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魄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静水漪汐
扶桑寻竹,黄鸟狂鸟,干戈不止。
总揽局,竟隐约透露着法阵的意味。
这里,有一个法阵?
满地缭绕不止的花纹,缠着感知能力冲入脑海,于脑海中构建出清晰的画面,冲得她头昏脑涨,思绪有些恍然。
墙壁上云纹雷纹布满,云雾缭绕如同天际云端。
天顶上显现着星空布局,却没有深浅不一,应当并非刻画。
一片宽敞却分明有限的天顶竟装下了整片星空。
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这片星空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转动着,如真真实实的斗转星移。
星空中央镶嵌着一面云雷纹地蟠螭纹七连弧纹铜镜,镜面光滑,方圆近二尺。林涟漪直觉其与地面花纹相对应,应是于法阵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星空压顶,远比地面暗藏法阵的花纹更加震撼。
若非林涟漪有一条弯曲的蛇尾定定地平衡了身体,换了别人恐怕趔趄几下便要摔倒在地。
才到此处,还是一片黑暗,法阵尚未启动,厚重的墙壁、天顶拥挤而空旷,她带着惊慌的疑问在寒冷的黑暗中来回荡漾,越回荡,便越发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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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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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涟漪颇费了些功夫,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处地方究竟是哪里,又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是专门为人修炼设计的?
“林涟漪,是我对不起三倾门。”
林涟漪轻叹一声,低头凝望地面,姜悠乐的声音透过地面,也在屋室中传荡着。
“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是蛇妖族,早晚得过来夺竺烟堂的藏魔珠的。他们有了准备,我们进了杜鹃镇必然有进无出。无论怎样,你……”
地面下沉寂了一会儿,林涟漪的感知能力无法越过地面,猜想姜悠乐已经离开,疑惑之时,地下传出平静的回答“我箫女传承,历来便是为三倾门而活的,你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做什么,都要践行我的责任。”
林涟漪默然。
“林涟漪,为了三倾门,我更是对不起你了。”姜悠乐忽然道。
林涟漪目光一动,明眸中流露一丝黯然,黑暗中仿佛溜过一缕光彩,不紧不慢。
“你知道……”
“无垠,无垠,”林涟漪低声道,“是你让他离开我的吧?”
片刻后,地面下方传出一声重重的承认“是的。”
“你认识佘夜潭现在的潭主?”林涟漪嘴角一抖。
“略微认识些。如今潭主仍然是佘晚舟,只不过这个潭主有名无实罢了,他顶多算是个掌事。那个真正的掌权者,人称‘梦女’的幻澜,并非人族,故而需要人族的潭主装装门面。
“她不久前才知道无垠是佘晚舟派去千羽林卧底的事。佘夜潭中,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和佘晚舟平衡势力了。”
“怎么?她有胆子抢了人族邪道大门派的潭主之权,却没有本事自己控制前潭主吗?”林涟漪不禁冷笑。连吟暮都不敢直接取了人族现成的势力,幻澜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非人族?
姜悠乐停顿了一下,道“有心无力,她身负重伤,一人把控不了大局。无垠的出现,恰是机会。”
“这么说,你和她商量好的,令无垠前往佘夜潭?”
“即便我不掺入此事,她也会如此行为的。”
林涟漪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那便是了,与你有何关系?‘对不起’三字,你何需对我说?”
地下静默了片刻,姜悠乐含着微微消笑意的话语悠扬地响起“下次你出来后,切记谨慎行事,莫要暴露身份。”
林涟漪嘴角一动,一丝苦涩的微笑一闪而逝。无垠这事,无可奈何,他二人弱小得蝼蚁一般,又能说什么?
不过,林涟漪微微摇头,这几个月来,每次不都是姜悠乐非要冒险,还让她谨慎行事……
“如果有能力,看在你我两派的世代交情上,也看在我照顾过你的份上,多多关照我的女儿。日后你的下一位传承者,也要与她相帮扶……如果这笨丫头能侥幸活到那个时候。”
“这是自然。”林涟漪回味着她口中蹦出来的“笨丫头”三个字,会心一笑。
“你所在的地方是我箫女祖上一代主持修建而成的,这里,是天下最安的地方之一。”
林涟漪忽有所觉,惊疑问道“这究竟是哪里?不会是十虹涧里面吧?”
“自然是了。”姜悠乐悠悠道,语气中重现了几分戏弄小辈的乐趣。
林涟漪倒抽一口凉气,道“十虹涧知道吗?”
“我不知道。”姜悠乐淡淡道,语气冷淡了一些,“想来应该是不知道吧?都过去这么久了,连十虹的秘密他们都能忘了,这事早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涟漪“……”
“这里藏着你们三倾门很重要的东西,有一运转了千万年的法阵,正是为了保护你三倾门的东西,切莫破坏之。”
林涟漪惊讶,她竟从不曾知晓,除了夜魄之外,还有一非常重要之物,竟是交由箫女保管的。她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些,微微有些颤抖,双目于黑暗中闪现一丝光芒“是什么?”
“这里的秘密按例还是由我箫女保管,我会告诉我女儿的。你将死之时,不要告诉你的传人。”姜悠乐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认真叮嘱道。
林涟漪无奈点头,道“我知道了。”
姜悠乐挺多片刻,道“我走了——那丫头,应也想我了。”
林涟漪低声喃喃道“岂止是想你了?”
“姜悠乐,谢谢……”
“此乃责任,何必言谢!”姜悠乐断然打断她的话。
林涟漪满目感慨,道“一路保重……”
“祝你——完成三倾门的夙愿!”
铿锵的祝福于屋室中回荡,林涟漪仿佛看见姜悠乐仰望的笑容、转过头坚毅的步伐。
她低头凝视了片刻,终于抬起头。蛇尾蜿蜒两下,感知着屋室内部陈设。
这片屋室大得让她不敢估计大小,除了中央左右各一张床,便空荡荡没有摆设了。此处显然就不是为了人住而建造出来的,即便是这两张床,也是冰凉凉甚于空气的。
屋室中央最引人注意处,竟是一团灵力,包裹成严密的结界,其中何物,不得知晓。
感知能力无法触及结界内部;黑暗之中,她又不得看见。
姜悠乐所言,对三倾门极为重要之物,应当就在其中了。
林涟漪稍加思索,先走到一边的床边,手指抚摸过床沿,冰凉的温度浮现于光滑的床面,啃咬着指尖,作为蛇妖族的她倒是很习惯这个温度,还嫌不够冰凉。
应当是玉石之质的,林涟漪猜想。
走到另一边察看,也是如此材质。
两张床距离中间灵力结界皆是一尺之长,出于好奇,林涟漪仔细度量了一下两段距离,竟然刚刚好——至少她看不出哪怕一丝的长短之分。
她绕着结界转了一圈,发觉结界周围尽是一样,略作思考,她决定从面朝两床正中央的方向打开结界。
“夜魄,小心点。”林涟漪对着夜魄轻声呢喃,也是对着自己嘱咐。
夜魄散发出淡淡白芒,黑暗中仿佛亮起了温暖,一切方向以夜魄为终点。
它缓缓接近结界,于触及结界的刹那,于触及的那一点上,结界上蓦然爆发出一点光芒。
林涟漪立即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夜魄拉回。
一点白芒如同石子落入水中砸开的破碎裂纹一般,从被击中的一点迅速蔓延开去,浑圆的结界立时散发均匀的白芒,照亮了半个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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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沉眠
【】(iishu),
()其上一点光芒如风暴中心一般越发汹涌,直到汇聚成指甲大小的圆,向上发散一束明澈的光芒,瞬间无数光景落在光束狭小的通道间,林涟漪恍然间竟听闻悠远的歌声。
生灵仰望星空的欢呼,沸腾于广阔而狭小的屋室之中,仿佛这里已不是屋室——只是转瞬即逝。
光束映照至上空的云雷纹地蟠螭纹七连弧纹铜镜上,如实物轻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铜音,光束打落于铜镜中央的一点上,数圈光波以之为中心,层层泛滥,整片天空如活过来了一般,响起了悠远的吟唱。
不对,不是吟唱。
她听不见声音,所感映入脑海,却成了吟唱。
她下意识地闭眼。
璀璨的光芒陡然亮起,天顶被粼粼波纹刷成明亮如白昼的色彩,星空复活!
蛇尾恍然一颤,她吓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在了地上。
大小星宿,几乎于同时亮起,明暗不一,环绕中心铜镜旋转乾坤。天顶铜镜,皆渐变透明,暗暗流光。屋室以外的天空显露出模样,与天顶所见一般,星宿位置、明暗无丝毫变化。
林涟漪暗暗点头,起身,暗想这天顶和铜镜中的星空图就是上方星空的倒映。
仰观星空,除了铜镜上的花纹时刻提醒她,她是被囚禁起来的,其他的一切都似暴露在野外星空之下。
九天银河,飞流直下两万里;八方皎溪,明光长泻三千年!
明亮的星光宛如白昼耀眼,她不禁要以为已是白日,只是算了两遍时间,分明还是黑夜。没有阳光,星光月光,是这里主宰黑夜的光明。
她深吸一口气,此刻除了三倾门传承的赤天法门,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些笔意张狂的文字,下一刻才意识到是千羽林渚沙伯伯传给她的揽星诀。
是啊,揽星诀就应该在这种星空下修炼。
林涟漪缓缓低下目光,环顾周围,星空明亮的光芒下,屋室内每一处花纹皆清晰可见。但出于谨慎,她没有收去感知能力。
夜魄忽地一动。
林涟漪低头看去,结界似有开裂之势。她赶忙后退数步站定,御起夜魄,小心戒备。
结界如成熟的瓜果一般,于结蒂上轻轻震颤,忽地从上方开裂,寂静无声中消逝如烟。剥落外表,显露在林涟漪眼前的,竟是……
一口棺材!
以及,棺材远离她的那一头,正摆着一棵青铜树。
青铜树高不过两尺,却深具几丈树木都不曾拥有的恢宏之意。枝叶张扬,尖指寰宇,如欲联通天上地下。林涟漪粗粗一看,加上其感知能力,直觉对面的树雕刻的是传说中的昆仑建木。
棺材周身,尽是如屋室内壁一般的云纹雷纹;棺盖边缘刻着一首双身龙纹;棺盖上方则飞舞桀骜,一魔蛟是也!
正是她梦中见过多次的魔蛟啊!
夜魄如觉主人心意,对着那棺盖上的魔蛟,明灭了几瞬。
这棺材里的,不会是……
林涟漪惊眸凝止,口中半天吐出一片水雾。夜魄在前,她小心慢步,靠近棺材。
直到站在棺材面前,一手触及棺材上冰凉的花纹,屋室中都没有什么动静。
一首双身龙纹如真龙复活一般,寂静中酝酿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于冰寒温度中对话着她指尖,在短暂而又漫长的对话中,静默着一点点吞噬她指尖的温度。
林涟漪微抬眸,微启唇,目光自下而上打量着棺盖上的魔蛟,轻声召唤道:“魔蛟……”
沉眠的魔蛟,谁将你镌刻此处?
镌刻此处,又是为了谁?
你是否真如这花纹一般,永远只能被镌刻在后人的记忆里了?
就像沉眠其中的人,难以醒来?
夜魄悬浮空中,警戒着所有不测,林涟漪伸出双手,抓紧棺盖两侧,掌心浮现微弱的白芒,猛一用力。
沉闷的声响如幽长的喟叹,不知盗墓之人揭开古人的棺材,是不是都是这个声音?
棺盖被慢慢揭开,林涟漪估摸着棺盖的重量,暗忖这棺材颇重,或许乃是天降玄石所铸。
打开了,打开了。
她不敢立即直视棺中之人,先将棺盖小心地斜倚一边,深深呼吸,才直视其中之人。
入眼处先是一层铺满棺内的厚厚的赭石粉,细碎得令林涟漪不禁猜想是磨了数日而成的。她知道,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一般棺内的赭石粉都是徒手磨出来的,使用了灵力就是大不敬。
赭石粉上,一白衣女子,双手叠于身前,静卧含笑,只是她眉眼微蹙,却似有牵挂不曾了然。
她生得漂亮,却远没有达到倾鬼神的地步,顶多,算是倾城倾国吧。清清若浸月水底,淡淡似散霭风中。不施粉黛,应是临终交代了不愿;未着盛装,也应是生时从未喜欢。
她宁静的模样,恍然间不似女子,此瞬消弭了男女之别,它只似生灵。
却分明,已是死者。
她可曾有过悲欢离合?
轮回印记,似不曾烙印在她身上。从前人间这一遭,她来得轻,走得静。
着来,着走。
平生风浪,即便席卷天下,即便滔天覆地,如今在三倾门某一个尚且年轻的传人眼中,只如尘埃落定。
留一缕传承,于天地间不竭地持续着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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