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改开前

    沈铁军放下电话的时候，旁边的桌子上谭红军拿着摞文件在整理，看他挂了电话低声的开了口“我听他们说，纪检办公室前天把卓雅叫了过去——应该还是您批自行车条那个事儿。”

    “嗯，我知道了。”

    沈铁军点了点头，早上到梁兴国那销假时也没听人说，那就说明要么是纪检的在侦测阶段，要么是领导已经知道了，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没和他说，后者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对于他来说这个事儿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然，随着好久不见的徐东山出现在办公室，沈铁军便感觉这个事儿还是有点麻烦，特别是在听到他开了口后“铁军主任，您给卓雅批了一张申请自行车用公章的条”

    “嗯，对”

    一个嗯字发出了超过两秒的鼻音，沈铁军现在是明白过来，有些领导为什么会慢吞吞的说话了，这是在给自己想事情在争取时间，望着又聊了两句离开的徐东山背影，心里也就有了更多的感悟。

    下班的时间到了，沈铁军拿起了门后的风衣，进入九月份的秋老虎也只有在中午才会发威，一早一晚的凉意让他加了件外套，想想骑着摩托车也应该不会太热，套在身上到了车棚里时，便见到了穿着长裙的卓雅卓然而立，无视掉旁边推车子的其他同事，沈铁军开了口道“现在没事儿了吧”

    “还得谢谢您，要不然我就倒霉了。”

    卓雅捏着挎包的系带，圆润的鹅蛋脸上涌出了几丝红晕，声音低沉“要不是您承认，我——”

    “嗯，这对咱俩来说，都算是个教训，吸取经验吧。”

    笑着说了，沈铁军拿了钥匙转身推出小铁驴，点火启动后到了门口和保卫们打过招呼，便放下了额头上的茶色蛤蟆镜，一加油门风衣飘飘，带着几十双注目礼消失在了大马路上。

    徐东山先前来找他确认，就是在给沈铁军一个否认的机会，这也是卓雅专门在车棚堵他的原因，沈铁军承认了问题不大，否则的话卓雅搞不好要进去吃八大两——伪造单位领导人签名诓骗使用公章，这辈子算是毁了。

    “当然，这个破事儿上的关碍还是有点，现在正抓不正之风呢，你也算是撞在了枪口上，不过对你来说就是无所谓了，大不了单位里面通报批评一下，再让你补一张自行车券也就是了，你又不缺这些。”

    说话的是李东升，沈铁军不知道这货受了什么刺激，以前可没听他这么利索过，好似知道他的狐疑，旁边一直眨眼的杨小妹开了口“远一哥哥要下去了，还有三哥也要去南边布置贸易公司的事儿——”

    “那他们今天还来不来”

    夕阳西下的沈家大院里，沈铁军将风衣挂在了门后的衣帽架上，赵远一下去是肯定的，牧民官不做的话就只能像他这样干个副职，所以从侧面来说，12级的他也就和牧民官绝缘了，以后只能在副职上折腾，不过这到符合他的初衷，真要让他去干毛利民那个活，他怕是还干不来。

    共和国的架构，决定了像沈铁军这样锋芒毕露的存在是走不远的，因为国人信奉的是团结多数，这样才能形成制约到少数服从多数的集中制，至于完全照搬那套，则早就被几千万的先烈用生命给否决了。

    五千年的共和国套用不了别人走过的路，因为国情如此而导致的差异，抹不去人们对强者带来的记忆，沈铁军的出现代表着破坏，对旧有制度的破坏。

    沈铁军就是在他穿的用和来破坏着格格不入的环境，他希望自己能引起潮流，让人们知道这个时候的外国人是怎么穿的用的，以至于在没有摸清他底细的时候，还未长成的小哥斯拉李东升，也是不得不想办法靠近他“今天就我们仨，他们都跟着去了华北，我们凑了点外汇，三哥说你那一百万要是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802演习你应该知道的。”

    杨烈发现沈铁军好似不知道，接着说完满脸兴奋的继续道“这次还动用了你说的那个云爆弹——”

    “那就是说已经进入实战应用了”

    沈铁军面上现出了惊喜，他是真在吃惊，吃惊于此时的科研兔们仅仅凭借他的描述，就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从试验到列装部队。

    沈铁军自然不知道，当演习中的炮兵群齐射后的爆炸硝烟被电子干扰机、轰炸机群、歼击机编队、强击机编队、直升机机群冲散后，当地面滚滚的坦克步兵装甲车迅猛碾压过阵地消失时。

    一架没有编号的轰炸机，陡然出现在了三万多名观礼嘉宾的眼前，在到达指定目标上空扔下了个圆锥形的铁罐，由减速伞缓缓的从天而降，在距地面目标还有几十米的上方化作一团白雾。

    下一刻，火光闪现地动山摇，高达三层的建筑物顿时被火海盖住，随着猛烈的爆炸声传来，巨大的火焰化作了朵蘑菇腾空而起，当即令无数的观礼者色变——蘑菇云！

    “那个还是经过铁军的整理才研制成功的，杨烈你就别在老王面前卖瓜了。”

    李东升对于胡乱插嘴的杨烈很是不满，都耽误自己说正事儿了，不想才呵斥完这货，旁边安静的杨小妹开了口“沈铁军，我听说你家里有新电视了还是很清楚的”

    “嗯，是很清楚，但是现在看不了，没有片源，我已经让他们在制作了。”

    沈铁军瞅着李东升发黑的老脸暗乐，杨小妹是除了杨三的面子外谁都不给，该吃吃该喝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时听他说完，好奇的小脸歪了歪“你什么时候能制作好”

    “我又不会，得个几天吧”

    沈铁军眉头微皱，他这次装的nhk高清电视是由9块41寸——这个尺寸是nhk目前为止能制作出最大的单体屏，进行拼装为一块显示墙来进行播放，他走的这几天就已经安装完了，还进行了调试“现在只有个演示录像带，小鬼子的富士山和樱花节，你要不要看看”

    像哄小孩子似的安抚着杨小妹，这是大人们对于玩闹的孩子最拿手的处理办法，那就是满足她的要求，别让她耽误自己的事儿“不过在后面的二道院子里，咱们都过去吧。”

    王乐跟着李老头和赵老头去了长安，新婚燕尔的林阳也向单位请了假跟着过去，家里就剩下了齐磊和尤志伟，前者偶尔会去房管所踅摸房子，所以今天这时家里就剩下了个尤志伟，看到四人从堂屋出来，飞快的开了口“铁军，咱们今天怎么吃大梅姐说她今天不来了，童敏姐说她在信息中心那吃了。”

    “伟哥，四菜一汤来个辣子鸡，其他你看着弄，量大点再蒸一锅米饭。”

    沈铁军点了点头，他和沈大梅回家后，姜华就把家里剩的录像带也都拿了过去，得知有看不完的新闻和tv，童敏的脚丫子还没好利索，便也跟着过去了，看样子在那边过的不错。

    “那就来个剁椒鱼头和紫菜蛋花汤，再炒个去火的苦瓜。”

    尤志伟飞快的报出了菜名，沈铁军转头看向了杨小妹，开口道“小妹有忌口的吗”

    “小妹没有忌口的，就是想吃鱼，嘿嘿，我也想吃。”

    杨烈瞅着杨小妹就笑，后者飞了个白眼瓜子脸上闪过回忆道“有鱼了就不要紫菜蛋花汤了吧，有西红柿吗来个西红柿鸡蛋汤也是不错的。”

    “有，家里有西红柿，那就把汤换成西红柿鸡蛋汤了！”

    尤志伟说着看了沈铁军点头，后者已经知道这货为什么会问了，这是知道有外人，特意跑过来让人家点的，否则大家一起吃了差不多两年时间的饭，谁的口味那也是不需特意去问的，饮食习惯就和人的嗜好差不多，除非不必要的时候是没人会改变。

    “嚯，你这是电视”

    随着沈铁军打开了二进院的东屋，杨烈顿时被眼前看到的东西给惊呆了，原来两间东屋厢房现在已经被打通，毕竟十几个平方的房子里放九台41寸电视拼成的电视墙，那个距离就太近了，于是乎把两间屋子相连的墙扒了，两头用工字钢加固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一堵电视墙。

    。




第三百四十七章 等着吧
    进入八十年代第二年，人们开始了从吃饱穿暖到更高追求的转变，街面上好似一夜之间多了不少人，卖菜的卖肉的卖小鸡仔的还有卖衣服的，偷偷摸摸的电子表收音机也不要票证，虽然都知道来路肯定是不正，然而不要工业券和票证的花钱就能买来，那些凭证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大家也好似都忘了。

    没了票证的制约，钱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不知道是街上的东西多了，还是东西贵了，人们手中的钱是不禁花了，为了一分两分的也是能唠上半个小时，张凤春拎着帆布包在门口看了好一会，正当她隐隐察觉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之际，远处的站台边上下来了个人，连忙收拾心神将手上的帆布包换了个手，先前那个已经麻了。

    第二天一早沈铁军打量着路边卖菜的，现在天和县的红袖章已经不追这些人了，但是敢摆摊到县委招待所门口，也从侧面说明人们在适应改开的节奏，自发的去寻找活下去，甚至是活的更好的门路。

    冲着张凤春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昨天见完后谈了去向，这姐姐还要连夜赶回青周，他便让谭红军给她在招待所开了个房间，反正今天他也是要从青周回首都的，既然打了来找他的旗号，半路走个夜车什么是真的需要运气，更何况长了这么个模样，真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到时候张启生找他要人就坏了。

    车是三天前来时坐的小巴，司机也是那个司机，昨天下午赶过来的，沈铁军先是让吴征几人上车，最后看向了送行的王猛，开口道“招待所门口的大路上都有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这些可都是现成的劳动力，干建筑工可能不会，但是拉去整治河沿疏通滩涂是没什么问题的，要不然总是闲着容易出事。”

    时间太长，沈铁军已经记不起天和县出的几个大事件，只记得最厉害的是他进了手帕厂后没多久，就听说保温瓶厂出了个流氓，趁着夜色溜到厂子里浴池的房顶上偷窥。

    连续几次作案后被抓住打断了条腿，警察要是再晚到会另一条腿也保不住，连忙送到医院后进行救治后连法院都没通过，就送去了劳动教养，糊火柴盒子。

    按说这个事儿原本也就过去了，不过人在教养一年后放出来没多久，保温瓶厂不远的化肥厂宿舍又出了个流氓，专门偷女人的内衣内裤，就有人想到了这位头上，后来传唤几次把人喊来，确认没有作案的时间也就放走了。

    然而随着严打开启，就有警察想起这位在做什么，摸到门上时砸了半天没动静，但是屋里飘出来的味，就引起了才从部队上转业警察的注意，那个味儿他在猫耳洞里闻了几个月，当即破门而入，不过很快就吐着出来了。

    锅里煮着的是当时指认流氓的证人，后来有人私下说流氓当时是被屈打成招，在进了劳改队后被其他犯人当成流氓犯来对待，不到半个月就捡了肥皂——也就是这货一年的劳动教养时间里，捡了11个半月的肥皂。

    很多人以为犯了强奸罪的人在进入监狱后，会被其他服刑人员看不起，甚至是过的生不如死捡肥皂啥的，这当然是在扯淡，也许是国外的片子看多了，以为都是国际通用惯例的认为盗亦有道。

    然而在共和国的监狱里面，这属于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绝大多数服刑人员关注的是自己表现好不好，够不够的下次减刑的标准——至于要违反监规去打抱不平，有这么个想法的都是要打靶的，而这些人又往往会单独关押刑具在身，于是打抱不平这个事儿依然不可能出现。

    不过上面的情况只适用于监狱内服刑的人员，放在沈铁军这个时候的劳动教养的范畴来说，相对管理松散的制度下，也就会出现一些传说中的事儿。

    当然，无论这位是不是被屈打成招，以至于在里面捡了年把时间的肥皂，可锅里的人却是他煮的，结果便是在公审大会后，拉去南河沿上打了靶。

    “嗯，我知道了，你路上慢点。”

    王猛很显然没有往心里去，沈铁军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他已经尽力了，上辈子里的那个流氓就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出现的，现在县里倒是抓了不少流氓，然而却没有偷看女浴池的，他又不能跑去问费长江，目送低矮的民房消失在身后，车窗外的田地里人影斑斑，赶在朝阳升起前好再多种点。

    车子到达青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快一点多，一行人在青周饭店前下了车，沈铁军从帆布包里摸出了东西，叫住了要离开的张凤春“这个你拿着，按这个按钮可以放电，记得别让人近了身，电池不多，普通照明就别用了。”

    瞅着沈铁军手上电光闪现的手电筒，张凤春扫了眼远处背对着的人们，好奇的接了下来“那我就在家等着了”

    “等着吧，不过记得让你父亲注意点调动函，别和我当时等通知书一样傻等，我那是没有办法去查询，你要小心有人使坏藏起来。”

    沈铁军望着面前的娇颜，心中不禁替张启生头疼不已，作为父母来说，生了这么个小棉袄绝对是值得骄傲的，可想想未来二十年里道德长城崩坏的环境，这么一想倒是记起上辈子倒是没注意过她。

    “也许是家庭美满，在哪辆车里坐看自己开网吧呢。”

    目送张凤春挥手告别离开的风情，沈铁军笑着也挥了挥手，旁边的谭红军已经走了过来，开口道“钱主任的秘书秦鹏同志在里面，说是已经给您定下了房间，昨天他离开的时候，问了我下咱们列车的时间，我就告诉他了。”

    “嗯。”

    缓缓的点了点头，沈铁军这次出行对于谭红军还是很满意的，没有谄媚没有生疏，在自己想找他的时候会出现在视野里，平时的话就好像不存在似的，不过当他转身缓步迈上台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谭红军的声音“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想找他谈谈。”

    浓重的青周口音传来，沈铁军转身看向了身后，便见到谭红军面前站着两个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个穿着花格子衫的留着头长发，不到一米七的身边跟了个穿着绿色军装，却敞开襟的矮壮男子。

    这会儿花格子衫的手正指向沈铁军，谭红军面色已然变了，厉声道“你是哪个单位的”

    花格子衫被问的一愣，消瘦的面颊上一双黑眼圈里，不大的眸子扫着台阶上的沈铁军，他已经好久没被人这么问过了，正犹豫间旁边又传来了个声音“宁宁，你去大堂让人把保卫科干事喊过来，顺便再给省厅打个电话，就说有人拦住了部委的领导，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

    吴征说着发现吴宁宁进了饭店，转头看向了沈铁军，开口道“铁军你不用理他，进去再说。”

    “嗯，好。”

    沈铁军转头看向了依然堵在花格子衫面前的谭红军，眼皮连夹都没夹花格子衫，转身施施然上了台阶，这么会功夫饭店大厅中已经跑出了三个穿着干部服的男子，年龄最大的中年男子面长眉细，瞅了眼远处台阶下的花格子衫，面色便是陡然一变“杜兴，你堵在这里是不想好了”

    “这位同志，你喊他杜兴”

    沈铁军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发现对方转头望来，拉开穿着的单薄夹克，将别在肋下的东西露出后，拿出了个小本本，开口道“我是农业部的沈铁军，麻烦你们拿下这两个人，别让他们跑了。”

    “这——”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嘴皮子哆嗦了下才想开口，沈铁军已经亮完的小本本塞进了夹克内兜，探手打开了肋下套子上的皮扣，握住了略带凉意的把，打断了他道“要么我自己来。”

    “去，把杜兴他们俩控制起来！”

    中年男人终于放弃，侧头冲着远处的花格子衫看了过去，开口道“杜兴，你要配合我的工作！”

    狠狠的瞪着眼让杜兴老老实实的被手下捏住胳膊，中年男人已经转过了头来，冲着沈铁军啪的敬了个礼，从口袋里摸出了个证件道“同志你好，我是青州饭店保卫科科长朱长静，能麻烦看下您的证件吗”

    将皮扣扣好，沈铁军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个小本本，打开后一亮飞快的收起，转头看向了满脸好奇的格子衫，开了口道“我要借用你们的办公室一下，看看这位在青周饭店门口堵我的——杜兴是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