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沈碧瓷
“你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许大师踢了一脚,漫天的沙子。
“怎么说”
“酒泉工作的老革命”许大师鼻孔出气,“年轻时的书信,你想想,那是什么时候”
秦岭蹙眉动乱期。
“破四旧啊兄弟”许大师哀叹,“那时候别说佛经,连佛像寺庙都被毁得差不多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估摸着你心心念念的宝贝是凶多吉少了”
秦岭反笑了起来“这么悲观”
“现实而已”许丹龄挥着手,“行了,你也别陪我在这里耗着了,早点回苏州吧”
“我有种直觉。”秦岭望着好友手中的木片,“妙法莲华经,一定还在”
许丹龄是搞艺术的人,搞艺术的人对直觉还真有种莫名的依赖。他摸着木片想了会儿“那就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傍晚,俩人回到住宿的酒店,询问了当地的几家旧书市场,次日便依次闲逛了起来。
名为飞天的旧书市出乎意料的整齐壮观高低错落的书铺内外人头济济,放眼望去,竟然见不到边。
简单的书铺支个摊子卖些旧书旧画卷,大的书店装修精良,扑面而来的敦煌风格让人疑似进了画窟。最让人意外的,书市里还有几家专卖文革书画及纪念品的书店。
许丹龄与秦岭对视一眼,迈进店铺。
第三百四十章旧事二
ca3004老板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五十岁上下,相貌儒雅。
许丹龄笑着在店里扫了一眼,满目琳琅的胸章、画册、语录、文选,诗集,飞扬的毛体四处可见。敢情还是个资深毛迷
“都是普通货色。”他摇头,“有没有特别点的东西”
老板笑了起来“特不特别,全看人心。”
这话说得有几分意思。
他指了指单独一只玻璃柜中展示的画卷,“这是我父亲当年亲手抄写的主席诗词。在我看来,就是最特别也是最贵重的东西。”
卷轴的样式,深黄色的绢纸,遒劲有力的笔锋,肆意纵横的气势,老板父亲这手毛体临摹得唯妙唯肖无论是排版、装裱、配画,皆是上乘的书法作品
许丹龄目光微凝赞赏一番后,问“能否让我们上手看看”
老板打开玻璃柜“这纸特别厚实。时间长了我怕它脆了,你们小心些。”
许丹龄摸着纸面,上手第一个感觉还真是厚实。与纸质本身并不相符的厚实
他全身起了层鸡皮“你父亲只抄写了一卷诗”
“一共七卷。”老板推了推眼镜。
七卷
“其他几卷在哪里”许大师兴奋起来,“能不能让我们鉴赏一下”
老板歉意摇头“不好意思,这是家父的遗物,不卖
“我们可以出个合适的价格。”秦岭微笑道,“我很喜欢。”
老板有些为难,也有些伤感“我父亲只留了这套字给我”
“我们明白。”秦岭打开手机支付页面,“如果七卷都在,五十万够不够”
老板讶然五十万
他迟疑了番,还是摇头“我并不缺钱。”
不缺钱
这倒有点麻烦了。
老板不免好奇“请问,你们买回去后,有什么用处”
“收藏。”秦岭微笑着递了张名片给他,“我在苏州有个个人博物馆。我也非常敬重伟人。所以想为他设个纪念馆。您父亲的字,还有这份心思,足以体现世人对领袖的敬重”
“秦家的天一阁”老板震惊了能让天一阁看中收藏的作品,何等的荣耀
“卖”
许丹龄正是从这七只卷轴中抽出了七卷磁青纸经文妙法莲华经
为了保护经文不被红卫兵烧毁,主人费尽心思,将画卷装裱进了亲手写的伟人诗词中。任谁也不会不敢对这七卷诗卷下手
许丹龄擅长装裱,各种纸质更是了熟于胸。一上手就发现内有乾坤。只是万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至于原主人如何发现的经卷,也留有解释。清末,守护敦煌石窟的王道士意外发现了藏经洞。他多处奔走呼吁,冒着生命危险长途跋涉带着经文送至官府,期待朝廷能够重视并拔款保护。谁知几经风波,最后迎来的却是西方列国闻风而动的掠夺。这七卷妙法莲华经正是当时有志之士费尽心机保护下的珍贵文物。
白棠微吁口气,心底疑惑丛生敦煌的藏经洞是元初宋末天下大乱时,当地的僧人为保护佛家宝物将经卷文书画像全部封存在洞中,时经八百年才让人发现照理说,此时的藏经洞应该还在封存之中,那这套妙法莲华经由何而来
难道藏经洞已经被人发现了
还是说,世上另有一套不同的妙法莲华经
白棠觉得,自己务必要会一会这位班智上师了。
这日傍晚,裘安接他回家时,面色阴沉的带了个消息给他“程雪涵小产了。”
白棠愕然“怎么会”
“说是天气冷,府上的小路结了冰。雪涵不当心滑了一跤”
白棠奇道“英国公府里的下人,会犯这等错再说了,有冰就有水,那儿来的水”
“这事”裘安竟笑了笑,“说来也是巧。最近不是天冷么英国公府内林子多,近来竟有几只野猫常在府里游蹿。王夫人怕野猫伤了媳妇,所以见一回赶一回。可白天赶走了,它们晚上还来。结了冰的那摊水,府里查过了,实为猫尿。”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白棠忙问“人哪人没什么大碍吧”
“传了宫里的太医救治,说是幸亏孩子还小,也得好好养两年。”
裘安说完,一时沉默不语。
白棠忍不住又问“张伯忠呢”
“伤心得不行。我看他精神萎靡大受打击的样子,陪着雪涵寸步不离。”叹口气,裘安苦笑中目光定在白棠小腹,“养孩子原来这么艰险啊”
可不是
古时养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如果再遇上个心怀不轨的丈夫,那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裘安对雪涵的落胎纵使有所怀疑,但自此事后,张伯忠对妻子关怀备至,体恤无比,再无半点异心异常。夫妻间的感情倒是好得让王夫人倍觉欣慰只要俩人感情好,孩子总会有的,不差这一两年
裘安心底的怀疑,总算也淡去无痕。张伯忠除非是疯了,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很快便到了年关,正是各商家各显伸手大赚银子的时候。城里的铺子都推出了新奇的年货。因为彩版套刷的出现,各大书铺一水的彩印刊物当然,品质难免参差不齐。松竹斋隐然是雕版界的领头羊,波斯组画一出,跟风者甚众,到了年前,谁家没两张波斯画的作品都不好意思开门营业了。
赶在年前,秦婳在京城的楼上楼筹备结束。之后就是后待厨工的招募及培训。白兰作为资深的点心师傅,自然担负起教学责任,还和白棠研究了几款新点心作为北京分店的特色菜。
白棠思及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庙,另辟了素食点心的品类野菌小笼包、素香藕饼、素酿香菇、菊花雪梨茶、杏仁豆腐、莓果千层酥、椰丝奶糕等等,琳琳琅琅列了大半页的菜单。
秦婳明白,这个菜单是专为善男信女及僧人准备的,不禁暗赞白棠心细。僧人通常不在外面进食,是怕误入荤腥。市面上也没有什么素食饭店,而今礼佛的人越来越多,寻常人家想吃素食只有到庙中品尝。倒是让寺庙多得了进项,可庙里头的吃食多是素面素鸡素鲍鱼素菜包子南瓜饼,点心也少,如何能与楼上楼精美又新颖的点心媲美
还有那些即贪恋美食又怕胖的小姐夫人们,也爱这些素食啊
秦婳不禁为自己当初给了白棠兄妹两成股的决定暗自庆幸。
只是,可惜了这般好的开局,阿简却没能和白棠走到最后。
“大嫂”白棠推了块白兰新制的抹茶酥酪给她,“可是这些菜品有问题”
“不。”秦婳恍过神,瞧着白棠俊美的面容抑下心底的遗憾。竟泛起股自私的念头如果他真是男子,那该多好
“我在想这么多新点心,可以在南京先做起来”
“未尝不可。”白棠咽下小块酥酪,十分自然的问,“阿简现下在苏州忙些什么呢”
秦婳不由顿了顿,笑容微收“他的确忙碌得很。”见白棠怅然若失的神情,忙安慰他“前几日我见他的来信,心情已经疏朗许多了。”
白棠勉强一笑。
有件事,秦婳没敢和白棠说。阿简回苏州走的是水路。他忧思惘然之下,竟从船头摔进了湖中,救起后小病一场,父亲信中说他病愈后埋首于整顿家业,比之前更加果敢能干了。
祸兮福所倚,将打击变作激励,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三百四十一章碰瓷一
ca3004年关将近,桑园和松竹斋的雇工揣着丰厚的红包及年货,个个容光焕发外乡人如许氏姐妹筹划着衣锦还乡,本地人则没少在左邻右舍前炫耀找了个好活计好老板哟当初没把子女送进桑园的人,无不悔得肠子都青了连学徒都拿了银钱年货回家呢
只有两个人,瞧着别人欢天喜地却黯然神伤。
“阿察合倒好办。唤他来家中和韩马儿一块过年就是。”苏氏愁容中带着几分八卦,“全宏咋办自从文澜他爹回来后,啧,那两人就像那啥做贼似的”
“打游击”白棠幸灾乐祸。
“游击”
“游而击之。”白棠随口解释了一句。“没事。我也请他来咱们家过年。他爱来不来。”
“那也不是回事啊”苏氏叹息,“我可是听说,沈家在给文澜相看啦”
“咦”白棠颇觉好奇,“他毁了半张脸,要寻个门第合适的姑娘可不太容易吧”
沈家,现在可是城里的新贵。沈父是毛纺织造局的织造,沈文澜本身又才华横溢,就亏在年纪和脸上
“谁讲的”苏氏听着不乐意了,“看中文澜的姑娘可不少什么左侍郎右侍郎,尚书家的武候家的,虽说是庶女多了些,也把全宏急得大冬天的嘴上起燎泡了”
白棠难免心生怜悯“早知会有今日。行了,我会好生劝慰他的。”
谁知白棠见了全宏,却见他喜滋滋的对他道“东家。文澜请我到他家里过年”
白棠哟了声,提醒他“你可别漏了马脚,让沈大人乱棒赶出沈家”
全宏笑脸一收,苦恼的道“我哪敢哪我现在连文澜的脸都不敢多看”
可怜见的
白棠想笑又强忍着。
“对了,文澜还想请东家去他府上吃个家常饭,您和三爷有空不”
“行啊”白棠笑道,“正好让我帮你探探沈大人的口风他到底为文澜看中哪家姑娘”
全宏脸一板,要不要这么戳人伤疤
白棠还在边上出馊主意“要不你俩就私奔吧”
“东家你够了啊”全宏清点完松竹斋内的物件,“我走了你上哪儿找我这样能干的掌柜行了,别指着看我笑话有空看好你家三爷吧”
白棠微怔“徐三怎么了”
全宏似笑非笑瞅了他一眼,出门落上锁“我可是听说,徐三爷现在可是满城贵女的春闺梦中人哪”
白棠愕然还有这事不过徐三本就长得好,现在又另有种诱惑人心的味道想起那夜徐三撩得他不要不要的,白棠登生警觉之心对了,今天他也没来接自个儿,人哪里去了
全宏报了一箭之仇,颇觉爽快的回到桑园,只见阿察合一身崭新的海蓝厚棉袍子,耳朵捂着两只羊毛耳罩带着皮手套向他招手“全管事”
全宏眼前一亮,这小子金发碧眼,这副毛茸茸的打扮还真漂亮
“这是沈公子新做的耳罩,暖和呢”阿察合已经在桑园显摆了一天了。
“嗯,好看”他心里泛了酸,凭啥要让阿察合抢先赶紧向文澜要个去
“全管事,恭喜你了啊”阿察合笑眯眯。
全宏一楞“恭喜我什么”
“您的未婚妻来啦”
全宏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你说什么”
他哪儿来的未婚妻
阿察合怔了怔“夫人正在小会客室招待她呢”
全宏顾不上其他,纵马冲向会客室。远远见到沈文澜,他一骨碌翻下马“什么情况什么未婚妻文澜,我冤枉啊”全宏眼里只有神情淡漠的情郎,急得赌咒发誓。
文澜似笑非笑,心里憋的口气总算有地方撒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全宏攥着他胳膊往里走“跟我进去瞅瞅”一边走一边叫,“谁敢冒充我未婚妻”
他目光飞快的定在屋里陌生的年轻姑娘身上,怒问“你是谁”
少女穿着极旧的棉袄,瘦得竹竿似的,容貌倒是清秀,见到全宏立即红了眼眶,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全公子求您救救我吧”
文澜不由瞪了全宏一眼,冷冷的别过头哪儿招来的桃花
全宏又是惊吓又是冤屈他真不认识这姑娘啊
疑惑的目光往悲痛欲绝的少女脸上扫了几圈“你到底是谁”
苏氏面带不忍的叹息道“全宏,她是南京莲花坊赵家的女儿,赵银儿”
全宏楞了楞赵银儿这名字还真有点熟突然想起一事,震惊莫名的道“是你”
银儿哭得凄惨“求公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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