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改开前

    沈铁军并不信奉棒下出孝子的教条，然而事实证明了从小被揍到大的孩子，再怎么犯错也不会把自己一生都坑进去，相反是那种娇生惯养到天不怕地不怕外加调皮捣蛋的娃，很大概率会因为随性而为走上邪路。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沈老实和沈王氏，那都是老一辈的父母，说话从来不带说第三遍的，第二遍不听就等着扫帚抽过来吧，这个事儿的主因是俩老人文化水平不高，也可以看做孩子太多没那个耐心，也没办法进行素质教育——肚子才刚填饱呢。

    和其他人写信不同，沈铁军和小七写信都是一笔一划的，他那笔字写的太连了人家根本不认识，然而最近这俩月的领导生涯，又导致他的钢笔字朝着狂草方向滑去，这会再一撇一捺的写了，便感觉要怎么不得劲儿就怎么不得劲儿，好在终于写完收笔。

    提起来信看了看，沈铁军又在末尾加了行字“偷偷的告诉你姜老师，让她来找我，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小七的信里自然离不开家里人和身边人，说完在家里日益下降的地位后，又说起了小六和姜华，沈卫星拜了干亲便和朱军成了异姓兄弟，有时候去那边吃有时候在这边吃，在取得了胡教授的同意后，还拉着朱军一起做了人家的学生。

    姜华在家过完年后回到羊城时，还带回了个男人，只是没敢领到家里，在外边偷偷摸摸给他租了个房子，有次被小七撞见，就给他在信里说了，沈铁军看到这里，眼前浮现出陈志标模糊的脸，两口子这是和好了

    当时找姜华当小六小七的家庭教师，是因为沈大亮两口子初到羊城，两眼一抹黑的照顾不好两人，现在有沈王氏在的话，两个家伙也适应了足够长的时间，再让她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主要是沈铁军又遇到事儿了，这些录像带有越看越多的趋势，再加上今天这从未间断的访客，也在侧面给他提了个醒，现如今菜篮子工程还没推广呢，等到推广后还指不定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随着办公室的副主任们又恢复到了先前喝茶看报的状态，沈铁军也醒悟到这是又不知道卡在什么位置上了，既然没人找他说事儿，倒也落得个清净。

    喝咖啡看报开会听通知的过了几天，气温渐渐回升，窗外的麻雀越来越多，成群结队的站在电线上面，唧唧咋咋的还有只不认识的鸟，头顶白羽浑身色彩斑斓，要不是嘴巴是尖的，沈铁军得认成鹦鹉。

    “铁军主任，外边有两位同志找你，我已经把人请到会议室里了。”

    谭红军站在办公室门口，将沈铁军的注意力扯回，飞快的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向着外边走了过去“哪部分的同志”

    “是您前段时间交的申请批下来了。”

    谭红军的眼神莫名，当时文件还是他交到区里的，沈铁军听到后点了点头，心头一阵火热“批下来了啊。”

    东西躺在方方正正的盒子里，边上整齐的码放着黄橙橙的花生米，旁边还放着个小本本，在三样东西的旁边，还有一份交接清单，神情狐疑的张伟饶是已经知道了申请者的年龄，还是被眼前的年轻人惊了下“您就是沈铁军同志”

    谭红军的神情一愣，接着便是面色一变“这位同志，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

    “哎哎哎，红军别生气。”

    沈铁军也是心有不快，找上门来质疑他的身份，往大里说这是在质疑整个部委的严肃性，只不过现在人家有任务在身，这话又是确认他身份的，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小本本，单手递了过去，开口道“这是我的工作证，麻烦你确认下。”

    “哎哎，不好意思。”

    张伟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双手接过小本本也不看，冲着桌子上摆的三样东西指了指“我们的任务就是完成交接，麻烦您看下清单和东西对不对，对的话签个章。”

    东西有什么不对的，沈铁军拿起来转过身冲着墙把玩着，冰凉的触感仿佛掌握生死之力，两辈子第一次这种感受让他有些激动，更何况还是通过合法手续持有的，当即在交接本上签了字按过章“还有问题吗”

    “东西要妥善保管，必要的时候需要查验，使用过后弹壳需要收集并进行报备。”

    张伟旁边的男人语气冰冷的说了，一双好奇的眸子在沈铁军身上打量着“这是上级充分的考虑过您的情况，才批准的。”

    沈铁军不知道他的申请交上去后，里面极其而又充分的理由，落在某些人的眼里就变了味，成了对目前街面上治安情况的指责，有用这点表示反对的，也有参考了事实支持的，最终还是后者占了上风，同意给他。

    把玩一下放回盒子里，沈铁军瞅着里面的子弹开了口“那用了后去哪领取”

    “呃”

    男人神情一愣，显然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说以你的身份找几个子弹还不和玩似的，现在便是大点厂矿企业的保卫科里都有，然而这些并不是合法途径，这么想着转头看向了张伟，开口道“您可以到区武装部登记领取。”

    张伟跟着点了点头，沈铁军没想到自己漏了底儿，下了班后将盒子塞进兜里挂在车把上，在保卫科几人的眼中油门轰起，冲上了大马路后，便感觉再爽不过。

    只是才兴冲冲的回到家，便被翘着二郎腿的余国光给惊了下“这小砸炮没什么用，威慑力不足装弹太少，7发装弹除去两发警告的，剩下的5发应付不了太多的情况，你看街上乱窜的有少于两三人的

    大多数都是四五个人，真想吃你这个肉包子，也不能少于这么个数字，更何况这玩意停止作用不明显，有那彪悍的挨上还有反抗的能力，把东西和你小本本给我，我给你换个好使的。”

    小本本上有写着使用的型号，沈铁军听到后拿出放在盒子上，既然这货说的这么爽快，他不趁着机会占点便宜才怪，目光落在了他旁边的茶几上，那里放着个香烟盒大小的绒布盒子，开口道“都答应了”

    “你的要求都答应了。”

    余国光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绒布盒子，满脸羡慕的抚摸两下，双手递了出去，开口道“就是我感觉魔方实业只能用4台110s，就这还是在跟着组装的时候边学习边组装，不过这4台我感觉也是浪费——”

    双手接过绒布盒子，沈铁军缓缓打开，扫了眼里面的东西，面上的微笑收起，悄悄合上开了口道“总不能让小鬼子进到咱们的秘密部门吧，剩下的我就只管签合同付钱了”

    “嗯，对，签合同付钱，其他我包了。”

    余国光说完面色带着谄媚的笑，搓着双手道“正事儿说完了，那个，我有个私事儿想咨询你一下——”

    将绒布盒子放进口袋，沈铁军一指凳子开口道“坐下说。”

    “就是，就是——”

    面上的谄媚之笑慢慢消失，余国光飞快的摇了摇头，满脸不确定道“嗯，就是他们有人在秀水街倒腾外汇券——”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去
    “chanfec”

    沈铁军下意识的开了口，单词chan想必都认识，那么后面的fec并不是代表卫视节目中向前纠错的forarderrorrrection，而是已经成为了历史名词的中国银行外汇兑换券的foreignexchancertificate的简称。

    “咦”

    余国光眨了眨眼，接着小脸上闪过恍然，开口道“我倒是忘了你穿成这个样，肯定被不少人问过。”

    “你是做什么事儿需要，还是有人想赚这个钱，找上了你”

    距离外汇券正式流通整整一年，沈铁军也的确是被人在路上问过，鬼鬼祟祟的好像在搞破坏，国家虽然命令禁止私人买卖，然而这个世界上的法则是存在即合理。

    外部环境是第一批留学生已经走了几年的时间，最近这批的武瑶才坐上飞往美利坚的航班，她是卖了祖宅才做到拥有充足外汇的，然而其他留学生就没祖宅可卖了，绝大多数全身上下只有发的20美元。

    内部环境是进来的国际友人们感觉自己变成了猪，街面上五毛一份的韭菜水饺，换到宾馆和饭店里就敢卖给他们两块六，想吃饱得选择二三十块的标准餐，想想你一顿饭吃个二三十，别人吃个两三块的感觉——再是土豪也不乐意。

    不乐意就只能想办法解决，周瑜打黄盖的经过一年酝酿，秀水街附近已经有了不少黄牛，余国光并不是缺外汇，正面色犹豫之际，沈铁军开了口道“你不适合接触这些人啊，哪怕去倒卖点批条啥的，也比干这个强吧”

    余国光沉默了，他直觉认为这货这么说，里面肯定是有点东西，只是想了会才醒悟两人的智商不属于一个档次，自己才大学毕业人家都要博士毕业了，飞快的摆了摆手，开口道“你想说什么，给点提示”

    “我举报的那个案子该办了吧”

    沈铁军转身摸起咖啡壶给自己倒了，放在嘴上瞅着余国光满脸狐疑的表情，开口道“那人都能当了友人们的代理人，你不怕有心人摸到这条线上，用糖衣炮弹来腐蚀你”

    余国光屁滚尿流的走了，只是冲出门没多久又转了回来，拿起桌子上的盒子和小本本再次转身离开，话都没多说一句，自己身为敏感部门的人，还不如沈铁军的神经绷的紧，这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随着余国光离开，紧闭的厨房门被人拉开，李老头穿着个打了补丁的湛蓝色褂子，手上捏着那杆白玉烟杆，浑浊的眼睛扫着影壁处，仿佛确定这货不会再返回来了，便背着手佝偻着背进了堂屋“铁军。”

    “李师傅”

    脱了衣服的沈铁军正把腿翘在桌子边上，这时听到后飞快放下，李老头可是很少有和语气这么和蔼的时候，坐直身子一让道“您有事儿”

    “嗯”

    捏着烟杆不知道在想什么，李老头坐在旁边的圆凳上，低头从烟袋里摸着烟叶，塞满了烟锅后抬起头，闷声道“你说，月亮上真的没有嫦娥”

    “您——”

    沈铁军顿时惊了“怎么这么问”

    “前两天，我听王乐说美国鬼子又发射了那个什么飞机。”

    李老头掏出火柴点着吧嗒了两口，浑浊的老眼眨巴两下开了口“说是能飞到月球上的，我说那怎么可能，林阳就说在十年多前，美利坚洋鬼子就上了月球，那里根本没有嫦娥，连树林子都没有，别说玉兔了，光秃秃的就只有山——”

    “嗯，王乐说的是美利坚的航天飞机哥伦比亚号，顺利发射升空。”

    沈铁军拿到最新的一波新闻里，就有上个星期哥伦比亚号顺利发射的专题，作为人类第一艘能够重复利用的载人航天器，哥伦比亚号的发射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力，便是打成一团的两伊战争也被压了下去。

    如果说航母代表着一国的综合国力，那么作为可返回式载人飞船，哥伦比亚号则代表了美利坚超级精密尖端科技的制造、应用以及学科建设等等等等——想想北极熊都要到七年后才发射的暴风雪号无人飞机，就能体会到此时美利坚的尖端科技是多么的强大，带给其他国家又该是何等的震撼。

    当然，沈铁军还知道这是白头鹰将北极熊拉入深渊的第一步，不过他搞不懂李老头怎么开始关心科技来了“您打算改行了”

    “我要是有你这么年轻，改行就改了。”

    吧嗒着手中的烟杆，李老头眨巴眨巴了眼，一双眼睛泛着幽幽光华“就是不知道咱们中国人，什么时候能上去转转”

    “咱们——”

    沈铁军心中一颤，飞快的抬头看了眼李老头，松树一般的额头上老大一块老年斑，回想着这些天的模样，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便感觉自打过了年，一天好似不如一天了，笑道“咱们也能上去的，嗯，恐怕您是见不到了。”

    “呵呵，我见不到有啥啊，你们见的到就行了。”

    李老头面色又白了下，接着挤出了笑容，瞅了眼厨房的方向，开口道“王乐今年25，林阳好像也23了，两人成天这么黏糊也不是办法，别到时候弄出来什么事儿收不了场。

    要不你给他敲敲边鼓，我呢也使使劲，让他们赶快把证扯了，这样他也有心思放在学的东西上面。嗯，这么一算，咱爷们认识都快四年了，你倒是和四年前没什么变化——”

    李老头变的有些絮叨，沈铁军已然是知道发生的要发生了，摩擦着手指开口道“要不，我让王乐带您去港岛查查”

    “不去——”

    李老头下意识说了，接着看了眼沈铁军“你，我怕去了就回不来了——”

    “您老人家这个弯拐的有点大。”

    沈铁军叹了口气，年前老人把带了一辈子的玉牌送给楚大招，他当时便感觉到有点不对，直到刚才说出让王乐成家的话来，如果没有老过的心态，他也是怎么都发现不了的，开口道“您问月亮上怎么没有嫦娥，怕是担心百年后去不了黄泉，然而黄泉就在咱们脚下，从古至今谁又见过与其想那有的没的，倒不如把眼前的日子过好。要是有，咱们都会去。要是没有，咱们也都不会去。又不是您一个，担那心做什么”

    李老头的年纪大了，七十三八十四的，前者是孔老二的大限，后者是孟老三的大限，说的是两位圣人都过不去的槛，在草根般的韭菜眼里，那就是天堑。

    仿佛被沈铁军解开了心结，李老头步履生风的走了，然而沈铁军是还放在了心上，老头不愿意出国去检查，是怕万一在外边闭眼了，可就成了孤魂野鬼——

    晚上吃过饭找来王乐一问，这货也发现了不对“李师傅这几天的身子骨也不行了，前天蹲在地上看个盏子没两分钟，差点没起来——”

    “那你和林阳到哪一步了”

    沈铁军的语气让王乐有些失神，这么个意味浓郁的长辈语气不应该是这货问的才对，咕咚咽了口唾沫道“我打算过些天就带她会羊城转转。”

    “你感觉李师傅还能拖多长时间”

    沈铁军转身从茶几下抽出个房本，放在了茶几上面，开口道“这两天就搬过去吧，老人家怕是不想在别人的宅子里面闭眼，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徒弟，不算外人，你们俩赶快扯证，我好把房子过给你。”

    自打同意了武瑶的要求，沈铁军便又将注意力投在了四合院上面，于是李老头带着王乐在这俩月的时间里，又给他扒拉回来三套一千多平米的四合院，算上武家这套和要给王乐的，名下便有五套之多，还都是后海边上的。

    王乐抬起头看了眼沈铁军，面上闪过迟疑之色，接着又低下头好似鼓足了勇气，飞快的抬起头道“那，那我能用你的飞机吗”

    “你想去哪里”

    沈铁军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个要求，接着想起林阳便是在机场里上班，一天到晚的都是各种飞机，应该没啥兴趣才对，这么想着开了口“要不我送你们出去度蜜月嗯，要不带着李师傅出去检查下，也许只是头疼脑热老毛病呢”

    “真，真的”

    王乐神情有些激动，满脸不可置信的飞快点了点头“林阳，林阳就想坐坐魔方号呢，我原本想着是借着下次来的机会，带她回去见见我爸妈，然后再飞回来，不过，我们能出国”

    “发个邀请的事儿，让办公室配合一下。”

    听到自己有些表错情，沈铁军也没在意，在他认知里面，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大不了四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说铁路沿线那些房子，便是手上这几套四合院也能让他躺着过完下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