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琵琶湖的那些船只,都是只能承载三五十人的小舟,所以上船和下船的时候,部队无法避免会临时失去建制,陷入短暂的混乱状态。
再加之织田信长急于前往京都稳定局势,走得太匆忙,没先派别的人下船侦查试探,就接近了湖岸,恰好刺客们藏在岸边的芦苇丛里,于是酿成了灾祸。
不仅信长本人身受重伤,不省人事,连左右手的织田信包和村井贞胜都一同被狙击了,于是剩下的人完全没有能力和资历去支撑局面,任凭“信长已死”的谣言在近畿地区传播了整整三天。
可问题是,那些伊贺与甲贺的忍者,是如何清晰掌握织田家的详细动向的呢
织田家的情报网络又去哪里了
斩首战术虽然好用,但却是需要精确的情报才可以执行的。一般都是有内应的存在才会生效。
而这次……时间实在太巧了,而且事情的经过也十分可疑。
三好长逸在摄津起兵,引开了保护后路的柴田胜家。
上杉军突然出现在后方,导致大军不得不做紧急撤离——准确的说,是浅井家告之上杉军出现的消息,织田对此并未完全确认。
信长急于赶回京都稳定局势,与大部队脱离。
一步步达成了有利于刺杀的条件,感觉似乎是身处别人的圈套之中一样。
平手汎秀内心里觉得,问题还是在于众人不够重视。征讨朝仓的这一路上,一定是有不少可疑的蛛丝马迹被忽略了,仔细询问和分析的话,想必能寻出端倪。
但现在并不是去分析原因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幅田地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解决麻烦。
思考了一会儿,汎秀稳住情绪,向武井夕庵询问到最紧要的问题:“主公的枪伤是如何处理这几天是否能进食中途可曾醒来过吗”
“腿伤倒还罢了……胸口的弹丸入得太深,无法取出,大夫说是只能止住血,祈求神佛庇佑不要伤到要害,现在看来,已经是天幸了……这几天,稀粥似乎是可以喝下去的,否则恐怕难以撑……呃,主公他老人家先是昏迷了两天,从昨天开始间断地开口说话,但多半是听不清的胡言乱语。几个时辰之前他终于睁开了眼,只说了‘足利’这个词,便连续咳嗽,无法继续开口了。”
胸口中枪,弹丸太深无法取出,大失血,但并不致命,呼吸不畅,说话之后连续咳嗽……总体来看,应该是伤到了肺部。
在这个时代,被铁炮打中肺部,还能存活下来,实在是福大命大。然而不进行后续处理的话,隐患便无法消除,随时有遭逢不测的风险。
现在的每一天,都等于是在走钢丝啊!
是否要联系一下海外的医学界,安排外科手术呢
这个念头在平手汎秀脑子里闪了一下,然后立即被否定。
在欧罗巴和大萌,大约是能找到操刀医生的,不过本时代的手术,致死率一定相当地高,到时候本来尚有一口气,却被平手家找到的人弄死了,那可就天降黑锅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应对“信长已死”的谣言呢
如果不肯积极辟谣,不让织田信长本人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话,谣言一定会越演越烈的。织田家这个集团可能就因此会垮掉。
但这幅病入膏肓危若垂丝的样子,如果被外人知道了,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难怪织田信治、织田信兴、菅屋长赖、武井夕庵、野野村正成等人在这里作茧自缚原地等死,这个情况确实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能力。
如果织田信包、村井贞胜还在的话,也许会应对得更好一些。
比如赶紧通知织田信忠过来,趁着信长没死,先把传位仪式给办了。虽然那也不一定有太多作用,但总是聊胜于无。
一念至此,平手汎秀立即发问:“
第十六章 生机何在
织田信长并没有死于刺杀之中,但他目前的姿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法处理事务,随时可能咽气,完全不足以成为支撑家臣继续下去的主心骨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奉行笔头村井贞胜和首席一门众织田信包皆尽战殁,丹羽长秀和森可成在北陆担任断后任务,不知道是否能安全归来,柴田胜家在摄津前线的处境也隐含着无数凶险,佐久间信盛几个月前被勒令幽闭尚未官复原职。
作为一个重臣,平手汎秀并不像柴田、丹羽那样喜欢提携后辈,培养个人影响力。但他毕竟是尾张人,是魔王之师的儿子,是织田家的女婿,比起泷川一益那个不受人喜欢的外乡人强太多了,必然要承担起中流砥柱的作用。
或许过不了多久,织田信忠就会在林秀贞、丹羽氏胜、稻叶一铁、安腾守就等留守家臣的簇拥下来到京都,但一个不到十四岁的二代目,显然不足以令宿将们心服口服,更勿论蠢蠢欲动的外样。而那些留守重臣的影响力都只限于尾美二国,完全无法覆盖到近畿。
这幅局面,让人不由得想起桶狭间后的今川家。
失去了强大的家主之余,又丧失了大量骨干家老,使得今川家体系崩溃,一夜间就失去了对远江、三河的实际控制权,只有老家骏河还握在手上。
如今织田家的规模,比当年今川大了好几倍,可是境况颇有类似之处——对畿内的控制并不牢靠,完全基于几个有力家臣的个人能力;美浓和伊势也没有完全消化掉,随时有爆发动乱的可能性;尾张本国是唯一稳固的,但只靠这一国如何能应付层出不穷的潜在敌人
不过,也不是没有避免悲剧的机会。
当下统治近畿的织田政权,并非一家独大,而是与幕府的足利义昭组成二元统治。一者提供实力,一者提供名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名分是没什么用的,但当实力不处于压倒性优势的时候,名分的存在就十分重要了。
近畿尚未来得及完全整合,信长也就尚未拥有压倒性的实力,所以就不免束手束脚,必须给予幕府最基本的尊敬和表面上的权力。
这在往日是令人不快的事情……然而在形势危急时反而成为转机。
足利义昭怎么说也是室町幕府家的嫡传子孙,根正苗红,信长给予他的尊敬虽然不诚不实浮于表面,但也使他成为了几十年以来,唯一一个稍有声望的征夷大将军。
广大思想守旧的保守派人士都会对如今的幕府表示认可,更别提许多不关心政治的无知群众,还以为是公方大人亲自率军击败了六角、三好等“逆贼”呢!
最近这一连串的反织田倾向,大概是有幕府在暗中指示的,但始终是暗中,没有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斡旋的余地。倘若能说服足利义昭继续合作,那么织田家的局面就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即便是败于朝仓、三好、上杉之手,也不至于演变成总崩溃。
但要如果说服足利义昭呢
显然,必须要献上实质性的尊敬,让渡更多的权力。比如停止对幕府内务的干涉,撤掉京都的眼线和内应,协助幕府扩大直属领地……
可是这些事情,终究都太过细碎,缺乏直击人心的力量。
当今的征夷大将军,虽然面对刀兵十分软弱,但在政治上又很强硬。
现在这种局面下,想打动他,可真是不容易……
万一没有成功,万一足利义昭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发出对织田的讨伐令的话……那么魔王大人辛苦创下的基业大概是要凉了,即使不至身死族灭,领地也要大大缩水了。
届时,平手家失去了强力的后援,却又占据着富饶的濑户内海地区,岂不等于是幼童怀抱金银行走于闹市当中吗
邻居们恐怕没有一个是安分的。
真到了那一步,又该何去何从呢
还能把这艘即将沉没的大船拉起来吗
如果拉不起来的话,是要改换门庭,抑或干脆自立
会不会死得更快
难道要放弃目前的土地、兵力、权势、地位,回尾张去守着那几个村子的祖产么
……
织田家军帐所在的膳所地区,距离京都有约三里半(14公里)的距离。
平手汎秀只带了三百名亲兵,加上几十个探路的斥候就上路了,算算下来,两三个时辰就能走到目的点。
这些将士,包括汎秀自己都已经经过了一昼夜的行军。
面临如此严峻的局势,汎秀当然是一点都感受不到困意。
亲兵们大多都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以往的优厚待遇,以及身为精英的荣誉感足以克服眼前的困难。
主将的威望够高,所以偶尔下达一两个不近人情的命令也无伤大雅。
平手家的人们尽管并不知道急着去京都要干什么,但依然精神抖擞,脚下生风,随时准备听从将令而拔出刀枪。
然则,平手汎秀并不急于一味求快。
值此危难之际,速度固然重要,精度也不可忽略。
汎秀更希望先得到尽量多的情报,再下判断。
平手家的情报组织虽然并不庞大,却也分成了三组,覆盖不同的领域。
中村一氏负责长期收集常规信息,主要是近畿和濑户内海地区;石川五右卫门随军队出没,针对每一场具体战役执行不同的特殊任务;服部秀安跟随家主本人,从事最私密最隐蔽的工作,包括内部监督在内。
前几天远在北陆,不是平手家的工作重心所在,完全不得要领。
回到近畿之后,平手汎秀就立即命令属下持着信物,联系本方的
第十七章 败而不亡
樱花的花期,是极短暂的。三月才看到花朵冒尖,四月便凋零干净,一旦错过,就只能等到来年了。
可是,对于真正有心的赏花者来说,每一年,乃至每一天的阳光、雨水、气温和湿度都有所变化,所以同一株花在不同的年份,也会展露出相异的容姿。来年的花也许会开得更盛,但总是不能与今年一模一样了。
至于人间俗世的变化,带来心境的不同,就更勿复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以前把臂言欢的好友,忽然反目成仇,或是天人永隔,这样的例子,在乱世中是何其常见。
所谓“一期一会”,即是如此吧。
性空缘起,缘起性空;枯荣自在,自在枯荣。
足利义昭站在御所庭院角落处,最高的一颗樱花树下,若有所思。
虽然枝干已经光秃,不再有繁花似锦,落英缤纷,但却与另一旁的“枯山水”更加匹配了,愈发烘托出寂寥的禅意了。
仔细分辨的话,能看到细如指末,色泽灰暗的果实。
想必就是花朵辞世后留下的产物了。
毫不起眼地藏在枝干上,观之毫无食欲,而且也的确跟美味扯不上关系。
明明是那么美丽的花啊!
武家的命运,不也是如此吗
片刻的绚烂过后,是长久的黯淡与蛰伏。
樱花终究会再开,室町幕府能否再度中兴呢
一念至此,足利义昭心里忽然生出亲近之感,缓缓伸出右手二指,轻轻抚拭。
这时候,在远处等候了半天的三渊藤英终于忍耐不住,下定决心,走进几步,跪倒在地,躬身进言:“公方大人!已经第三天了,不知您何时才会下令斥责织田家”
听闻此言,足利义昭脸色逐渐僵硬起来。
幽静寂寥的雅意流逝而去,勾心斗角的俗务席卷奔来。
“你又懂些什么呢”足利义昭负手而立,微微仰首,只觉得寂寞无比。
三渊藤英莫名其妙,惊疑难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又懂些什么呢!”同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语气带上了一丝怒意。
足利义昭转过身来,颔首垂目,脸上交织着惋惜和烦躁的情绪。
“属下多嘴,请公方大人恕罪。”三渊藤英汗流浃背,连忙叩首请罪。
虽然他并不知道主君在说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在织田家遭遇重挫之后,公方大人的权威更令人敬畏了——至少在幕府内部如此。
“起来吧……命数如此,责怪你也是无用的。”足利义昭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转了个方向,继续向庭院深处信步走去。
完全没有处理正事的意思。
但三渊藤英此时已经不敢再劝了,他侧首向远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无力。
剩下的幕臣小心翼翼地挤在墙角边上,虽然心急如焚,却没有一个敢走上前的。
众人都难以理解,为何公方大人不肯下令斥责织田家。
他们并不知道,这短短几天,足利义昭的心情已经经过了好几次变化。
织田大军北上的时候,他神色严峻,经常眉关紧锁望向北方,而后摇头。
三好长逸在摄津起兵,他表面不放在心上,却暗自期待着后续的变化。
柴田胜家火速回军,令人有些失望,但拖延几天之后,不得不对其表示支持。
上杉加入战局的消息传来,让他信心大增,踌躇满志,精神为之一振。
织田军狼狈撤退,足利义昭才终于欣然大笑,甚至提前拟好了好几封御书,只等合适的时机发送出去。
但就在这些御书发出去之前,却突然听到“信长被人暗杀”的谣言。
而且织田军明明已经渡过琵琶湖来到近畿,却并未辟谣的姿态!
当即足利义昭大乱方寸,撕毁了拟好的御书,不再与家臣商议政事,而是缩回到御所的庭院里,日夜只顾着赏花弄月,感春伤秋了。
织田家崛起过快,根基尚未牢靠,信长倘若一死,恐怕会分崩离析。
幕府如果插一手,那肯定就真的分崩离析了。
这就跟原来的想法,差别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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