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路青云

    地上的老头子戏精附体一般，爬起来双膝跪地，一路膝行，额头青紫，满脸是泪，混杂着刚刚在地上滚的土，一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一道灰一道白的，狼狈中透着可怜，扑向宋乾坤。

    到了宋乾坤跟前后，老头双手直直伸向天空，悲愤的控诉道：“宋局长，您可来了，您刚刚是没看到啊，螺武区当官的不拿我们工人当人，他们跟黑心商人穿一条裤子，要硬生生逼死我们啊！

    您看看区长大人把我踢的……这要是在六八年，这样的干部早就被打倒在地，被人民群众踏上一万只脚了！”

    林衍心里充满了古怪的情绪，有讥讽，有悲凉，还有浓郁的意兴阑珊，他想着自己怀着满腔的热忱，近一个月没好好睡觉，绞尽脑汁为这帮工人谋算，如何才能让他们的诉求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而现在，他刚刚踏进这片小区，就掉进了一个不知道是谁布置的圈套里。

    而这个挑头闹腾的老头子，更让林衍想起了那些倒在地上讹人的老人们，还有那句流传甚广的话：“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听着这老头戾气十足的话，林衍可以断定，在那十年浩劫之中，这个撒泼打滚的老头儿，必然是造反派，而且还是通过造反获得过极大利益的人，那个年代秩序混




第390章 巧妙控局
    第390章

    被林衍点破自己是演戏，老头张大嘴想怼回去，却被林衍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惊到了，呆若木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周围人群也统统石化，现场气氛压抑无比。

    宋乾坤干咳几声说道:“大家都冷静冷静好不好”

    地上的老头估计意识到状况不妙，听到宋乾坤的话，就坡下驴，站起身说道:“咳咳，看林区长说的，什么演不演的，也没有谁给我钱，我们也不是有意闹腾，只是拆迁问题一日不解决，我们就一日面临着生命危险，这也是太着急了才这样做的。”

    林衍冷笑道:“哦问题不解决，你们就有生命危险据我所知，自从我春天率队来武平市纪检巡查，已经处理了上次金鸽小区伤人案的责任人之后，你们这片小区就风平浪静，连开发商都不愿意再涉足这里了，原来你们竟然不安全

    现在我在这里，蒋书记在这里，更有这位及时赶到的宋局长在这里，你倒是说说看，谁威胁你们了是什么性质的威胁

    只要够得上立案，现在就可以给你录证词立案调查，不过，虚报案件，浪费警力，据说也是违法的，这一点，宋局长想必愿意详细给你科普。”

    老头子被堵得难受，再次下意识往对面墙角看看，却没有看到他想找的靠山，只得说道:“林区长，您自己刚刚不是还说，我们一天不答应拆迁，开发商就承受一天损失吗那他们怎么肯一直等，上次不就派人打伤我们好多人吗，难保他们不再来行凶，这不就是生命危险嘛！”

    林衍怒极反笑:“好一番无赖主意的经典言论，你要是活在南宋，估计就没秦桧的用武之地了，这‘莫须有’用的多溜儿啊！

    我刚刚是说拖延会造成开发商的损失，但我还说了，人家开放商拖不起可以放弃，不带你们玩儿了！我可没说人开发商拖不起了就想neng死你们！

    更何况，这一片小区的所有权，是属于金鸽集团的，你们的房子，是金鸽集团，在房产局办理的整个厂区大产权证，里面包含的小产权房。

    从法律意义上讲，你们这些房主，享受的是金鸽集团对中层干部的奖励福利，既没有属于你们本人的房产证，也没有集团给你们出具的房屋属于你们个人的任何证明，集团如果要收回，也是合法的。

    简单点讲，开发商只要跟金鸽集团达成共识，你们根本算不上业主，更没有抵抗拆迁的权利！”

    林衍这番话说完，现场的人统统大惊失色，他们住了这么多年，早就把自己的房子当成自己的产业了，现在猛然被提醒，才想起林区长说的是对的，当年分房子，的确是给生产标兵和中层干部的奖励房，哪里有什么产权证明，如果真走法律程序，会不会连现在住的都被收走呢”

    林衍今天着实被恶心到了，但心里再别扭，问题还是得解决，所以，他刚刚在宋乾坤出现，事态稳定后，就随机应变，想出了一个对策来。

    今天这种场面，虽然基本可以断定是有人谋划，让他一出面就陷入被动，可也未必一定就是劣势，若是因势利导，恰恰这种骚动的局面之后，这些人心里没底，最容易讲明白事实，让他们彻底接受现实。

    刚刚抛出猛料，把这些人已经刻进骨子里当成私产的房产挑明，法律上他们其实是一无所有的，果然这些人个个满脸惊恐，马上就要逆反。

    林衍给一锤子后，话锋一转，柔和下来说道:“当然，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法律之外也有人情，你们都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集团也罢，开发商也罢，政府也罢，统统不会咬住法律条文，不给你们留生存空间，一直都是按照你们私人产权的条件，再处理拆迁补偿问题，也是以高于市场标准的规格，给你们现有面积的住房予以新房置换。

    市场置换标准，基本上是1:1平方到1:1.2之间，经过政府协调，金鸽集团的极力争取，沸腾给你们的标准是1:1.4，还是简装后直接能入住的新电梯房，凭我对市场的了解，这真心已经是商家的良心兑换了！”

    果然，刚刚那些一脸惊恐的人们，被林衍这一个转弯，弄得轻松不少，他们并不是不懂市场行情，而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工厂的老人儿了，工厂不会不管他们，死赖在这里，能多要一点是一点的心态。

    这会子闹腾没有效果，紧接着被点破他们其实没资格闹，现在又给他们优厚的兑换条件，他们果然收起了贪婪，理智的考虑兑换条件了。

    林衍把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说话也紧紧掌控节奏，该抑则抑，该扬则扬，这会子就又变了脸，一脸遗憾的说道:“怎奈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其中有些人，非但不感恩政府和集团的照顾，数次挑动人心，制造破坏社会稳定的闹访。

    经过我们的缜密调查，证明上次在小区内发生的伤人案，都是有人处心积虑谋划出来的，



第391章 陈年风月
    第391章

    老太太得到回应，越发气焰高涨，小棒槌一样的手指头指着撒泼老头，一窜一窜骂道:“你当年陷害了牛厂长和左工，抢夺了左工的房子还不算，还想逼人家左工嫁给你！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爹妈造你肯定没开灯吧，把你的脸跟你的蛋放反了地方了，年轻轻的时候就黑麻痘碜的，土豆都比你圆润些，人左工如花似玉知书达理能掐会算精通技术的人，能看上你

    你谋算不成，就天天贴牛厂长跟左工的大字报，还成天去市革委会反应情况，最终把牛厂长拉下台，你倒是立了功上了位，当上了厂子的革委会副主任，让你风光这么些年还不够，现在还来害大家，我们就是不能答应！”

    旁边另一个干瘦老太太笑的嘎嘎的说道:“狐狸妹子看过老屁的蛋吧，要不然咋知道他爹妈给放反地方儿了”

    胖老太太丝毫不觉得受到了冒犯，挑着眉毛说道:“我还用看脸都长成这样，蛋就是再圆润也屁用不顶，看着这张脸，谁能下的去嘴啊，也只有那来历不明的小寡妇，图谋老屁替她当枪，才给他甜头吃呢！”

    林衍听完这位绰号“花狐狸”的胡姓老太太的话，才知道，合着这位身穿重孝的老头，当年就是凭借坑害自己的舅爷跟如今的妗奶，才爬上去成为头目的。

    听着胖老太太刻薄的形容，看着那老头被挤兑的脸红脖子粗，呼哧带喘的却无言以对，林衍胸口大是顺畅，忍不住笑了起来，走过去拉住老太太道:“姨，这位姨姨，天热，消消火。小韩，递瓶水过来，让阿姨润润嗓子再继续说。”

    韩颖刚刚撞破了头皮，这会子已经不流血了，她听到老板的吩咐，意识到老板这是在有意搓火，赶紧拿瓶水出来递给林衍。

    林衍体贴的拧开瓶盖递给胖老太太，甜甜的说道:“阿姨，听起来，您也是金鸽的老人儿啊”

    老太太受宠若惊的接过区长递的水，喝一口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想当年，我可是屠宰车间的铁娘子，技术大比武的时候，我获得过一等奖，最高记录一天屠宰分割生猪三十八头！”

    林衍货真价实的叹为观止，他知道老太太说的屠宰分割，那可不仅仅是一刀捅进猪腔子杀了就算数，得从杀到褪毛到开膛破肚，把头蹄下水分割清爽才算，一天三十八头，绝对是女汉子！

    “哇呀，怪不得我一看，就觉得姨您是不让须眉的爽快人，原来年轻的时候就了不得！”

    林衍嘴甜的抹蜜了一般，搀扶着老太太走到一颗桂花树下的花坛边上，扶她坐下，自己也不嫌脏坐在旁边，其他老人都自发的围拢过来，蹲的蹲，坐的坐，颇有座谈的架势了。

    那挑头闹腾的老头子被老太太揭了个底儿掉，那点子黑历史可谓是连裤衩子都没给他留的亮干净了，这会子讪讪的，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扯掉孝帽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倒是安生了。

    蒋方略出身极高层次的军方世家，从小就被父祖长辈送进特殊机构训练学习，学成后直接进入秘密机构，从事最顶尖的行业，对于小市民的生活状态十分陌生，今天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幕最接地气的闹剧，又眼睁睁看着林衍扭转劣势为优势，巧妙把掌控权从群众代表手里夺过来自己控局，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宋乾坤则是满心苦涩，他那么及时的出现在这里，其实是蒋方略给他的消息，可是看上去，蒋方略并没有给林衍做好沟通，要不然，林衍不会用那么怀疑和排斥的眼神盯着自己。

    这让宋乾坤十分无奈，原本因为黎明尸体在眼皮底下被弄走销毁，林衍对他就存在挺深的误解，虽然后来基本上达成共识了，但隔阂依旧存在，再加上今天这一出儿，恐怕在林衍心里，自己的形象永远不可能清白无暇了。

    现在，看林衍根本不需要警察的帮忙，就把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还形成了绝妙的洽谈气氛，宋乾坤不由得用颇为幽怨的眼神看向蒋方略，却崩溃的发现，这位神秘的蒋先生，正满脸兴致盎然的凑过去，观看那群没素质的老头老太太们开黄腔调侃胡老太太。

    林衍现在已经没有坐在花坛边上了，那个瘦老太太家最近，飞快的回家拿来一张折叠竹靠椅，给林区长坐了。

    林衍并没有急于进入正题，满脸笑容的坐在那里，听大家继续就胡老太是否观赏屁老头的蛋这件事，进行了热烈的而深入的探讨，听到有趣处，还跟大家一起畅快的大笑。

    气氛形成后，林衍才开口了:“胡姨，刚刚听您说的，您跟左工关系不错吧我看您一直在维护她的名声。”

    胡老太正色说道:“那当然，左工当年可是留过学的大学问人，为了咱们厂子的改良，千里迢迢来我们这里上班，虽然跟牛厂长情投意合的，却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分开了，但俩人可是瓜清水白的，根本没有半



第392章 让人心酸的卑微
    第392章

    看胡老太太一脸的情愿，林衍却不敢继续进行这个危险的话题了，万一老爷子压根不记得这茬儿了，也对这彪悍的老太太没意思，那这件事就真的没意思了！

    林衍见好就收，抬手往下压压说道:“好了爷爷奶奶们，我奶奶舅爷妗奶都是金鸽的老人儿，我也算得上咱厂的子弟对吧

    咱们家常话儿呢，以后私下里有的是机会聊，今儿个我们过来，就是想听取一下大家对于新房子的要求，原本我就打算尽最大努力满足大家要求，现在都成了自家的事儿了，我更会尽心尽力，现在，大家就都说说吧。”

    这可是关乎着大家晚年幸福生活，以及子女孙辈居住环境的大事儿，刚刚打趣的轻松都收了起来，一个个脸色慎重，看得出来，他们之前赖以闹腾的底气，已经彻底被林衍残酷揭露的产权事实给打消了，现在的这群人，心里没底，患得患失，对于未来的预期完全没有成行的方案。

    林衍心里暗暗叹息，这就是华夏的老百姓，他们本性善恶抛开不讲，长期处在城市夹缝当中，过着虽然丰衣足食却注定不能风光的寻常生活，有关得失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发他们最激烈的反应。

    并且因为这个年龄段的人们，特殊的生长历程，形成了以“法不责众”为基准的行事方式，又因为年龄偏大，无法及时接收到目前来自网络以及其他自媒体的最新动向，也就不能很准确的判断事物的对错，被别有用心的人略一诱导，就会群起而上，做出损人不利己的傻事来。

    说到底，还是穷啊！

    如果有能力购买大面积的房子，何至于守着这片注定要退出历史舞台的方寸之地，伺机换取更大的利益呢

    环顾四周，原本应该是花坛的地方，被改成了一块块菜地，种植着形形色色的蔬菜，豆角架黄瓜家西红柿架子，把原本很宽敞的空间弄得杂乱无章，参差不齐，繁茂的蔬菜都无法遮掩透出来的荒芜气息。

    每栋楼间距的空隙里，都搭建着乱七八糟的违章建筑，有的是石棉瓦，有的是彩钢瓦，还有的是破砖头烂瓦块，更简陋的还有木块做的，低矮，杂乱，有的高度人进去腰都伸不直，却都摆放着床，睡着人，但凡有法子，谁乐意这般凑合！

    通过刚刚的聊天，林衍已经知道，“老屁”其实姓皮，因为这个人说谎成性，满嘴跑火车，才被形象的冠以“老屁”的称号，此人出身寒微又好逸恶劳，发迹于浩劫，自改姓名叫“皮运动”，早年结过婚，老婆跟人跑了，他多年鳏寡，前阵子貌似勾搭上一个寡妇，这次闹腾，疑似受那个寡妇怂恿。

    虽然气这些人不识好歹，林衍还是硬不下心肠不管他们，看着一张张透着老迈的脸庞，岁月丝毫没有善待他们，每一丝纹路里都深深地镌刻着困窘，虽然可恨，却更可怜啊！

    升斗小民逆袭成大人物，以及出身寒微白手起家成为富豪，这些终究都是极其罕见的个案，在华夏，若非经过大规模的动荡或者朝代更迭，绝大多数的社会阶层，是不容易变更的。

    比如林衍，虽然出身寒微，但他终究有爷爷林獬在，林家中途落魄，可数百年世家积攒的优秀基础，已经把林獬打造成型，林衍继承了祖父的血统基因，加上家传的精湛医术，才能够逢到机缘扶摇而上，成为人上人的。

    反观这些金鸽老人们，他们一辈子都在金鸽工作，在金鸽繁衍生息，生活范围就这么大，眼界跟经历乃至社会资本的局限性，决定了他们的后代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成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让这一代的父母产生了慵懒意识，对子女的教育，也无非是养大了进厂子上班就行。

    更别说近年来大学生越来越普遍，就业难成为社会现状，就算是工人子女自己争气考取了大学，能出人头地的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子女是接父母的班，继续在金鸽谋生。

    林衍慨叹良久，终归是理解这些人卑微的谋算，看他们找不准重点的样子，主动说道:“各位长辈，如果你们信任我，可否听听我的意见”

    已经对林衍产生了浓郁的亲情，甚至内心深处，已经隐隐把林衍当亲孙子疼爱的胡秀华率先开口:“林区长，我们信任你，你说吧！”

    林衍慎重的说道:“刚刚我已经说过了，在拆迁赔付问题上，并不是大家想什么就是什么，而是有着严格的市场规律的，就比如说食用盐，纵然有人卖的贵有人卖的便宜，但终归有固定的价格，浮动也微乎其微，定价太高了，谁也不会冒傻气去买对不对

    同样的道理，大家如今破破烂烂的旧房子一平方，开发商建好的高标准新房子，换给你们多少，那也是有标准的，大家想法太高，就跟两块钱的盐标了十块钱一样，开发商会选择放弃，而不是捏着鼻子将就。

    有句大实话，叫‘南京到北京，买家没



第393章 老小区的秘密
    第393章

    这一场有惊无险并化险为夷的经历度过后，蒋方略却没有跟来时一样，坐林衍的车，而是钻进了宋乾坤的警车里，跟宋局一起走了。

    林衍也懒得琢磨那俩人的眉眼官司，基本无视了宋乾坤看向蒋方略时怨怼的眼神，跟围拢在他车跟前送别的工人们热情和煦的一一告别，才上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