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之路与君同行

    慕容冷芸：“是啊……我就一直是个‘乖孩子’。”甚至一直引以为傲——作为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玄君：“想要真的变成‘人’，是需要用某些东西和兽性进行中和和蜕变，例如爱和攻击性。”

    叶云兮喃喃：“又是‘爱’吗……”

    玄君：“如果采用压抑的方式进行驯化，比如压抑攻击性，只能变成类似畜牲的‘假人’。普通大人的守礼、成熟，大多都只是‘乖’的蜕变。”

    慕容冷芸：“可是……如果完不加以压制，兽性发作，不会变得残暴吗？”

    玄君：“残暴是扭曲放纵的兽性，没有得到正确的中和蜕变，但往往经历过压抑或者纵容。”

    叶云兮梳理出了这个简单的逻辑。

    人也是一种动物，本能中就有兽性。

    人在成长过程中，如果受到了足够的爱、正确的引导，兽性得到了中和蜕变，大约能够成长为一个富有同理心、真正宽容而悲悯的人。

    而如果被压抑、纵容、扭曲，原本只是纯粹本能的兽性，便有可能变得凶残暴戾。

    当然大部分人都并不在两端，既非圣贤，也非罪犯，而是被驯化了一个“乖巧”的孩子，然后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大人。

    有些人可能表演的更符合普世道德，乍看起来甚至近乎于“圣贤”，实则或许已经假到极致，未必会成为凶残的罪犯，只是看不见一点真实，解离的彻底。

    也有些人还在被驯化的路上，挣扎着，只是或许自己也不知道挣扎的方向，比如刚才那个学生。

    也可能因为种种无法越过的桎梏，最终走错了方向，比如吴静。

    又或者，如叶云兮自己那样，还在挣扎的路上，一直从未放弃，依稀能见到一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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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第一二八章 攘臂而扔之
    【】()，

    ()叶云兮回到家之后，果然又等了好久，妈妈才回来。晚饭是她们惯常的聊天时间。

    叶云兮其实心情仍然因之前的事情有些许沉重，加之习惯性的紧张，怕又提起什么自己的事情被妈妈教育，便故意岔题问起下午的事情。

    妈妈原本表情微微疲惫，却瞬间提起了精神，语气略夸张的表扬道：“啊，对了，下午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之前准备了一些材料要给下午那位家长看的，却忘记带了，你看我这记性……”她自责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下午还一直有事走不开，幸好你在家，给我送来了，要不然教育效果就要差多了……”

    叶云兮心情有些复杂。

    被表扬的窃喜和下午不得不跑一趟的无奈，帮上忙的欣慰和那个学生垂下的头……

    她夹了一筷子菜，状若无事的闲聊问道：“那个学生怎么了？”

    妈妈叹了口气：“青春期叛逆了呗，初中的孩子正是刚开始叛逆的时候，要是赶在初一初二还好点，学习压力不那么大，可现在是初三啊……家长大多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时期的小孩，就手足无措的跟我说，原来明明很听话的小孩，怎么忽然就不听话、闹脾气了呢……”

    叶云兮觉得“听话”这个词略有点刺耳。

    妈妈却火上浇油似的“夸”了她一句：“还是我女儿省心，中学一点都没叛逆的就过来了，也就大学叛逆了一下，就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谈恋爱那会儿，就是不肯听我话分手，你现在回头看看那时候，再看看凌澜，是不是发现还是应该听我的？我就说嘛，那个小男生……”

    叶云兮埋头吃饭，不想理她。

    内心的吐槽早就爆炸了：“我和靳修文有没有听你的话分手，和现在凌澜好不好，根本是两回事好吗？！你哪儿来的自信我大一谈第一次恋爱就要步入婚姻啊！而且重点是在于你的强势干涉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啊！”

    她胡乱“嗯嗯”两声，刻意把话题又拉了回去：“所以那个小孩和家长闹脾气了？”

    妈妈：“是啊，其实就算他家长不找我，我也要找她了，那小孩最近成绩下滑的厉害，我开始怀疑是谈恋爱，但找其他学生打听了一下又没有，正好他家长跟我哭诉小孩在家发脾气，不学习，还威胁家长说要离家出走，我就找了个由头，把小孩和家长一起喊来了……”

    叶云兮微微挑眉：“离家出走啊？”那还挺勇气可嘉的，我可是今年才有勇气做这么一次，还只是“出走”去了宿舍……

    妈妈：“就是小孩子异想天开，真要离家出走了，怎么养活自己？怕是饭都吃不上，觉都没处睡，没两天就回来了。但是我们老师不敢赌啊，万一出点儿事呢？可不都是老师和学校的责任！”

    这种事叶云兮还是听说过不少，认同的点了点头。

    典型甩锅心态，小孩没教好，大部分责任在于抚养者，尤其是在幼年童年阶段。这都中学了，出什么事还怪老师和学校，当老师是佛光普照，分分钟把从小教歪掉的地方都给正过来？

    神佛还要挑有缘人呢。

    “要是搁杀气重的玄幻小说里，大概会觉得渡一个人改正，可能不如渡他重生重塑人格来得方便。”叶云兮脑回路跳跃了一下，内心嘲讽道。

    妈妈：“初中的小男生个头窜得正快，初一来的时候还是小萝卜头，初三就比妈妈高了，打也打不过，骂也不听，爸爸可能还能挥两下巴掌，妈妈根本拿小孩没办法。”

    叶云兮不由得想起了离开的时候看见那个家长站在教学楼下面开着视频通话、抹着眼泪的样子。

    妈妈：“所以我今天好好和小孩强调了一下初三的重要性，又反复教育他妈妈很辛苦，都是为了他好，不允许顶撞家长，孝顺是很重要的品质，一个人如果连父母都不孝顺，那他简直不配为人……”

    叶云兮垂下眼帘，遮着眼中神色，埋头吃饭。

    单是听那句“不允许”，便听出一股铿锵有力的执着来。

    倒确实是和妈妈一贯洗脑自己的论调一脉相承。

    熟悉的情感胁迫、以恐惧作为驱动力、以羞耻心和罪恶感压低对方能级的套路。

    但也是颇为行之有效的控制方法。

    打残了对方的心神，才方便控制，这个逻辑很合理。

    小说里逼供、收服好像大多是这么操作的。

    “驯化”。

    叶云兮的思路忽然延伸开去。

    古人之所以要驯化野兽为家养动物，本也是为了获得更安可靠的生存环境。

    养狗用于打猎，养猪用于饱腹……诸如此类。

    可见因“不安感”而试图控制、驯化周围的生灵，大约、可能、也许是刻进遗传基因里的操作？

    这么一说，仿佛倒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只是……咳，姑且不讨论动物保护主义，单说控制他人，却又仿佛和文明的进化方向相悖？

    从奴隶制到封建制再到现代，难道不是越来越尊重每一个人的权利和尊严？

    不过这么说来，又仿佛是在秉持“人性本恶”，所以才需要在文明进化中抛弃某些劣根性……

    但叶云兮还是个坚定的“人性本善”论者。

    又或者说……这个“善”，未必是普世道德意义上的善，大约应该是“上善若水”的善吧。

    就如同《道德经》的“道”和“德”，也完不是普世道德的“道德”。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注1）

    简单来说，德是道的降级仿品，仁、义、礼再依次而降。

    以现代人的平均能级而言，谈真正意义上的道德基本是做梦，仁义……踮起脚也多半够不着，普世而言，也只能普及到“礼”了。

    当然，还有大把连“礼”都够不着的，否则也就无需推广教化。

    叶妈妈便是一个执着于“礼”的推广的执行者，当然，这也是她的职业属性。

    所以叶云兮得到“攘臂而扔之”的待遇，似乎也挺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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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道德经》第三十八章。

    ()是，，，，！



第一二九章 教育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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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妈妈的问题不仅仅在于‘礼’的原生属性啦……”叶云兮默默低头扒饭，内心吐槽。教育，不应该是灭掉孩子的先天本质，“驯化”成一个人格面具的过程。

    而是应该给予合理的引导，让孩子从那团纯净的本质中长出贴合现世的嫩芽。

    这应是生发，而非降级。

    这个过程当然很难，做得到的家长……好吧，叶云兮怀疑并不存在做得到的家长。

    毕竟历史上出名的圣人大抵是无后的。

    但是至少，抚养者可以试着去“看到”那团本质，试着不以自己的偏执去压迫和扭曲它。

    而推广教化，也存在着类似的隐藏条件。

    尽管“礼”的本质能级远比“道德”低得多，但是……

    教育者总得有一壶水，才能倒给学习者一杯水吧？

    如果教育者本身的“礼”就只是一种偏执，那她即使竭尽所能，也只能以偏执来影响学习者。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叶云兮吃饭的动作微微迟缓，内心恻然。

    她从替身那里知道，自己曾经、或者说现在依然残留着对妈妈的某些恨意。

    她也尽量告诉自己，妈妈尽力了，只是她没有那样的能力，做一个女儿希望中的好妈妈。

    甚至，妈妈也没有那个能力，觉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妈妈。

    就好比妈妈现在还在侃侃而谈她的“教育经验”，浑然不觉这些理念有什么不对。

    她当了半辈子老师，当的颇为成功，学生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驯化的乖巧有礼，努力学习，平均成绩也一贯优于同一起跑线的其他班级。

    当然，叶云兮也承认妈妈在上课教学方面的能力。

    甚至，她也猜想着，或许妈妈的教育方式，作为一个中学老师而言，确实高效，可能也并不算出格。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而言……

    这样一种以低能级的羞耻、罪恶、恐惧来驯服和控制的“教育”方式，十分行之有效的……把她拉入了深渊。

    母女俩共同的深渊。

    在这个深渊里，只有妈妈陪伴着女儿，她“爱”她，控制她，偶尔夸奖她，关怀她。

    女儿在深渊里，看不到别的光，她只有妈妈，哪怕妈妈总是在挑剔，时不时会爆炸，但至少那是唯一的温暖。

    相依为命的温暖。

    只是，叶云兮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想离开深渊，想看看更多的光。

    她看着妈妈，想到被拉下去的情形，忍不住会恨，但又忍不住会恻然叹息，还总想要伸手拉一把。

    可是一次一次的，她意识到自己想拉一把，也只是在发作同样的控制欲，而她的段位明显不太够，妈妈根本不打算被她拉一把，只想把女儿拉回到自己身边。

    每个人都只是认同自己认定的信念，不是事实，也不是他人。

    他们也往往希望他人认同自己的信念，以证明自己是对的。

    只不过，有这种冲动的根源却往往是潜意识知道这不是事实。

    于是他们说服他人，控制他人，努力的掩盖自己的不安感。

    很多人选择了最容易驯化的对象——自己的孩子。

    一张白纸，任凭涂画，对父母有天生的依恋，又因弱小而容易压服和控制。

    当然，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教育”。

    叶妈妈已经又阐述了一遍叶云兮从小听到大的教育理念，顺便举例证明道：“……今天放学之后，我又把那个小孩留下来教育了好半天，正好他妈妈等着接儿子回家，也没走，就一起过来听，要说服小孩，同时也得说服家长，不然没法保证他们在家也得到管束，好好完成作业……

    “……后来他们走的时候，小孩已经表示他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会好好听妈妈的话，努力学习，考个好高中，不让爸妈失望，还手写了保证书。他妈妈当场就哭得泣不成声，走的时候也是连连道谢。”

    妈妈一脸满足的表情，仿佛做成了一件大善事：“看见学生们都好好走上正路，我也是真的很高兴。”

    叶云兮一点都不觉得高兴，而是不出所料的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那个一开始犟着脖子的男生，终究还是没能撑到最后。

    或许……希望，那确实是他的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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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晚饭时候说的酣畅，之后妈妈并没有过来找女儿谈心。

    叶云兮竖着耳朵听着妈妈回到房间，一切安静下来，也轻轻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有点闷闷的。

    与其说是因为妈妈的那个学生而不高兴，不如说是触景生情，如同看见了从前的自己罢了。

    “啊，不开心不开心！”她扑到床上滚来滚去，慢慢停下来，仰面躺着，枕着双手，想，“好像也不应该放任负面情绪沉积，那就……去小世界转一圈？”

    其实本应该是那就拆一下坑吧，但愚蠢的表意识似乎有点不想去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