺着胳膊滴了下去。这滴混杂着韩立眼泪的鲜血正好滴在了韩万山遗物中的那个戒指之上。
一阵亮光闪过,韩立下意识的捂住眼睛。等韩立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原本父亲的遗物中间多出来一堆物品。
一些线装书籍,一封信,一个没有了壶盖的茶壶,一卷玉简,还有起码十几个的药瓶。
韩立莫名其妙,开始翻看这些多出来的东西,陡然间却在信封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韩立皱着眉头拆开了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封信。
“韩立我儿,如果你找到这封信的话,那么就说明,我已经是死了。”是父亲写给自己的信?韩立瞬间打起了精神,认真看了下去。
“父亲出现在洪城之前是干什么的,洪城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事实上,在来到洪城之前,我是修真界的一个修真之人。”韩立瞬间张大了嘴巴。修真之人?真的假的?那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一群叼人。在传说中,练武之人追求一辈子的武之极致,在修真者眼里也根本不算什么。
韩立继续看了下去:“在一次意外中,我元婴被人打散,一身法力彻底被废。这叫向来骄傲的我如何去面对我的朋友,我的族人?我选择了逃避,从修真界消失的我,出现在了凡间界洪城地界。
你母亲确实算得上是凡间界的一位奇女子了,我入赘进入韩家,后来你娘也就有了你。
我原本是不想让你修真的。修真界实在是太过混乱,尔虞我诈让人防不胜防。我的那一次意外,其实就是因为太过相信了一位亲近之人,最终才让我落入那步田地。在韩家你虽然不会受到重视,但是以你娘当年对家族的贡献,韩家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没有问题的。”
韩立下意识的苦笑了一下,父亲啊父亲,你怎么可能知道在你去了以后,钱很快就不是困扰我最大的那个问题了。
醉星海旁的一个墓碑跟前,韩立借着身边不远处的火光继续观看着韩万山留下的遗书。
“最近一段时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是虚弱,往事一幕幕涌回心头,我之前的一些观念才逐渐有了些改变。这个世界,终究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我在凡间界的这二十年,也算是过了一把与世无争的瘾。可是到最后我终于清楚,这其实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从此我也就更没有理由让你接着这条路走下去了。尤其没经过你的同意就为你做出一辈子的决定,那确实就是我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