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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樟木清

    看着那几个人饶有兴趣地打探我,戏谑调笑的目光令我尴尬得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只盼他们快快离去。

    盘查结束,宇文邕和那几个人离去,我才稍稍觉得自在一点,忽而听到捕役惊叫,“我的手,怎么变得这么黑,都是灰!”

    捕役急急忙忙抹掉手上的灰,仍是留下一片乌黑痕迹,愤愤道:“到底是哪个家伙的衣服那么脏,害得我沾了一手的灰!”

    听着捕役絮絮叨叨的抱怨,我眼中清波微动,唇边徐徐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像是月色清霜,淡淡寒凉。

    盘查结束后,我悄悄去了一趟第一楼的厨房。在灶洞里,我用一根柴条翻出了一块玉佩,是山玄玉,看着玉佩上的刻字,我轻轻笑了。

    ——

    侯植被杀一案,凶手牵涉宇文护翠华山遇袭一事,自然引起宇文护的高度重视。他将此案移交大司寇,命大司寇全力追查,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陛下每月叫我去宿云雅居汇报情况,我这便出府,李宁大哥这回不会再跟着我了吧”我眸光隐隐,似笑非笑地问道。

    李宁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脸色不自然道:“萧姑娘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

    我挽起唇角,笑意淡薄,“从那日我和菁菁在香室街遇见你,我就觉得奇怪。你是大冢宰身边的得力干将,以你在府中的地位,买药这等小事不应是府中婢女奴役该做的么,又何须你亲自动手此为疑点一;我看了一下药包上药铺的名字,发现你是在华阳街济和堂买的药,而华阳街在东边,香室街在西边,中间相隔甚远,按理说你买完药就该回去了,因为你向来喜静不喜闹,不喜欢玩街,况且你最近为追查元西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情逛街。可你偏偏提着药包来了香室街,又偏偏那么巧碰上了我和菁菁,甚为奇怪,此为疑点二。”

    “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你在跟踪我们,买药只是你掩护的借口。你暗中跟踪我们,从华阳街一直跟踪到香室街。先前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可又找不到人,我以为是街上男多女少的缘故,可是一看到李宁大哥,我就什么都想明白了。”也正是因为发现李宁在跟踪我,那晚我才会那么干脆地向宇文护坦白,宇文护可能早已掌握一切,若我不如实相告,只怕我的性命岌岌可危。

    谎言被揭破,李宁倒也不慌,坦然道:“大冢宰常说萧姑娘聪明,果然瞒不过萧姑娘。”

    “我能问一句吗,大冢宰为什么叫李大哥跟踪我”不自觉地我的语气犀冷了起来。

    李宁平静如墨染的夜色,缓缓道:“大众宰看重姑娘,他怕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想要收买自己的亲信对付他,所以叫我跟踪姑娘,不让歹人得逞。”

    很合理的解释,我拈起花径里一片嫩叶,漫不经心道:“大众宰真是高瞻远瞩,算无遗漏,青蔷佩服。”

    谁能比得上宇文护的老谋深算,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从很早开始,我,宇文毓就被算进了这一盘局。

    ——

    宿云雅居二楼雅间里,门窗紧闭,正在进行一场秘密会谈。

    “有不少官员对陛下心生不满,他们在第一楼酒喝多了,说了一些对陛下不敬的话,说陛下册封官位,提拔自己人,打压良臣,随心所欲,刚愎自用,在国事治理上不够成熟,不如大冢宰通情达理,还暗示大冢宰要有所动作。”

    宇文毓面有怒色,沉沉道:“他们,都有哪些人”

    “柱国将军侯龙恩,大将军迟罗协、刘勇,工部大夫冯迁,仪同三司辛昂,中外府录尹公正、袁杰。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我列举了一列举了宇文护的亲信,这倒不是宇文护暗示我说的,是我自己想说的。

    宇文毓冷哼,“逆臣贼子,其心可诛。”

    他又问:“除了这些,宇文护近来还有何举动”

    “有很多人前来巴结他,大冢宰虽收了钱财,但他在大事上也不含糊,只有有才能之人他才允诺封官,没有才能的,全被他打发了。”

    宇文毓冷冷甩袖,“以官位收取贿赂,简直是祸乱朝纲!”

    身边的尚白抚着鼻端揣思,“他为什么要收取贿赂呢”

    &




第十二章 寂寞沙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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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提拔的官员里有大冢宰的内应,这是我从大冢宰那里偷到的内应名单。”

    我将一张折叠的写满人名的纸交给宇文毓,宇文毓将名单细细看过,两条眉毛紧楸作一团,“真是枉费朕对他们的一番信任!”

    尚白不自觉摸摸鼻子,思考片刻后,道:“这些人暂时还不能杀,陛下刚册封他们,若这些人突然死了,岂不是会引起恐慌,真正效忠陛下的人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不知情的他们会因此退却,不敢为陛下效力。依属下看,找个机会,寻了这些人的错处,降职罢官,让他们无法参与要务。”

    宇文毓叹息道:“这正是朕所担心的,此事还得慎思而行啊。”

    这些名单自然是假的,是宇文护示意我呈上的,为的是分化削弱宇文毓的势力。宇文毓啊宇文毓,你虽聪明但忍耐不足,过早锋芒毕露,引起宇文护的防备,终究不是宇文护的对手。

    边走边幸灾乐祸的想着,冷不防撞上了尚白,一双白眼飞刀般剜过来,我连忙回神闪开,连连道歉。

    出了宿云雅居的门槛,我的眉眼浮现一丝淡漠的笑意。

    宇文护和宇文毓这对堂兄弟,你们以为能够控制我,让我乖乖听话么我其实心里明白,我永远也不会有拿到解药的一天,宇文毓不会给我,宇文护也不会帮我。因为他们压根没把我的死活放在心上,我知道的太多了,他们不会容许我活在这世上。等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离死期不远了。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阴谋家,根本不会把命如草芥的我放在眼里,可即便我萧青蔷命如蝼蚁,也不会任你们揉搓!

    宇文毓以为自己棋高一筹,其实他错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宇文护的阴谋。他重用我,有意让我参与机密,为的是引来宇文毓的注意,结果宇文毓果然不负众望,跳进了宇文护为他预备好的大坑。他以为可以利用我探取消息,却不知宇文护早就做好了让我送假情报的计划。

    我对宇文护有救命之恩,得到他的重视也不奇怪,可却没有人怀疑过,即使我于他有恩,可以宇文护多疑薄情的性子,如何能信任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

    起初,宇文护有意地让我得知朝政机密,我有过怀疑却并未深究。一直到后来发生了诸多事情,宇文毓的毒酒相逼,李宁莫名的跟踪,宇文护让我传递假情报,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我渐渐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宇文护以我为饵引诱宇文毓上钩的阴谋。

    宇文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还有猎人。任你怎么聪明也不会猜到这是宇文护一早为你设下的陷阱,你算计别人,却不知自己亦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不过,即使我是螳螂和黄雀手中的蝉,也不是一只任人摆布,任人宰杀的蝉。我是一只会保护自己,会反击,能全身而退的蝉!

    黄昏日落,天色昏暗,长安实行夜禁,家家户户皆紧闭门窗不得外出,街上禁止行人。不过我和李宁通过宇文护的关系弄到了通行令牌,巡夜的武官是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的。

    今日我故意撞上尚白,趁他不备之际偷偷调换了他腰间的香包,给他换上了一个装着夜光粉的香包,底下扎一个小破洞。等他行走时,包里的夜光粉就会一点一点地沿着他的路线洒下,留下记号。

    等到天暗,夜光粉便会发光,沿着这些记号走下去便可明白尚白的去向和活动范围。

    夜光粉止于一家武馆前,其名武英社。

    叫人扫除了夜光粉的痕迹,我和李宁回府向宇文护禀报。宇文护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待派暗卫去探明情况后再做行动。

    “武英社是家武馆,武馆里都是武者。” 李宁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震,“昔年,孝闵帝在宫中豢养武士,练习擒拿摔跤,意图擒杀大冢宰,幸而宫中有人来报,大冢宰才免于一劫。现在,陛下竟然与武馆有联系,难道陛下想效仿先帝,在宫外豢养武者,以武馆之名作掩护,实际是培养武士,意欲对大冢宰不利”

    听了李宁的猜测,宇文护不怒反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宫中有寡人的眼线,他不敢在宫中搞什么动作,怕被发觉,重蹈他三弟的覆辙,自然是要另寻他路,到宫外做筹谋了。”

    宇文护笑到最后,越发地阴郁,越发令人心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寡人……不会再手软了。”

    夏秋之际的风,渐渐的有些冷了,凉风一卷一卷的打得窗外的竹子簌簌。在静静的夜里,重重叠叠的竹叶声显得有点诡异。

    细思之下,我拿来一张画像呈于宇文护面前,宇文护看了画卷,不解道:“这不是元西的画像,你拿它来做什么”

    “待会大冢宰就明白了。”我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香包,从中抽出了一只小白瓷净瓶,倒了一点红色粉末在手上,“这是青蔷从陛下身边的尚白身上偷来的,是朱砂。”

    我将朱砂慢慢涂抹于画上,元西的脸上赫然惊见一块狰狞的胎记,李宁



第十三章 谈笑弄生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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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司寇派人包抄了武英社,武英社里的几百名弟子全部被捕,这其中当然包括尚白,“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尚白犹有不甘地大喊。

    “因为你们犯了刺杀朝廷重臣的大罪!”

    我悠然出现,尚白大吃一惊,“是你!”

    “你曾经叫元西,是陛下安插在冢宰府的细作。”我目光定住他,凉凉道。

    尚白一阵惊愕,片刻后凝住心神,目光阴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不必急着否认。”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闲闲道:“我曾告诉你有个偏方可以消除你脸上的胎记,建议你试试看。可你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不是很古怪吗有谁愿意脸上长着这么大块难看的胎记呢”

    “一般人听到可以消除脸上的胎记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像你这样冷漠,直接就拒绝别人你这种反应,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对你的容貌毫不在意,从没想过去改变。可天底下哪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生得漂亮美丽,又有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生的英俊潇洒从来只听说有希望自己貌美的,还没听说过有希望自己貌丑的人。”

    我锐利的目光直直扫向他,“另一种是,你脸上的胎记是假的,你怕被人认出,你需要用这个胎记来掩饰自己的相貌。而通常只有通缉犯才会怕被人认出,乔装改变自己的相貌,如今在长安正大肆张贴画像通缉的,也就只有元西一个。”

    “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但他的习惯却不能说变就变。我发现你很喜欢在想问题的时候摸鼻子,而这个习惯,恰巧元西也有。三公子宇文深说过,元西有摸鼻子的习惯。”

    “我偷偷换了你的香包,竟然发现里面有朱砂。朱砂是一种特殊的染料,涂在脸上可以长久不褪色,你脸上的胎记就是这么来的。种种事情串联,我可以肯定。”我直站起身,伸出食指对着尚白,“你——,就是元西。”

    “你果然心思缜密,细致入微。不过,你不要以为你们就算赢了。”被我点破,尚白也不再装傻,换上了一幅深沉可怖的笑脸,“杀了我,还会有其他人为我讨回公道的,他会为我们报仇的!”

    我轻轻叹息,像是水面的微澜,“如果你是指菁菁,那么你要失望了。她早已暴露,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宇文护一直在通过她监视陛下的动向呢。”

    “不,不可能的,你们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

    激动的尚白被拉了出去,我唇边泛起凉月般的冷笑。

    报应,要报应也是你们这些弄权玩术的人,不是我。

    武英社被冠以“图谋不轨,蓄意作乱”的罪名查封了。

    是夜,冢宰府寂落无人的一处,一只红嘴白鸽儿扑棱扑棱的振翅掠向夜空,渐渐飞远,背后一支利箭飞若流星,迅急地追去。

    “嘀”的一声哀嚎,红嘴白鸽儿有如雪片簌簌坠地,放鸽的女孩惊慌地看着被射落的白鸽,张皇无措。

    我从无数重叠交错斑驳的暗影里走出,情绪莫名地望着那女孩,低叹道:“今晚你是无法向陛下报信了。菁菁,我从没伤害过你,可你为什么设计我,故意引我到香室街,让宇文毓抓了我,喂我毒药呢”

    听着我的话,菁菁一改往日鲜活明媚的气质,白皙的脸在枝杈交错的暗影下变得阴晦不明,用低沉的声音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记得你跟我吹过一首曲子,你说是家乡小调。那天那一对在街边卖艺的祖孙,他们吹的也是和你一样的曲子,他们是岐州人,吹的是家乡民谣。所以,其实你是——岐州人。”我静静地推断。

    “我是岐州人,那又怎么样呢”菁菁美目冷冷,不以为然。

    “你是岐州人,而我们的大周陛下恰巧也在岐州当过刺史,这二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呢”我笑语清浅,口吻疏冷,“在大冢宰生辰宴那晚,你换掉了侍女将要端给陛下的菜,把那两盘桂花鱼条和莲子春笋鲫鱼汤换成了糖醋莲藕和百合冰镇莲子汤,为什么小国公告诉我,陛下不喜欢吃鱼,那晚你执意要换掉菜式,是因为你知道陛下不吃鱼。而陛下的喜好只有他亲近之人才会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冢宰府侍女,怎么会知道深宫里陛下的喜好”

    “因为你不但认识这个人,还很熟悉他,能如此熟悉一个人喜好的,莫过于照顾主人生活起居的侍女仆役。” 我弯起一汪秋水瞳子,唇角冷勾,“听说宇文毓在岐州当刺史时收了几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做侍女,想必你是其中一个吧。想通了这一层,就不难猜了。宇文毓从岐州回来登基后,你便受命于宇文毓,潜伏在冢宰府,我说的对吗”

    菁菁仰头,哼哼道冷笑,“只怪我疏忽大意,在你面前露出了破绽。”

    “你可不止对我一个人疏忽大意。你想过没有,以大冢宰的精明,也许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我淡淡的提醒她,要不然怎么偏偏菁菁一带我出去,李宁就来盯梢。

    菁菁先是一愣,转瞬间已面色如常,“不可能,他若知道我的身份,我还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那是因为你们不够聪明,宇文毓只知利用你监视大冢宰,大冢宰却知道反利用你监视宇文毓的动向。”

    菁菁平静的脸色终于变得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却对我强作冷硬道:“别忘了你的解药还在陛下手里,你帮着宇文护对付陛下,难道是指望宇文护能帮你拿到解药你难道就不怕事成之后宇文护翻脸无情,下场更悲惨吗”

    我面色不变,淡静如水道:“我救了宇文护,害得宇文毓在翠华山刺杀宇文



第十四章 吟啸且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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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威逼之下仍保持冷静道:“我说过,你不敢杀我。”

    宇文邕讥刺一笑,“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因为你有把柄在我手上。”我直直盯着他,透出一股刀锋般的利淬,“你当真以为我会什么都没准备就敢孤身一人离开长安只要我一死,你的秘密就会曝光,你确定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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