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之爱

    “唉！”陈春叹息一声，摊了摊手为难道“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项目我应该毫不犹豫地交给你，这样做不仅是在帮你，也是在帮老余，让他悬崖勒马。可你也知道商场的规矩，这毕竟是一个很大的项目，牵扯了好多人好多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公司也要综合考虑，争取利益最大化的。”

    “生意上的事情你按照正规程序来就行，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和老余竞争，我也不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那样只会让他有所小觑，我要和他光明正大的角逐，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李少辉这番话掷地有声，很是光明磊落，陈春笑着佩服地拍了拍掌，道“好，那我就祝你马到成功，也希望老余能早些幡然悔悟。”

    陈春说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笑道“老李，咱们大学这么多同学中，我最佩服的人不是十年如一日艰苦努力的老余，也不是那些已经飞黄腾达的成功人，其实我最佩服反而是你这个看起来很不着调的人。”

    李少辉惊讶地失笑道“你佩服我佩服我什么”

    陈春笑道“佩服你对感情的较真。这几年，我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亲人这些形形的人，大家在这个世俗的社会中不断地奋斗挣扎着，却又都在不同程度地妥协甚至堕落。

    唯有你，还像大学那个时候，对待感情特别较真，认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容不得半点欺瞒玷污。”

    李少辉锤了陈春一拳头，笑道“你这是在夸我吗你这分明是讽刺我像个二愣子一样固执死板，不懂的变通。”

    陈春苦笑道“真没有，我哪有讽刺你的心情我只是感触颇深，现如今的我们都很幸运，生在了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可这也是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像我们这种有点事业又有点见识的小资青年最容易迷茫、堕落，可只有你还在坚守着初心，为朋友兄弟，为自己喜欢的人不计得失付出。”

    李少辉听着着陈春的陈赞，心中舒畅的同时也升起了一个疑问，难道他也迷茫堕落了，很有可能，眼前的他不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吗这样想着，李少辉就笑道“你也别夸我了，我这个人最不禁夸，一夸准出事，你最近怎么样过得如何”

    陈春勉强笑了笑，“你看我这个样子像过得好的吗其实我和老余一样，也痛苦很长时间了。”

    “不会吧你如今老婆热炕头，又能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呢”李少辉苦笑道，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伤心

    陈春点了支烟，长叹一声，道“前天，我离婚了。”

    “啊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不是刚有了孩子吗”李少辉大吃一惊，陈春的孩子还不满半岁，怎么会在这个时刻，又要劳燕分飞。

    “唉！”陈春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陈春和王丽纠结了几年，终于彻底断了。分手后的三个月，陈春在父母的安排下，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冯晓。冯晓虽然比陈春小了三岁，可她长相端庄，性格温和，办事得体又孝顺父母，是一位难得的贤妻良母。

    那时已经心灰意懒的陈春，根本不再相信爱情，但是他也知道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既然遇到这么一位“三从四德”的好姑娘，将就将就也就算了。

    只是让陈春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在冯晓举止得体的外表下，隐藏的竟然是因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而变成的双重性格和性冷淡。

    冯晓在外人面前是一个无可指责的贤妻良母，可是当她和陈春单独相处时就会变的客客气气，彬彬有礼。那模样就像是刚刚认识的陌生男女一样生疏，丝毫没有半点夫妻该有的样子，而且冯晓特别讨厌陈春的亲热，她规定每月的房事不能超过两次，就是这样，她也不会主动配合，只是在关了灯以后，闭住双眼紧咬嘴唇，一动不动，强忍着陈春的折腾，完事后，就会在第一时间跑到卫生间洗漱，仿佛是陈春强奸了她一样。

    陈春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常常自我安慰，“这也不能怪她，两人当初结婚，毕竟只是为了搭伙过日子，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她的这种表现情有可原。现在自己是她的丈夫，就应该对她宽容一点，帮她克服心魔，慢慢的培养夫妻感情，终有一天会雨过天晴。”

    可是让陈春失望的是，他始终也没有等到他想要的那个“晴天”，在他结婚的第三年，他的妻子竟然怀孕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按理说两人都有了婚姻的结晶，那感情自然可以更进一步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冯晓自有了孩子之后，几乎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对陈春是越发的生分和客气，简直当他可有可无，除了有用钱的地方，会说上那么几句话，其余的时间从来都不曾沟通。

    久而久之，这让陈春有了一种深深的屈辱感，丝毫感觉不到家的温暖和自己的存在感，而且更为夸张的是冯晓竟然连一月两次的房事都取消了。

    这样表面“其乐融融”的日子，陈春终于受不了，终于在和冯晓的一次大吵大闹中心如死灰。此后，他就借工作事由申请长留上海分公司，与冯晓过上了分居生活，以此来逃避婚姻的不幸和苦闷。

    来到上海的第四个月，陈春和王丽意外相逢，这时的两人一个背井离乡，忧愁苦闷，一个形影单调，寂寞孤独，所以两人的相逢如久旱逢甘霖那般，不早也不晚，恰恰正好。

    就这样，初恋的两人又因缘分的奇妙而又一次相聚，只是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相恋，注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相好了没多久，王丽就得寸进尺，使劲浑身解数逼迫陈春离婚。陈春无奈之下，也和冯晓提了几次，不过冯晓顾全大局，一直没有同意，所以这件事也就只能一直拖着。

    事情的改变是在陈春来上海的一年后，那时陈春刚满两岁的儿子突然患上了一种严重的呼吸疾病，需要在上海最好的医院诊治。

    为此，陈春忙的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应付日益繁忙的工作，一方面又要在医院来来回回陪着笑脸打点关系，所以那段时间他和王丽见面的次数就少多了，而备受冷落的王丽可不是一个好惹得主，她不顾陈春的警告，非要在孩童出院，陈春全家人准备回深圳的关键时刻，打着陈春女秘书的名义前去探望。

    探望的那天，王丽故意打扮地风姿妖娆的，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裙，露出那引以为傲的锁骨和小腿，再加上一头妩媚的波浪发，让她那种小女人的气息挡都挡不住。

    凭着这一身出色的打扮，王丽在冯晓和陈春家人面前打响了“小三转正战”，而她恰当的举止，伶俐的小嘴和甜蜜的笑容，更让陈春不知情的家长对其连连夸奖，赞誉颇多。

    所以，这一战以王丽的完胜而结束，之后，王丽一方面对陈春恩威并施着，一方面加大了对冯晓的骚扰挑衅，所以冯晓在儿子病愈后的半年，不得已和陈春协议离婚。




第二十六章：何为婚姻？
    这时只听陈春又说道“这次的离婚，让我成了千古罪人，在孩子大病初愈刚从鬼门关回来、还不会叫‘爸爸’的时候，我就撒手不管了。

    这不仅伤害了我儿子，对我父母也是无法交代的，他们一辈子心高气傲，可为了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们也不知拖了多少媒人陪了多少笑脸，才找到了现在的冯晓。

    在我大婚那天，他们那种发自心底笑容，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我也曾发誓要好好过日子，不让他们再操半点心。可谁曾想，如今在他们年过花甲的时候，我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我就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为了自己的感觉不顾一切，不顾孩子不顾父母，亲手毁了一家人的幸福。”

    李少辉苦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强扭的瓜不甜，注定不会长久，你只要多和你父母沟通解释，我相信他们还是会理解你的。”

    陈春无奈道“但愿如此吧，虽然冯晓不近人情，可我这样做还是委屈了她和孩子。从今往后，她要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个社会中生存，想想都觉得辛酸。”

    “难道你两离婚时，冯晓她就没有一点伤心吗她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你两生活过的点滴吗也不在乎孩子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完整家庭”李少辉很难相信冯晓会对几年的婚姻无动于衷，难道性冷淡还能把心也冰冷得毫无温度

    陈春迷茫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也不尽是吧，那天去民政局办手续时，我见她脸色蜡黄，红肿着双眼，很难过的样子。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能为我两的事情伤心，在盖章的时候，我就掉过头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转过脸来看我，那时我见她情绪有些波动，她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好一会后，她还是低下了头，选择沉默不言，所以我失望之下就办了离婚证了。”

    李少辉明白，也许在那一刻，只要冯晓向陈春恳求一句，陈春就会打消离婚的念头，可是冯晓最终也没说话，也没有越过她心里的那道坎，所以陈春也就死心了。

    李少辉惋惜道“老陈，听你这么说来，其实你应该也知道，虽然冯晓不是一个好妻子，可她绝对是一个好母亲好儿媳。她对你不能全心全意，可她对你的父母亲人，对你们的孩子你的家庭还是一心一意的，所以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了。况且她对你的无情，并不是故意针对你，只不过是她无法走出自己的心魔而已。你不能用自己的努力抚平她心中的伤痛，去改变什么，这也不能怪你，这只能说明你两缘分还没到。”

    陈春闻言苦涩一笑，道“老李，你觉得我和冯晓还有机会吗其实为了孩子，我还是可以考虑复婚的，就是冯晓的那些举动太让人寒心，我也是被逼无奈。”

    李少辉笑道，“我想这世上最伟大的爱莫过于父爱和母爱了，父母为了孩子总是会牺牲的，会改变的，你说呢”

    陈春听着李少辉这一席肺腑之言，沉吟了很久，豁然开朗，大笑道“哈哈，老李，谢谢你，你还真t会讲话。”

    李少辉跟着笑了笑，又提醒道“但还有一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哪件事”陈春一楞之后，随即就明白了，道“你是说王丽吧，我和她还真是一言难尽，和她分手后，我一直念念不忘着，可等再次相见之后，我看着她总会有些不舒服。她毕业后就背叛我的事，我是一直心存芥蒂的，虽然我不会揪着这种事不放，可那种初恋的味道却怎么也找回不来了，所以我和她现在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她还做梦，想要嫁给我，呵呵。”陈春不屑地笑了笑，又道“老李，你说我是不是很小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放在心里”

    李少辉拍了拍陈春肩膀笑道“如果这种事都能大大方方的，那世界上估计就都t是绿巨人了。”

    “哈哈，绿巨人，这个比喻好，好。”陈春大笑着向李少辉竖起了大拇指，片刻后，他又道，“这几年随着阅历的提升，我也慢慢地懂了许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发现我和王丽压根就不是一路人，我对她也越来越没感觉了。以前我还想着通过我的努力来改变她，可实践告诉我那就是一种痴心妄想。

    都这么多年了，王丽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只想着让我付出让我关心她满足她，而她却从来也不会关心我，所以目前和她在一起，也是在透支我们大学时那点美好情感，等到哪一天真正耗尽了，我两也就该拜拜了。”

    李少辉本着劝和不劝散的原则说道“你明白就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和王丽撇清关系，然后再多关心孩子，并乘机多关心关心冯晓，让你这个家庭回归正常，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苦了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冯晓的那个病烦人的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了过来”

    “既然她有病，那你就没有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什么的”

    “唉，我怎么没劝过她不过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谁会承认自己有病呢”

    李少辉微微点头，“那倒也是，不过你们这次离婚，我觉得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好多夫妻在一起时，不会觉得那种安稳的平淡是一种幸福，也不会觉得彼此有多么重要。可真等离婚了，体验了一段单着的日子，就会又怀念以前在一起的平凡日子，进而会反思，明白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误，所以你和冯晓的事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好歹离婚的时候，我也终于看到了冯晓为我伤心，所以我想以后只要我好好努力，还是有机会再次复合的。”

    这一夜，李少辉和陈春聊了很久，两人在陈春家中喝的酣畅淋漓，酩酊大醉。

    次日，阴雨绵绵，满天大雾，陈春亲自开车将李少辉送到了机场，因受天气影响，两人心情也不怎么好，一路无话，只在机场告别时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互道珍重。

    上了飞机，李少辉闭目养神，昨天和陈春放开心怀畅聊心事，不知不觉中就摆了一地空酒瓶子，到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地作疼。

    因受气流影响，飞机颠簸地厉害，李少辉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体验着失重的感觉。难以入睡的李少辉索性手抚额头，闭了眼静静想着心事，“这次的项目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成功就也只能看天意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许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可以有收获，可如果不成功的话，那恐怕就再也无力阻挡余强寨前进的步伐，堕落的脚步了。”

    想到这些，李少辉就难受的有些想吐，他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望着窗外朵朵像的白云，黯然发呆。

    半晌之后，陈春冯晓王丽三个人的事情又窜进了他脑中，陈春和王丽的结局必然是缠绵过后终分手，至于陈春和冯晓能不能和好，还要看他两的造化了。

    他两的事情，本身并无对错，不过是缘浅而已。陈春抛弃家庭，伤了父母之心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冯晓患了那种病，不能对丈夫尽妻子的责任，也是情非得已。

    李少辉知道有人不会认同他的观点，若将陈春的故事讲给别人听，他们多会“切”的一声表示不屑，他们会讲这一切都是矫情惹的祸，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因为他们认为不论怎样，既然双方有了孩子，就应该一心一意地为家庭着想，而不是一直自私地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他们也会讲如果这种事，搁在父母那一辈，多半是不会发生的。

    可是非对错，李少辉认为并不能一概认之。时代在变化，人们的思想和情感也在与时俱进，祖上那么多代人，处在那个物质贫瘠教育匮乏的年代中，人类双双成对组成家庭的最大目就是可以使夫妻双方各尽其能，更好的生存下去。那时他们连温饱都是问题，谁还会有心思再考虑情感呢所以情感需求也成了他们一种想也不敢想的奢侈品。

    所以那个时代的人们认为只要两个人结了婚，不管适不适合，都应无悔地走下去，他们中有许多是吵了一辈子的，打了一辈子的，但却从不肯离婚，他们过得不幸福，孩子跟着也受到了无妄之灾。

    如今到了新社会，生存问题已经解决，又得到了很好的教育，对情感就会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和需求，也有了更开明的态度。一生那么短暂，何必要勉强自己呢有道是“饱暖思淫欲”，虽然这是一句贬义的话，可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类作为动物在物质基础满足的情况下，对精神内在需要的一种追求。

    当然也有人说人类作为动物的本能之一就是喜新厌旧、追求刺激，而婚姻却束缚了人的本能，压抑了人的天性，以前的婚姻是为了更好的社会分工，让人类在丛林社会能更好的发展延续下去。

    而如今随着人类社会的高度发达，人没有婚姻甚至没有伴侣也可以很好的生存下去，所以婚姻这一反人性的制度也应该走向没落，甚至被取消。对于此种雷人观点，李少辉虽然不认同，但是在西方发达社会甚至在中国也有了相当数量的精英人士选择了不婚，选择了孤独一生。

    李少辉不知这种观点到底是对是错，但他明白即使婚姻真是错误的，他也愿意一错到底。

    他母亲是一个信佛之人，所以耳濡目染的他明白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下去，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所以自认为传统封建的李少辉，无论如何，仍希望有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有一个相知相爱的伴侣，然后再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如果有一天，他的婚姻不顺，情途坎坷，终让他孑然一身，他也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您好，请问您要喝水吗”李少辉沉思间，一位靓丽的空姐温柔地问道。

    李少辉微笑摇头示意不需要，这位美丽的空姐也回了李少辉一个甜甜的笑容远去。

    这个温暖的笑容，让李少辉不由地想起了在上海等着他的林月儿，随后许诺夏雪唐凤玲几个女人的身影也窜进了他的心里。

    李少辉心中复杂莫名，不知如何才能理清那一团乱麻的关系。这次回去，该如何面对她们到底该如何去做，才能让她们个个满意而又对自己没有怨恨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