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改开前

    “我不光猜出来了。”

    沈铁军心中一沉，徐红竟然还真想当个体户，飞快开口道：“这边买卖的话没什么问题，但是在咱们家里就不一定了，倒买倒卖的投机倒把，被抓就别想进厂了，你以后打算就干这个了”

    “这——”

    徐红有些傻眼，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投机倒把自然听说过，可自己干的这个事儿，也不是什么紧俏物资啊：“我买卖这个，又不是紧俏物资——”

    沈铁军撇了撇嘴，开口道：“钱广赶大车，给我捎点货，榛子辣椒还有蘑菇。”

    徐红蒙了：“你在说什么”

    周英开口道：“咳，铁军在说电影《青松岭》中的台词，我们学校前些天才看过，车把式钱广经常帮人捎山货卖到城里，而拒绝卖到供销社，后被挖出逃亡地主的身份，最终被红袖章发现，判了个投机倒把。”

    沈铁军点了点头，开口道：“当时投机倒把还没入刑，也就是刑事犯罪，属于违法和犯罪的区别，相信就不用我给你解释了吧”

    当时不是犯罪，抓了也只是送去劳动改造，1979年这条加入到了刑法里面，想想沈铁军掌握的网点正在倒腾的电线，也就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的紧张。

    羊城地处改开的前沿阵地，一切的目标都是为了吸引外商增加资本的流动，就这沈铁军还每天都是兢兢战战，生怕有天警察上门把这个网点给端了。

    想想徐红这傻大姐要去周省搞个体，他就只能往坏处去想，这个罪名属于口袋罪，投机倒把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按照这个概念来说，所有搞个体的都能被扣上这个帽子，弹性很大。

    要不是在毛利民和钱伟宁面前说开，刘大刚搞的知了猴就是在钢丝绳上蹦迪，这娃家里就他一根顶梁柱，要是被抓去判了刑，一大家子可就不知道怎么活了，严打还要等两年，但是投机倒把被拉去打靶的，已经出现了。

    徐红小脸傻白，满心的发财梦破碎，顿时哭丧起来：“我，我，那我这趟可亏大了——”

    “做生意嘛，有赚有亏才正常。”

    沈铁军没问她亏了多少，看着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很快周英回过神来：“对了，沈铁军，你帮小红开个介绍信吧，这一趟就当来转转了。”

    介绍信自然是没问题，沈铁军点头应下，也没去问徐红今晚住哪，什么东西都丢了，看着周英带她回到学校，转悠着摸了个校徽出来给她别上，偷偷摸摸领进了宿舍。

    羊外的宿舍没有宿管阿姨，每个寝室都有自己的室长，负责卫生的监督和人员的管理，周英这个寝室里的室长便是她自己，凭着入学时和樊琳的关系，很快就在宿舍里和班级里建立了自己的权威。

    现如今要偷偷的带一个人到宿舍里，周英没说话沈铁军就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回到办公室才想推门，旁边传来了个声音：“小师兄。”

    童敏满脸委屈的从柱子后面走出，沈铁军不禁有些好奇，看了眼手表道：“这个点是你在上课的点吧”

    研究生班很少有大课，作为关系比较近的同学，沈铁军自然知道这个妹子的课程情况：“找我有事儿”

    “那个，我惹了点事儿。”

    精致的面庞有些微红，童敏低下了头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刚才去办公室，值班老师让我去叫周英，我下意识的说出了她和你出去了的消息——”

    “嗯，没事。”

    沈铁军有些无语，可人家都承认错误了，自然是没办法继续责怪：“也怪我忘了叮嘱你，行，我知道了。”

    嘴上说的没事儿，沈铁军却知道这个事儿可大可小，回到办公室看到沉着脸的值班老师，这货叫林启斌，年龄比他大了一圈，飞快开口道：“林哥，我带着周英把她朋友接出来了。”

    “小沈你叫我声哥，那我就直说了。”

    林启斌眼皮抬起看了眼，满脸沉重：“先不说你现在是老师，周英同学还是学生，就是擅自把未经允许的公事儿私自告诉别人，这便是有违职业道德的。

    我知道你和周英同学是老乡，以前又是笔友。但是，你们现在是师生关系，你学习期间的生活我也看在眼里，可现在成了老师，在学校里面要起到表率作用。

    而且据我所知，周英好像要代表大一参加学生会选举，去年你和廖红旗之间那个事儿，是忘了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应该为周英同学想想吧”

    有人打小报告了

    童敏还是别人

    沈铁军眉头微皱，大佬们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去年代表的选举闹的沸沸扬扬，今年不知道哪位大佬拍了脑门，学校里的学生会也要这么搞，瞅着林启斌能拧出水的大脸，这货是白秋忠的关系，当即点了点头：“嗯，我也想过现在有些不务正业——”

    林启斌眉头微挑，不大的眼中闪过喜色，沉声道：“那，你写个检讨吧”

    “检讨就不用写了。”

    心中一阵冷笑，沈铁军开口道：“我准备辞去研究生班辅导员的工作，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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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外来的和尚
    “小沈的年龄还小，担任老师的时间还不长，工作上还不是很熟悉，心理上还需要一个转变过程，你的年龄是他的一圈还多，我怎么没听过这样要写检讨的”

    寂静无声的办公室内，李贵菊满脸威严的看着林启斌，这时学校的管理还没多么严格，有那家里来的父母要借住的，学校也都会网开一面，毕竟法理之下不过人情：“他做错了，批评一下，让他下不为例就可以了，你这还要写检讨”

    林启斌的大脸胀的通红，陡然记起当年这货逃课喝酒被部里领导抓到，然后学校让系里给了个通报批评，听到李贵菊的语气放缓，飞快开口道：“是，李教授，我把沈老师的年龄给忘了，谢谢您的提醒。”

    李贵菊看了眼沈铁军，自顾自的出了办公室，后者也跟着追了出去，到了拐角处几步赶上，飞快开口道：“老师，我是真不想继续干这个辅导员了——”

    匆匆的脚步一停，李贵菊面上的威严收起，开口道：“怎么，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

    “不是。”

    沈铁军叹了口气，他跑去和李贵菊说了不想干辅导员的事儿后，便被她带回了办公室，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家长来出气，当着林启斌的面又不能拆台，此时发现没有外人，开口道：“我喜欢周英。”

    呼吸一滞，李贵菊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飞快的看了眼四周，低声道：“你这孩子——周英好像比你大不少”

    羊外对于学生谈恋爱是不反对的，可那仅限于学生之间，对于师生之间的事儿和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瞅着沈铁军绷着个脸默然不语，李贵菊大脑高速转动起来，心中有些拎不清这货此时是不是成熟的状态，按照他的语气来说是成熟的，但谁家成熟的人会说出这种不成熟的话

    一瞬间，李贵菊也搞不清这货是不是成熟状态，瞅着这货的穿着打扮，原本是想说两句，一想这个状态总比以前那个大光头来的顺眼，于是开口道：“行，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你先继续干着——”

    目送匆匆而去的背影消失，沈铁军有些蒙，这么个说法是个什么意思，行的话为毛要先继续干着

    沈铁军是有些蒙，只不过与他一样的，还有才被训了顿的林启斌，第二天早上在家吃过早饭，看到门口贴在布告栏里的通知，是差点把舌头咬了：“免去沈铁军研究生班辅导员的工作”

    匆匆回到办公室，发现童敏正在收拾沈铁军桌子上的东西，林启斌飞快开口道：“小童，沈铁军现在在哪”

    “小师兄现在在应用研究所那边。”

    童敏抱着厚厚一摞书说完转身走了，到了应用研究所的办公室，便见禄教授翻看着学习报告，满脸正色：“你说的这个情况，倒是真值得重视，我研究的侧重点虽然是语言应用领域，但是对于教育方面也不陌生。

    就你现在所提出的现象来说，其重要性比你之前那篇强的太多，因为这涉及到全国乡村几百万孩子和几千万家庭的命运，我建议你能就这个方向继续调查下去，而且是越快越好，有什么条件你直接说。”

    童敏默默的看了眼和禄教授对面而坐的沈铁军，便听他开了口：“但是我要研究下去的话，那报考您的博士生就——”

    “呵呵，你这家伙，这点我要批评你！”

    禄教授满脸的笑容飞快敛去，面现正色声音低沉道：“我虽然研究的是语言应用领域，但是咱们文科博士研究生，则并不一定要在这个条条框框里继续钻研，而是要引导像你这样的学生，去剖析某些现象背后的原因，以便帮助人们认清改善这种现象，使其朝正确的方向做出调整。

    就像你报考羊外时的那篇论文，这两年已经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引起了国家对于英语专业的重视，从侧面起到了推动学科建设的作用，单就这点来说，所有英语类院校都要领你的这份情，而这也是上次你答辩时，会有那么多巨头和大佬到场的原因。

    但是你现在提出的这个现象，如果能够独立完成研究，并且以论文的方式发表，可是比你报考羊外那篇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就重量级来说，足以让你考入中科院哲学社会科学部！”

    沈铁军有些懵懂：“那不是要学哲学”

    “你——”

    禄教授好悬一口血没喷出来，发现沈铁军满脸问号好似真的不知道，只得开口道：“现在叫做社会科学院，与科学院地位相等，由中间大佬直接领导，直属于政务院，不说咱们学校，那水木和燕园也属于教育部——”

    提起社会科学院，沈铁军心中便已了然，禄教授说了这么多的话，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智库。这个地方看似只是个研究机构，没什么权利，但是由于可以影响政务院，其背后代表的重量自然是不言自喻，动不动就拿大炮打蚊子的地方。

    沈铁军的心野了，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升起颗小太阳，禄教授眼看成功挑起了他的野心，知道还不是做梦的时候，开口道：“嗯，你也不要多想，研究生院只是社科院下属的大学，你现在只有完成这篇论文，再整理成调查报告才是重点。”

    沈铁军重重的点了点头走了，禄教授望着关上的屋门，没多久便见兰教授推门进来：“他没看出来吧”

    禄教授面上露出了疲惫之色：“我算是把他的野心给挑起来了，至于他的心思倒是没看出来，徐老昨天夜里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做好北上的准备，看样子羊外这里，是没有博士生的授权点了。”

    “这个能猜得出来。”

    兰教授倒是没太大惊讶，瞅着禄教授就笑：“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让他报考你博士生的原因，你是外来的和尚，羊外这个庙太小，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现在国家陆陆续续组建新的院校，抽调精兵强将自然是应有之意，这段时间正好给他找点事儿做，省的围着那个周英转悠，我倒是没看出来他有恋母情结。”

    禄教授笑着松了口气：“现在怎么着，也能拖他个一年半载了，唉，年轻就是好啊。”

    兰教授和禄教授齐齐松了口气，以为沈铁军要完成这篇名为《论责任制对乡村教育的影响》需要一年半载时，可是想不到他出了门，便直奔到了饭店：“齐磊，让小虎给所有信息网点拍电报，让所有的人去最近的农村中学小学打听消息，最好能拿到学生花名册，要详细到学生所在的村子，然后问下学校老师们的工作状态，还有学生辍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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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虎头蛇尾
    经过两年的发酵，始发于1978年的大包干已经遍地开花，各个地方的公社中学还算好点，毕竟少的几个生产大队供应一个，多点的十几个供应一个，而放到村办小学这个层面，仅仅在数据汇总到沈铁军手中时，一组组的数字像是刀子扎的他呼吸停顿。

    失去了各个生产大队的支撑，早已因知青回城而教育质量大降的村办小学，此时大多已经到了人去楼空的地步，往日没有工分的孩子可以下地干活，最次的也能帮助家里烧水做饭，一升再升的辍学率便成了普遍现象。

    看着一组组数字，沈铁军神情凝重：“我倒是没想到，已经是到了如此地步。”

    孟小虎不知道这些本子代表了什么，可他从未见到过小师兄如此难看的脸，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圈，开口道：“早上大招姐已经上了直通车，中午前就会回来。”

    “咔嚓咣轰隆隆”

    一道雷电闪过，天空中响起了滚雷，阴暗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雨，十月初的羊城，正是台风横行的时候，只不过不幸的是前段时间gs卫星抽风，包括港岛那边也都没了预报，隔江相望的这边更是只能抓瞎。

    拿到了这些数据，沈铁军的论文也就算是完成，作为学术领域中研究成果的体现，引言和正文中的论点都好说，论据则是才到手的数据，下面的解决问题部分，他并不想写出来，不是说不知道怎么去写，而是后面的东西没法写。

    因为解决这个论点的办法，是还没颁布的《义务教育法》。

    至于参考文献，沈铁军则是直接把调查报告塞了进去，与虎头蛇尾的论文一样，调查报告中也只有对象，经过，数据和判断，同样重要的反应和结果，也是留了个尾巴。

    论文和调查报告完成，沈铁军并不想现在就交上去，上次禄教授找他说这个事儿有点刻意，头天李贵菊还让他继续干，第二天便免了辅导员的职务，虽说这是他主动要求的，可要是说里面没点东西，是谁也不信的，只是想不出学校这么做的用意。

    “咣”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明亮的灯泡啪的灭了，孟小虎探头看了看厨房，回过头来：“应该是停电了。”

    “嗯，不知道哪个变压器又爆了。”

    沈铁军点了点头，原本他是想在这里直接完成论文和报告，现在黑灯瞎火的，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发现时间还早，孟小虎在旁边有些欲言又止，开口道：“怎么，咱们还有不好意思说的”

    孟小虎重重的吸了口气，开口道：“这次巡视发现了些问题，有挪用公款的，有监守自盗的，还有以次充好的，损失差不多在三十万——”

    几千万的体量损失在三十万，沈铁军倒是没放在心上，他回来后就把港岛那套搬到了网点上面，以省为单位划了大区，在羊城设置了监察和审计部门，不定时对这些地方进行突击检查。

    原本想不置可否，可看着孟小虎眼神闪烁，沈铁军陡然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打小报告——”

    孟小虎面现为难，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自然属于核心中的核心，重要人物分别是小师兄，楚大招，王盛奇，其他的才能轮到下面的总经理和总监啥的，吭哧吭哧道：“王哥那边，好久没来这边了。”

    “嗯，现在他很忙，忙着拍电视剧呢。”

    沈铁军毫不掩饰的说了句，接着开口道：“你要知道人都是会变的，实际上人变了不要紧，只要心态不变就没问题，以后就不用向港岛那边汇报国内的事儿了，你接手也这么长时间，先自己担着下，这些亏空做好记录，等有机会再说。”

    孟小虎满脸喜色的走了，原先还以为楚大招要回来，终于有个当家做主的了，没想到沈铁军直接做了这个决定，想象着以后终于不用向那边汇报，脚步愈发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