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仙路尽头归来

    这一日，一驾马车踏着清云，徐徐落入了紫雷壑中。

    紫雷壑内，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其内凶禽横行，树下大妖出没，隐蔽之中，猛兽大蛇肆虐不休。

    马车还未进入落入紫雷壑，一阵风吹过山脉，深绿色的叶浪翻涌起来，生着灰白色羽毛的夜翎鸠便成群结队地肆虐过来，“喳喳喳”的唳声像是地狱小鬼般讥诮地咆哮着，欲要将马车拖入无尽深渊。

    “退散！”

    马夫清喝一声，马鞭一样，塑道境的恐怖威压波及出去，成群结队的夜翎鸠被道威波及，“嘭”地一声溃散成漫天的灰气。

    但一双恐怖无边的铁爪自那灰气之中显露出来，对着马车悍然落下。

    强大的风浪也是自无边的灰色羽翼下席卷开来，若定睛瞧去，赫然发现那天空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夜翎鸠潮，有的只是唯一的一只夜翎鸠！

    一只凝轮境后期层次的异兽大妖——夜翎鸠皇！夜翎鸠，生于阴影，天生亲和暗影一脉的小道，擅长夜影分化之术，若被纠缠，将颇为棘手。

    而夜翎鸠皇，更是将夜影小道推演至巅峰之后的鸠中皇者。

    就在夜翎鸠皇眸中充满凶光，凝聚着它的道力对着马夫及马车虎视眈眈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气场自那马车车帘之中缓缓地弥散出来。

    异兽大妖们先天对于气息威压异常敏感，而马车之中那气息已然不是用“恐怖”二字就可以轻易形容的。

    夜翎鸠皇绿豆般的眼珠子瞬间收缩成了针眼般大小，眼中露出了莫大的恐慌，那一身灰色的羽毛也是陡然炸起，惊骇得急忙振翅疾退。

    当它退入密林之后，更是直接匍匐在树梢上，蜷缩起来向着马车跪拜，似乎那马车之中所坐着的，并不是寻常的生灵，而是一位无上的兽神，天地的主宰。

    “下去吧，莫要浪费时间。”马车内，响起楚天明淡漠地声音。

    马夫心中一凛，那样的气息，他身而为人反倒是感应不到，但感应不到，却不代表他懂这其中的学问。

    马夫挥动马鞭，马车徐徐落下。

    这一次，当马车再度落下时，再没有任何凶禽猛兽跳出来拦路，也没有任何异兽大妖出来装逼，整座山脉也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缘起缘灭，起于斯，止于斯
    马夫车帘撩开，楚天明带着囡囡和小银、林风下了马车，小白一窜，灵活趴到了小银的肩上，汪汪地叫着。

    小银听到之后心中一愣，环顾四周，忍不住说道：“公子，这里是你救我的那片山脉！我们回来了？”

    楚天明面带微笑，微微点头。

    见楚天明肯定，当初的一幕幕顿时又重新浮现在了小银的眼前。

    真是好幸运啊，居然能够遇上公子这样的人……小银心中想着，若是没有公子，只怕自己早已经丧命在了苍家三老的手中，哪里还可以看到如此缤纷多彩的世界啊。

    那时候的小银，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被苍梧的力量送出苍家之后，就拼了命的逃，误入了紫雷壑最边缘的一片区域。

    紫雷壑虽然危机重重，但是小银体内的一缕紫凌皇直系血脉的气息恰巧成为了她的庇护所，使她免于凶禽猛兽的袭击，一直苟到了正好被楚天明救下。

    正是她与楚天明在这里初遇，才使得这幕周星的第一凶地“紫雷壑”对于她而言，多了一份特殊的含义。如今再度回来，倒是颇有一番旧地重游的感觉。

    忽然，马夫的老目之中爆发出了一缕精纯的光，他抬手一招，马车化作一柄石锤落入了他的手中，同时，他的目光无比凝重地直视着山脉深处。

    “不好……惊动他了……”马夫心底暗道糟糕，他浑身紧绷，额上浮现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很快，一股细微的震感顺着大地山川传递到了众人的脚掌上。

    咚！咚！咚！咚……

    震感越来越强烈，那节奏好似是人的心跳一般，但响入打鼓，整片山脉都隐隐震动了起来。

    下一刻，巨大的阴影从山脉深处冒出来，那伟岸的身姿带着一股深渊般的压迫感笼罩下来，令马夫和林风的心底生出了一股深深地无力和恐惧感。

    那是一只山岳般巨大的猿猴，浑身毛发暗红，裸露的肌肉呈现出一种深棕色，整体线条充满了崩山碎岳的力量感。

    在它的毛发下，隐隐有着一些紫色的雷电，那些雷电川流不息，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味道。

    正是紫雷壑之中的无冕之王，真正的兽中王者——雷角猿王！

    马夫如临大敌，脊背之上冒着森冷寒气，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打了夜翎鸠皇一下，怎么就把这尊杀神引出来了？

    难道那夜翎鸠皇是这雷角猿王的小情人？不会吧……跨物种了啊……

    下一刻，在马夫惊呼呆滞地目光之中，雷角猿王山岳般身板唰唰唰地缩小，化作了一头半人高的猿猴，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楚天明的面前，口吐人言，欢呼雀跃道：“公子，自从你走之后，我是日夜盼你来找我，哈哈哈……皇天不负有心猿，您可算回来了！这次出发，是不是要去征伐黑石海了呀？公子，我早已经磨刀霍霍了！这次一定干翻他们！哈哈哈……”

    雷角猿王迫不及待。

    有出楚天明在，就是叫他去给天捅个窟窿，他也不是不敢。

    楚天明却满头黑线，敢情你这家伙把我说的好好修炼都当成耳旁风了？

    太懈怠了吧！

    但马夫却听得心惊肉跳，征伐黑石海？

    天呐！这是真的吗？

    自古以来，虽然混方修真域发生了三次黑石海之乱，但真正意义上征伐黑石海的就只有两次，第一次在兰亭书圣时期，可以用横推来形容，第二次是在清玄主时期，可以用分庭抗礼来形容，但兰亭书圣全身而退，可清玄主却失踪了。

    等等！这雷角猿王居然也称自家公子为……公子？

    嘶——马夫越想越恐怖，隐隐之间，好似触摸到了一个禁忌的真相！

    楚天明……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转世大能！

    就在马夫内心之中卷起十二级风暴翻天倒海的同时，楚天明却向着雷角猿王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大帅，征伐黑石海还未到时机，我这一次来找你，另有事情。”

    “公子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千万别客气，你一客气，我心里就难受！”雷角猿王‘大帅’忙是说道。

    楚天明点了点头，道：“稍后再说此事……马夫。”

    马夫一听，老躯一颤，他早已有心有所感，忙是垂首恭敬道：“公子，老奴在。”

    楚天明微笑道：“你应该也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了吧？”

    马夫打了一个激灵，忙是拜伏在地，叩首道：“公子，老奴愿此生追随公子，为公子驾马，供公子驱策！只求……只求公子留下老奴吧！”

    楚天明却摇了摇头，含笑道：“缘起缘灭，起于斯，止于斯。”

    马夫诚惶诚恐，哀求道：“公子，老奴办事不利，待在公子身边，得尽了好处，却什么事情也没做好，是老奴的错，但请公子不要赶走老奴，请公子留下老奴吧！”

    楚天明轻轻地拍了拍马夫的肩膀，温和地说道：“马夫，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无需自责，你保护不了人，并非是你的过错。人力有时尽，我能理解。”

    马夫一呆，“那公子……”

    楚天明说道：“我于你，不过是一个过客。修真之路漫漫，你为我代步，我自然也捎你一程。你还有自己的事情，难道只想止于此境？”

    马夫抿着嘴，沉默不语。

    楚天明便说道：“这段时间，你并无大错，且看在这你一路驱策的份上，我给你一份指点，为你拨开前路的迷雾。”

    马夫一听，顿时心神震颤，还未等他道谢，楚天明的声音已经不疾不徐地响起。

    “《梦影青蘋步》，乃是圣皇层次第一的身法，分为风起、行云、摇光、千幻四个层次，你如今苦卡行云境，迟迟未能摇光之境……其实，我早已在文宗之时，就为你提点，但你并未领悟。”

    “老奴实在愚昧，未有福祉参公子造化。”马夫扼腕叹息，入琴峰主峰时，楚天明曾带着他开荒播种，他总觉得此举楚天明有所深意，但并未领悟。

    之后，在琴峰书阁，楚天明就指点他拿到了青蘋仙子留下的一片叶子，可他苦苦参悟叶子，却也未能有所突破。



第二百九十三章 风气、行云、摇光、千幻——梦影青蘋步！
    楚天明的声音还在继续，“修行如耕耘，不可过快，过快，揠苗助长，适得其反，不可过慢，过慢，则容易心生懈怠。你所参悟的梦影青蘋步，直接是将‘快’做到了极致，以至于你深陷其中，却忘记了这个最初的道理……哪怕是最快的身法，也无法一味地追求快，有时候，你更该放慢一步。”

    “放慢一步？放慢一步……”马夫眼珠子左右转动，口中喃喃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放慢……有时候不是让你退步，而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进字方才响起，楚天明已经迈开了一步。

    他这一步，就像是寻常人散步一样，但刚一迈开，他整个人就忽然就离地三寸……

    “风起？！”马夫瞳孔骤然一缩，失声叫了出来。

    未等震惊之声自他喉咙里消失，楚天明的步子便到了半空之中，这一瞬间，楚天明的周身浮现起了万千云气，好似龙腾御空，云气自来。

    此时的楚天明，整个人气息飘渺，似天际的流云，虽在眼前，却早已经与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了。

    “这是行云！”马夫心头巨震，他如今，也不过行云层次！

    他觉得口干舌燥，呼吸困难，眼珠子狠狠地瞪出，催谷浑身道力，更是恨不得燃烧道液，只为了看清楚楚天明接下来的演化。

    楚天明一步落地，云气消失，空间之中只剩下了一道光。光中，楚天明的身影扶摇而上九万里，朝游北海暮苍梧！

    “这是摇光……这就是摇光境？！”

    摇光境，扶摇若光，光影所至，便是身之所至。青蘋仙子就曾以此道参二品空间穿梭之道，虽还差一丝，却已不远矣。

    下一刻，摇光之中的楚天明身影一晃，一瞬间，空间之中出现了上千个楚天明，每一个楚天明，都透着与他本尊一模一样的气息！

    可以说，一瞬间，楚天明就出现在了每一个“他”所抵达的位置！

    此乃千幻，昔年青蘋仙子就是以此证道入了皇道境！

    这是皇道境的道，可以说，能施展这个境界的人，其本身的大道境界就是皇道境了！

    而皇道境的道，却在楚天明的手中，随手摘来！

    “这这这……”马夫看得眼花缭乱，以他如今的修为，强行参悟摇光境界已经有些困难，再看千幻，根本就只能够看到一个粗糙的模子，只能够看到最浅显的上千身影。

    一旁的小银和林风，更是看了行云就觉得眼前被云气蒙蔽了踪影，想要再多看一眼都像是逆水行舟一般艰难无比。

    唯独大帅神色平静，心中露出鄙夷的笑容，恨不得说，坐下！都给我坐下！演化区区顾青蘋小娘子的道，只是公子的基本操作，震惊你个头！

    就在马夫感到无比梦幻，如陷大道汪洋，不知何处是归途的时候，楚天明那迈出的一步，终于是在此时落了下来。

    刹那之间，一切化身纷纷消失。

    楚天明还是楚天明，但马夫觉得他再也看不明白这个为之驱策了多日的公子了。

    “原本，我在此基础上推演出了千幻之后的境界，但若是就此演化，只怕你脑袋就要裂了……”楚天明坦然地说道，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青蘋仙子以梦影青蘋步触摸二品空间穿梭大道，得以步入皇道境，但她所开创的梦影青蘋步，也不过以千幻为最终层次。而楚天明却在此基础上推演出了更高深的一个境界，若能入之，当有机会以二品空间穿梭大道证帝。

    但帝境的道之演化，就这么给一个塑道境的人看，等同于给一个才学会刨木头的小工匠讲述造船之术，讲那么太多，反而会让人更加困惑，更加迷惘。

    而千幻不一样，马夫参悟的本就是梦影青蘋步，对于千幻隐隐有所知，如今他的演化，等同于给他将来埋下了一颗细品千幻的种子，到时候在感悟，也会事半功倍。

    马夫老泪纵横，楚天明的演化，犹如一双大手直接切入他的修真途，一拨一扫，便是将他眼前道路上的重重雾霭悉数拨开，除了叩首之外，马夫只觉得任何道谢都不足以表示他的激动与感恩。

    “公子，一日为公子，终身为公子，将来若有那征伐黑石海之日，不论公子身在何方，老奴定会前来，为公子驾马驱车！”

    道不可轻传，传道解惑，无异于施以再造！

    咚！咚！咚！

    马夫重重地磕了三记响头。

    “粉身碎骨，老奴亦难以报公子传道解惑之恩！”

    楚天明背负着双手，坦然地受全大礼，之后，轻挥了挥衣袖，道：“好了，缘起缘灭，将来未可知……谨记莫入歧途，去吧。”

    “是，老奴……告退！”

    马夫起身，周身腾起无尽云气，转眼已是消失在了幕周星外。

    “马夫爷爷……”小银喃喃细语，从偷取她的紫雷源液到恭恭敬敬地担任楚天明的马夫，马夫虽然有几次失手，但的确尽心尽责，没有犯过原则性地错误，如今分别，她也有些惘然，唯有在心底祝福马夫早日突破。

    “汪汪汪！”小白也是朝着楚天明大叫，似乎在表示就这么让马夫走了的不满。

    楚天明乜了它一眼，“再叫就把你炖了。”

    小白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叫。

    林风心中叹息，暗道完犊子咯，以后赶路没得马车坐了。

    ……

    未几，几人来到了大帅的山谷之中。

    这处山谷内充满了淡淡雾气，汇聚着幕周星上最浓于的天地灵气，远处挂着一条从天际泻下的瀑布，轰隆隆地水声由远及近而来，湿润的空气之中也时不时地荡漾过一波又一波的气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