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樟木清
我扑哧一笑,连日来沉重的心情消减了不少,步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月明风清,人影成双。
从水边回来一路上摘了一大捧艾草,拿着一蓬蓬的艾草回去熏烧驱蚊,少了蚊虫的叨扰,大家都轻松谈笑起来。
晕黄的火堆旁,宇文邕神色寂寥地拿着水袋喝水,我忽然有了个主意,对周围人道:“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如何”
正百聊无赖,对于我提出的这个想法大家顿时来了兴趣,宇文邕没说什么,依旧默默地喝水,我在众人的期待下讲了起来:“某次学堂上,老师给孩子布置了一个任务,要求把以下四句话用短词连接成段。第一句,宇文哥哥瘫痪了。第二句,宇文哥哥顽强地学习。第三句,宇文哥哥学会了多种语言。第四句,宇文哥哥学会了针灸。正确答案是这样的:宇文哥哥虽然瘫痪了,但是他仍顽强地学习,不仅学会了多种语言,还学会了针灸。”
“结果有个孩子写道:虽然宇文哥哥顽强地学会了针灸和多种语言,可他还是瘫痪了。”
赵通看了宇文邕一眼,忍着,嘴角一抽。
“还有个孩子这样写:宇文哥哥不但学会了多门语言,还学会了针灸,他那么顽强地学习,终于瘫痪了。”
赵通率先忍不住,爆笑。
“宇文哥哥之所以瘫痪了,是因为顽强地学习,非但学会了多种语言,甚至学会了针灸。”
这回,杜整同赵通倒在一处,笑翻了。
“宇文哥哥是那么顽强地学习,不但学会了多种语言和针灸,最后还学会了瘫痪。”
于翼紧绷的脸裂开,望着宇文邕,低头,笑得发抖。
“宇文哥哥学会了多种语言,学会了针灸,又在顽强地学习瘫痪。”
赵通杜整于翼捧腹大笑,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更猛的孩子写:宇文哥哥通过顽强地学习,学会了多种语言和针灸,结果用针把自己扎瘫痪了。”
宇文邕水袋一抖,一口水喷出来。
三人已倒在地上笑得不成样子,宇文邕气恼地看着我,强自忍着嘴角的抽动,我自己也忍不住铃铃一笑。
青空云色稀薄,山林里清风漱漱,箫剑青一张晨风晓月般清逸的笑颜倒映在我的水眸。被他这样看着,我不自觉收敛了有些夸张的笑容,沐着清风月色,我的笑容轻绽如梨晕清辉,容色浅浅。
被我所感染,赵通和杜整几个人也轮流讲起笑话来,乐不可支。
夜深,各人都各自安睡时,我掀开袖子,这才发现上面一片红点,满是蚊子叮咬的痕迹,看着这些红点我都觉得发痒,忍不住用手去挠。
一只手轻轻阻止了我,飘逸的青衫宛若三尺碧水,温热的手抓住我的,只一瞬又放开了,再低头时手上赫然一只青白小瓷药瓶。
指尖触及清凉的瓷瓶,看着那不动声色而来又不动声色离开的人影,我默默打开瓷瓶,轻轻搽药,心跳得有些微妙。
所幸第二天马车到了专供官员食宿的馆驿,不用再露宿风霜了。
我和宇文邕还是住一间,等到两个人独处时,我正儿八经道:“宇文邕,我们好好谈谈吧。”
宇文邕浓眉一挑,“好好谈我实在想不出你的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有意义的话。”
“停止吧,贬低我并不能增加你的成就感,宇文邕。”我加重了语气,“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当初我阴差阳错破坏了你们的刺杀计划,那也是你们要杀我在先。后来你们兄弟联手利用我,
第六十七章 今夕是何夕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自那日一番谈话后,宇文邕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虽然还会时不时地讽刺我一下,但至少不再像从前那般恶劣,暗地里为难我了。
流光飞舞,一夏晴深,我们很快赶到了离长安最近的华州,依旧是住在馆驿里,进馆驿之前,我问杜整:“杜公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杜整道:“六月十二。”
我有感而发,“六月啊,正是蔷薇花开的好季节。”
随后又望着头顶的天,微风里轻声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呢。”
宇文邕抬过头来,饶有兴趣道:“特别在哪里呢”
我想了想道:“特别在于我认为它是个特别的日子它就是个特别的日子。”
宇文邕笑意顿失,只吐出两个字,“无聊。”
可箫剑青却附和道:“今天的确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问了和宇文邕一样的话,“特别在哪里”
箫剑青笑意淡淡如天光薄云,“特别在于它是个让人心痛的日子。”
却又听他补充道:“等到护送四公子回长安我的任务就算结束了,一想到这里离长安还有一天的距离,我还要再等一天。明明不久我就可以自由了,今天却还要委屈自己待在这里,真是让人心痛。”
我顿时无语了。
月白染地,烛影摇红。我摸索着走出房间,宇文邕一下子警惕道:“去哪儿”
我没好气道:“放心吧,我没想逃跑,这馆驿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我逃得出去么。我只是肚子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宇文邕骂道:“活该,谁叫你不吃晚饭的。”
厨房本来是要关门的,是我强烈要求厨房大娘再给我点时间她才勉为其难同意的。厨房大娘以为我是宇文邕的家眷,她虽不知宇文邕的身份,却也晓得他来头不小,不可得罪,作为宇文邕家眷的我自然也不好得罪了,于是便由了我去。
我在厨房自己一个人动手下面条,打了个鸡蛋,撒了点葱花,一碗葱蛋面就完成了。这时箫剑青也来厨房里,不过他是来找酒喝的,并且付了钱,不像我,因为身上没钱,厚着脸皮一个子都没给。
十二,虽不是满月,月亮将圆未圆,倒也清辉四射。
我端着面到小院子里,本来想找个石桌坐一下的,奈何馆驿简陋,硬是找不到一个石桌,我只好端着面找一处透光的大树底下坐了下来。
等我靠着树干坐下来时才发现树的另一边也坐了个人,只听他清朗的声音道:“煮了面不回房间吃,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原来是箫剑青,我松了一口气,凝声道:“因为宇文邕在里面。”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我不想同他一起过。
背对着我的箫剑青转过身来,意味悠悠道:“萧青蔷,听名字你应该是六月蔷薇花开的时候出生的,今天你又煮了面。莫非,这是长寿面。今天,是你的生辰”
我不语,算是默认了。
枝叶横斜,疏影清浅,箫剑青的面容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月色,“看你这样子,你的生辰后面必定有一段悲伤的故事。正如每一个强大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女人,每一个强大的女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背后都有一个倾听者,我是否有幸可以作为你的倾听者”
我低头不语,箫剑青十分的温和且有耐心道:“我都不介意当你的听众,你介意什么有些事在心里憋久了反而不好,说出来至少有一点好处,等将来你老了,就有了向子孙炫耀的资本,年轻的时候谁谁听了我的故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证明你的人生经历并不是那么乏善可陈的,还是有那么一点优点的。”
疏光下他的目光温暖如灯花,叫人不觉动摇,“放心吧,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说出去的。”
我慢慢道:“我这一生唯一一次过生辰,就是和我娘亲。就在我十岁那年,她被一个坏蛋欺负了,那个坏蛋颇有权势,我们奈何不了他。娘亲很痛苦,更叫人绝望的是,这时候传来了我离家多年的父亲在另一个地方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组建家庭——”
我顿了顿,努力控制自己悲伤颤抖的声音,“那时候她就存了死志,可她还不能走,过几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她要让我高高兴兴过一个生辰。她觉得很对不起我,家里穷得连米都揭不开锅,从来没有给我过一回生辰。家里买不起面,她就去邻居家借,家里养的一只芦花鸡难得下了一个蛋,她很高兴,拿来给我下面条。那年的十岁生辰,我真是开心,第一次吃到长寿面,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只觉得那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就像这样。”我用手指比了比碗里的面,“面条上浮着一个鸡蛋,撒了葱花。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怀念那个滋味,长大后我自己动手做了很多次,可是再也没有那种味道了。娘亲做的那碗面,只能永远地留在回忆里了。”
“那一天生辰过后,第二天她就自杀了,好多血,我好害怕,娘亲没跟我说完几句话就咽气了。我一直哭,哭完之后我下了一个决定,我没有把娘亲的死讯告诉任何一个人,一个默默地清洗干净屋子的血迹,半夜里到后山去挖坑,挖得手上全是血泡,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我把娘亲的尸体拖到那里埋了,然后我把家里全部值钱的家当全拿去卖了,把得来的钱拿去药铺买了可以让人昏睡的药。干完这些,我跑去跟那个欺负我娘亲的坏蛋说我娘要见他,那个坏蛋色令智昏,没有多想就跟我去了。进了屋,我先笑眯眯地让他喝了碗水,他喝了,然后他就昏迷了。我拿着我娘亲自杀的那把刀插进了他的心窝子,为了防止他突然醒过来求救,我还特地拿布绑了他的嘴巴,还把门给锁上了。”
眼睛里似有泪水摇摇欲坠,我努力地仰起头,不让它落下来,“在那之后,我就逃了,一直走一直走,再也没回去过。甚至于,我连我的家在哪儿我都不记得了。”
&nbs
第六十八章 身如不系舟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长久的沉寂后,他终于把目光转向我,面色如常,道:“谢谢你。”
我想,谢什么谢啊,要不是我多嘴勾起他的伤心事,他也不会这样低落。不过看他恢复过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正考虑着要不要再说些安慰他的话,忽然听他道:“你的耳环掉了。”
我摸摸耳朵,真是不见了,往地上一摸索,捡起一只淡红流苏耳坠,往耳上戴。可不知怎的,今日手脚特不灵活,怎么也找不对耳洞,试了好多次都不行。最后连箫剑青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拿过我的耳环,忍不住发笑,“我帮你戴吧。”
他温热的手指掠过我的耳垂,引起我一阵轻颤,身体靠的很近,我闻到他的衣间有疏疏的竹香,彼此呼吸交缠,我的脸不觉热了。
“好了。”他退开一步,轻轻淡淡道。
我赶紧转头,不让他看到我的脸,僵硬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背对着他,扔下一句话,“我要回去歇息了。”
语毕,若无其事地离开,等到离了他的视线,脚步却有些慌乱了。
回到房间,宇文邕倒没问什么,只是神色有些冷地抱怨似乎听到了我在院子里鬼哭狼嚎的歌声。我没心情和他争辩,只是捂头往床上倒,平静一下自己今晚不太正常的心绪。
——
次日早上醒来,我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宇文邕的怀里。一直以来虽然我们一直都是睡在一张床上,但中间一直是用被子隔开的,楚汉界限分明。可今天他居然过界了,趁着我睡着了人事不知过界来抱我,气愤之下我直接把他推下了床。
事后宇文邕强词夺理说是我睡姿不正先抱的他,他只是稍稍回敬我一下。我冷哼,从小到大我娘亲我师父都夸我睡姿安静,不吵不闹,不踢腿蹬被,哪来的睡姿不正
夕光淡暖,风吹乱一城烟,长安城上空暮云缤纷流灿,橘红、深紫、海蓝各种颜色交织辉映,如梦似幻。
再次来到长安,感觉就像一个梦一样不真实。
车窗的帘子被掀开,箫剑青在窗外道:“四公子,你已平安回到长安,我的任务到此为止,告辞了。”说着就要策马离开。
我突然一阵心慌,急急跳下马车,“等一等!”
箫剑青回转马头,问:“萧姑娘有什么事么”
“你去哪儿”话一说完,我才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又换了个说法,“我是说,我们也算朋友了,问一下朋友的去向,日后也好相见。”
“我们不是朋友。”
淡淡的一句话,宛如凉水兜头,我怔住了,“你说什么”
我清楚地听到他在说,“我们不是朋友,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偶然有所交集,最终还是要分开的。”
我努力地弯起唇角,淡笑,“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原是只是过客,算我自作多情了。”
我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萧姑娘,告辞。”
斜阳清风里,一袭青衫纵马远去。我想笑,笑里却不知怎么带了一种苦涩的味道。心里不是不失落的,我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却只当我是路人,我真是自作多情了。我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以为谈过几次话就算朋友了,可人家根本不这么想。就像他说的,他对我,就像可怜一只小猫小狗罢了,我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有什么好失望的。
回到马车,宇文邕淡淡瞥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说不出的讽刺意味,“我原以为你与别个女子不同,不会整天想着些小儿女情怀。没想到——,看你这样子,动心了”
我登时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动心,我待在陈蒨身边三年都不曾动心,怎么可能对一个刚认识不久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动心真是胡扯。
我只是因为把他当朋友却得不到相应的回应才失望的,根本没有什么,是宇文邕乱说的。对,一定是这样,他想扰乱我的心情。
我努力压下心中异样的不适,平复心情。
宇文邕睨了我一眼,“没动心就好,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对别人付出太多的期待。否则,你会失望的。”
“还有,这次回来,总是免不了要和宇文护交锋的,你要是不甘被我控制,还拿三年前那件事来威胁我,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山玄玉佩已经回到我手中了,那封信我也烧了。”
我惊讶地听他慢慢道:“我挨个查了一遍冢宰府里平时与你关系较好的人,发现你住的那个院子里头平时不怎么有钱的扫地老头突然有钱了,经常出入酒馆。我觉得古怪,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你把信和玉佩装进匣子埋在了院子里的某一处,付钱给那个老头叫他代为保管,一旦得知你的死讯就立刻把匣子挖出来呈给宇文护看。那个老头也是不经吓的,吓一吓他就什么都招了。”
竟然被他查到了,我又是气恼又是不甘,只见他得意洋洋道:“现在,你可没有什么东西可威胁我了,而且——”
“而且什么”我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而且——”宇文邕悠悠笑道,“这些日子,我在你的饭菜中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你已经吃下很久啦,想催吐清毒也来不及了。”
“什么”我惊怒,“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