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觅食。”白薇这话说完,不由地又皱起了眉头来,又沉思道“但也不对啊,即便已过百年,天师张太和的封印也不该出现漏隙,如若不然的话,只怕那黑鱼精早已通过漏隙破土而出重新祸乱人间了”
话听到这儿,李二奎点点头道“所以以至于来,我和长喜老哥都怀疑这水底下除了黑鱼精外,可能我只是说可能还存在着其他别的东西”
“那可就难办了,但事已至此,难办也得办”
白薇暗下决心,话说到这儿,忙又朝李二奎道“二爷,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李二奎答道。
白薇招手示意李二奎附耳上前,一番话说完,李二奎瞬间色变,张了张嘴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但终究势在必行,李二奎也并未再多说什么,便点了点头,随后神行匆匆快步离去。
李二奎离开后,我赶紧凑到了白薇面前,悄声问道“白薇,你到底跟二爷说了啥怎么他这么慌张就离开了”
“这些不用你管,”白薇白眼一翻,不耐烦道“小六子,今晚我还有事要你去做,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那便够了”
“你要我做什么”
白薇抬手朝远方水面一指
“我要你去做那黑鱼精的诱饵”
白薇如今要做这事终究是件大工程,李二奎、丁长喜忙前忙后又是找人又是找物,提前找来的那些工人们也从早上开始就在水面上找船只、架机器,这一忙乎,很快黄昏日暮,渐渐天黑。
其他人都忙碌的时候,白薇、张丛云、白龙我们四个就在一旁休息,正好趁机好好眯了一觉,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今晚如何行动对付那大黑鱼,而至于天诛府人马前往攻打闾山教的事,也只能全都抛在了脑后。
晚上八点来钟,也不知怎的,吃过了晚饭的白龙竟自顾自地躲到了一边去,对着平静的水面抽着烟发起了呆来。
见他一个人没落出神,完全不是媪该有的性格,这要是换了平常,怕是他早就已经跟我们叽叽喳喳的烦躁个不停了。
见附在白龙身上的媪实在显得有些奇怪,我便凑了上去,往白龙的身边一坐,点了根儿烟,盯着目视远方出神的白龙问道“媪,想什么呢难得见你这么深沉。”
听到我这话,白龙突然抬手指向远方,毫无表情的脸上咧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看都不看我一眼问道“小六子,你被人背叛过没”
“背叛”我一愣,转而摇头“这还真没有,向来只有我背叛别人的份儿,谁敢背叛我,我弄死谁”
听到这话,媪又笑了,摇摇头道“真的这么简单吗我也曾有过你一样的想法,但当事情突如其来,我却发现,没用的我以为我会报复,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不忍心”
“这有什么不忍心的都被背叛了,当然要反戈一击,不然岂不太过窝囊”
“有些事情,本就不公平,后果皆因前因注定,有时即便你自绝望中突然惊醒,怀着满腔的仇恨意欲寻仇,但真下手的那一刻你却发现,你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心狠,面对一个自己曾深爱过的人,别说报复,你可能根本提不起一丝对她恶言相向的勇气,因为你爱她,这份深爱和仇恨是无法相互抵消的,你恨她,但爱得更深更切,爱到你根本不忍让她受一点伤害”
“媪,你是不是渴望看多了”我调侃道。
媪却仅是扭头对我又微微一笑,摇摇头道“其初时候,我也以为仅是自己在异想天开,世人无常,又有几人会和我这异兽一样胡思乱想,可直到我看到了方靖远,我才发现,世人如我,我如世人,我与世人的区别,也不过是在历史中走得更长远了一些而已,但恨,终究是一样的恨,爱也终究是一样的爱,自负与不甘也全都如出一辙”
话说到这儿,媪嘬了口烟,又苦笑道“当年李芳姑将方靖远害得家破人亡,相爱之人,却如此狠心的背叛他,方靖远这才最终化作恶鬼,怨气永世不散,他又何尝不恨他恨不得将背叛自己的李芳姑千刀万剐可是后来呢最终他明白了,恨终究是掩盖不了爱的,他爱李芳姑,即便他在臆想中曾赐予李芳姑千万种死法,可爱就是爱,当他眼睁睁看到李芳姑落难于小泉庵,受那些恶人的折磨时,这份爱胜过了一切,也许当初他爱上李芳姑的那一眼,只一眼,便是一万年所以如今见李芳姑来生落难,方靖远才如此痛快的答应帮助我们,因为他知道,他再伪装,再逃,也逃不过自己最真实的内心,这就是爱千百年来,所有修行者都想远离红尘,也许正因红尘才是这世上修行者们最难以逾越的难关,既闯不过,不如逃避,索性不去涉足而已”
“我还没尝试过惊心动魄的爱情,你说的这些,我还真不太懂”我朝媪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正在不远处忙碌的白薇望了过去。
而这时媪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慈祥地笑道“不懂最好,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去懂,也许真有一天你懂得时,很多事情已无法回头,那时你便会知道,什么才是刻骨铭心挖心掏肺的痛只有失去才能长大,人长大了,失去的,却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1501-钻头砸穿千年恨
听到媪一本正经地谈及如此压抑的话题,一时之间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我就问他“媪,你到底从哪儿想出来这么多的感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无病呻吟”
“倒不是无病呻吟,只不过突然想到了些自己曾经的遭遇而已”
不自觉的,媪的双眼里竟转起了眼泪来,凄凄一笑,接着说道“其实早在不知何年何月前,我也曾遇到过和方靖远所经历一样的事。那年我曾爱上过一个女人,我俩如胶似漆,简直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见了面即便不语,也会盯着对方互相傻笑个半晌,我俩相处了三年半,三年半的时间,于我这一只能存活千万年的灵兽来说简直白驹过隙不值一提,可那三年半,对我来说却像是一辈子,从爱上她的第一眼开始,我便觉得她便是我的一生”
“后来呢三年半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问。
媪抽了口烟,苦苦笑道“那时我因要长期躲避驱魔人的追杀,因此并无法每日都与她朝夕相处,于是经常会莫名失踪,令她苦苦等待。我以为她是我的一切,我便也会是她的一切,总有一日我们能幸福开心的生活在一起。可我万万没想到,孤独是如此的可怕,在我们相处的第四个年头,有一天我不经意间发现,她已变得不如往常那般快乐,甚至如同总与我有些隔膜一般。我悄悄探查,这才发现,原来她已在半年前嫁与他人,成了别人的妻子”
“还有这种事”听到这话,我不禁一惊。
媪又苦笑道“我最初知道时,比你还要震惊,甚至将近一个月内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然而,这确实是真的。她因挨不住寂寞终于屈从了命运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对她很好,但她却并不爱的人,可她心心念念的却还是我,最终不知该怎样像我开口说出这一切,于是也只能选择长久的隐瞒,令我这原配,神不知鬼不觉间竟就沦为了个千夫所指的第三者”
“那你恨她吗”
“我恨,我想杀了她。”媪异常平静地道“我曾设想过无数方法令她家破人亡,甚至不惜和她一起去死可事到关头我才发现,我做不到啊原来这世界上最大的悲伤并非一顿嚎咷痛哭就能解决的了的,当你真的痛苦到,你才明白,你根本就哭不出来啊你试着咧开嘴发出声音,你试着想哭,可眼泪却就是掉都掉不出来,只在你眼眶里拼命的打转,让你双眼发酸,让你急得不知所措,可就是哭不出来后来终于有一天,眼泪成功夺眶而出,你却发现,真正深陷绝望时的眼泪,一点都不咸,好甜,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刹那,好舒服”
话说到这儿,媪已眼圈通红,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仿佛有些麻木。
他又接着说“她如此对你,让你挖心掏肺肝肠寸断,可当你真的下定决心报复,真的站在她面前时,你才明白,没用的,即便她如此对你,即便这一切都已注定无法改变,可仍如初见,看到她,你会发现你已经提不起恨意,你仍是想笑,仍是见了她就会不自觉的笑,因为你爱她,爱足以掩盖一切,就算她当着你的面捅你一万刀,你仍只想盯看着她那张你最喜欢的脸,笑着看她你根本他妈的不忍心让她受到一点的委屈,因为你爱她爱到不忍去报复”
当时听媪说这些话时,我还有些懵懵懂懂,只觉得这个傻小子,也太过自负了,自负到不免有些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直到后来,我又经历了一些令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事。
直到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以后,有一天在我无意间经过一家商店时,听到店铺里正在放着李宗盛那首领悟,我不自觉的开始哭,蹲在地上哭的停不下来,就像个孩子
我以为我会报复,但我不忍心看着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像个孩子那么无助。
被爱真的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可惜你从来都不在乎。
自我爱你开始,便已默许你对我做任何任何的折磨。
我恨你,但我仍不忍心伤害你,仍不忍心看你受一点点委屈,因为我爱你啊。
和媪聊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深夜。
十点来钟,不远处传来白薇的声音“都歇的差不多了吧好了,开工了”
听到这话,我和白龙都赶紧站了起来,朝水面一看,就见一群雇来帮忙的归安县群众们,也都已各自跳上停泊在水面上的三十来条渔船,正将岸边堆积着的一堆堆麻袋、一个个塑料箱往船上搬,麻袋和巷子里装得全都是白薇叫李二奎白天从周围水产市场里买来的鱼虾蟹,足有几吨。
几十条船行至水面,便开始边往前行边向水中抛洒水产,水库本就没多大,原本水中毫无活物平静异常,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无数的鱼虾蟹乃至于王八都开始在水里此起彼伏地欢腾了起来,热闹不凡
渔船上的群众们往水里抛洒活物时,又几艘船载着打井工人们前往了水库正中央位置,那位置之下,便是丁长喜老先生指出的封印井所在处,工人们在白天时就已经提前在水上架设好了井架,只等白薇一声令下,便开始工作。
但即便工人们已经到达了井架前,立在岸边指挥的白薇却仍旧没有急着让他们动起来,而是立在岸边提前摆好的法坛前,不停的看表。
眼见时间已至十一点整,子时已到,白薇这才将法坛上摆着的一个装满灵钱冥纸的火盆点燃,边烧纸边朝水面上的船只一声令下“开始打井除打井工人外,闲杂人等速速退回陆地,切不可在水面上停留”
一听这话,正在水面船只上往水里抛洒鱼虾蟹的群众们哪儿还敢多做耽搁,索性将麻袋大开口、将塑料箱揭开盖后直接往水里扔,将船上的水产都抛洒完毕后赶紧匆匆划船又返回了陆地上
见除了那些打井工人之外,其他人都已返程,白薇赶忙又一声高呼
“全员退至沟槽之外隐藏起来,待我号令,再做行动”
所谓的沟槽,便是白薇白天时命令群众们围着水库在地上挖出来的一条壕沟,沟不宽,大概一米直径,也不深,大概浅浅半米,但白薇却叫李二奎提前到市里去买来了大量的硫磺粉和汽油,在壕沟围着水库挖掘好后,将硫磺粉混合着汽油撒入了沟中,至于什么用途,白薇却并未告知详情
听到白薇的号令之后,打井工人们动了起来,发动机器,井架上的钻头开始在水面上时深时浅的钻个不停,不一会儿就见打井处的水面上渐渐现出几个小小的漩涡来,漩涡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一片,如同钻通了下面什么镂空的空洞,令水库里的水开始漏了进去
一见这情况,打井队队长赶紧朝岸上的白薇一声惊叫“老妹儿有动静咋,咋办啊然后”
一听这话,白薇急忙喊道“你们全部人速速撤离回岸,快快啊”
白薇话一出口,打井队队长急忙下令,队员们急忙纷纷跳回船上,也顾不上水面上的井还没打完,划着船就开始朝岸边驶来,然而终究还是太慢,没等队员们的船只划出多远,打井处水面上的漩涡已越来越大,渐渐覆盖了几乎小半个水面,打井队队员们的船都开始在漩涡的包围下晃动不停,完全失去了对方向的控制权,只能随波逐流地被吸向了漩涡的最中心位置
岸上的人一见,全都慌了神,一时之间都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1502-琉璃师独斗群蛇
岸上的人慌作一团,船上的人更是瞬间吓得不知所措,见已经掌握不了船只,吓得又是尖叫又是求神拜佛,然而毫无用途,眼睁睁就见那一条条船只,随着旋涡开始越发极快地旋转漂向位于钻井处的旋涡中心而去
好在白薇似乎早已经料到了有这一遭,见势不对,赶紧朝着船上的打井工人们高声呼道“还都傻愣着干嘛呢快把绳子抛过来”
经白薇这么一提醒,船上那些已经吓破胆的工人们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接连抓起堆放在每条船船头上的一捆提前准备下的绳索,开始朝着四周围距离自己最近的水岸方向抛去。
绳索上早已都提前绑好了铁钩子,铁钩一随着绳子落在岸上,立刻钩住泥土岩石或岸上的花草藤蔓,瞬间就拖慢了船在水里旋转漂流的速度。
而趁这机会,分布在四周围岸上的人们也都开始急匆匆地奔向距离自己位置最近的铁钩,利用绳子将那些船只拼命地往岸上拖
很快,最前头几条船就被人们利用这种方法拖到了岸边,诚惶诚恐地工人们赶紧都跳上了岸,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尚不等全部船只都被拖到岸上,水坝中心位置的旋涡内突然在再生变化,就听咕噜一声,一团气泡瞬间混合着黑乎乎的泥浆开始从旋涡中心冒了起来,由于变化突如其来,很快就吸引了岸上全部人的注意力
而旋涡中心再起变化的同时,水流的旋转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兼职就如同有什么东西正藏在旋涡下面疯狂地吸水,甚至连岸上的人连连接着船体的绳子都再也抓不住,就像拔河遇到了力大无穷的对手一般
终于,没等仍在水面上的几条船只靠了岸,就已被吸向了旋涡中心,最先被吸入中心位置的船在被下方伴随气泡剧烈滚动的泥浆一拱,呼啦一声整个船体倾翻,船上三名打井工人瞬间惨叫着落入水中,开始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可根本没等三人挣扎几下,滚动的泥浆之中却若隐若现地出现一些如同触手般的东西,在泥浆的包裹之下开始在水中肆意扭摆滚动,一条条触手开始悄悄伸向掉进水里的三名打井工人
见此状态,不只是水里的三人吓得已魂不附体,岸上的人见状更全都吓得后背发凉,李二奎看得脸色苍白,赶忙凑到丁长喜老先生面前惊声问道“长喜老哥,那,那些是什么玩意儿”
丁长喜同样也已经下出了一头的白毛汗,摇了摇头,转身又朝一脸严肃凝视水中的白薇惊问道“小师傅,这,这些是”
白薇也摇了两下头,镇定自若地答道“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那水里的人怎么办”丁长喜再度问道。
而丁长喜发问时,立在一旁的李二奎已朝身边的人吩咐道“回头多去准备点钱,闹出了人命也好留作抚恤金”
一听这话,白薇微微一皱眉头,冷声说道“二爷,人命可不是拿钱就能衡量的,您这些年用钱换走的人命还少吗”
“那也没别的办法啊,”李二奎为难地道“那几名工人怕是没救了”
“别急,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