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刘伯温最终想出了个两全之策,令天诛府秘密建造六甲山庄的同时,请出六甲天书中的守护神六甲飞灵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下,终与早已看透世态炎凉的六甲飞灵将辛子乙达成协议,以刘伯温甘遭天谴、辛子乙自困龙潭为代价,以镇住九子为名,由辛子乙假意骗取六甲神将入六甲山庄龙潭之内缠斗龙九子,届时由刘伯温联手天诛府在外强行封闭龙潭,将九子、六甲神将连同自愿牺牲自己的辛子乙,一同封入龙潭之中
俗世尘烟,转眼六百年。
六百年间,早已察觉遭辛子乙出卖的六丁六甲十二名神将,对同样被封印于龙潭内的辛子乙恨之入骨,而辛子乙更因六甲天书被焚毁后坠入魔道,自此化为龙潭中的魔神,神将、九子、辛子乙三方缠斗数百年之久
奈何龙潭结界内幻境与外界六道全不相连,自被镇入龙潭时开始,诸神将与九子肉身已陷入囚困状态,因龙潭四周所刻符箓法咒作祟,无法施展神力冲破龙潭,只能魂出,被困在龙潭幻境内终日相斗不止,以此来消解满腔怒火及对人世的憎恨,但龙潭中的幻境乃因九子与神将们的怨念怒火所幻化而成,即便幻境之中厮杀再激烈,却仍无法伤及肉身与阳魂,也就是说,被困在龙潭之内的神将与九子,都不会死,只会无休止的在龙潭内斗个不停,使龙潭永无宁静之日
听司马卿话说到这儿,我问:“这么说来,你们被困在这龙潭之中,岂不是每日只剩下无休止的打斗,就算死了,也能再度复活,继续再打斗”
司马卿点了点头,一声长叹后答道:“就是这样,这便是当年刘天师利用五行八卦结成的封印阵法的玄妙之处,四壁上的符咒能感受到龙潭内的怨气,只要怨气尚有一丝未散,龙潭的封印便永世不会解除,并将大家困在幻境之中终日打斗不停,以便在不断的打斗与杀戮之中,渐渐将三方的怨气化解消除,直到有一日三方能全都散去怨气解开心结,但是,背叛之恨有谁能忘这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1436-孰对孰错
话说到这儿,司马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接着道:“其实当初你还在龙潭时,情况还好一些,虽说你当时已因天书被毁而坠入魔道,但仍记得自己与刘天师之间的承诺,竭力想要劝说神将们与龙九子之间罢却干戈,以便消除怨念仇恨后能各自重归神界,不至于为人间酿下灾祸但是,神将们以及龙九子哪个不曾为人间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惨遭背叛,这仇恨岂能轻易消解为此,神将们以及龙九子在这幻境之中,曾以各种方法杀你万次,怨气恨意却仍只是有增无减再后来,二十年前那三个小毛头闯入龙潭之中,一见有生人进入幻境,早已嗜杀成性的神将们与龙九子岂能饶恕,便想让他们埋尸在此,但不知为何,你却对那三人拼命维护,最终更不知为何附入了那只女狐妖的身体之中,从此之后便再没了下落你失踪之后,我们这些神将与龙九子更是厮杀不停,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幻境中激战不止,龙潭中的怨念也因此越来越深,怕是我们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了”
“那你呢”我问司马卿,“我怎么觉得你和其他神将有些不同他们都要杀我,却唯独只有你想救我,这又是为何”
“当初我又何尝不想将你碎尸万段,并且真那么做过不止一次,”司马卿苦苦一笑,接着又道:“但有何用,光我自己,便杀过你不止百次,渐渐的麻木不仁,将自己变得如只只懂得不停杀戮的野兽一般,根本再没一点神的样子可你呢任由我们杀你千次万次,让你饱受痛苦不断在龙潭内重生,你却依旧不恨我们,每次我们杀你时,你竟还跟我们不停的说一些没用的大道理,可谁听得进去终有一次,我已在这龙潭之内被困得发疯,身为堂堂六丁神将,竟躲在这洞里一个人失声痛哭了起来,却不想竟被你看见,我欲杀你,你却一改往常,边躲边逗我笑,陪我聊天,一来二去,三番四次,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已不忍再对你痛下杀手甚至开始觉得你所说的没错,是啊,若六甲天书仍在人世,这六百多年间已不知又因人性的贪婪掀起了多少次血雨腥风,毁掉天书,岂不正是在灾祸临头之前,先一步杜绝了灾祸的发生”
“原来我从上辈子开始,嘴炮就这么厉害”
“你少胡说八道”
司马卿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接着道:“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谁都没错。你和刘天师甘愿献身救世,是从这人世的大义上出发,而我们这些神将的出发点却只是自身,只是纠结于被出卖后困入地宫之中永世不得翻身。我们何错之有我们贵为神祇,这人世对我们来说未免太小了些在我们眼中,世人皆如卑贱的蝼蚁,简直不值一提,为度世,我们受天书召唤而来,为这原本就跟我们无关的人世立下大功件件,最后换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
听到司马卿这话,我竟打内心深处觉得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沉下声音来问她道:“蝼蚁怎么了你贵为神祇,是一条性命,蝼蚁岂不也是一条性命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我说着抬手指了指天,又从脚边捡起一块小石子,说道:“天高万丈,乃是一个世界,这小石子中也是一个世界,何大何小何贵何贱对于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来说,人世小得可怜,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灵性一点,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活在这人世中的碌碌终生来说,人世却是我们的一切,那么,它到底是重要是不重要呢”
听我说完,司马卿一阵沉默。
我一声冷笑,接着又道:“也许,正是当年刘伯温看到了你们这些所谓神祇的嘴脸,看到了你们那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所以才会为人世新生担忧,他怕有一天,你们这些将万物众生视若草芥的神,可能全因一点心情不好,就让整个人世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对于你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意味着无数生灵惨遭浩劫,无数家庭毁于一旦,无数个希望从此破灭”
见我情绪激动了起来,司马卿依旧沉默,直愣愣盯着我看了许久之后,嘴角竟泛起一次微笑,暖声说道:“果不其然,即便二十年物是人非,你却仍是当年我所熟知的那个辛子乙你永世守护天书,在人世间尝尽了种种上界所没有的悲欢离合、欢笑痛苦,所以你比我们这些永远立在上面俯首下望的神,更懂得体恤人间的冷暖情仇这也正是你最与众不同的地方见到你仍保持初心不变,这可真好”
说着话,司马卿笑得越发开朗,眯眨眼睛傻乎乎的,简直就像个认识多年毫不陌生的邻家小妹。
而在看她笑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深处突然一阵恍惚,莫名之间,一段画面已闪现在眼前
同样的洞穴,同样的篝火,同样是我与司马卿相对而坐,只不过,我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副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金甲
很快我就已经确定,那不是我,那是我的前世辛子乙。
司马卿坐在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盯着我嘿嘿的笑,我说:“卿儿,六百年了,我用了六百年都不能将你们的恨意消解,更被你们每日残杀折磨,我开始觉出自己的心里渐渐升起了一团难以压制的怒火和怨念,怕是这六百多年的孤独痛苦之下,我的心也开始渐渐动摇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坚持不住放弃信念”
“不会的”
司马卿朝我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如炬,凛然又道:“你一定不会,因为我会帮你”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
“我”
司马卿犹豫了一下,嘟了嘟嘴道:“我替你去劝各位哥哥姐姐,让他们明白,你做得是对的”
“哈哈,你就不怕他们把你当了十二神将中的叛徒,也每天用枪把你戳得千疮百孔,让你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在这幻境中我们虽能不断重生不灭,但受伤时所受痛苦,却和现实中一样,很疼的”
“我我不怕疼只要能帮你疼也无所谓”司马卿坚定地道。
我哈哈一笑,一俯身子拍了拍她的头,笑呵呵道:“那好,我们就此约定,若有一日我心生改变,被杀戮和仇恨充斥内心,就换你来开解我,帮我消解心中的恨意我们一起努力,再来六百年,不行就一千二百年,一起让这龙潭内的其他人全都放下仇恨,真正的从封印中解脱出去”
“恩辛子乙我一定帮你”
尘烟散尽,司马卿的呼喊声将我又拉回了现实之中
“辛子乙不,马六甲,你怎么了突然发什么呆”
“我我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我缓了缓心神,朝着眼前那一脸关心的司马卿笑了笑道:“卿儿,我回来了,你还愿帮我吗”
司马卿一愣,一缓过神来,急忙朝我狠狠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已泪湿双眼
那好,跟我走
我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就朝洞口方向走去。
司马卿赶紧跟了起来,朝我惊问道:“辛子乙,你要去哪儿”
“去找其他神将和龙九子谈谈,把这一切,都解决掉”
1437-一决雌雄
“你疯了吗?”
我话一出口,司马卿顿时一惊,连忙冲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惊慌说道:“你现在可不比当初!在这龙潭内的幻境之中,我们这些被镇在其中的神祇怎么互相残杀都不会死,你却不同,如今你已投胎转世,如今已不再是这幻境中的一部分,若他们要杀你,你会真的魂飞魄散……”
“那就魂飞魄散好了……”
我朝司马卿回眸笑道:“我已经跟他们耗了六百年,眼下可没有再六百年的时间,我只有两天时间,索性跟他们面对面谈清楚,比什么都强……”
“不行,你这是找死!”
司马卿仍拽着我不放,又紧张地道:“你用了六百年都无法劝说他们改变心意,眼下就两天怎么可能做到?”
听到这话,我顿时微微一笑,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要去改变他们的心意?”
“啊?那,那你是要干嘛?”
司马卿一愣。
我又笑道:“不瞒你说,也许是如今已又重新转世为人二十年的关系,一番所经所历之后,我倒觉得你那些哥哥姐姐们,以及龙九子如今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错误,我出卖了你们,背叛了你们的信任,只这一点我就活该千死万死,你们恨我是应该的,换了是我,也会恨这样的自己……”
“辛子乙,你……你……”
“你什么你,我可从没说过如今我还跟以前一样的想法,还有,我不是什么辛子乙,我是马六甲……”
我接着笑道:“再有,当年刘伯温和辛子乙舍身救天下,未雨先绸缪,这精神确实值得让人钦佩万分,但这并不等于我就承认他们做的没错……他们《六甲天书》和斩仙剑落入歹人之手后,会为人间带来灾难。但当时那些并未发生,一切都只是他们过分的担忧而已,因为种种担忧,就让你们这些神将和龙九子来受过背锅,这事做得未免也太决绝了吧?更何况,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过好自己一辈子便就够了,何必要去为自己的儿孙后辈们瞎操心瞎铺路?若真有一天被他们言重,十二神将或龙九子真去为祸人间,我相信不管是什么年代,不管那么年代有没有心系天下的刘伯温或辛子乙,总会有其他人挺身而出,为救天下与那些入魔的神祇一决雌雄……我命由我不由天,天都无法为这人世做主,何况他一个刘伯温,何况他一个辛子乙?”
“辛子乙……你……你……你变了……”
“变了就对了,若是不变,我岂不是又要被困在这龙潭里六百年?老子可没那闲心跟他们耗……”
我说完甩开司马卿的手,便要独步走出洞穴,司马卿赶忙又问:“那你现在去找他们,到底想怎么做?”
“那还用问吗?全当是交个朋友,一起想个办法把这龙潭的封印破解,放大家出去……”
“辛子乙!你是真疯了!”
“哈哈!疯了就疯了吧!谁叫我只想活成自己,既不想变成刘伯温,更不想做回辛子乙,我小六子一生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
“辛……马六甲……可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不是还有你呢?”
我停下步伐,回头朝司马卿微微一笑,又道:“难道你已忘了当年对我的承诺?你不说要帮我,现在我回来了,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司马卿!请你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我,只为还这些被困六百多年的神祇们一个公道!”
听我说完,司马卿一阵犹豫,最终点了点头,迈步就想跟我离开洞穴。
可我俩刚往前走出没多久,就听背后传来一阵急促地吼声:“小六子!你把我忘了是不是?”
听到这声音,我才终于想起了司马烈来,赶忙回头朝他哈哈笑道:“司马烈,你不出声我倒是真把你给忘了,你可真够听话的,卿儿叫你不许开口,你竟真的一言不发……”
“呸!我不是怕她,我是在想事情……”司马烈没好气地道。
“哦?你想什么事情?”我问。
就见司马烈微微一笑:“我在想,这六百多年间的恩怨情仇,到底孰对孰错,又该何去何从……”
“那你想出个二五八万没?”
“倒是想明白了……”
司马烈忽又一笑,说话间双眼一瞪,周身猛然一颤,霎时间只听‘咔嚓’一声,禁锢着他身体四肢的岩壁竟已自然开裂,伴随着碎石纷纷落地,司马烈已从石壁中一跃而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朝我继续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命由我不由天,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我现在跟你想得一样,那就更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去送死不管!别忘了我曾答应过毛道长,一定要护你平安!”
“好,那我们三个就一起出发!”
拿定了主意,自然话不多说,司马卿、司马烈跟着我迈步就朝洞外走去。
没等我们三人走出洞口,隐约只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轰鸣与愤怒地嘶吼声,出了洞朝远方天际中一看,就见四五只长相各不相同的巨型异兽正在空中横冲直撞,十一名神将正脚踩祥云在旁与巨兽们拼死周旋……
一时间,狂风肆虐水火交融,地动山摇美景尽毁,足足半个岛的树林已被冲天而起的烈火吞没,大地山石裂痕累累,阵阵阴风席卷,将树木连根拔起……
再抬头望向天空,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和风暖阳,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黑黝黝无底洞般的黑云,在空中来回地兜旋,滚动的黑云中时而发出震耳欲聋地嗡嗡轰鸣,伴随着大半条布满鳞片的巨龙身形在黑云中穿来梭去,云层内更一连几次炸出霹雳,伴随着‘咔嚓’地巨响,击斩向那些缠斗巨兽的神将……
只看到这一幕,我的双腿已经开始觉出发软,赶忙扭头看向司马卿,忐忑地道:“卿儿,他们每天都这样打吗?”
司马卿点点头,一脸认真地道:“这还不算打得激烈,激烈的时候,曾有三百多次将整座岛都打得四分五裂沉入海底,但这终究是幻境之内,被损坏的一切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貌,战死的神将和九子们也都会重新复活,便继续打,继续战,永远没有尽头……”
“看来还真不太好办,”我沉吟片刻,又朝身旁司马卿道:“卿儿,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你能不能帮我变回以前的样子?”
听到这话,就见司马卿一愣,连忙又道:“你现在不就是以前的样子?除了又多了几分痞气懒散之外,长得几乎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