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刚装过身,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犯什么事啊,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束永超不好意思地越过马路,挤出一脸笑意,恭顺道:“好巧啊肖队,您溜达着呢?”
“刚走到这儿。怎么,出来多久了?”肖然盯着束永超,不怀好意地笑道。
束永超被肖然看的心里一阵忐忑,连忙道:“刚出来,前天刚出来,我当时定性没那么严重。那啥,肖队你找我啥事啊?”
“看到熟人了,总得打个招呼吧。”肖然拉开车门,“坐进来说。”
“别别别,这车,我还是不做的好,以前一坐上基本就进去了。”束永超连忙摆手,实在是坐在警车里总能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即便这车是个便车,但它把警灯往车顶一放,和其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肖然收起笑容,冷声道:“让你坐你就坐,你刚出来什么事没干你怕什么,还是最近已经展开业务了?”
“没有,绝对没有,天地良心呐肖队,我现在真是清清白白的,正准备找份活干呢。”束永超忙不迭叫道,见推脱不掉,只得浑身不舒服地坐进车里。
肖然跟着坐进车里,看着前方路口那两个放哨的马仔,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混这片的,现在出来了,怎么,想到这一片找组织啊?”
“没有,肖队,真的没有,再也不敢了。”
束永超再三强调道,“我就是想找一份正经活干,您看我这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混了,当初我就是傻,天天想着当大哥不好好读书,现在回头看看那些街头的什么鬼火少年,自以为自己很帅气牛逼,其实在别人眼中跟傻吊没什么区别!我不想当傻吊了。”
“你有这个觉悟,年头的时候为什么还在打刘海柱啊?你别说看守所半年你就大彻大悟了。”坐在驾驶席上的蒋枫满脸不信道。
束永超讪笑道:“当时不是手头紧,再说也是财迷心窍么,但我现在是彻底看清了啊,真大彻大悟了!”
肖然懒得去辨别束永超所说真伪,毕竟像这样的老油条,三观早已定型了,只能听其言观其行,重点监管着。
“那你今天到这来,是来找工作的?”
“对,我一个老乡在装修队里,我听他说收入还不错,就想跟着他干。”束永超道。
“这边的装修队,还是你的老乡?”
肖然想到束永超的老家,顿时就将束永超口中的这个老乡,以及他老乡所在的装修队,与凌哥一伙的万家居祥装修公司联系起来。
“你那老乡,是万家居祥装修公司手底下的?”
束永超作为和警方经常打交道的老油子,很快就听出了肖然的话外之意,看着肖然,试探问道:“肖队,你们是在查凌哥他们吧?”
“不该问的不要问。”
肖然送了束永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当然,不该说的也不要说。”
束永超忙不迭点头,“是,这个我明白,保密。您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跟我老乡了,我再到其他地方找工作去。”
“这个大可不必,只要你不乱说,而且你那老乡他们和那些人没关系,你现在想做什么工作是你的自由。”肖然道。
“是是,我明白了。”
束永超解释道:“我那老乡他们的装修队就是正常接活,虽然有的时候,是会接到凌哥他们的活,但也是正常干。您不知道,我那老乡和我说,凌哥那一伙人忒黑,收人家业主老多钱,结果给装修队这边是能抠则抠,有的时候干一份活拿的工钱,算下来比平常还低些。”
肖然明白过来道:“照你这么说,凌哥他们就是中间商,从住户哪里高价接活,再低价放出去,赚差价,手底下也没有固定属于他们的施工队?”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凌哥他们那几十个人,都是些好吃懒作的,他们那愿意受这份累?”
束永超毫不隐晦道:“我听过我那老乡说,他们搞一个户,连材料到施工,全套做下来的话,中间能捞到小十万呢!”
肖然转头问蒋枫道:“枫哥,你们家装修当时花了多少钱?”
蒋枫想了想道:“我们家那个时候便宜,十万出头就搞定了。但是像金色阳光这周边的中高档小区,能买这些房子的家庭,整套装修搞下来,怎么着少说也得二三十万吧。”
“都快对半赚了啊。”
肖然想到不久前李放放他们了解到的那些十分劣质的装修材料,又看看手边一脸郑重的束永超,但是像束永超这个倒鸡冠发型,怎么看他严肃起来都是更搞笑。
“你对凌哥他们知道多少?”
束永超闻言一愣,明显犹豫起来,刚讨好笑起来想要推脱,但是看到肖然凌厉眼神时,立刻收起笑容道。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凌哥本名叫凌霄志,是粤省那边来的,手底下有三号大将,都是从粤省跟着他一路过来的。至于其他的,真没了解多少了。”
“他手底下那三号大将都是那三号?一个叫王明特的和凌哥什么关系?”肖然问道。
束永超道:“王明特是军师,负责组织架构,不怎么露面。还有一个叫张嘉灿,绰号张姐,管理财务,另一个叫贾文辉,外号日向宁次,专门负责业务拓展,说白了就是负责打架勒索,外面这些小弟做什么事,一般都是贾文辉带着搞。”
“其他的呢?”肖然又问。
束永超坦诚道:“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我就知道这四个头头。”
“那行。”
肖然点了点头,从速记本中撕下一张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递给束永超:“这是我手机号,也是我微聊号,委托你帮我做个事。”
看着手里的电话号码,束永超一下紧张起来,“啥事啊?”
肖然道:“你不是要去你老乡那装修队嘛,帮我找找凌哥找他们做项目时留下的合同单子,如果有的话。怎么样,也不算太难吧?”
“这个,我试试吧。”
束永超有些犹豫,但又一想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再多一件也不在乎了,便道:“不过能不能成我说不准,因为我去不去还不一定呢,再说我就算去了,也是个新人”
“如果你提供的线索有价值的话,我们有奖励。而且你说的做的,我会为你严格保密。你认为我素质很差,会把你的事抖出来?”肖然郑重道。
一听有奖励,本就打算干下去的束永超更是喜上眉梢:“不会不会,虽然我这个人比较烂,但你们警察还从没骗过我。我坚决相信肖队!”
“行,那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要换个地方了。”
“哎,那肖队咱们回头见。”
束永超一脸舒畅地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但是刚出去还没关上车门,便又折返回来,“对了,肖队有个事我忘了说。”
“什么事?”
“之前听人说,凌哥手里好像还有几杆枪,你们到时候小心一点。”
424、准备行动
看着束永超走远,肖然随即给负责侦查凌哥大本营的皮自重打了电话,告知了这一情况。
如果束永超所说的传言不差的话,那么这个凌哥涉嫌组织领导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非法持枪、非法持有毒品、强迫交易、寻衅滋事、故意伤害,或者还有其他有待查明的行为。
凭着这些罪名,后期一旦落实的话,即便最后没有报最高法批准,但是几十年至少也是交代在里面了。
“走,我们继续到其他路口看看那些暗哨。”
说着,肖然和蒋枫再次启动车子,游弋在‘金色阳光’小区附近。
通过不断的观察判断,肖然摸清了,在以‘金色阳光’小区为中心的这一片区域当中,凌哥一伙在各个进出的路口布置的相关马仔哨位。
一旦有风吹草动,这些小弟都会立刻发出警报。
而且通过这些马仔所在的位置,肖然判断,凌哥一伙不仅垄断了‘金色阳光’小区的装修业务,还把持着‘金色阳光’旁边的‘明珠新苑’、‘都宝花园’两个小区的装修业务。
这三个小区都是高层住宅,如果住满人的话,保守估计应在三千户以上,若是这些住户都装修,算下来有好几亿的市场,怪不得凌哥那一伙会如此疯狂。
中午时分,气温逐渐升高,就在肖然安排大家轮流用餐的时候,临时微聊群里突然跳出李放放的语音:“‘金色阳光’小区东门,目标对象‘张姐’正带人围打两名送沙子的司机,是否出面阻止?完毕。”
“两名司机是否受伤?”肖然立刻问道。
李放放回复道:“两名司机下车后和‘张姐’他们争吵,随即陷入围殴,现在两名司机逃进了车里,张姐一伙在用棍棒敲打车头车窗玻璃,还有人在给货车轮胎放气。两名司机应该无碍,现在处境安全。”
肖然立刻回道:“我这就报告指挥中心,让他们给红二街派出所派警。如果受害人处境安全的话,你们就继续盯着,做好记录。尤其是要记下那个‘张姐’接听电话的时间点。”
“明白。”
沟通之后,肖然立刻拨打了指挥中心,五分钟不到,肖然便在一个路口看着沙超凯他们疾驰而过,而在沙超凯他们通过之前,负责此处路口的那名马仔便拨打了电话。
“那个张姐在11点58分接到电话,然后便带着几个人离开了,只留下四个人继续纠缠那两名司机。”
李放放说道:“红二街派出所已经把那四个人抓了,现在已经带着他们和两名司机离开了。”
“好的,我明白了。”挂断电话,肖然和蒋枫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喝了几口水。
从李放放所说的时间点,再加上肖然自己记下的时间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警队中并没有人向凌哥一伙通风报信。
之前的怀疑,也不过是凌哥一伙的马仔提前发出了预警而已。
搞清楚这一点,肖然心情一阵大好。
……
通过将近半个月的暗中调查、走访、取证,一个以凌哥为首的人员庞大的黑恶势力团伙,渐渐浮出水面。
“凌霄志,男,绰号‘凌哥’,粤省人,今年37岁,初中学历,自幼便跟随社会人员厮混,进过少管所。后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8个月,同时被捕的还有王明特、张嘉灿、贾文辉三人。”
会议室里,内勤人员整理各方信息之后,指着写白板上脉络分明的凌哥一伙的组成人员讲解道:
“凌霄志本人吸独,行事张狂,有被强制戒独的经历。两年前凌霄志出狱,并于一年前带着王明特、张嘉灿、贾文辉三人来到我市。”
肖然默默看着树状图最上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凌霄志斜坐在办公桌后,笑的很是开心,在他身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块‘诚信经营’的书法,很是讽刺。
内勤人员接着指着一个消瘦的光头男子,说道:“这是王明特,男,绰号‘军师’,35岁,粤省人。曾因故意伤害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王明特是凌哥一伙的二号头目,负责制定‘万家居祥’装修公司的组织架构、晋升路线,以及人员薪资等,并安排闲散人员在各路口放哨,负责盯防我方警务人员。”
“张嘉灿,女,绰号‘张姐’,33岁,东北省人,曾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八个月。张嘉灿是凌哥一伙的三号头目,主要负责着公司的财务运营,偶尔也会参与业务。”
“贾文辉,男,绰号‘日向宁次’,35岁,东北省人,和张嘉灿是夫妻关系。曾因故意伤害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八个月。贾文辉负责着凌哥一伙的业务开展,主要就是纠缠威胁、打砸伤害,直接指挥手下马仔展开软、硬暴力活动。”
指了指身材健壮、三白眼、倒八眉的贾文辉,内勤人员下面要讲的那个肖然记忆深刻,正是之前差点和他动手的那个彪壮青年,绰号‘道哥’的。
“王富贵,男,27岁,绰号‘道哥’,我市径山县人,曾因打架斗殴入狱,现在是凌哥一伙手下的头号打手。”
大致介绍了一遍凌哥一伙的主要成员,内勤人员接着道:“起初凌霄志一伙经营的是沙石生意,在经营沙石期间,就曾因阻拦竞争对手的沙子进入小区被执法部门处罚,其后转做家装全套业务。”
“侦查人员在对‘万家居祥装修公司’进行调查之后,发现这家公司并未在工商管理局进行注册,属于非法经营。”
肖然轻哼一声,好嘛,又多了一项非法经营罪。
“这些是我们侦查人员收集到的小区居民和‘万家居祥’签订的装修合同,以及‘万家居祥’再与其他装修公司或装修队签署的装修合同。”
投影幕布上,三十几份关于凌哥一伙高接低卖的装修单据被整理出来。
对比不同合同上的装修金额,可以看到凌哥一伙在每一份业务中平均非法牟利约在10万元左右,仅就这些合同便已非法牟利三百余万元。
而且这些还只是束永超提供的一个装修队所接的部分业务,属于能够确定的,而且是凌哥一伙犯罪行为中的冰山一角,还有好多受害住户不愿透漏。
肖然他们保守估计,凌哥一伙在垄断‘金色阳光’等小区装修业务之后,非法牟利至少在千万以上。
“这些是凌哥一伙,在往日打人时的一些录像,还有监控画面。这些是受害群众的口述笔录,目前已有五十多户和我们暗中确定,愿意站出来举证。还有这些,是被凌哥一伙殴打的受伤群众的验伤报告,以及这些被打砸的店铺。”
内情人员最后道:“另外通过一些灰色人员提供线索称,凌哥手上很可能持有大量独品,以及枪支数杆。枪支情况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我们的侦查人员发现,凌哥一伙有聚众吸独的迹象。”
相关情况听取完之后,市局吴局长面色严肃地从位置上站起,他目光凌厉地扫视一圈,大手挥动,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
“抓!”
425、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