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樟木清
秦婉兮轻轻回握住了我的手,旋即急急赶回宫,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知道,她答应了。
我心急如焚,盼她能早点请到陈顼来救我,又怕她赶不及。两个内侍不断地催促我,甚至拿着酒杯想强迫我喝下毒酒。
我往后一退,怒道:“大胆,我是陛下亲封的华淑容,我看你们谁敢!”这时候也只能拿出陈蒨的名号来震慑他们一下了。
两个内侍“嗤”地冷笑,“谁不知道娘娘如今不过一介罪人,死期将至。今时不同往日了,娘娘从前再风光,如今也不过阶下囚而已,还想摆主子的款儿!”
我冷哼,扬声道:“如今我再落魄,也还是主子。我若是不想喝,你们谁也别想迫我。若是让陛下知道,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内侍“嘿嘿”的冷笑,“陛下要娘娘死,只要娘娘死了奴才的差事便完了,谁会知道娘娘是甘愿就死的还是被迫的。”
眼见那两个内侍目露凶光,我心知不妙,握紧双拳想要以武力反抗,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气。鼻翼间闻得那两个内侍身上的一股异香,心中暗叫糟糕。这两个内侍必是严淑媛安排过来的人,她怕我不肯甘心就死,竟然用香来迷软我!
身子被那两名内侍按住,我死命地挣扎,绝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挣扎中,我重重地摔倒,头部被石阶上的棱角一撞,顿时头痛难忍,眼前一片昏花。
混沌中被两个内侍强抓起来,下巴被捏住,毒酒顿时灌进了我的喉咙。
“住手!”
“传太医,快来救人!”
迷蒙中我似乎听到了陈顼的声音,那么急切,那么慌乱,那么悲痛。
身子摇摇晃晃地跌下去,眼帘沉重得再也睁不开,仿佛有漫天满地的梨花扑在我身上,软绵绵的蒙住我的身子。我吃力地苦涩一笑,我是要死了么,还有这漫天的梨雪作被,为我送行
似乎有什么人在摇动我的身体,叫唤声,哭泣声交织在我的耳畔。仿佛是陈顼疯狂急切的呼唤,又仿佛是秦婉兮低低的抽泣。可惜,我听不到了……
——
严淑媛死了,是我亲自命人把毒酒灌进她的嘴里的,就像当初那两名内侍把毒酒灌进我的嘴里一样。
我的命,是陈顼救回来的。据说,当初陈顼唤来御医救我的时候,御医皆因我是被皇帝下令处死的罪妃而不敢救治,还是陈顼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以性命相迫才逼得他们救回了我的性命。之后,陈顼为擅闯后宫去向陈蒨请罪,再三请求陈蒨重新调查我私通周国一事,力证我的清白。陈蒨被说动了,下令彻查此事,终于查出云溪和那名内侍皆是受严淑媛指使,伪造书信,仿造我的笔迹陷害于我。陈蒨大怒,将这二人发落,遣送那名被拘留的周国使者回国,杖毙那两名强灌我毒酒的内侍,同时下旨赐死严淑媛。
至于汪贵嫔因察人不明,不能明断是非,险铸大错而被罚禁闭,连王充华亦被禁闭一年。然不久,御医察汪贵嫔怀有身孕,念其子嗣,皇帝便免了汪贵嫔的责罚。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陷我于死地的罪魁祸首严淑媛终于死了,可说是幸事一件,可我却失明了。
我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御医说我是脑部受到重创,瘀血凝滞,堵塞了眼部经脉,造成了失明。
陈蒨的下巴抵着我光洁的额,紧紧抱着我,“朕相信你和宇文邕没有私情,朕只要你还在朕身边,以往之事,朕都不计较了。”
我漠然的一言不发的由着他抱着,胸中汹涌的种种屈辱和不甘,痛苦和愤恨几乎要将我的心口撕裂。然而我只是死死的咬着双唇,死死的,忍住了。
侯安都自东阳平乱回朝,加之此时传来孔贵妃有孕的消息,侯安都大喜,与皇帝宴饮,酒气酣畅之时,侯安都问:“陛下如今比之从前做临川王如何”皇帝不答,侯安都再三追问,皇帝无奈,只得答道:“此虽天命,亦是侯卿之力。”宴会结束后,侯安都向皇帝借用龙舟彩船游玩,还打算带妻妾入殿堂欢宴,皇帝虽应其请求,然心中甚是不喜。次日,侯安都在宫中大宴宾客,居然坐在了皇帝的位子上,皇帝心中更是不喜。
七月,东阳留异叛军方平,临川镇南将军周迪又反,众臣一力推荐侯安都。然皇帝不顾朝中大臣劝谏
第五十九章 长信深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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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贵妃吸一吸鼻子,努力地压抑情绪,“不过,无情无义的事,他做的也不止这一桩了!你可知当年陈蒨并非先皇属意的第一皇位人选,先皇中意的,是远在周国被拘禁的陈国太子陈昌,也是先皇唯一在世的儿子。”
我点点头,“此事我略有耳闻,据说是周国不愿放人,先皇不得已才把皇位传给陈蒨。后来,周国得知此事,想引起陈国内乱,便放了陈太子回国,谁知行船途中,陈太子不幸溺水身亡。陈蒨甚为伤感,封其为衡阳王。当时前去接船的,还是侯安都大人呢。”
孔贵妃嘲讽道:“什么伤感,他开心还来不及呢,什么溺水伤亡,那不过是他的阴谋,用来糊弄人罢了!一山不容二虎,陈昌回来他陈蒨势必得让位,陈蒨岂会甘心放弃到手的皇位。舅父他是为了保存陈国基业,不让周国的阴谋得逞,才忍痛将陈太子困于麻袋,扔进水中,做出太子溺水的假象的。舅父他......也是为了陈国的基业啊!”
如此说来,是陈蒨示意侯安都将陈昌杀害的。果然最是无情是皇家,兄弟、手足皆可相残。
“舅父一生光明磊落,唯此一事,觉得万分愧对先皇与太后,若不将此事道出,九泉之下亦无颜面对先帝。舅父虽鲁莽,却也知道陛下忌惮于他,迟早有一天陛下会容不下他。”孔贵妃一边说,一边将一块绢帛轻轻放进我的掌心,“所以舅父生前便写下了这一封血书,以备将来之需。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对他下手这么快。”
想来,那血书上写的,便是陈昌真正的死因了,我幽深一笑,“贵妃姐姐想让我做什么”
孔贵妃柔腻纤细的玉手覆在我的手上,轻柔的话语下暗藏机锋,“我知道这东西在妹妹的手里一定能物尽其用的。这些年,妹妹在宫里,几经风浪,屡遭暗算,却还能走到今天。从陛下得知妹妹堕胎后却还能对妹妹垂怜有加的时候,我就知道,妹妹不是一般人,妹妹一定会好生利用这东西,不会叫我失望的,对么”
我轻轻地收起绢帛,微笑,“当然。”
——
我去了慈训宫一趟,将那方绢帛给太后看了一遍,太后看了之后,只苍凉的叹了一声,“果然如此。”想来她早有此猜想。
“太后睿智,想来当年也猜得出太子之死另有隐情,只是太后不愿意相信,或者说是不得不相信太子是死于意外。当时陈国初建,根基不稳,正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若太后为此事与陛下翻脸,只会陷陈国于不利之地。为了保住先帝辛苦打拼下来的江山,太后不得不扶持他。”我的语调锐亮如雪,循循诱导,“可如今陈国与周国一战,已收复长江以南的领土,西南割据势力已不足为患。外乱既除,内政已稳,太后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您何必再忍气吞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杀害您儿子的凶手安坐于皇位之上呢”
“昌儿,我的孩子!”太后沉痛的一声低呼,隐有抽泣之意。
我继续道:“况且如今陈国的太子陈伯宗,性情温和懦弱,只会吟诗弄词,风花雪月。这样的人,将来如何挑得起我陈国的基业青蔷有一法子,既能报太后杀子之仇,又能保陈国基业,太后可要听听”
“你这丫头,倒是不简单,说的头头是道。”太后已然恢复神智,从悲痛中缓了过来,“你说说看,是什么法子”
我正色道:“另立新君,扶持一个更有能力有远见的可以壮大我陈国的亲王即位。”
“如今非皇帝亲生子又是亲王的只有一位。”太后略微沉吟,恍然悟道,“你是说......”
我郑重地点点头,“对,就是他,安成王陈顼。”
太后收下了那方绢帛,从慈训宫出来,我满意地勾唇一笑,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晚春的天渐渐的有些热了,阳光微微的有些刺目,我能感觉得到,如水的阳光正漫过我的身体,流过我的指尖,每一丝每一缝。我摊开手掌,想抓住这指间跳跃的天光,留住掌心的那一丝暖意。
掌心一暖,一只带着粗砺厚茧的手掌搭上我的手,我慌地想拿开,却又被及时地握住。这宫里敢碰我手指头的男人就陈蒨一个,可我能感觉得到,这个人不是陈蒨,手指的手感比陈蒨粗糙,身上也没有陈蒨那种浓重龙涎香味,而且,他的气息很熟悉。
正胡乱思索着,耳畔响起一个清凉如玉的声音,“怎么,将近一年不见,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我既惊喜又意外,“王爷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暖如春光般的声音。
感觉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他犹豫又不安道:“你的眼睛,真的不能复明么”
我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苦涩道:“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不会的!”手上的力道加紧,急切又莫名夹着一丝心疼的声音,“我一定会找到全城最好的医者来给你治眼睛的,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刚想说声道谢,耳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来自远处两个人的脚步声,我急急睁开陈顼的手,唤青澜来扶我。
“皇兄。”陈顼恭和有礼的声音。
“顼弟回来了。”陈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朕都没能见到顼弟,反倒让青儿先见着了。”
陈顼不忙不迭地撇清嫌疑,“臣弟原是想先去向太后请安,再去见皇兄的,谁曾想华
第六十章 挥剑决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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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自小待我亲厚,做什么都护着我,无论我闯了什么祸,他都会为我摆平,我被父亲责罚,他会和我一起受罚,每次都逼得父亲不得不退步。他常说,兄弟一体,血浓于水,手足相连,不可分开,谁也不许抛弃谁,我们永远是一辈子的好兄弟。”陈顼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美好的怀念中,挣扎纠结道,“皇兄一直对我很好,从未有半分对不起我,甚至当初为了把我从周国救回来,不惜割让黔中数州,只为了将我救出来!害死我娘亲的,是大娘,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却把我的怨恨强加到他身上。这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是不是陛下对王爷说了什么”
“皇兄事事为我着想,为我好。他甚至说,太子庸懦,不堪大任,要立我为皇太弟,他只差把天下送到我面前了!可我是怎么对他的,我在嫉妒他,怨恨他,伤害他,背地里暗插刀子,我简直枉为人弟!”陈顼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悔恨、歉疚。
“王爷,你清醒点吧,他已经在怀疑你了,没准他说要立你为皇太弟就是在试探你是否觊觎皇位。你以为他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你吗,他只会把皇位传给他心爱的儿子。他只不过在利用你,利用你们的兄弟情义,让你心甘情愿为他的儿子为牛为马,守住这陈国的江山!”好个陈蒨,居然以情义相诱,搅得陈顼心神大乱的,连夺位的计划都要放弃了。
“我很清醒,分得清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皇兄没有骗我,是我一直在欺骗他,我对不住他!”
我又急又怒,“那王爷就打算放弃了么你的权力呢,你的野心呢,你的志向呢,都到哪去了你忘了你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了么,你忘了你这么多年的委屈和隐忍了么!”
“我没忘!”陈顼的神志清醒了,但随即又痛苦道,“但是对皇兄,我下不了手。”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又闷又疼,“那我呢,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的了他一次次的利用我,羞辱我,折磨我,我失去了一个女人最为宝贵的清白。因为他,我一次次的在死亡线上挣扎;因为他,我失明了,成了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的一切都被他给毁了!我一直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耻!可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心软了,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我自嘲冷笑,“也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怎么会在乎我的痛苦,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怎么一步一步煎熬挣扎到现在的!”
我悲愤地拄着拐杖想走,陈顼却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我,急急喘息道:“我在乎,青蔷,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的感受,你的痛苦,你的委屈,我都知道。可是青蔷,他毕竟是我血脉相连的兄长……”
听他这般犹豫不决,我愤怒地挣开他,伤心又失望,激烈道:“放开我,陈顼,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意志不坚、摇摆不定的懦夫,我看错你了!既然你想当一个好弟弟,你就安安分分的去当陈蒨一辈子的好弟弟罢,我不奉陪了!”
情绪激烈起伏之下,我拄着拐杖摸索着步子逃开,却听到陈顼随之跟上来的声音,“青蔷!”
“别跟着我!”我一声怒斥,冷冷道,“让我一个人走!”
“青澜,快跟上她,小心你的主子!”背后是陈顼吩咐青澜的声音。
我跌跌撞撞地跑开,心情极度地混乱,亦不知今夕何处,脚下一软,无力垂地,轻软如烟的裙纱绿柳丝绦般逶迤于地,孤独无助如浪如波地卷上我的身体,所有的怨恨不甘,悲切委屈,全都凝成了眼角的一滴清泪。
如果要我一辈子呆在皇宫,看着陈蒨坐拥江山,安乐地呆在那个皇位上直至终老,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绝不能,决不能让陈蒨就这么称心如意了!
——
这段时间我一直闷闷不乐的,不思饮食,终日郁郁寡欢,一连几天皆是如此。陈蒨看着心疼,拿着一本《笑林》讲笑话逗我开心,又派了些乐伎来漪兰殿弹琴歌唱,还唤了安成王世子和王妃进宫陪我说话解闷。如此,我还是愁眉不展,不见欢颜。
陈蒨发愁,这时蒋裕来出主意了,“陛下,恕奴才说句不敬的话。娘娘自小在宫外生活,自由惯了。如今在宫里,规矩多,处处受拘束,眼睛又看不见,行动不便,难免心情郁抑。陛下不如带娘娘出宫散散心,到了宫外,天然广阔,气象清新,心情好了,心结自然开解了,心境也开阔了。”
陈蒨对我含笑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宫外瞧瞧么,朕这回便圆了你的心愿,高兴么”
我眉角轻扬,“君子言而有信,陛下可不许反悔。”
“朕绝不反悔。”
我顿时心情开朗起来,道:“那青蔷可说好了,青蔷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太聒噪了。我想去一个山林俱静的地方,陛下可不许带那么多人跟随,没的扰了我赏景的兴致,最好只有陛下和青蔷两个人。”
陈蒨甚少见我这般嗔痴撒娇,不觉欢颜,“好,朕都依你,只是出去一趟,可不许把心玩野了。”
我依偎到他怀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轻轻道:“青蔷只要能出去看一回,便心满意足了。”
陈蒨没有食言,他真的带我出宫了,随从也不多,只二十几个人,萧良贴身保护,余下的暗中跟随。今日本该是蒋裕随行的,但他今日不知怎的忽然腹痛不止,估计是吃坏肚子了,蒋裕不能伴驾出行,只能派了个小内侍来跟随。而我,没有带平日与我亲近的青澜,而是梨霏。
今日之事过于凶险,蒋裕自是不会来,而我,也不想把青澜卷进这漩涡。
天光和暖,山峦寂静,凉风轻轻吹打我两鬓的发丝,密密地拂在脸上,我似乎
第六十一章 意气倾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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