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安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袭常
“郡主想好怎么做了吗”她筹划了这么多,大费周折,不过是为了杀两个人,如今单于与朝廷和谈在即,冯大志担心她被伊稚斜蒙骗了,他不过是利用了她想要复仇的达成自己的目的,一旦目的达成,她便成了一颗弃子,最终她的目标将无法实现。
“只要我能出现在朝堂之上,便会有办法。”安阳对此倒是似乎抱有十分的信心。
冯大志却忍不住忧虑“郡主,京城如今守备必定十分严密,更遑论皇宫,要瞒过层层守卫进入朝堂谈何容易,一旦被发现,风险实在太大,若是郡主信得过我,我愿意为郡主去执行这个计划。”
安阳看着自己面前的冯大志笑了,他一向忠心耿耿,即便心中对她的这个计划并不是十分信服,却还是愿意为了护她周全而选择自己前去冒险。
只是这件事她不会用他,也不能用他。
“冯叔叔放心,我既然费这么大周折帮助伊稚斜取得了西北城池,他自然有办法将我顺利带入皇宫,即便被识破了身份,有京城外几万人在做我的后盾,也没有人敢拿我怎么样。”
安阳是真的信得过冯大志,也信得过两万西北军中的每一个人,她本身就是在赌,赌多少人会因为她那封密信和一把匕首来京城,结果她赌赢了。
“当今太后并非良善之辈,即便京城外有两万余人愿意力保郡主,也不见得能够威慑到她。”
冯大志却有些担心“何况郡主不会武功,她身边有重重守卫,要刺杀她也绝非易事,郡主还是将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一定帮郡主达成所愿。”
“冯叔叔。”安阳看着眼前这个愿意为自己的复仇而豁出身家性命的冯叔叔,郑重地唤了他一声’冯叔叔,你该相信我,何况,我要杀的可不止她一个,另一个还没有死,我怎么敢轻易去死呢”
“那郡主可否告诉我刺杀的计划,我也好与郡主有个照应。”
“见机行事,如今还没有详细的计划。”如今的安阳多疑,敏感,心中想要相信这个对父王和自己忠心耿耿,甚至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人,可是理智却让她冷静和保持怀疑,即便对他,她也不敢说实话。
不要说是冯大志,连与她达成合谋交易的伊稚斜也不知道她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她当初提出的条件是要他帮忙刺杀徐幼容和摄政王,可是后来她突然改变的计划,不需要他直接动手,只要他将自己带到两人的面前就算交易达成,对此伊稚斜当然没有丝毫不乐意,毕竟不用他亲自动手,便不必担心真的引起战争,到时候他这几十个人的和谈队伍无法活着离开京城,到时候两人真的死了,他也可以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没有人知道安阳究竟打算怎么做,冯大志不知道,伊稚斜不清楚,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穆长峤也不清楚,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并不是想要探听她的计划,他只是不想让她将自己置于过分危险的境地,即便以他们两人的身份,在他们踏进京城的那一刻起,危险就注定如影随形,不过像他们这种长久与危险相伴的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只是怕她为了复仇真的牺牲自己的生命,大概是出于相似命运的同情,他希望她能活下去,复仇之后好好地活下去。
他们抵达京城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城门上,投出暖暖的影子,这个曾经目送她离开,又迎接她归来的城门,依旧像她离开时一样沉默而巍峨,安阳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就像她当初离开时曾悄悄掀开帘子最后一次看这京城的一切一样,只不过当时,她想的是早日回来,再见外祖母,如今她在外流亡半年有余,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却再也没有了熟悉的等待着自己的人。
不等穆长峤提醒,她便放下了帘子,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悲痛,也曾拥有过她的欢喜,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门口的守卫要检查入城的众人,如今她的身份是伊稚斜的妹妹,帘子掀开的瞬间她对着门口的小守卫笑了,他似乎被吓到了,也似乎太过吃惊,迅速放下了车帘,放了他们同行,马车内的安阳忍不住弯了嘴角,他方才慌张甚至不知所措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一个故人,他曾经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总是慌张,总是木讷而不知所措,只是如今的他,不知道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是如同她所有的家人一般,已经离开了这个残忍而毫无留恋的世界。
突厥单于前来觐见,礼部尚书沈昕伯负责接待他们,刚到达驿站,安阳的帘子一掀开,沈昕伯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她根本不是什么伊稚斜的妹妹,明明就是本该已经死在宫中的安阳郡主,民间早有传闻,宫中的皇后乃是别人顶替,在舆论甚嚣尘上之际,皇后突然亡故,此事便不了了之,大家似乎也渐渐淡忘了百姓间的这个传闻,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亲眼见到郡主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沈昕伯的惊讶那么明显,想隐瞒也藏不住,安阳见此倒是大方上前见礼“沈大人。”未曾有人帮她做过引荐,她却明白无误地叫他沈大人,沈昕伯更加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也不是世间真的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而是她就是安阳郡主。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慌忙回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犹豫许久他才开口“见过公主。”
安阳笑着受了他的礼‘沈大人似乎有话要说”
沈昕伯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伊稚斜,他对于自己与安阳郡主的互动似乎并没有任何惊讶和不满,看来他对于郡主的身份也是略知一二,只是他不明白,定远侯的女儿怎么会与突厥单于出现在一起。
“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公主。”沈昕伯对眼前的人并不陌生,她在皇宫中时,每逢朝廷宫宴,必定出席,并且是除了皇后之外坐得离皇上最近的一个人,后宫中没有人能比得过她的恩宠,这京城百官之中,但凡是上过台面的,必定对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不会陌生,还好今日来迎接他们的除了自己就是礼部的几个小吏,未曾有这个荣幸入宫与皇上一同用餐,所以并未认出她的身份,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敢明目张胆得回到京城,甚至还与伊稚斜出现在一起,沈昕伯对此不解之外还有一丝担心,毕竟如今她不仅是定远侯府的唯一血脉,也是靖国公府存活在世的唯一血脉,曾经辉煌一时的定远侯府与靖国公府,当初在京城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如今只留下这一个人,他私心里想让她活下去,所以才在认出她后如此惊讶。
安阳看着他笑了,在穆长峤出来后伸手一指他的身影示意沈昕伯去看“沈大人,可觉得眼前此人熟悉”穆长峤已经出现在了沈昕伯面前。
方才见过安阳已经十分惊讶的沈昕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穆长峤整个人几乎都在颤抖,他以为以徐幼容的手段,那个曾经突然消失了太子一定早已身首异处,可是现在他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对着自己行了一礼“沈大人,别来无恙。”
他这话一出,沈昕伯心中的最后一丝犹疑和怀疑也已经荡然无存,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许多话想说,太多话想问,可是最终却不知从何说起,今日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曾经以为已经死了的两个人竟然都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穆长峤看出了他的激动和惊讶,笑着开口“沈大人,请。”他也有话要跟沈昕伯说,这个曾经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的礼部尚书,却能在徐幼容掌权时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的礼部尚书的位子上,穆长峤相信,他对自己会大有用处。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打算刻意隐瞒,所以不出半日,京城中最核心的人物便已经知道了安阳郡主与前朝太子共同回京的消息,这本也是她与穆长峤商量好的,他们高调回京,那些依然对他们抱有期待的人,对徐幼容和当今摄政王的统治不满的人,也该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过他们见的第一个人,自然就是前来迎接他们的沈昕伯。
驿站客房,沈昕伯进门之后便跪下对着穆长峤行了大礼‘微臣见过太子。“
穆长峤笑着上前伸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沈大人多礼了,如今皇上都已经换了两位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太子了。”
“太子在微臣心中依旧是太子,并且将是当今世上最合格的皇帝。”沈昕伯一直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温文尔雅的前太子如果不出意外,必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一个能载入历代伟大君主史册的皇帝,如今经历一番磨难,重新归来,他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沈大人厚爱,我受之有愧。”大概是在外流浪久了,穆长峤对于这样无条件的信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安阳倒是坦然地接受了沈昕伯无条件的信任,这同样出自她对于沈昕伯的信任。
“我想请沈大人帮我一个忙。”安阳与穆长峤这样高调地暴露身份,不过是因为有事相求,她说过,穆长峤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那么她除了复仇之外,还应该将这个合格的帝王推上他本该坐的位子,而一个合格并且伟大的帝王,不应该背负着弑父杀君的罪名坐在那个位子上,何况,他从来没有真的做过,这一切不过是别人泼在他身上的脏水。
沈昕伯先是看了一眼穆长峤,才看向安阳”郡主请讲。“他对安阳的情感是出自他对于靖国公府和定远侯府的遭遇的同情,他可以帮助她隐瞒身份,以避免她面对更多的危险,但是要他帮安阳做事,却并不一定,只有穆长峤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帮他做事,所以在安阳开口后,他首先看的是穆长峤,在看到他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时,他才开口应了下来,他这番小动作落在安阳眼中却并不以为意,她对于权势没有什么兴趣和野心,若不是为了复仇,她也懒得碰阴谋和争斗,若是可以生活在阳光下,谁愿意双手沾满阴暗呢。
。
一百五十七章 计划开始
“我想见昭阳公主,不知沈大人是否能安排”
沈昕伯惊讶之余有些犹豫,并没有急着给她答复,只是问道‘可否请问郡主为何要见公主”
毕竟,众人皆知,昭阳公主虽然是当今皇室唯一一位公主,按说身份尊贵,非比寻常,但是先皇死时她忽然吓傻了,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好起来过,而她的亲生母亲,德妃,又是皇宫中第一隐形人,自愿偏居于皇宫最偏僻的角落,扶桑宫,公主的婚事是交给礼部操办的,他曾亲眼见过这位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的女子,确实如传言一般,只是他倒并不觉得这完全是坏事,对她来说,傻也有傻的好处/
只是他不明白,这安阳郡主为何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见这位已经傻了的公主。
安阳看着他笑道“沈大人别紧张,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公主,沈大人曾帮公主操办过婚礼,如今又是礼部尚书,与宋家也有往来,要见公主,应该并不难吧”
“这。”沈昕伯有些为难,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只是“不瞒郡主说,昭阳公主情况您也知道,是从不轻易见人的,我也是在准备婚礼期间见过她几次,若是贸然登门说要见公主,恐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安阳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为难,沈昕伯去求见一个疯掉的公主,确实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不只是他,任何一个人特意要去见穆楚楚都会引人怀疑。
“不过,再过三日就是中秋节,公主是必定会入宫的,入宫就要出府,到时候郡主说不定能找到机会见她。”沈昕伯看她为难,主动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安阳想了想,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她本来是打算在中秋节的宫宴上便动手的,如今看来只能暂且等一等了。
“多谢沈大人提醒,若是之后有需要沈大人帮忙的地方,还请沈大人能够慷慨相助。”安阳对着他行了大礼。
沈昕伯惶恐不安地往旁边闪避,躲开了她的大礼“郡主客气了。”他之所以帮安阳,是因为一直站在她旁边的穆长峤对于她的话并没有提出任何意义,这让沈昕伯自然地以为这些话虽然是由安阳说出口的,但其实也是穆长峤的意思,至少也是他们两人商量的结果。
只是如今站在一旁的穆长峤一直不肯开口,让沈昕伯的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太子此番回来有何打算”在他心中,他在外流亡了这么久,此番突然回到京城,还是与安阳郡主和突厥人一起入京,心中早已判定他回京就是要争夺皇位的,沈昕伯对此还是十分支持的,他相信自己没有看走眼,所有曾经的,或是现在在位的皇帝中,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只是穆长峤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回答他,他的回答很是含糊,正如他此刻的内心一般,充满了纠结,挣扎和不确定。
他并非不想做皇帝,可若说是他回来就是为了重新夺回皇位,那也并不准确,确切的说,他子所以要做皇帝并不是因为喜欢,或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能给他带来欢喜甚至是幸福,他之所以决定去挣,是因为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留给他的位子,而且已经有太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若是他就此轻易放弃,讲皇位拱手送人,他会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和母亲,也对不起一直养育自己的姨母和招抚自己的外祖一家。
如今面对沈昕伯的期待,他心中有些慌乱,他怕自己无法帮助他和许多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大臣一样的心愿。
“他回来,自然是要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相比起穆长峤似乎是突如其来的犹豫和不确定,安阳则显得干脆和果断许多,她代替穆长峤回答了沈昕伯的问题,穆长峤对此也并没有否认,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帮助他下定决心。
沈昕伯看了穆长峤一眼,他确实灭有反对的意思,郑重点了点头“微臣明白了,以后太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微臣,微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长峤为他对自己这样坚定的信任而感动和道谢,他这样满怀坚定的信任似乎也鼓励了本来犹豫不决的穆长峤。
“沈大人,我想知道如今朝中还有多少人是记得太子的”安阳问的是当下最现实的问题,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穆灏曾为他留下了最忠心的臣子,经过徐幼容的一番清洗和如今摄政王的剥除,如今剩下的还能有多少,安阳真的不确定,即便还有人是记得他的,愿意为了他的归来出一份力的又有多少人,更是一个未知数,这些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的人究竟会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临时倒戈,更是她无法确定的。
她想要推穆长峤上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这在她回到京城之前便已经清楚明白地知道,但只有真正到达京城,回到这个国家的政治和权力中心,同时也是阴谋和诡计的中心,她才能真正感受到接下来自己和穆长峤要面临的压力。
“没有人曾忘记过太子,只是太子离开得太久了。“沈昕伯的回答有些委婉,并不是他所谓的策略和话术,而是他与安阳一样不确定,如今还记得曾经有一位文武双全又心怀天下的太子的人还有多少,即便他一直处于这权力和政治的中心,对此他的了解也并不会比安阳和穆长峤多多少,因为人心难测,没有人能够保证一个嘴上感念前太子的人,背地里会不会扭头久去了徐幼容面前告状,京城,尤其是官场之中,没有人是可以真的信赖的,这是他要交给太子的第一颗。
他的回答如此模棱两可,安阳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怪他们不够忠心,越是生活在靠近权力中心的人,越是识时务,穆长峤背负着弑父杀君的罪名离开了这么久,若说有人能在他回来的瞬间便决定站在他这条战线上,反倒让安阳会产生几分怀疑和不确定,当然,连沈昕伯也并不能例外,她之所以相信他,不过是因为她与穆长峤都是刚回到京城,他们需要一个一直留在京城,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帮助他们,更重要的是,她在沈昕伯身上没有看到欺骗他们的理由。
”无妨,沈大人可以将太子还活着的消息慢慢散布出去。”
“这。”沈昕伯又一次惊讶和犹豫得看向穆长峤,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复,毕竟此刻将他回京的消息散步出去,等于给他带来无数的危险,毕竟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摄政王之子,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子,想要再心甘情愿得退下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如今他面临的敌人远不止徐幼容一个,还有摄政王一派,而他如今权势如日中天,又掌握京城兵权,连当初支持穆长峤的人如今也或多或少得倒向了摄政王一派,再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将太子回京的消息传播出去,无疑意味着他即将面临无处不在的危险,他越来越不懂,这位郡主究竟再想什么了,更不懂的是,为何太子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沈大人,听长乐的吧。”穆长峤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话,这让沈昕伯满肚子的话一下被堵了回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默的点了头‘既然太子也是这样的意思,微臣照办就是。“同样的指令,安阳说的,他会怀疑,穆长峤说出来,他也会怀疑,但是他依然会去落实。
”多谢沈大人。“穆长峤真心实意得道谢,他能在见到自己第一面的时候便做出这样郑重的承诺是多么的不容易,相比而言,穆长峤比安阳更明白沈昕伯的承诺的意义,因为他比安阳更早习惯了背叛和怀疑。
沈昕伯离开,大门又一次关闭,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穆长峤才开口问她”为何要见楚楚”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安阳也并没有避讳与隐瞒,有些事,他注定是要知道的,何况他这样聪明,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只是说着不瞒他的安阳却有些心虚得不敢看他。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