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珣总算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即答出。另一个叫乌柯木的使臣见他没答话,以为他不知道仆务真的工资是多少。没站起来,就在坐位上回答:
“仆大人的薪俸和我差不多,要两年才有那么多的薪俸。”
“一年六百两银子?”周复生小惊了一跳,他以前只知道宋国官员的工资非常高,没想到金国官员也全是些白领。
周复生做出一个很令人不解的动作,他朝仆务真行了一礼:
“仆大人为了国家,不计个人荣辱和银子,实在令人敬佩。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一千二百两银子是他自愿拿出来的。”
“你放屁,”乌柯木本就是个粗人,要不是在这里,周复生不知死了多少次,起身指着他大骂:
“你这混蛋,今日要不将这话说清楚,谁也救不了你。”
没有让大家担心,周复生看着又惊又怒的仆务真说:
“要是我有半点虚言,甘受万箭穿心而死。当时仆大人给银票的时候曾说:这次是我们的不对,我们认了。仆大人,你要是不敢承认,当时还有十几个保护你们的官差在场,可以一一带来审问。”
仆务真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他就如同一个赌运极差之人,在周复生面前连气都没顺过,输得一塌糊涂。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支撑不住,一屁股坐下。
完颜珣又怒又恨,仆务真这样子,已经能说明一切。宋国君臣好久没在金人面前如此高兴了,脸如开心的麻花。事已明了,赵扩朝周复生挥了挥手:
“好了,大家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给周复生上酒菜。”
第五十五章 跟踪遇熟人
大地已埋没了万物的影子,天色落幕。临安城中升起无数盏璀璨,尤其是皇宫为最。在皇宫外的大广场上,刘樱等人看着被灯光照亮的虚空,没有惊慕,眼里满是焦虑。
已经到了禁夜的时间,还好有赵佳的几个保镖在。她们有庆王府的令牌,说是在这里等赵佳,大家没被强行撵走。
她们是和周复生赵佳一起来的,周复生进去时说让她们走,三十多人,没一个离开。大家在外面多少吃了些东西,又等了一会,杨毅和马友才从前方走来。
“怎么样,有没有哥哥他们的消息?”
大家越等越急,杨毅马友才两人商量,拿着一些银子去慰问站岗的禁卫。回来时两手空空,杨毅回过头瞪了眼灯火下的人影,愤愤不平地说:
“都他娘的是拿钱不办事的主,我们去问,银子也给了,可谁也推说不知道,说知道后再联系我们。”
“可能他们真不知道,”马心维苦笑道:
“皇宫的禁卫多的是,他们这种在外面轮值的人,一般都不会知道审讯之事。大家放心,要是周公子真有什么危险,郡主应该会出来,去求老夫人相救。”
刘樱满脸失望,她人虽小,也知道这次的事和上次不一样。押周复生的韩同平说是皇上亲审,就算有周必大和赵佳在,怕也说不上些什么话。看着对面石阶上的牌坊大门,突然撒腿就朝那边跑去,小布丁和几个小孩见状,想也不想跟在她后面狂奔,想来个硬闯皇宫。
“快回来,那里不能去。”一群大人出动,最小的小布丁第一个被追上,急得哭出声来:
“放开我,我要进去找哥哥。”
在前面的刘樱早就想冲进去,被刘玉芬几人劝住。这么久周复生还不出来,她再也等不得。一溜烟跑得不比大人慢多少,还未跑到石阶,几个禁卫在她前方严阵以待。
“站住,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一个禁卫举着长枪刚喊完,刘樱突然停住。见牌坊大门走出几个人,中间两个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后面的刘玉芬也跟着她傻站在那里,几个禁卫转身一看,赶忙将身子让开:
“拜见卫国公。”
“哥哥,赵姐姐,”刘樱惊喜大叫一声,用更快的速度朝来人跑去。可惜没跑几步,被两个禁卫架住:
“站住,皇宫重地不可乱闯。”
“放开她,”赵询的声音很大,两个禁卫赶忙将刘樱放开。待他们回身看去时,刘樱已经扑到一人怀里。
“我们没事,大家回去吧!”
来到广场,一群人见周复生和赵佳脸色很红,一身酒味,想破脑袋也没猜到是怎么回事。杨毅的想象力很丰富:
“莫非他们想将你灌醉,好让你说实话?”
周复生笑了笑,将小布丁抱起来:
“没韩同平说的那么严重,皇上只是让我进去审案。总算不辱圣命,将案子审清了。”
“皇上让你进去审案?”大家的脑袋都没转过弯得,赵佳笑出声:
“算是吧!审的还是金使大人。还好那几个金使大人笨,被他审清了。”
有赵佳的证实,一群人不再怀疑。冯奎问:
“审金国使臣啊!这得多大的案子?皇上有没有封你的官?”
提到封官,周复生一脸沮丧:
“封官哪有那么容易?慢慢来吧!那些事急不来的。”
……
在临安皇宫南面,有一片规划得十分统一的楼院。这里分有几个区域,每个区域皆被高墙隔离开。门前门后都有官兵把守,幽静而又森严。
这天清晨,一队身穿金国盔甲的侍卫,护着完颜珣从一个区域大门走出。他们离开后不久,从另一条街窜出一辆马车,朝他们走的方向驰去。
过了好一会,马车在一座名为“天丰酒楼”的高楼前停下。从马车上跳下一个十余岁大的小孩,跑到街口拦了一辆马车离开。
完颜珣看了眼这间豪华厢房,还不错,墙上挂着一些古今名士的字画。左右皆有几扇大窗,几盆精心培植的花树虽未开放,非是外面那些让人扫兴的残枝败叶可比。
整间厢房,除了四个侍卫外,就只有完颜珣和乌柯木。四个侍卫比完颜珣看得更仔细,四壁查了个遍,动作十分专业。
两人在这里坐了一会,关闭的门被推开。外面站岗的侍卫,带着几个手捧酒菜的人进来。没过一会,门再次关闭。
在楼下,一个脸色深黄、长着比树叶更茂密的诺腮胡男子,走进酒楼内楼。男子东张西望看了一会,朝后面楼梯间走去。
男子走上三楼,脚步越来越轻。当他快走到廊道时,竟像做贼似的面贴墙壁,偷偷朝廊道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二十多个身穿盔甲、全副武装的金国侍卫,在廊道里堵了一排。他现在这个样子冲进去,怕是只用一人就能将他摆平。
“这些金国的官如此怕死,为何又不要宋国的官兵保护呢?”
男子摇摇头没想通,将头伸回来。正在此时,后面的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忙转过身,缓缓朝楼梯走去,刚走下几阶,从下面上来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斗笠之人。对方可能出于本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两人一句话没说,擦肩而过。
“这不是清虚道长的徒弟吗?怎么会来这里?”
他飞快转身返回,和第一次一样,将脸贴在墙上,刚好看到年青道士消失在众侍卫中间。
“奸细,这个小道一定是金国的奸细。”
他猜得一点不错,他口中的小道走进去后,朝完颜珣拜了一礼。完颜珣不认识,有些惊讶问:
“你是谁,他呢?”
“小人叫汪四,家师有要事走不开,让小人来向丰王汇报。”汪四说完,拿出一把中指长的金刀。金刀很精致,前后皆刻有一个金字,刀面绣着一些花纹。完颜珣检查完,心中再无怀疑。
“听说宋国最近几年很不安份,这个皇帝年青气盛,莫非想与我们打一场?”
汪四扫了眼满桌的酒菜,在心里将完颜珣骂了一句回答:
“丰王说得是,目前宋国朝廷分为三派,一派是以韩侂胄为首的主战派,一派是以周必大为首的保守派,另一派是以余端礼为首的中立派。这三派现在以韩侂胄最为强盛,韩侂胄是宋帝最得宠的臣子,权倾朝野。”
“韩侂胄?”完颜珣念了一句,缓缓点头:
“此人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他对我金国也抱有敌意,你将他的情况说给我听。”
汪四没吃没喝也就罢了,连坐都不能坐,这次骂了十句才回答:
“韩侂胄的党羽众多,大部分都是军方的将领。他今年掌握大权后,提拔了辛弃疾、吴曦等一大批主战派人士。虽现在并没说要北伐,怕是在为此作准备。此人不好色、有些贪财,心胸狭窄,与另两派不合,常常打击另两派官员。
他无子嗣,现有一个养子,名韩,是从韩氏宗亲那里抱来的。在京城还有一个侄子,名叫韩同平,视韩和韩同平皆如同己出。”
完颜珣听完,沉思了一会,问出一个人:
“你认不认识周复生?”
“认识,”完颜珣两人有些惊讶,乌柯木说:
“周复生不过是没有功名的平民,你也认识?”
乌柯木的质疑完颜珣很认可,这帮人是他们派来的细作,专门收集宋国君臣的资料。他们虽当周复生是奇才,毕竟只是草民一个。
汪四比较庆幸他们问的是周复生,要是问其他人,多数他都不认识。
“周复生是金州梅县人,在三个多月前逃难来到京城。靠平治街一些小偷创建一个童车坊,又与周氏木材商行的周太兴合伙,听说也是造车。此人非常善于钻营,不到一月就攀上京府尹林仲麟,林仲麟死了,又不知使什么手段,攀上周必大,连韩侂胄要定他的罪也没成功。”
完颜珣非常惊讶,他才听到汪四说韩侂胄什么什么不得了,周复生居然能从韩侂胄手下逃生?有些怀疑:
“你们怎么将他打听得这么清楚?他虽有本事,左右不过是个商人。”
汪四脸色稍稍有些发红,想了想没有隐瞒完颜珣:
“周复生不知用什么手段,攀上庆王府的和靖郡主。庆王妃病重,请师父去驱邪看病,不巧碰上他。当时我们不知他的手段,师父与他打赌治庆王妃的病。结果他怕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庆王妃的病治好。他治病时我们没能看到,师父对他很有兴趣,这才派我们去打听。”
第五十六章 要挟奸细
周复生的脑袋很恐怖,与金国使臣发生不愉快之事,他居然不怕麻烦,想利用金国使臣帮他干掉韩同平。韩同平再不出事,他的童车坊就算不垮,大家也再不会像以前那样风光了。当然,他并不是主要为生意而干掉对方。
韩同平视周复生为仇人,三番两次加害他。韩同平这种有势力的年青对手做事不顾后果,比一些老狐狸更让他不放心。
那天送少妇回去后,周复生就安排好。派人盯紧金使,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这些人出来逛街。他怀里揣着投名状,本想递给几个金使大人,碰到清虚道长的弟子汪四,让他改变计划。
在下面的周复生从三楼等到二楼,又从二楼等到一楼。过了好一会才等到汪四下来,跟着对方走出酒楼。
还好汪四自己没有马车,周复生跟着走了一段路,眼看一辆马车快驰到汪四身边,他快步上前,一抱将汪四挽住,将人家的斗笠也弄翻在地:
“兄弟,可还认识我?”
汪四被周复生这一抱吓得不轻,回头看了看,还好已离酒楼有些远,想来对方不会是从那里跟来的。
“你是谁?”
“哥这几年模样长变不少,你不认识也难怪,我也差点没认出你。”周复生轻轻摸了摸诺腮胡:
“记得是三年前,你和清虚道长帮我家驱鬼镇妖,我们还一起喝过酒。那次可真要感谢你们,不但家里没闹鬼了,这些年我还挣了不少银子。今日碰上,说什么也要感谢你一番。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马车上说如何?那是我的马车。”
汪四一听驱鬼镇妖,心里放下怀疑。朝周复生的指引看去,一个黑脸男子赶着车朝这边走来。想到他要感谢自己,一点没推辞,将车帘掀开,见车上已有一人。眉头一皱,后面的周复生说:
“他是我生意上的伙伴,兄弟不好意思,大家挤挤,我们去留客居聊聊。”
听到的全是好话,汪四怀着一颗大餐一顿的心思坐上马车。三个大男人,坐原本只有两个位置的马车,挤得十分不自在。余光见到周复生一只手伸到怀里,汪四很有兴致将目光转正,很快看到周复生摸出一把匕首。没等他惊讶,旁边一直没开口的男子行动了。
汪四感觉到一只很有力的大手,将他的嘴巴捂住。唔唔叫了两声,新哥哥的匕首架到他的脖子上,唔唔声停止。
“你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要是敢乱动或是想叫喊,保证这把匕首会将你喉管划破。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有力的手缓缓取开,汪四觉得要是此时发出他们不满意的声音,这只手会很快回来。他是聪明人,没敢做出叛逆之事。
“我叫汪四,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哪会认错人,你刚才不是在酒楼碰到过我吗?我专门在那里等你,你和里面的金使说些什么话,嘿嘿,我也偷听到一些。”
汪四双眼一花,差点被吓晕过去。如同傻子似的,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没见过什么金使。”
“你的声音要是再大点,不用我动手,外面的人也能知道你是金国的奸细。”周复生句句诛心,再次将汪四呆傻。
“其实你也用不着如此害怕,国与国之间,要是没派个奸细到对方那里,那是件很丢脸的事。并且你们这种人也不算是奸细,可以称为细作。当细作而已,没必要再装傻。”
汪四被周复生阴阳怪气一番开导,不敢再装傻了。全身无力,瘫软在杨毅身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马车在街上兜了一圈,买了些纸笔,来到一座残破的土地庙前。周复生扫了一眼,颇为满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