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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安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袭常

    她直觉,这一次太后一定会对她们其中一人下手,以此逼迫安阳郡主主动显身。

    可是她是太后的人,不能违背太后的指令,走到凤阳宫门口,和凝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如今的凤阳宫早就不是当初安阳住过的凤阳宫了,也不是她初来时见到的那般恢弘气派,如今,因为皇后的缘故,曾经热闹,繁盛的凤阳宫已经如冷宫一般,平常很少有人会来,即便路过也是绕着路走,只有皇上才会偶尔来这里缅怀皇后。

    对,皇上,和凝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调转了方向,没有去凤阳宫,反而转身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中,穆长俞正坐在硕大的龙椅上看奏折,其实他看得一知半解,这些奏折也并不需要他批复,他只需要按时出现在朝堂上,将大臣们的折子收起来,带给母后,母后自会帮他看过,批过,第二天再让他带回去还给大臣。

    但是他还是想看看,看看他们每天都说了些什么,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发生着什么,于是他看到了西北三座城池失守,被突厥人占领,只是却奇怪得没有如往常一般大肆屠杀一番后抢走所有能抢走的东西扬长而去,反而在入城之后忙着安家,这让即便不曾亲自处理过朝政的穆长俞也觉得奇怪。

    当然,他还看到了本该驻守西北的士兵忽然出现在京城外,要他的母后交出安阳郡主,即便他是母后的亲儿子,他甚至也不知道安阳郡主到底在不在母后手中,她说不在可是西北军咬定了人就在她手中,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相信母后。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突厥单于伊稚斜上书想要与朝廷谈判,他看到他的大臣在奏折中建议朝廷同意谈判,并且最好以金银珠宝相诱,使得他们放弃在西北得到的三座城池。

    穆长俞看着手中的折子,觉得做皇帝可真不容易,尤其是要做一个好皇帝,更难,他如今不用给出任何意见,只是看一看就觉得头痛,更何况每日要处理这么多大臣的奏折,这么多国内发生的各种事情,在他方才看到的这些之外,还有某地发生的水灾,某处发生的虫灾,另一处发生的械斗,桩桩件件,他的大臣仿佛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只要是境内发生的事,似乎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这个时候他甚至有点佩服自己的母后了,毕竟她日复一日得处理这些朝政,竟然也不觉得累和枯燥,他自认这一点他比不上母后,即便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说他会做一个好皇帝,但是他对自己能不能做到表示怀疑。

    和凝进来的时候,穆长俞就趴在桌子上随意得浏览着手中的奏折,李保全今日难得不在,他大概是被太后派出去办更重要的差事了,虽然他是自己的贴身太监,但是对于他时常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的行为,穆长俞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和凝悄悄走到他面前,他也不觉得惊讶,只是从奏折中抬头看她一眼“你来了。”打了招呼便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奏折。

    和凝总觉得自从凤阳宫中的那位皇后去世之后,皇上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只是这样的话她不敢乱说,只是行了礼告诉他“皇上,太后让奴婢将明玉和彩碧带过去。”她不需要多说,也不必将自己对太后的揣测告诉皇上,她相信只要自己这句话一出口,皇上就能明白。

    果然,穆长俞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站了起来,走到和凝面前问“她为何要见明玉彩碧”

    “奴婢不知。”和凝低着头不敢说实话,她说过,她毕竟还是太后的人,虽然有时候做的事并非出自她的本心,但是她不能真的背叛太后。

    穆长俞自认从她的口中问不出什么,她一直都是母后身边最得力的干将,虽然他对她从没有像对李保全那样讨厌,甚至是厌恶,但是这也不能否认她是母后的人,并且曾亲手帮她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他绕过和凝,急匆匆走到凤阳宫,和凝见他出去,倒是不急了,她如今也急不得,她需要在皇上之后赶到凤阳宫。

    她一路慢悠悠地从乾清宫回到凤阳宫,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太多人,即便遇到了,大家也都是匆匆低头停住脚步,静待她走过,她如今在宫中的身份,不亚于皇上的一位妃子,只是和凝对于他们的恭敬,甚至是小心翼翼不以为意,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她向来记性不算好,只有太后交代的事才会牢牢记在心中,至于其他人,其他事,见过便忘,所以他们的小心和逢迎都是没有必要的。

    再次来到凤阳宫门口,这一次和凝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只是如她所想,她进去的时候,皇上也在,于是她当着宫中诸人和皇上的面又说了一遍“皇上,太后让我带明玉和彩碧两位姑娘过去。”

    “好啊,朕跟她们一起去。”穆长俞也并没有拒绝,只是要起身跟着一起走。

    “太后并没有说要见皇上。”和凝的表情和语气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若不是之前她曾悄悄来见过自己,穆长俞甚至都要被她的表情和话语骗过去。

    。




一百六十一章 宿命之酒
    他并未理会和凝委婉的拒绝,起身径直走出去,和凝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明玉和彩碧,明玉总觉得那匆匆从自己身上掠过的目光带着怜悯,同情,和期盼,只是她不清楚,这个太后面前的红人,她最大的仇人的最得力的助手,为何要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这道目光来得如此轻,离开得又如此匆忙,让她来不及深究,何况她如今也没有时间细想,太后突然召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明玉一早做好了准备。

    只是她想太后想错了,自己并不怕死,她经历过靖国公府满门的惨死,也看见过红棉死在自己眼前,又怎么会再害怕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呢

    只是她觉得遗憾,不能再亲眼见到郡主,她觉得羡慕,羡慕彩碧至少曾出宫见过郡主,亲眼确认过她如今依然安然无恙。若是她的死亡能换来郡主一生的安宁,她愿意如红棉一样,心甘情愿地接受太后赐给她的死亡。

    她与皇上一同来到太后面前,看着那个依旧坐在高位上,姿态不可一世的女人,明玉与往常一样行礼,等候着来自她的最新的指令。

    穆长俞的到来是徐幼容没有想到的,她在见到自己的儿子与明玉和彩碧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从来平静又神色昏暗不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少见的慌乱,她本能地用探寻的目光看向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和凝,期待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和凝与明玉她们一起站在下面请罪“奴婢办事不利,去请明玉和彩碧姑娘时,皇上正好也在凤阳宫,听闻奴婢要请她们来面见太后,皇上要跟着一起过来。”

    徐幼容的目光轻轻扫过下面恭敬行礼的和凝,淡淡地说到“这么巧”像是在问和凝,又像是自言自语。

    和凝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头低得更低了,却并没有回答。

    穆长俞已经为她解了围,他走到徐幼容旁边的位子上自顾自得坐下,看着自己的母亲干脆地问她“母后为何要见明玉和彩碧”

    “哀家自然是有要事要问她们。”

    “那母后便问吧,正好朕也在一旁听听,母后最近又在处理什么要事。”穆长俞转过身,随意地坐在徐幼容的前面,徒留给她一个倔强的背影。

    徐幼容心中有过一丝犹豫,看着那道背影,她还记得他当初曾经如何为那个所谓的皇后的骤然离世悲痛,也记得他如何为了当初答应过她的允诺跑到自己面前哀求,哀求自己放过这两个同样犯下欺君之罪的奴婢。

    她是他的母亲,却也是如今的太后,她可以暂时答应他留住这两个人的性命,但是在为了朝堂稳固,国家安定必须牺牲她们的时候,她将毫无犹豫地将她们推出去做刀下的亡魂,即便这注定会招致自己亲生儿子的愤怒甚至仇恨。

    她看着下面站着的两个人,她们是如此渺小,如同天下不计其数的百姓一样,在面对绝对的权势和威严时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来人。”徐幼容最终开口唤来一早准备好的兰心“赐明玉宿命酒一杯。”她已经是格外宽仁,给了她最体面的死法,她的死并非自己一手造成,而是宿命,命运的车轮滚滚转动,凡人根本无力阻挡,她不过是充当了命运的一只手而已,执行着的是命运赋予她的权力和责任。

    明玉不明白什么叫宿命酒,但是她懂得什么是宿命,更懂得那道又匆匆从自己身上划过的怜悯,同情,悲哀的眼神,它同样来自那个一直跟在太后身后,最得当今太后信任的人。

    在彩碧慌乱而焦急的眼神中,明玉看到了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她笑着,坦然而从容,在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极了郡主,明玉从容地跪下谢恩,打算接过这杯太后赐予的宿命之酒。

    只是曾经答应过红棉会保护她们性命的皇上,又一次开口为她求情。

    “母后,她们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赐死她”穆长俞看着自己依旧高高在上,表情冷漠地赐死一个人的母亲,眼中充满了质疑,甚至是愤怒。

    这样的愤怒,徐幼容并不陌生,她曾经见过很多次,不仅来自于他,还来自于其他人,只是只有他眼中的愤怒,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用这种带着愤怒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她会觉得生气。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她难得地对穆长俞说了重话,这源于她心底的愤怒,更多的是恐慌,只是她很快就明白,这样的愤怒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将自己的儿子越推越远,于是她很快压制了心中的怒火,挥手驱散了下人,又缓和了语气,与以往一般以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的语气,告诉他“皇儿难道不知道最近西北军到了京城,突厥人入侵西北边境,已经攻占了三座城池”

    穆长俞对于她的语气转换并没有任何感觉,她是对自己疾风骤雨,还是对自己温言细语,在穆长俞看来都没有任何区别,所谓的温柔慈爱背后隐藏的一样是不可见人的肮脏黑暗的目的,他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朕知道,但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既不是西北军中的一员,更不是入侵我边境的突厥人,母后为何要赐死她”

    徐幼容对于他回馈自己的冷漠从心底感到失落和悲哀,她不懂,明明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为什么在别人不能理解她的时候,连他也不肯理解自己。

    她恢复了平日冷淡的表情,似乎打定了主意今日必须要赐死明玉“她虽不是双方中任何一员,但是她是安阳郡主的贴身婢女,是那个罪魁祸首曾经的身边人,她竟敢算计哀家,哀家绝对不会放过她,即便现在找不到她,也一定要让她知道,哀家清楚,是她在背后搞鬼,哀家要让她明白,所有试图算计哀家,与哀家作对的人,不论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都会招致哀家最迅速又深切的报复。”

    她越说语气越激动,不仅是因为被安阳算计而愤怒,也为自己的儿子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反而帮着那个算计自己,甚至想要自己性命的人说话而悲哀。

    穆长俞却对自己母亲的激动和愤怒无动于衷,经历过一切之后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了,哪怕她表面的愤怒之下,他甚至也怀疑她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今日母后要杀她,就先杀了我。”穆长俞回身,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遵守当初他许下的承诺,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可是他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更加激怒了徐幼容。

    她看着自己这个一手养大,亲自教导,为了他不惜杀了无数人的儿子,感到一阵心寒,她的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悲凉,这是一个母亲在被自己的儿子质疑和对抗时产生的悲凉。

    “长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尽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对着自己的儿子尽量以一个克制的母亲的姿态问他。

    “我知道,今日只要我还活着,母后就别想伤害她们,除非母后想让我今日死在你面前。”穆长俞说着甚至带了微笑,他轻声说着,似乎在自言自语“反正这个皇上我做得也并不开心。”做这个皇帝唯一令他高兴的事就是遇到了她,那个温柔得如同三月春风,四月暖阳的女子,她是他在皇宫清冷,孤寂得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中照进来的一束光,只是那束光是这样的短暂,她的离开是那样的猝不及防,他没有丝毫准备,又一次坠入黑暗和无边的孤寂,若是死了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早一些去见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在等着自己。

    只是在见到她之前,他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保护她要自己保护的人。

    “你给我跪下!”徐幼容对他的话勃然大怒,拍到桌子上的手将一旁的茶盏碰倒,滚落在地上,茶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水顺着桌子流下来,沾湿了她的手和衣袖,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他所作的一切,最终能换来的只有他的敌视甚至仇恨。

    穆长俞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愤怒,撩起长袍跪在地上,只是却并没有退让和妥协的痕迹。

    徐幼容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奴婢真的伤害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在穆长俞跪下后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对他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兰心,示意她将明玉拉出去,她虽然不愿意与自己的儿子矛盾激化,但是也并不代表她会因为他的求情而妥协,从而放过她。

    兰心上前拉住明玉想将她带出去处置,跪在地上的穆长俞急忙从地上站起来,跑到明玉面前,一把拉开了扯着明玉的衣服想把她拖出去的兰心,喝到“住手!”

    他毕竟是皇上,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他要自己住手,兰心只好停手,看向上面的太后。

    “长俞,你给我放手!”徐幼容终于从上面走了下来,也足以见得她的愤怒,这样的愤怒主要来自于她自己的儿子。

    穆长俞果真放了手,徐幼容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要缓和一下方才因为急怒在两人之间产生的紧张氛围,下一瞬,她就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兰心手中抢过了那杯本该赐给明玉的宿命酒一仰而尽,看到这一幕的徐幼容几乎从上面的台阶上跌落下来,手中的酒杯早已被皇上抢走的兰心几乎是恍惚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个曾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慢慢地倒下去,被站在一旁的明玉急忙伸手接住,看到太后不顾形象地扑过来,一把推开明玉将皇上紧紧地抱在怀里,看到那个高高在上,不论遇到什么都能保持冷静和最理智的头脑的太后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抱着自己的儿子跪在地上,听到她在质问已经躺在怀中的皇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长俞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母亲,感受着她依旧温暖的怀抱,脸上带着放松的微笑,他想的不错,死亡果然是一种解脱,有的时候,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和痛苦。

    “母亲。”他艰难地开口,没有再唤她母后,反而叫她母亲,如他小时候一般。

    “为什么,长俞,为什么这么对我”徐幼容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只需要再等一等,至多两年,她就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好,无论是朝政还是后宫,到时候她会亲自将已经打理好的一切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中,然后看着他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坐拥四海,享万世太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理解自己,不能理解她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

    “我是你的母亲啊,这天下只有我们两个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唯一的儿子,我爱你,所以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交给你,我帮你取得皇位,帮你稳定朝堂,帮你平定叛乱,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这么报复我,你真的这么恨我”宿命之酒,徐幼容比谁都清楚,一旦喝下去,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所以她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儿子才更加愤怒,甚至有一瞬间她想亲手掐死这个躺在自己怀中的人,因为他辜负了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反而以这世间最残忍的手段来报复自己,没有什么复仇比亲手杀死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的孩子更令人绝望了。

    “母亲。”穆长俞看着几乎陷入疯狂,连对自己也露出了恨意的母亲,艰难地开口,试图唤回她的理智“母亲,其实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父皇的突然暴毙,皇兄背负着弑父杀君的罪名从此流亡,吕家满门和靖国公府上百人的性命,还有她,我的皇后,他们的死,都是母亲您一手造成的吧”他看着自己陷入疯狂的母亲,将一直一来所有人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事实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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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二章 帝王之死
    徐幼容没有想到他竟然全都知道,她以为自己瞒得够好,以为他什么都不清楚,哪怕心中有过疑虑和猜测,可是今天他决绝得喝下那杯酒赴死,如今又这样质问自己,她知道是自己错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儿子已经迅速得长大了,他早已洞察了一切真相,这些真相埋藏在他的心底,日夜折磨着他,他敬爱的父皇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亲手害死,他的兄长也被自己的母亲放逐,他唯一喜欢过,甚至是爱过的女子因为母亲的缘故甘愿赴死,这所有的一切在他的心中满满生根发芽,就像夏天墙角生长的青苔,满满布满他整个心灵,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

    看着自己惊慌失措的母亲,穆长俞心中最后残存的一丝希望终于也破灭了,原来这一切不是自己的猜测,这真的是他的母亲亲手犯下的罪孽,他不知道命运为何要这样惩罚他,他自问自己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企图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他的母亲可以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伤害了所有他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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