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年代

    俩人就此聊开了。

    而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李亚东则一直留意着汤保年此人的一言一行。

    怎么说呢……是一个能办实事的人，谈起生意来表情专注、措辞严谨，冲劲十足，也难怪能以如此年纪便拥有这样一家公司。

    “蒋总，这样吧，要不然我带您下去厂区里走走，看看我们热销的产品，以及产品的生产流程。”俩人谈论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汤保年主动建议道。

    因为从对方的言语中，他很好地捕捉到关键——产品质量。

    倒也不愧是大公司，包括利润在内的所有东西暂且不谈，首先谈质量，意思很明显，质量不过关，其他的都免谈。

    而产品质量该怎么体现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带他们去生产一线走走，让他们亲眼看看公司的底蕴。

    “这样最好。”蒋腾飞笑着说，还不留痕迹地看了眼李亚东。

    因为他的言谈宗旨，完全是按照东哥的方案来的，目前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楼，蒋腾飞和汤保年被众人簇拥着，漫步在偌大的厂区里，向着距离最近的一间厂房走去。

    “蒋总，这间厂房是用来产生‘荣华阿胶’的，这款产品正是主打高端市场，市场反应火爆，应该符合蒋总的标准。”还未抵达厂房门口时，汤保年便笑着介绍起来。

    “阿胶嗯，不错，也算是滋补保健的老品种了。”蒋腾飞点点头道。

    “是啊，品种是老品种，不过方子却是新方子。”汤保年笑着解释道:“这个方子是中山大学的一位老教授搞出来的，我也算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好容易把方子求购到手。”

    “哦那必须看一看。”

    与昨天许胖子的那两间厂房不同，荣华这边的厂房几乎完全不设防，门口很热闹，停了两辆绿皮解放，有穿着统一蓝色制服的工人推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也有穿便衣的司机直接进去帮忙。

    这是背景强大、有恃无恐还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李亚东




第八百七十九章 排除
    与阿胶车间一样，养颜胶囊车间这边同样是人进人出，一切都显得十分光明磊落的样子，似乎半点猫腻没有。

    心里泛着狐疑，李亚东跟在蒋腾飞和汤保年二人身后，踱步走进车间。

    如出一辙的明亮、整洁的环境，如果硬要说点不同的，就是生产胶囊的机器设备与生产阿胶的设备，造型和功能上有着明显差异。

    “蒋总，如果说阿胶是滋补保健的老品种，市面上各种品牌的阿胶很多，那么这里生产的养颜胶囊，就是我们荣华的独门产品了。”汤保年笑呵呵地说，表情中有着几分自豪。

    蒋腾飞与他并步而行，一边四处打量，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具体什么功效”

    “当然了，广告打出去的功效肯定有些夸大其词，没办法，行业的营销手段都这样。”汤保年倒也直接，并不藏着掖着，“与蒋总我也就实话实说，它的主要功效其实就两种，一是增白，二是祛斑。而且效果非常明显，深受女性消费者喜爱。客观讲，在鱼龙混杂的保健品市场，一款产品但凡拥有那么一项或两项真实效果，就已经算是很出色的产品了。蒋总认为呢”

    “嗯，确实。”蒋腾飞点头道:“据我了解的情况，保健品行业的水很深，真正能符合广告宣传效果的产品根本没有，就算有那么一两样具体效果的都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的保健品其实根本没有所宣传的那些针对性的功能，好一点的产品其中包含一些对人体有益的成份，反正吃吃总归有些好处，至于次的……可能就完全是糖水了。汤总，不知我了解的情况对吗”

    “呵呵……以蒋总的本事，想要弄清楚这些事情自然不难。”汤保年点点头，算是默认这个说法，“不过蒋总可以放一百个心，虽然这个行业现在有点乌烟瘴气，但我们荣华是不会随大流的，夸张销售只是无奈之举，我们从创立到现在的初心一直没有改变:只坚持做有效果的保健品。”

    好一个“只坚持做有效果的保健品”。李亚东心想，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但你丫的也不能为了效果，而不顾副作用啊！

    兴奋剂的效果够明显吧，吃完人跟打了鸡血一样，但那玩意儿能吃

    完全就是透支精神与生命力，等药效过了人能蔫儿成茄子。

    “汤总，有个问题我不得不咨询一下。”蒋腾飞开始按照李亚东的交待，进一步深入。

    “蒋总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直说就行。”

    蒋腾飞点点头后，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正有工人戴着白色口罩，将一些颗粒状的乳白色晶体倒入一个类似于搅拌机一样的大型机械中。

    “汤总，那些应该不是天然食材吧”

    “嗯，那个是亚硝酸盐，一种化学合成的食品添加剂，美颜胶囊的成份之一。”

    “但是……汤总，其实你们的这款荣华养颜胶囊是我知道的，实际上我就是因为这款产品才知道你们公司的。我看过这款产品的成份表，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工添加剂啊”

    “确实没有。”汤保年笑着说，“蒋总有所不知，目前保健品行业还属于一个新兴行业，消费者对此都很敏感，我们曾经也尝试过将这些成份标注出来，可销量却出现明显下滑，很显然消费者们更青睐天然性的产品。但说句实在话，类似于胶囊和药液这种形态的产品，本来就是化学合成出来的，怎么可能一点添加剂都没有呢所以行业内现在形成了一个现象，那就是类似于亚硝酸盐这种大多数老百姓搞不懂的食品添加剂，都不会具体标明。”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蒋腾飞一眼后，继续说道:“不过蒋总请放心，我们药品中所用的添加剂，都是符合食用标准的。”

    蒋腾飞点点头后，又问，“另外，汤总，我听说此类化学合成的食品添加剂，其实很多都有一定副作用，那你们的产品……”

    “这个……该怎么说呢……”汤保年思索少许后，才说道:“老话说得好啊，是药三分毒，哪有什么药是完全进补的，人参吃多了还会造成血压升高、胸闷心悸呢；王八吃多了也会引起上火症状、流鼻血。我们的养颜胶囊要说一点副作用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但绝对在安全标准之内。”

    见他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蒋腾飞不禁与李亚东相视一望。

    这个汤保年不管是他人的评价，还是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各种行为举止，看似都很靠谱。但现在，似乎又很不靠谱起来。

    要知道，北大的那份检查报告上显示，荣华养颜胶囊足有超过10项化学添加剂超标，影响人体健康，他居然还说绝对在安全



第八百八十章 别高兴得太早
    是夜。

    好梦宾馆。

    李亚东一行在荣华保健品公司待到下午才回来，中午还接受汤保年的邀请，在镇上最好的龙兴阁吃了顿午饭。

    没办法，做戏必须得做足，以蒋腾飞的身份，特意来到柳溪镇，本就显得有些牛刀小用，如果再连一顿饭都不吃的话，就未免太假了。

    临行时告知汤保年“还要去其他几家公司看看，做个比较”，对方倒也理解，因为生意本就如此，他对自己的产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也就是一个说辞，对于保健品，李亚东半点兴趣没有。

    晚上众人在宾馆旁边的大排档里草草吃过一顿后，便回李亚东的房间里开会。

    这次大炳也在。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李亚东准备交给他来办。

    大炳自然兴奋异常，他此行就是为了“赎罪”的，不怕李亚东有事麻烦他，就怕没有。

    “东哥，荣华保健品公司那边的事情不太正常啊，那个汤保年五粒养颜胶囊吞下去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感觉不像是苦肉计。”蒋腾飞憋了有一阵儿，眼下四周没外人，终于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齐龙插话道。

    旁边的齐虎同样点头，“大老板咱也见过不少，一个个惜命的很，之前东哥你不是说过吗，嫂子一天才吃一粒，结果小宝就……他这样一次性吞五粒，对身体肯定影响不小。我们又没强迫他，实在犯不着这么拼。”

    李亚东眼神扫视过三人后，沉吟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汤保年自己都不知道那药有毒一样”

    “对对对……有有！”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三人连声附和，包括旁边的大炳都情不自禁地点头。

    其实关于汤保年服药的事情，李亚东琢磨了一下午，最终才得出来这样一个说出来令人有些不可思议、但又非常符合逻辑的结论。

    一家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老板不知道功效，这事儿有可能吗

    实际上是有的。

    就譬如李亚东自己，他虽然清楚汽车公司旗下有个品牌叫龙腾，但他知道龙腾01的百公里加速、油耗、刹车距离，以及发动机的保养周期吗

    知道个屁！

    一是因为这个年代消费者们并不太关心这些问题，所以他也没怎么刻意关注。二是集团业务太多，他一个老总如果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一清二楚，且不提要手下一帮高薪聘请的员工有何用，累也得累死他啊！

    这个道理换到汤保年身上，大概一样适用。

    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规模尚可，拥有员工两千多人，汤保年无法做到事无巨细、一清二楚，也并非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唯一令李亚东感觉有那么一丢丢说不通的是，药品安全，可不是一个小问题。

    至少他如果做一家食品企业，首抓的重点，便是安全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这个年代的监管漏洞，使得他这个未来人的想法，与现在的老板有些不同。

    既然想不通，索性他也懒得想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要寻找的罪魁祸首并非汤保年，那么，几乎就可以锁定另外一个人——销售部，赵经理。

    绝壁是这家伙为了业绩，不择手段，对外宣传荣华养颜胶囊孕妇也可以使用，以此来换取市场信心，弄得经销商信以为真，也对客户如此宣传，最终才导致小宝遭受了无妄之灾。

    一想起小宝、想起她那娇嫩可爱的小脸蛋上的那道不可弥补的缺陷，李亚东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

    “大炳。”他沉声说。

    “诶诶，李先生我在。”大炳连声回话，人也从藤条椅上站了起来。

    “我们之中，你是唯一见过那个赵小坤的，还跟他有些交情，我给你一天时间，让此人站在我面前，能办到吗”

    “能！”大炳如果不是脑壳犯浑，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说了，将那个姓赵的骗来宾馆，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反正这辈子也没想过再来往。

    “很好，那你先去休息吧。”李亚东点头道。

    “诶，好。”

    大炳躬身告退，望着他的背影，李亚东狭长的眸子里寒光阵阵。

    当然，并非针对大炳，而是在打那个姓赵的主意。

    这也是他为什么让大炳去办这件事的原因，因为他怕自己一旦见到那家伙，就会忍不住地动手打人，到时候如果是在公共场所，总归有些不妥。

    而事后若赵小坤出了什么事，目击者也会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他身上，十分不利。

    这家美梦宾馆就不同了，有陶勇的关系在，许胖子几乎就是自家人。

    而陶勇的为人先不提，他与蒋腾飞这边，每年还有几千万的业务往来。

    “小飞，待会儿过去敲打他一下，让他做得隐秘点，去找赵小坤的时候，最好别让人看见。”李亚东扭头望向蒋腾飞说。

    “哦，好。”蒋腾飞点点头，很清楚东哥为什么不亲自对大炳讲，因为没有拿他当自己人。

    同时心头也有些怦怦



第八百八十一章 讽刺
    翌日，刚好是十五。

    江浙一带的有个风俗，每逢初一、十五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两天被人们认为是不吉祥的日子，诸事不利。

    所以好梦宾馆的生意非常冷清，它二楼有个休闲中心，有洗脚、棋牌，以及台球服务，虽然算不上什么很新鲜的东西，但在这个缺乏娱乐的小镇上，依然备受追捧，平时总是宾客爆满，但今天却闲得服务员们都趴在柜台旁打瞌睡，人毛都没看到一根。

    “都说江浙一带的人迷信，还真是啊！”李亚东一行从楼上下来，望着四周冷冷清清的环境，蒋腾飞好奇地说。

    “这个也不算是迷信，只是一种地方风俗而已。”李亚东搭话道:“就跟首都那边很多人习惯大年初一去庙里上香是一样的道理。”

    蒋腾飞撇撇嘴道:“反正我是不信这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亚东笑了笑，没有接茬，从前的他一样是这种想法，但现在，他多少有些信命，也对满天神佛充满敬畏。

    封建迷信虽然不可信，但一些类似于风水玄学的东西，适当的相信一些，应该没有坏处。

    他这辈子的经历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结识了很多大富翁，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越是有钱人、越是混得好的人，就越信这些东西。

    难道他们都傻，没有蒋腾飞这种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平头老百姓，脑壳聪明

    自然不可能。

    他曾经还看过一本书，上面介绍说，类似于牛顿、达尔文、爱因斯坦等大科学家，在晚年功成名就之后，都开始研究起神秘学，因此作者大胆的得出一个结论:科学的尽头便是神学。

    虽然以李亚东的理解看来，这里所谓的“神学”与我们普通人概念中的神学肯定不尽相同，但总归也包含一些人类无法理解，看似虚无缥缈，因而部分人将其定义为“神迹”的事情。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浙人的风俗，自然跟李亚东关系不大，也没想着遵守，吃完饭后，便在街上溜达起来，权当散散步，一直待在宾馆里感觉人都霉了。

    “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专业仪器测量身体健康，每人每次一块钱。一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能预知大病，逢凶化吉嘞”

    没走几步，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说的是普通话，所以李亚东几人的视线瞬间被吸引。

    原来是一个街头摆摊的小贩，只不过他并不兜售产品，而是贩卖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