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樟木清
“什么把柄”宇文邕笑容一僵,心有不甘的问道。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我手指轻抚过剑身,“自我那天从竹梯上摔下起,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从梯子摔下来后,发现我的鞋底有桐油的气味,事后我去检查梯子,发现上面有桐油的痕迹,于是我怀疑是你和菁菁一起来设计我,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但我当时也仅仅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我也只当是我多虑了。”
“天下女子万般皆为情,为了情爱,她们可以奋不顾身做任何事。于是你故意接近我,三番几次挑逗我,为的就是让我栽进你编织的情网,好利用我为你做事。可你没想到,你的那些招数用在我身上,通通都不管用。然后你又送我一堆奇珍异宝,让菁菁来试探我是否会被钱财所收买。一番试探之后,你发现,无论是以情诱,还是以财诱都无法让我动摇,所以你们使出了最后一招——以性命相逼。为了保命,我不得不假意应允宇文毓。”
“真正让我抓住你的把柄的,是在第一楼那一晚,你杀了侯植。”说到这里,我的心情出奇的好地冲宇文邕微微一笑。
宇文邕面色一变,随即又镇定自若“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侯植,你有证据么”
“当然有。”我目光灼灼道,“那晚盘查你之后,差役的手上就沾了一把的黑灰,凭我多年浸淫厨房的经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厨房的灶灰,这一点就证明你去过厨房。厨房是烧火的,你去厨房除了烧东西毁掉证据还能有什么”
“当晚,你发现侯植要向宇文护告密,于是你将侯植引到后院,杀人灭口。因为是熟人,侯植没有防备,你轻而易举就杀了他。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和宇文护找来了,在和宇文护交手中你还不慎让他通过你的武功路数得知了你就是那个在翠华山刺杀他的蒙面少年,心慌之下你被宇文护割破了外衣。你在逃跑之后偷偷去了厨房烧掉那件外衣,可在烧衣服的过程中,你不小心沾了灶灰,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差役在盘查你之后会沾了一手的灰。”
“巧的是你那天穿的里衣和外衣都是同一颜色,只是里衣稍浅,外衣稍深一些,所以你烧掉了外衣也没有人知道,唯有醉酒的杨尚希看了出来,也是他的话提醒了我,你有问题。”
宇文邕一声冷笑,“你胡编乱诌的能力倒是不错,我当晚可是一直在二楼东边阁子间,从未离开。这一点,我的同伴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既不在场,又如何杀人”
我平静地笑道:“你们也说了,当晚你们在酒楼不止喝酒,还玩投壶。投壶,以盛酒的壶口作标,在一定的距离内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输的人罚酒,这是一种很容易让人全情投入的游戏,玩得高兴了就会忘乎所以,恐怕是不会注意到少了一两个人吧。况且与你同宴的都是你的知交好友,若他们当中有谁有心要为你打掩护,也不是不可能的。“
“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不会有人相信的。”
“证据就是那块代表你身份的山玄玉佩。”望着宇文邕震惊的面孔,我悠然道,“当晚你烧掉外衣,不仅在慌乱中沾了灶灰,还丢了你身上的山玄玉。那晚我去厨房查看,在灶台下找到了刻有‘鲁’字的代表你身份的山玄玉佩,相信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你的玉佩,大司空还需要我再说下去么”
宇文邕震惊之下拿剑指着我,我依然微笑道:“以上种种我都在一封信上说明了,那块玉佩也成为证物放在信封里。如果我死了,就会有人把那封信交给宇文护,到时候他就会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他面前伪装自己,表面平庸无能的你,实则是一个心机深重,武艺高强,极其危险又可怕的人物。他会转过来对付你,一直以来你的隐忍,你的伪装,你的牺牲,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灰烬!”
“萧青蔷!”宇文邕恨恨道。
“不必这样看着我。”我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眸中冷芒乍现,似日曜下的雪光亮的刺人,“我萧青蔷为人处世向来是人不害我,我不害人,若害我,我必如数奉还。我起码不会主动害人,不像你们,你们这些阴谋家,残忍无情,只会争权夺利,玩弄人心,你们当有此报!”
宇文邕面上满是纠结,痛苦、狠厉、愤怒、不甘交织混杂,我冷冷提醒他,“我可以走了么”
宇文邕虽不甘心,却不得不咬牙道:“让她走!”
一行人马让开路面,我提醒车夫,“走吧。”
车轮轱辘轱辘地碾过路面,我冷面瞥过宇文邕切齿痛恨的面容,甩下车幔,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驶向不可知的方向。
这一年,也就是公元560年,宇文毓崩于延寿殿,临前口诏传位于四弟宇文邕,宇文护拥立时年十六岁的鲁国公宇文邕为帝,宇文邕即位,谥宇文毓为明皇帝,庙号世宗,葬于昭陵。
离开周国,一路车马来到了华州,依次经过洛州、浙州、襄州、随州、沔州,停在武昌郡,再坐船顺长江而下,准备到陈国的建康都城。
 
第十五章 又被西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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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上他愤怒得欲杀人的目光,面如秋霜,旋即眸光如利刃向他穿去,“公子贵人多忘事,或许已经忘了我,容我提醒你一下,宇文护的生辰宴上,那个被你拿来当箭靶的女子,你难道忘了”
他努力睁大眼眸仔细打量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脱口惊呼,“是你!”
“是我!”恨意自眼底汹涌而出,语气铮铮如激越的湍流,“一箭之仇,穿骨之恨,你忘了,我却不曾忘,且一直清清楚楚地记着。”
他惊疑且冷漠地看着我,“是宇文护派你来的,你是他的探子”
“本姑娘现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还不屑于做他的探子,用你愚蠢的脑袋听清楚了!”
他一副受了侮辱样子,面带煞气,轻蔑道:“你一个小女子竟然敢打我,信不信我会让你死无全……”
“啪”的一个劲响,我换只手打过去,又狠又快,打得他猝不及防,我揉揉打得发疼的掌面,无视他几近杀人的眼神,轻吐一口气,舒闲悠然道:“话太多了。”
望着他红肿的脸,痛得紧紧皱眉的样子,我朝他轻哂,“痛吗可这点痛和我所受的痛相比,微不足道,我还没下狠手呢”
他瞪着我,“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敢拿刀架着我的脖子,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敢……”
我得意地弯起眼线,“你也从来没有被哪个女子打过的耳光吧,被一个女子打了耳光,觉得很伤面子”
“你……”说中要害,他又怒又恨,“你最好记住你今日是怎么对我的,他日我会加倍奉还的!”
都这样了,还没有一点悔意,还敢说大话,我怒从胸起,“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记住你在冢宰府是怎么对我的,你害我差点丧命,我会千百倍地讨回来的。”
正与男子对峙着,忽觉一道剑光从我背后劈来,我当下闪开。持剑的是一个年轻男子,我心中大恼,我竟如此大意,让这人偷溜上了船而不自知
眼见长剑又向我刺来,我急急躲开。形势于我不利,我手持小刀,只有近身攻击才有伤害力,而他手拿长剑,可以轻易地攻击我,逼得我只能左闪右躲。一番缠斗,我知这人的武功不俗,自己不是对手,便想找个机会逃开。可他一个横切,剑已抵住了我的喉咙。
船又行至岸边,几个士兵上前拿住我,那个美男子一见主子被救回来了,便急急上前扶住他主子,“陛下,你没事吧”
“无碍,幸好有顼弟。”那人神色冷厉地转向我,“不然,朕就要被这妖女害死了!”
我没有听错,刚才那个美男子喊他“陛下”,他又自称“朕”,这个人,他……竟然是,陈国的皇帝——陈蒨!
我只是简单地想报仇而已,居然连这也会惹上一国皇帝!以我刚才拿刀威胁他,甩他巴掌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对君王的一种折辱,触犯君王的尊严,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陈蒨命人解下了我挂在腰间的竹箫,拿来仔细端详,这倒让我疑心大起,莫非他一开始让人拦住我,竟是为了这一根竹箫
陈顼这时对那个美男子道:“韩将军还是先带皇兄回宫,传召御医来看看,他,伤得……还挺严重的。” 陈顼瞧了瞧陈蒨脸上的伤,有些难以启齿。
听了这话,陈蒨顿觉颜面大失,面容扭曲起来,厉声道:“把这妖女押下去,听候发落!”
“回宫!”
——
我没有被关进黑牢,没有被处死,而是进了皇宫,打扮成宫娥的模样,头梳环髻,身穿对襟间色条纹裙,被带到了帝寝式乾殿里。
陈蒨一身常服,头戴白纱帽,着莲白金丝绣翟凤凌云纹宽袖,手执翠玉如意,倚在刻鸳鸯忍冬纹木榻上,冷冷的闲闲地看我。
他脸上的浮肿已经褪去,经御医处理,想来也没什么大碍了,所以才能以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召见我。
“你想怎么样”我侧脸冷视他。
陈蒨走过来,一手狠狠捏住我的下巴,逼着我与他对视,“知道了朕的身份,后悔这么对朕了吗”
我忍着下巴几乎要被捏碎的痛楚,咬牙对上他,“做了便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哼!”陈蒨一手摔开我,我重重扑倒在地,眼眸中瞥见陈蒨嘲讽的哂笑,“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陈蒨眯眼盯着我,唇边带着一抹残酷的笑意,“朕不会杀你,朕要你活着。有时候,让一个人活着,比要她死还要难受!”
“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人,一旦有活着的机会,哪怕是卑微渺小的一丝机会,也会想拼尽全力的去抓住它。只要能活着,多活一日算一日,哪怕如蝼蚁一般苟活着。”
陈蒨说完,冲我呵呵地冷笑,“你说,朕说的对吗”
没错,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现在不杀我了,我有活着的机会,为什么不活着未来的变数太多,谁也无法预料,只要活着,就会有无数种可能。就像前一刻,陈蒨落到我手里,任我处置。后一刻,我却被人用剑指着脖子,生死全攥在了陈蒨手里。一天之内都可以瞬息万变,焉知他日我没有翻身的机会
陈蒨缓缓地在我身边举步,一股龙涎香味充斥着我的鼻息,他仿若地狱修罗般的眼神看着我,“朕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折磨你。你可要好好活着,别没到时候撑不住就死了。”
什么意思,想拿我当乐子,慢慢弄死
“叫什么名字”陈蒨问我。
“萧青蔷。”思考再三,我说出了真名。
凭他的情报资源,迟早会查到我的身份的,我如何能对他作假,还是直接说真话,以免日后麻烦。
“萧青蔷。”陈蒨玩味的念着,对身边的总管内侍说,
第十六章 宫阙何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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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白玉铺地,玉龙飞凤雕金柱,莲荷卷草纹描墨红窗,琥珀珍珠帘,鎏金卧龟荷瓣熏炉,白雁衔璎珞翔云紫檀木屏风,鲛绡银丝绣鸾凤罗帐,满殿的妍艳典丽,濯濯耀目。
偌大的式乾殿内,主殿和大大小小的偏殿,居然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打扫,其他的宫女太监都在聊天闲谈。不用说,这肯定是陈蒨授意他们来整我的。
我绝对不相信陈蒨不杀我是想慢慢地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之类的鬼话,面对自己恨得要死的仇人,谁有空跟他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一天一天地找法子折磨他,简直是浪费自己的脑细胞!要他痛苦还不简单,直接上八大酷刑,斩手斩脚,割舌头割鼻子割耳朵,挖眼珠子,黥面刻字,哪一样不是让人生不如死,行尸走肉让人痛苦的死去,那更好办了,车裂,蚌杀,绞刑,炮烙,凌迟……可怖又残酷,哪一样都可以用在仇人身上以达成报复的目的,何必要把仇人带在身边呢
除非陈蒨有不能杀我的理由,因为不能杀我,他又不想让我好过,只能想办法折磨我,在不杀我的前提下,让我活受罪,尝尽苦痛。
问题可能出在那支竹箫上,那是宇文邕当初送我的竹箫,因为喜欢那只竹箫,我逃出冢宰府时顺便把它带走了。可那天陈蒨拿走了我的竹箫,似乎在谋算什么,他肯不杀我,也许与那支竹箫有关系,那支竹箫上藏了什么玄机呢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没空去想了,一整天下来,拖拖扫扫,洗洗擦擦,时不时地往返打水,我忙得无暇他顾了。
香汗淋漓,疲惫不堪,身体沉重得像铅块,累得几乎脱虚。天色昏黑之际,我还在抹擦地砖,石壁,朱柱,四肢僵硬麻木,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烛台上的灯火一蹦一蹦的,蜡液一串串的滚下来,像极了一颗颗泪珠。我忽然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眸子里,湿湿的,热热的。
不能哭,我露出素齿,狠狠咬住下唇。没事的,这点苦这点累都算不得什么,我一定能捱过去的。
垂手继续擦地,眼皮却沉重得要合上,再也撑不住,软如面团地跌在地板上。
累,好累,就让我歇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叫我,“起来!”
凉凉的,冰冰的的液体泼在了脸上,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睡意全无,忙着睁眼起身,胡乱地用手拭去脸上的水珠。
端着青银水盆子,陈蒨身边的贴身内侍——蒋裕,手指着我的鼻子尖细着嗓子教训我,“没干完活就想偷懒睡觉,去,给我跪着,不到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天已大亮,茫茫的日光映在我修长的手指上,苍白得吓人。
三个时辰,跪这么长的时间,我还能走得了路吗
冷硬的白石砖硌着我的膝盖,酸,麻,痛,森森的寒气渗进膝盖骨头里,忍痛伸手撑着石砖板,双腿好像从身体中被拆卸出去,连知觉都没有了。
额上渐渐发热,一点一点地星火蔓上来的热意很快袭遍全身,竟如炭火一样灼人,热得我的头发昏,晕晕欲睡。
几次垂头快要贴到地板上时,身边就有内侍上来踹一脚,痛意激得我清醒过来,可很快又承受不住困意,总是合上眼皮,几欲昏睡。
我在想,头发热,不会是因为昨夜在地板上睡觉,着了凉,生病了吧
苦痛的折磨一直在延续,直到陈蒨不知何时走过来,看着我强撑煎熬的模样,脸上泛上一丝快意的笑,“起来。”
双腿僵硬得跟木头一样,麻痛得没有了感知,缓缓地想要站起身子,却等不及支起半个身子,便如断了的树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起来——”不带半分怜惜的冷酷命令。
咬牙,双手握拳贴在石板上,勉强半支起身子,弓着腿一移步,居然又是重重地一跌,我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扶她起来,跟朕去御花园。”陈蒨命令身边的内侍,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笑意。
我被两个内侍像拖一团烂泥一样拖着走开,长裙斜斜曳地,像扫帚一样拖擦地面。
到了御花园,陈蒨潇洒坐于一方石桌前,我则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板上,狼狈得很。
陈蒨气定神闲地欣赏我狼狈的样子,笑容刺眼道:“自古成大事者,有哪一个不心狠的。你恨朕拿你当箭靶脱身,可在这乱世中,不是你发善心就会有好报,敌我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心软了,谁就先死。若朕当日放了你,那么,死的人就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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