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半颗糖

    叶筱点了点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小姐是要长住在顾小姐那儿吗”保镖问道。叶筱点了点头。“为了少爷的事，您真是很操心。”保镖说道。叶筱大度地说:“只要晗哥哥开心，我就为他开心。”

    “大少爷能娶到顾家的独生女，对叶家，对他个人，都大有裨益。”保镖说道。“是呀，而且顾小姐还是个大美人呢。”叶筱附和道，心里却抛了无数个白眼。

    到了顾府，顾鸢远远跑出大门迎接，给了叶筱一个熊抱:“亲爱的，你怎么才来”叶筱大为罕异，半天不见，她们已经熟络到这个程度了吗

    “愣着干嘛呀，大冬天的，快进屋。”顾鸢见叶筱没有及时回馈她的热情，以为她是害羞，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进了家门。

    叶筱想着，怎么也不能露陷。于是就问顾鸢:“一下午除了画画别的都没做吗”顾鸢笑着答道:“怎么啦，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时间了”叶筱板起了脸，假装生气道:“是呀，烦死了。刚搭讪了一个帅哥，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

    “帅哥哎，给我看看。”顾鸢假装很感兴趣。“是呀，就怪你，不停地和我发信息，就连微信都是临走才要上的。”叶筱嘟了嘟嘴，不满地掏出了手机。

    “光线好暗，看不清楚。”顾鸢看了看少年的头像，只是中等姿色，而且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看不清楚就好，省得看清楚了，我又抢不过你。”叶筱调侃道。

    “哎呀，怎么可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哎。”顾鸢半是生气半是认真。

    两人上了楼，隔着餐厅就看见了何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何阿姨，做饭呐”叶筱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是呀，在做鱼柳和培根。”何妈笑着说道。

    “过去看看。”叶筱拉着顾鸢就进了厨房。顾鸢一向讨厌厨房，她不喜欢厨房的味道。这种气味不是某一种具体的味道，而是能够触动人的内心负面感知的一种气味。

    是以，顾鸢屏住呼吸跟着叶筱进了厨房。料理机里正在打着鱼泥，何妈在仔细地把鱼肉和鱼骨分离出来。“这是什么鱼哇，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叶筱好奇地问。“刀鱼，扬子江的特产。”何妈说道。

    “冬天这么新鲜的鱼很难得哇。”叶筱见何妈认真剃鱼，说道。“这是野生的江刀，每年清明前后上市，一直在搭了棚子的池塘里养着，吃的都是原生态的饲料，到了这个时候，正是肥美。”何妈略有得意地说道。

    叶筱一看，水池里的鱼儿一条比一条鲜活，甩得池壁都是水花。便问道:“这么新鲜的鱼，清蒸才是最美味的。为什么还要剁成鱼泥呢”

    何妈骄傲地说道:“那是自然，顾家的餐桌上从来不会出现虾蟹贝以外的完整动物，一道肉菜端上来，要看不出它原本的形状。”

    叶筱惊呼:“我去！怪不得顾鸢不吃鸡爪。”何妈更加骄傲了，说道:“规矩多着呢，就连各种调味料都要打成泥或者磨成粉，做菜时用酱醋勾兑成汁，不然端不上顾家的餐桌。”

    “这个鱼泥是做什么的”叶筱问道。“包馄饨、鱼皮饺、做鱼丸，董事长和大小姐都爱吃。这些鱼柳放冰箱冻好，想吃的时候囫囵煎一下，或者改刀做鱼片都很方便。”何妈说着，从冰箱里取出一盒解冻好的虾仁和一叠馄饨皮，手法娴熟地包起了刀鱼馄饨。

    何妈包完了馄饨，把剃好的鱼骨用纱布裹好，和鱼头一起熬了高汤。叶筱见水池里还有几条鱼，问道:“这些鱼不一起做了吗”何妈洗净了手，答道:“这是董事长要送人的。”顾鸢说道:“送鱼，这也太寒碜了。”

    何妈默默把饺子和鱼泥、鱼柳包装好，放入冰箱的不同区域，没有接顾鸢的话。叶筱说道:“大冬天的，新鲜的鱼应该不便宜，更何况这个还是扬子江的特产。”

    何妈从冰箱里取出大块的牛肉，刨成一片片长条，刷上早已准备好的酱汁




第九十八章 钩直饵咸(1)
    叶晗是真的很讨厌，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爱上了他，他倒好，转头就泡上了另一个女人。难道他以为，上了钩的鱼儿就再也不用喂食了吗

    对了，她学过手绘，可以重新捡起来。说不定还可以成为知名画手，到时候让那个叶晗后悔去吧。

    顾鸢这么想着，掏出了好久不用的水彩画具，开始一笔一画地涂鸦。画画真是打发时间的最佳工作，顾鸢刚画完一只水蜜桃，佣人就进来叫她吃饭了。

    今天午餐难得叶筱不在，顾老头还大发慈悲没有让她吃草。何妈给顾鸢盛了一碗猴菇猪肚汤，便退了下去。偌大的餐厅只剩下顾鸢和顾筠两人，面面相觑。

    “你和叶晗之间的事，可以谈一谈吗”顾筠和颜悦色地问道。“他有别的女人，我受不了三心二意的男人。”顾鸢言简意赅。“你是怎么发现的”顾筠哂笑。顾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纸包，又从纸包里抽出一根艳粉色的直长发。

    顾筠哈哈大笑，顾鸢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一把岁数的人了，一脸褶子还好意思笑。”“你当初把这份探究精神用在学习上，什么样的学校考不上”顾筠笑够了，惋惜地说道。“你是魔鬼吗爸爸！”顾鸢狠狠摔下碗，回了自己的卧室。

    “何妈，你盛几个菜，送到鸢鸢屋里。这个孩子真不省心，原本还想好好开导她，真是不识好人心。”顾筠以手扶额，惋惜地说道。

    顾鸢从小性格就古怪，顾筠回想起来，打从她记事起，他们父女之间的正常交谈从来没有超过十句话。顾鸢的叛逆期极长，两岁起就开始咬人，一直到十七岁才有所收敛。原本他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出国，哪知道临近高考，她自己开始主动学习。经过一整年的悬梁刺股，最终考了个鸡肋无比的大学。

    父母对子女的心态总是矛盾而怪异。顾鸢还小的时候，他天天嫌她吵闹，恨不得把她扔在外面彻底不管；等到芝芝争取抚养权的时候，他又觉得鸢鸢是他的全部，谁也不能把她带走。

    顾鸢长大后，他巴不得从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把她娶走；等到叶晗疯狂地追求顾鸢时，他又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叶晗整体说，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前程似锦。更难得的是鸢鸢那么古怪的性格，他都能和她相处得来。如果不是他和叶家有嫌隙，这门亲事他是允许的。

    “鸢鸢，画画呐。真是个用功的好孩子！”何妈推开门，便看到了顾鸢支着画架，在画框里涂涂抹抹的场景。“把手洗干净，开饭咯。”何妈掀开水晶帘，将饭菜一样一样放在桌子上。

    “鸢鸢呐，董事长说你念书很用功，以后在家里天天都这么吃。你有什么特别爱吃的，提前跟我说。顾府上下，属我厨艺最好了。”何妈叮嘱道。

    “好的好的，谢谢阿姨，谢谢爸爸。”顾鸢在盥洗室里吹干了手上的水珠，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何妈头一次见顾鸢如此有礼貌，简直受宠若惊。说道:“你趁热吃，有事叫我。”

    顾鸢看了看，桌上有一碟蟹肉炒莴苣、一碟五香酱牛肉、一小盅银鱼豆腐羹、一小碗藤椒鱼柳、一小碗掺了小米的粳米饭。餐后的点心和水果是山药枣泥卷和莹白如玉的新鲜山竹。

    顾鸢看了看，没有刚才喝的猴菇猪肚汤，她觉得那个味道不错，就打了顾筠电话让他立刻派人送来。“给鸢鸢的菜上漏了吗”顾筠向何妈询问道。

    “四菜一羹并水果点心，并没有疏漏。”何妈说道。“她说要喝猴菇猪肚汤。”顾筠说道。“是我疏忽了，方才见她摔了碗，以为是不合胃口。”何妈一边说着，重新盛了一盅猴菇猪肚汤，盖上盖子，给顾鸢送了过去。

    顾筠想找个时间和顾鸢好好谈一谈，心想若是芝芝在便好了。女孩子有些心里话不方便和爸爸说，妈妈却没有这层顾虑。可是她和妈妈20多年没见面，他也不知道怎么提。

    叶晗在床上抹眼泪，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孤立无助。他实在是太难过了，就连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都没听见。

    一阵浓郁的番茄牛腩的香气向鼻尖送了进来，抬头一看，不是叶筱还能是谁。“你怎么来了，出去！”叶晗抬起眼皮睨了叶筱一眼，又下了逐客令。

    “吃点东西，别饿坏了。”叶筱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洁白的炖盅里鲜艳的番茄羹、青翠的油麦菜、棕红色的牛肉块，色泽分明，一锅浓羹咕噜咕噜直冒泡，仿佛邀人大快朵颐。

    “为了煲这一锅汤，我可是在厨房里呆了两个小时呢。你一定要吃得一点都不剩哦。”叶筱摆好碗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作为牙齿不太漂亮的菇凉，她通常都是笑不露齿，这样也可以体现出大家闺秀的矜持。貌似顾鸢这种一笑露一口阴森森大白牙的更受叶晗喜欢，于是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

    “你没刷牙吗，牙齿这么黄！”叶晗略显困惑地问道，叶筱差点气背过去。结果叶晗又说道:“你看看人家顾小姐，牙齿又白又亮、还整洁美观，有时间多跟人家请教学习。”

    叶筱气急反笑:“顾小姐，好生疏的称呼。是谁从前一口一个鸢鸢叫的无比肉麻”叶晗自知理亏，嘴里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道:“哪里有，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叶筱耳力过人，顺坡下驴道:“记不得就好，人要向前看。晗哥哥这样优秀的人，错过了是顾鸢的损失。”叶晗害羞道:“别这么说，我哪有那么好”

    “晗哥哥的才学、能力、家世、容貌都是一等一的，顾鸢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这么好的男人。她现在没什么社会阅历、不懂得自己几斤几两，等明白过来有得哭的。”叶筱继续恭维道。

    叶晗开心之余，吃下了两碗米饭。叶筱以前几乎天天给他捅娄子，这段时间倒是成长了许多。这也难怪，以前叶筱身边都是些狐朋狗友，自然是近墨者黑。自从和顾鸢交了朋友后，受到了更多的正面影响，自然没以前那么顽劣了。

    叶筱不会读心术，否则得被他气死。

    “晗哥哥，今天的邮件处理完了吗”叶筱问道。叶晗点了点头，又听得叶筱说道:“既然无事可做，下楼健身去吧。酒店里就有健身房，可是我一次都没去过呐。”

    叶晗平时有每天锻炼的习惯，这几天因为顾鸢的事整个人都颓废了，别说健身，就连吃饭睡觉都难以坚持。听见叶筱的提议，就欣然同意了。

    “太好了，我去换衣服。”叶筱高兴得手舞足蹈。“只是去个健身房，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叶晗腹诽。

    酒店的休闲健身区域在五楼，一排跑步机、骑马机和力量训练器械。郓城这样的酒店通常是金融狗和码农的出差选择，下午一点多钟，正是这两类人加班的时候，是以整个健身区域只有叶晗和叶筱两人。

    “哇噻，这么大一片健身房都被我们包下来了。”叶筱夸张地大叫着，掏出手机拍了个短视频上传微信。

    “住酒店这么久，头一次来健身房。真棒！”叶筱编辑好图文，点击了发表。叶晗在跑步机上跑了十几分钟，汗水顺着下巴、锁骨流下，湿透了背心。

    叶筱东看看西逛逛，溜达了一阵子，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去别处逛了。“晗哥哥，帮我看一下包包和手机，我去吧台那边喝点东西。”叶筱对着挥汗如雨的叶晗说道。

     



第九十七章 字字诛心
    顾鸢慢慢品味着这几句话，真是字字诛心。叶晗受得了吗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叶晗心碎的神情，她自己的心口竟然也跟着痛了起来。难受了好一阵子，才不觉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由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自己，爸爸这么说，叶筱这么说，就连自己那么自欺欺人也最终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现实。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心，他只是利用自己的愚蠢来达到他的目的罢了。

    “鸢鸢，你多练习几遍。他一联系你，就这么说。”叶筱怕她忘了，好心提醒道。顾鸢默默点了点头，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残忍。那个可恶的叶晗，欺骗、玩弄她的感情，他才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所谓的断联，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只有对他说出那番过分的话，他才会彻底离开。只有他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她才会逐渐走出对他的依恋。

    可怜的叶晗，万念俱灰地躺在床上，一天只吃了一餐饭。他还以为叶筱会帮着他规劝顾鸢，哪知叶筱是在劝顾鸢离开自己。

    浑浑噩噩躺到了晚上八点，半梦半醒间打开了电脑，处理电邮。叶晗是个积极乐观阳光向上的人，但是积极乐观阳光向上如叶晗，也有脆弱的一面呀。

    顾鸢，一直是他心底最柔软最神圣的一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决定要让她做自己的妻子。如果她坚决不肯嫁他，他也绝不会娶任何人，叶晗妻子的名字，只能是顾鸢。如果她肯嫁给他，哪怕有千山万水阻挡、千军万马阻挠，他也会为了她跋山涉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真的好怕，好怕她会嫁给别人。鸢鸢笑起来有两个漂亮的梨涡，她生气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她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脸红，她还很爱哭，她的泪水滚烫，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只要一想到她面对着另一个男人，他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他的心就像被野兽的利爪撕成了血淋淋的两半，痛到无法呼吸。

    电话响了，是叶筱打来的。叶晗按下了接听，心里不由期待，或许是顾鸢那里有了消息。“晗哥哥。”叶筱平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她的声音算不上好听，在此刻的叶晗耳中，却是如闻天籁。

    “请讲！”叶晗的语气里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兴奋。“我在外面，你吃饭了没有”叶筱的声音很落寞。“你有没有鸢鸢的消息”叶晗焦急地问道。

    叶筱那边停顿了一下，艰涩地答道:“有。”“鸢鸢怎么了她还好吧，有没有提到我”叶晗一股脑儿爬了起来，一扫疲惫倦怠。“她很好，”叶筱刻意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她现在已经睡下了。”

    “睡这么早，是不舒服吗，还是太闷了。她有没有按时吃饭”透过网线，叶筱都能感受到叶晗的关切。这样的一份关切，是她陪伴着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过的，一次也没有。

    眼角的泪水滴在手背上，在凛冽的寒风里，迅速变得冰凉。“她有按时吃饭，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很闷。练了一下午的字，所以睡得早些。”叶筱解释道。

    “练了一下午字，身体怎么吃得消。你现在住在那里，有空多和她聊聊天，陪她逛一逛，天天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叶晗说道。“你吃过饭了吗”叶筱忍下一切情绪，弱弱地问道。“还没来得及。”叶晗说道。

    “开门，我在外面。”叶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叶晗穿过客厅去给她开门。叶筱带着一身的冷冽，手上拎着一大堆餐盒。

    “哇，这么多我可吃不完。”叶晗笑道。“一起吃。”叶筱把外卖一样一样取了出来，蒸腾的热气之下，叶晗更加的眉目如画。

    “晗哥哥总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就是再喜欢顾鸢，身体垮了，拿什么去和别人竞争。”叶筱埋怨道。“呵呵。”叶晗尬笑。“今天一整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吧，每次都是这样。在顾鸢那里吃了瘪，就拼命作践自己的身体。”叶筱给生煎淋上酱汁，递给叶晗。

    “我正准备吃饭，你电话就打过来了。今天太忙了，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顾上吃饭。”叶晗搓了搓手，敷衍道。

    叶筱去厨房取了个面碗，把河粉、牛肉汤、菜蔬和生熟牛肉依次倒入碗中，又把调料浇在了河粉上。“吃吧，你最喜欢的火车头河粉。”叶筱笑得有点儿凄凉。

    “谢谢。”叶晗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河粉。叶筱没有说什么，她固执地以为，她和叶晗之间，不需要谢谢、不客气、对不起、没关系这些虚伪造作的客套话。

    “你怎么来了”叶晗抬起脸，问道。叶筱欲言又止，她只是不放心他，回来看看。这副吞吞吐吐的神情落在叶晗眼中又是另一个意思。

    “是鸢鸢让你过来的吗”叶晗问道。叶筱看着他喜悦、期待的表情，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便点了点头。这个顾鸢，把她视若神祗的男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她就像一只狡猾的猫，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偶然间按住了一只可怜的老鼠，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籍此来炫耀自己的魅力与手段。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叶晗整个人一扫颓废之色，全身充满了力量。叶筱心里难受极了，只听得叶晗说道:“你回去陪鸢鸢吧，她睡太早半夜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