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改开前

    “那就谢谢了！”

    凯瑟莉捏着刀叉和筷子，很快就将餐盘里的牛肉切开，然后便笨拙的拿起筷子，像是蹒跚学步的孩童慢慢夹起，张开嘴巴接了进去，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嗯，真是太棒了！嗯，吉米你刚才的发音有点闷了”

    竖着耳朵听过正确的发音，这也是沈铁军为什么不想和她接触，也要捏着鼻子交流的原因，共和国式的英语概念还是他提出来的，哪怕做好了不出国的打算，可为了能够增加知识也是要学的，于是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你来我往的讨教过，凯瑟莉对这位年轻的老师有了大致的了解，饭菜虽然不是很合口，吃起来看似细嚼慢咽速度却不慢，满脸好奇道：“吉米，你有宗教信仰吗”

    “没有”

    沈铁军下意识的开口，飞快想起了曾经写出的诗，接着笑道：“是相信希望吧让你见笑了。”

    “很多夜晚我们曾恳切的祈祷”

    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凯瑟莉放下了刀叉，开口道：“我以为你和我都是上帝的羔羊，可见你的祈祷是一种意象化的具现，我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该如何的可怕，嗯，我并不是说你很可怕，我是说那种——”

    “我明白你的意思，先前也许是我的表述不是很恰当，我没有你那种基于某种宗教仪式的信仰，但是我有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烙印，在我看来这种烙印，便是我的“信仰”。

    这个烙印要求我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做了不可以做的需要承受应有的代价，就其所体现的约束性来说，和绝大多数的教派有着极大的相似性。”

    沈铁军的大脑高速运转，改开的大门已经开放，任何一个进入到这个国家的友人们，都会或多或少的感受到这个国度的落后，从物质到精神的全方位批判，导致一批人对这个国家失去了信心。

    凯瑟莉目露好奇，她还是有些无法想象会有这种情况：“吉米，我无法理解——”

    “在大多数的教派信仰中，祈求的存在都是可以帮助人们解决烦恼的”

    沈铁军小心的措辞着，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英语词汇量还有很大的短板，开口道：“在共和国五千年文明的传说中——天破了，我们的祖先炼石补天；洪水来了，我们的祖先挖河疏浚；生病了，我们的祖先遍尝百草以求灵药；

    曾经有人问，说你感觉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我所回答的是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的活，那人又问怎么样才算是好好的活，我回答他的便是——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

    我感觉这种对生活的态度，才是中华民族得以延续五千年的根基，也就是我现在的信仰，它不是哪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灵赋予的，而是这五千年里无数华夏祖先所铸就的。

    所以，我们在祭祀祖先时会顶礼膜拜，仪式感十足庄严肃穆——祭祀结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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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意兴隆
    “而据我所知，在你们的神话里面，火是上帝赐予的；在希腊神话里面，火是普罗米修斯偷来的；而在华夏的神话里面，火是我们的祖先钻木取火获得的——”

    “每个文明的传说里都有关于洪水的传说，印第安文明中说是一对兄弟在洪水中幸存，然后让一只鸟救了，并且和雌鸟生了六个孩子；吉尔伽美什史诗中和圣经中记载相同，诺亚的方舟；我们的祖先则是挖掘河道进行疏浚，并且战胜了洪水——”

    “每个文明里都有太阳神的传说，并且在其文明里面拥有绝对的权威——除了华夏文明，有个叫夸父的人嫌太阳温度太高，就想去追上他摘下来，当然他累死了，然后过了没多久，便有个叫后羿的祖先将太阳射了下来——”

    “后来，有个叫老子的先哲进行了总结，说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看似在抱怨，实际上是在说你不想当刍狗，就只能去反抗！去抗争！哪怕对方是神！！”

    爱因斯坦曾经用一个圈来总结人们对知识的理解，圈内是人们会的知识，而圈外则是因这些知识引起的无知，凯瑟莉对于沈铁军的表述很困惑，脑海中模糊的概念无法具象化，也就更不能用语言来说出口，直到吃完饭放下刀叉，才发现听到的这些，竟是触动了心中的羔羊。

    默默的看了眼沈铁军，凯瑟莉端起盘子走了。

    周英和庄玲有些好奇，先前这两位老师baba的只能听懂某个单词，说的你来我往正激烈的时候，突然有人端起盘子走人，这是吵架了

    “嗯，我吃饱了，要回去休息了。”

    周英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端起后和庄玲远去，留下的沈铁军满脸问号：“不至于吧”

    饭点结束，沈铁军跑了趟研究生班，说是研究生班，实际上也就小猫五六只，80级的研究生还没79级人数多，羊外又不是什么大的院校，每个专业分下来也就这么点。

    看着没事儿回到办公室，手上的资料看了没多久，两个眼皮开始打架，看着外边刺眼的阳光，耳朵里的知了声都能引起回音，实在是困的没法了，偷偷的跑回了宿舍里。

    一觉睡到——满身汗，沈铁军拿着脸盆到凉水房里冲了个凉，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晾起来，便想起了操场上训练的周英。

    整齐的方队令行禁止，绿色的军装背后是大片大片的盐花，沈铁军瞅着热浪滚滚的操场，正踅摸着周英的班级时，旁边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跑了过来：“你好，你是哪个班的，怎么不上课”

    没有军衔的大头兵面色黢黑双眼有神，盯着沈铁军是满脸好奇，扫着他的发型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看你年龄不大”

    “我是老师，来看看。”

    军衔还没恢复，沈铁军不想和这些人多说，夹着书到了学校门口，崭新的水泥路已经晾干，旁边的养殖场据说要搬走了，倒是路旁的大叶榕依旧挺拔。

    薄底儿的皮鞋踩在平摊的水泥地上，平坦的感觉直到大马路上，沈铁军瞅着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便到了齐家饭店里面，不想李小强正陪着两人坐在凉荫里，看他来了连忙站起：“嗨，我还说等会去找你呐。”

    “下午没课，睡了会出来溜溜。”

    沈铁军目光落在旁边的男子身上，个子不高留着平头，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气势，正满眼好奇之际，旁边的李小强笑道：“钢哥，这是我朋友，羊外诗人铁军。铁军，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钢哥，杨钢。”

    眸子微缩，沈铁军笑着伸出了手：“你好，钢哥！”

    “你好，铁军！”

    保持着距离的手一握即松，杨钢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面前年轻的面庞，侧身道：“既然不是外人，那咱们就别客气了，闻名不如见面，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书生模样，倒是没想到如此时髦。”

    “年轻人嘛，时髦点好。”

    沈铁军心有揣揣，先前的名字入耳，自然浮现出了这块土地上赫赫有名的存在，想到这里便感觉有点庆幸，要不是兰教授为他遮风挡雨，这种人物怕是早就出现在面前了：“正好和人做点生意，财务算是自由了，钱赚来不就是花的么。”

    杨钢坐在马扎上，白皙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上次谢谢你了，小强说你点的头，九章那边才松了口。”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沈铁军跟着坐在屋檐下，享受着过堂风的凉爽，开口道：“就像咱们举行的英语考试，从大内到教育部，都在努力的按照人家的模式和难度来执行，但是人家就是不承认，因为你做的再好，也是不符合规矩。

    乍一看来说有点欺负人的意思，可仔细想想，今天你们可以自己搞一个，明天别人可以自己搞一个，刺儿头一个又一个的出现，久而久之这么点话语权也就没了，于是去年不知道多少人的辛勤汗水，全部打了水漂。

    必须按照人家的规矩来，包括铅笔答题卡都要从美利坚空运过来，你只要想融进来，这些都是要付出的代价，在没有掌握重新制定规矩的资格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打破现行的规矩——”

    沈铁军的话音未落，厨房里面传来了声吊嗓子：“齐老板，生意兴隆啊”

    接着齐磊的小脸探进了院子，沈铁军点了点头：“还是按照那样做，让他签个字拿钱。”

    齐磊点了点头缩回厨房，李小强有些好奇：“这是——”

    沈铁军笑了笑：“当时兰国栋想干的事儿，现在有人干成了，几个回城的知青仗着人高马大，嘿嘿。”

    “我x！”

    李小强面色一愣，接着站起身摸起了屁股下的马扎，沈铁军连忙站起了身，开口道：“你想干嘛给他开个口子”

    “我肯定要给他开个口子！”

    李小强面色一变，瞅着沈铁军老神在在，眉头皱了皱：“铁军，你这也是看人下菜啊”

    “我看个屁的人下菜。”

    沈铁军探手拽了他手中的马扎，放在地上坐下道：“要是我不认识兰国栋，我也会让他签个字拿钱走人的，你现在也算是个老板了，以后这种事儿怕是会遇到不少，该给的要给，不是说咱怕他，是因为那就是臭狗屎，我这只鞋就三百多块，踩一下你说还要不要穿”

    李小强看了看他脚上灰了吧唧的皮鞋，眼睛一瞪：“这么贵”

    “这是一只的价格，鳄鱼皮的。”

    沈铁军伸出脚在他面前看看，满脸骚包：“看不出来吧，那钱就是买个平安，他拿了钱自然要扛起应有的义务，然后等这个数字再大点，就能去报警让警察处理了，至于到时候是死是活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佛度有缘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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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猜出来了
    钱还是让人拿走了，杨钢又坐了会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行，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铁军你这些房子顶上以后要放高射炮，国法如此。”

    “你都说是国法了，我还能炸翅儿么，你慢走。”

    沈铁军跟着说了，和李小强将杨钢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自行车远去，才发现右手心已经湿了：“你这家伙，他来你也不说声”

    “呵呵，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想起啊”

    李小强面色讪讪：“没想到你猜出来了。”

    “嗯，二代嘛”

    沈铁军呼出了口气，先前之所以强调国有国法和规矩，还是被这么个大号的鳄鱼给吓的，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听明白：“能让你出面借车的，你以为我会不想想”

    李小强面色陡然一变：“你——”

    “我怎么了”

    沈铁军扫了眼这货，笑道：“怎么，你以为我接近你，是想图什么你就不用你这个榆木脑袋想想，我为什么不把这摊子事儿给兰国栋，而是给你了”

    李小强面色一红，闷声道：“你，你这不是**裸的鄙视我么放心，到时候把他们弄进去，你就看我的表现吧。”

    “呵呵好！”

    沈铁军笑了笑，杨钢话里说的是国法，李小强说的是也是国法，想着到时候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怕是两人怎么也想不到三年后的场面。

    又聊了会天，时间也就到四点半了，沈铁军出了饭店在门口上了公交车，司机和售票员便瞅了过来，这个点不早不晚的，上班的没下班放学的还没到点，坐了十几分钟在白云小学站下车，距离放学的五点还有八分钟。

    学校的旁边已经有摆摊的了，一个小炉子架在三轮车上，沈铁军进了一看是个卖肠粉的，瞅着老板稚嫩的面庞，开口道：“多少钱一份”

    留着平头的老板嘴一张，声音有些尖：“八分”

    目光从黢黑的面上下落到喉结间，沈铁军点了点头：“那给我来一份”

    八分的肠粉，自然没什么吃头，好在沈铁军也不是饿了，端着个小碗蹲在路边当做零食吃，便见到白庆娟挺着肚子从公交车上走下，连忙站了起来：“大嫂，你怎么出来了”

    “去了趟医院做检查，正好回去，这不就下来看看。”

    白庆娟神情飞扬面色红润，不到个月的时间已经学了不少粤语，和沈铁军打着招呼看向了他手上的肠粉，笑道：“嫂子最近也在学这个，晚上去家里吃吧”

    “我是下午没课，这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小六小七怎么回去的。”

    沈铁军三下五除二吃光，将小碗还给了老板，掏钱付账后也没让白庆娟：“大嫂你现在还没过水土不服的时候，外边的东西就别吃了，还有小六小七。”

    “这个我知道，医生也是这么叮嘱的。”

    白庆娟捋了捋耳畔的长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原先凹下去的面颊恢复不少，圆润的下巴也有了，瞅着学校的门打开，开口道：“我打算到时候把咱娘接过来，正好这边气温也高，好让老人家也过过不冻手冻脚的年——”

    “这个事儿你和大哥商量小七，小七，咦，小六呢”

    半句话没说完，学校门口冲出了小七的身影，穿着身碎花连衣裙衬着小脸黢黑，发现沈铁军后面上露出了惊喜，连蹦带跳的到了面前：“四哥”

    “小六呢”

    沈铁军帮小七捋着乱乱的小辫，看到他毛手毛脚的样子，白庆娟连忙过来帮忙，便听小七嘿嘿一笑：“六哥被学校留下了。”

    沈铁军有些惊讶：“怎么回事”

    小七转头看着学校道：“六哥的同学把墨水弄他衣服上了，他就把墨水倒在那人脸上了。”

    “那你跟着大嫂稍等，我进去看看。”

    沈铁军冲着小七说完，便大步向学校走去，进了学校直奔五年级的办公室，当时办理入学手续是李小强跑的，后来他连着送了几次，也知道学校的办公室在哪。

    沈卫星低着头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墙角，在他的对面还有个差不多大的男孩，脸上黑不溜秋的只剩眼睛和牙齿是白色的，好似黑叔叔，只看这么个状态，沈铁军飞快的到了面前：“沈卫星，怎么回事”

    “四，四哥”

    沈卫星听到熟悉的声音面现惊喜，看了眼对面的朱军，飞快侧过身子开口道：“他上课的时候往我脖子灌墨水，我就把墨水泼他脸上了，然后他还动手，我把他揍了顿。”

    白色的短袖后背一道泼墨痕迹，沈铁军到了面前扯开小六的短袖，便见从后脖颈沿着脊柱都黑了，连着裤衩屁股上都是黑色的墨水，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朱军：“你为什么拿墨水灌他脖子”

    满脸黑不溜秋的朱军翻了个白眼，露出了半口白牙：“他挡住我看黑板了。”

    “哦”

    面色一正满脸恍然，沈铁军抬头看向了门口，便见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正站那里张望，当即开口道：“你好，请问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吗”

    女老师有点蒙，飞快开口道：“我不是他们俩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