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雀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夏忻然
鄢列怔了怔,如果没记错,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她提起自己的事情。
这一路同行,现在想来,自己对这姑娘的来历竟还一无所知,以前是不好奇,现在分别在即,若要再问,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了。
“习惯就好。”他居然难得地安慰了一句,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听出来。
前头码头已经很近了,一艘小船停靠在那里,见到他们走来,船夫朝他们挥了挥手。
挽兮走下石阶,对鄢列莞尔一笑,“就送到这儿吧,替我再次谢过诸葛先生。”
鄢列负手看她登上小船,微微颔首。
船夫解开绳索,竹杆一撑,在一圈圈扩大的涟漪中,小船悠悠摇晃着向薄雾弥漫的湖心驶去。
四下静谧,唯独竹杆入水发出细小的声音,挽兮坐在船头,听着水声,望着那模糊朦胧的远方,心中忽觉一片空荡。
未知的旅程,未知的远方。
她,又是一个人了。
小船渐行渐远,在船夫惊讶的视线中,挽兮忽然猛地站起了身。
在小船猛烈的摇晃中,挽兮蓦然回头,急切地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空空如也。
她心下陡然一沉,他已经走了
幸甚下一秒,一抹银亮的色泽忽然映入眼帘,浓重的夜色中,高挑的身影静默地伫立在码头,目送她远行。
一扫原来的低落,挽兮的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朝他用力挥手。
“鄢列!”她喊,“我打赌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等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朋友了!”
那抹银亮微微动了动。
寒凉的湖风缓缓吹拂到挽兮脸上,神清气爽,这道过耳的风中,她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应答。
“好。”
直到小船已远,湖面的雾气完全遮盖了那道已经变得极小的身影,挽兮才在船头重新坐下。
她莫名地笑了起来。
很奇怪,原本空荡荡的心,在这一刻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了。
挽兮终于顺利离开,可诸葛青别院门前的喧嚣却仍未停止。
无庸山庄的人早已不耐烦,有人在下面小声讥讽。
“诸葛先生不会又睡过去了吧还是说得像个女人一般,见人还得好好梳妆这都多久了”
婉妙听到了面色不变,只是眼里的不悦之色更浓。
玉山岳很明显也听到了这些议论,但他却没有开口喝止,显然也是有意放任。
“婉妙姑娘,诸葛先生还没出来吗”玉山岳缓缓开口,声音不复此前宽和,隐隐带了威压,“玉某在外等候了这么久,已经是给足先生面子了。”
“玉庄主别忘了是谁冒然叨扰在前。”婉妙嘴边仍然挂着得体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寸步不让,“先生愿意破例在这个时间见您,也已经很给庄主面子了。”
“玉某只是怀疑”玉山岳双眼眯起,如鹰般锐利,“诸葛先生这么久不露面,不会是在忙着做什么要紧的事情去了吧”
“玉庄主此言是什么意思”婉妙眸光转冷,倾城的面容如淬冰雪。
“玉某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玉山岳看向她身后紧闭的朱漆大门,道,“既然诸葛先生不肯露面,那就别怪玉某先礼后兵了。”
话一说完,忽然暴起发难。
他的举动太过突然,婉妙身无修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轻而易举地落入了他手里。
顿时,一群灰衣暗卫涌了出来,将无庸山庄的人马围在了中央!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玉庄主这是要强来了”婉妙冷静道,“您可想好这么做的后果。”
“玉某也不想和诸葛先生坏了关系,婉妙姑娘是先生身边的红人,玉某自然不会伤害你。”玉山岳自负一笑,“只是得凭借婉妙姑娘这张护身符,入内一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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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岂容撒野
“诸葛先生的地盘,岂容你等撒野!”听见玉山岳这般霸道的话,诸葛青的手下均气得不轻。
“那就瞧瞧玉某有没有这等本领好了。”玉山岳挟着婉妙往前走,前头的暗卫怕伤到了她,只得纷纷后退。
玉山岳带着无庸山庄的人马,很快便来到了朱漆大门前,他脚上运劲,一脚便踹开了大门。
婉妙面色冰寒,对他怒目而视。
大门轰然洞开,不期然露出一道披着轻裘的人影来。
来人“哟”了一声,道:“玉庄主是知道我来了,故意行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么”
面容平凡无奇,唯有一双眼,炯炯有神,智慧满盈,不是诸葛青还能是谁。
“先生!”婉妙又惊又喜。
诸葛青似是才发现她的处境,对玉山岳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这么大阵仗,就连我的婢女都不放过”
正主终于出来了,玉山岳这才表现得稍稍收敛些。
“实不相瞒,玉某这一回来乃是为了抓拿贼人,无奈等候先生已久也不见先生出来,心下唯恐先生遭了不测,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是极,我等莽撞,实是因为记挂先生安危,多有冒犯,还望诸葛先生莫怪。”丁长老在旁边亦帮衬道。
好不要脸,说得可当真冠冕堂皇,婉妙暗地里咬牙。
“多谢庄主记挂我的安危。”诸葛青作揖,松了口气的模样,“不是怀疑我窝藏贼人就好。”
“诸葛先生人品高洁,怎会做出那等不堪的事来”玉山岳皮笑肉不笑道,“只是贼人惯会隐藏,为保先生安危,还请准运玉某协助排查。”
“恭敬不如从命,”诸葛青笑意温润,面上不见半点不情愿,“那就有劳玉庄主了。”
说罢侧开身,让出一条通往院内的通道来。
见他这么爽快,玉山岳的眉头不由皱了皱,下意识地看了玉无烟一眼。
玉无烟摇摇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没有那姑娘的气息了,不知道是隐藏起来了,还是已经跑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如离弦的箭,收不回来了。
抱着那小姑娘可能是隐藏了气息的想法,玉山岳终是带着所有人进入了别院。
婉妙经过诸葛青时,看了他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番搜查下来,无庸山庄自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回去以后,被因私自带人外出行动,而被禁足的玉无极知道了,气得他狠砸了两下床板,不过这都是后话。
“先生,就这么算了吗”婉妙看着无庸山庄众人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向来温婉的语调沉到了谷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诸葛青的声音听不出着恼,一如平日。
转头他又吩咐婉妙等一众婢女,“收拾收拾,我们也该换个地方了。”
“去哪儿”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怔愣了一下,
诸葛青眉眼如春风,负手,“这个地方脏了,那自然要换个居所了。”
众人领命,无有不从,自去收拾行囊。
在他们忙碌之时,挽兮已经沿着水路进城,登上了漂浮在河道口的另一艘大船。
挽兮心里惴惴,她可不认识什么江都府衙的人,不知这主动向她伸出援手的宁太守,又是何方神圣,有何目的。
只不过上了船以后,那位困扰她多时的宁太守没见着,倒是迎面遇上了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孔。
“宁溪”她愕然,随后,恍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
宁溪姓宁,宁太守也姓宁,这两人之间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亲眼见到姑娘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宁溪才卸下一口气,
“宁太守是你请来帮忙的”
“他是我外祖父。”宁溪点点头,眼神清澈,“前日你被人暗算,我担心你的安危,迫不得己只能去找他帮忙了,没想到你竟然藏在了诸葛先生的别院中。”
“实在太麻烦你了。”挽兮感激不尽。
以前大长老总对她教诲江湖险恶,但她觉得好人还是很多的。
宁溪咳了一声,眼神有几分躲闪,支吾道:“你是在和我吃饭时出的意外,按理来说我也有责任的。”
他看样子还想和挽兮多聊几句,可那边的船工来请他,似是有事相商的样子,他只能作罢。
“风姑娘,此行去往雒京,路程很长,你的房间就在二楼右手边,这一晚你也辛苦了,累了就早些去歇息吧。”
匆匆交待完,宁溪急急往船的一头离去。
挽兮立在原地,没有往楼上的房间走,而是转身,站在船头的位置,撑着船舷眺望远方。
水天相接,远方的尽头隐隐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天,要破晓了。
江都城外的某处山坡上,也有人在看着同样的景色。
蓦地,他的头微微偏了偏,满头璀璨顿时熠熠流动。
身后有人到来,缓步走近了他。
“你变了。”那人在他身侧站了许久,才忽地开口,声如玉石相击,琅琅悦耳。
“何意”鄢列长眉轻蹙。
“这姑娘知道了我们太多秘密,想不到你居然真放她走了”诸葛青眼尾扫着他,状似平静的语调下有暗流涌动。
鄢列的视线从茫茫的水面收回,转向微熹的天边,淡淡道:“我在她身上种下了秘术,待到朝阳完全升起,她将忘记这一路上的一切。”
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
“你不怕无庸山庄的人再去找她麻烦”诸葛青眉宇一挑,“没有记忆以后,她可不会防备他们。”
“不会的,醉生只是和我过不去罢了。”鄢列淡淡道,只要没有醉生在一旁捣乱,无庸山庄的人又怎可能远至雒京,去寻她一个人
“而且无庸山庄很快就会知道,阴阳花都在我身上。”他的声音无波无澜。
“嘶,真麻烦。”诸葛青道,“直接处理掉岂不是干净”
片刻又耸了耸肩,“算了,随你吧。”
第一缕晨曦终是透过云层,射穿薄雾,暖暖地照耀在所有人身上。
长夜已尽,东曦既驾。
(小夏的话:你猜我会不会让挽兮忘记)
第46章 遗忘之术
迎着冉冉的金色光华,鄢列最后凝视了一眼往雒京而去的流水,眸色异常平静。
船头,挽兮微仰着脸,在这缕初阳的沐浴下,只觉一阵恍惚。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远去,鲜活的色彩在褪色,分明的线条在模糊。
那是什么东西好像已经,隐隐想不起来了。
身体与思维懒洋洋地不想运作,只想放松,随着这暖洋洋的阳光一起松懈
“咻——”
脖子上忽地有什么东西勒紧了她,让她一阵透不过气来。
求生的一下子拼命涌了上来,原本罢工的身体抵不过条件反射,挽兮本能地去拉那缠绕在脖子上的东西。
等她汗流浃背地拉下了那样东西,才吃惊地唤道:“风之精”
她急忙伸手,把掉落在地上的红绫捡了起来。
哪知道指尖刚碰到红绫,就如触电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挽兮捂着手指,惊愕地看着它。
风之精不让她碰
宝物自来都是认主的,只排斥主人以外的人,面对眼前风之精的这种情况,挽兮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可清醒些了”地上的红绫慢慢悠悠地飞起,漂浮在她的面前。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口吻,挽兮松了口气,只要还是那个她认识的风之精就行了。
“什么清醒些了”她不解地问,想起方才的情况反而道,“我还以为你睡了一觉,就不认人了呢。”
“我那是给你一点教训。”风之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果不是我及时打断了术法,你现在已经中了别人的暗算了!”
“我什么时候又中别人的暗算了”挽兮皱眉,自从上次没有防备,在玉无烟那儿吃亏以后,她现在对“暗算”这个词敏感得很。
“看看你的后颈。”风之精一扭身,在半空中化出一面镜子,镜中自然就是挽兮的后颈了。
镜子清晰的画面中,可以看到她后颈处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徽记,此刻已经不会发光了,并且在逐渐缓慢地变淡、消失。
“这是”挽兮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摸,她什么时候被人下的秘术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是遗忘之术,鄢列下的,”风之精没好气道,“就在昨晚你和他聊天的时候。”
挽兮十分意外,“他”
“我亲眼所见。”风之精道,又解释,“这段时间里我虽然在沉睡,但总留了一丝契机在你身上,只要你遇到危险,我就会醒来,所以当你被玉无烟暗害时,我其实就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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