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而松浦孙五郎这家伙,在三好政康看来,狂妄而多疑,短视又固执,贪婪且吝啬。但唯一一点可取的是,他对于和泉国人众的独立性,始终怀着无比坚决,已经超过了正常逻辑的执着。这也是许多豪族始终追随他的唯一原因。
他可能会挪用款项,可能会搞砸事情,但这一点执着还在,就绝不可能投靠重视集权度的织田信长。
只要他没投降,有钱有人在手,总能制造出一点混乱来的。
当然也不指望凭此人就能给信长那厮一计重击,只期望稍有战果,说服界町的金主们继续追加投入。再拿着更多的钱,在各地制造更多混乱。
积累了足够多的混乱,才能让反织田势力出手,继而改变三好家内部的舆论倾向,让强硬派重新占到上风,这是三好政康回到权力中心的唯一机会了。
……
经过一番彻底的思考之后,政康感觉自己真的振作起来了。
然后他突然觉得很饿。
一定是前几日心情太差,连饮食都没放在心上了。真是太失态了。
三好政康自我检讨了一会儿,决定要立即回复到正常的状态。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起身从废弃仓库的最里层走了出来,拍了拍手掌,呼唤家臣前来。
作为一个正统武家门第的骄子,政康自然不屑于学忍者们的变装术。所以他不能出现在界町人流量巨大的街头。但随身带着的这几个亲信大多懂些这方面的知识,至少出去买个食物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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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相见不相识
自从取得了“守护使不入”的自治权后,界町之事,便由豪商组成的“会合众”一应决断。如今会合众当中,今井宗久已经投靠了织田家,甚至名义上还领取了一块知行,成为列入卷册的正式家臣。津田宗及和千宗易也在积极运作类似的程序。
但立场截然相反的人也是有的。据说,“能登屋”的池永平久与“胭脂屋”的红屋宗阳,这两位大人物,便对信长的强势态度极为不满。
会合众内虽也有“笔头”或“首席”之类的说法,但各人理论平等,无高下之分,而论及资历,池永与红屋二位是界町的数朝元老。所以反织田的行动只要没有公开出来,今井等人就只能坐视,无法施加压力。
但反过来,这也让目标变得十分明确了。顺着松浦孙五郎的资金来源这条线,相关人士迅速赶往界町。
可惜的是,无论神通广大如石川五右卫门,还是界町本地人松山重治,抑或多年跟随松浦的寺田安大夫,一众人等搜寻分析了半天,竟都找不到这家伙与豪商勾结的痕迹。
如果能有一千人在场,立即封锁出入路线,隔绝各嫌疑人,彻查账目,挖地三尺,那倒是肯定能查出东西,但这不现实。且不说对经济的打击,调动军队过来引发的动静,也足够对方把相关证据销毁殆尽一百遍了。
这么下去,只解决掉国人众,而不能敲打到背后金主,那平手汎秀的一番谋划,显然就是未尽全功。而在场各位都急着“拨乱反正”,在“平手监物大人”派来的人那里是夸下了海口的。现在眼看功劳大打折扣,怎么能不着急。
就在这临时据点里,松山重治一言不发地盘腿坐着,作闭目沉思状,石川五右卫门眉关紧锁,一只脚已经翘到桌子上,反应最大的香西长信则是握着刀鞘走来走去,口中骂骂咧咧,脸上更是狰狞,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寺田安大夫倒是比较淡定,只是紧紧抱着松浦孙五郎的人头,也放松不下来。
天刚蒙蒙亮,大家都是一宿没睡,但最关键的一步没完成,人人焦虑难安,哪有半点困意。
这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紧皱着眉头的岩成友通行动了。没有通知众人,只由服部秀安带着乔装的忍兵数十人,默默跟在后面。
岩成没有追查那些金币的来源,也对那一帮子被抓获的国人众没什么兴趣,更不曾做什么沿街询问对画像之类事情。他只是像回到了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显得对方位十分了解,毫不犹豫地按确定的路线迈过去,步伐缓慢而又坚决。
首先他走到了一条贩卖海产物的偏鄙小街,看了看两边尚未开门营业的店铺,静待片刻,说“不是这里”,就立即离去。
接着是几间相邻的小庙。岩成友通寻找了一会儿,移开一块石板,沿着院墙间不易注意的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再下来他又走了两处,也依然是没什么结果。但背后跟着的服部秀安却已然有些惊讶。这三好家不愧掌握近畿多年,居然在界町修建了这么多备用的隐蔽据点。
直到第五处位置,岩成友通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狭小的死胡同,两侧都是明显已废弃多时的建筑,门板紧锁而且都铺上了厚厚一层灰尘,还有几间已经彻底倒塌了,大量的断木、石块和瓦片堆在本就有限的空间当中,把道路挤压得更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满地都是垃圾,路面也坑坑洼洼,与界町的正街形成鲜明的对比。从断壁残垣的缝隙里间或能看到杂草,似乎还可以听见猫鼠之类的活物行动。脚下几乎没有能立足的地方,还能见到不少脏污和尖锐的弃物。岩成友通正是从不显眼处中捡出一柄锈迹累累的小刀,方才定住步伐。
服部秀安能感受到身前这个中年武士沉沉吐了一口气,于是立即用眼神示意忍兵们警戒起来,自己也集中精神。
作为一个外乡人,他不太明白为何繁华的界町也有如此破旧的地方;但作为一个专业的忍者,他仔细观察良久之后,也发现了几处近期有人来过的痕迹,并估出了最有可能成为隐蔽入口的两个位置。
服部秀安很渴望立下功绩。中村一氏的存在,让他产生了很强的危机意识。但平手汎秀明确表示,同意了岩成友通“饶恕某人性命”的请求。故而他再怎么搅基,也只能先行等待,不能妄自先动。
这个时候岩成友通背对着众人,不愿展示他脸上的复杂神色。
身为参与者之一,他当然知道三好家在界町留下的全部后续措施。
甚至在参与实施的时候,他就已经对相关的逆袭行动表示悲观,以至于生出了一点改换门庭,保全家人的想法。
这一点他相当清楚,但一直不愿意承认。
不过到现在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了。改换门庭不仅是想法了,而已经变成实际行动。
三好家中,岩成友通感情最深的唯有经天纬地的长庆公,其次则是长逸和政康这两个上司兼老友。
现在长庆公已经仙逝了,继承人既非他亲子,又愚钝不堪辅佐,可以忽略掉。至于二位老朋友,眼看话语权也已被筱原长房夺去。
这样的三好氏何必还要留恋呢
所以他心中,把妻儿放在重头,忠义之念一时散淡而去。直到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三好政康的痕迹,才又大惊失色,羞愧之情猛生,心中的感情和节操重新占到上风,甚至极度不理智地要求平手汎秀饶恕政康一命。
事后他自己马上就后悔了。已经在思索如何请罪才能不连累家眷。
但没有想到这个无礼且无理的请求居然被同意了!
而且平手监物大人的原话是“若能换取岩成友通的忠诚,饶恕三好政康一命也无妨。”
话语中既有对人才的重视之意,又有视敌如等闲的豪气。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此胸怀,如此气魄,自长庆公薨后,再未见到余者。
岩成友通想到这些前后之事,终于下定决心。
他向身后的服部秀安解释了一下据点的情况,告诉对方如何才能堵死所有出口,却偏偏只留下最后一处。
而后他自己,就来到了刻意留下来的最后一处出口。接着按照记忆打开了暗门,低沉却又冷冽地向室内吼道:
“奉和泉守护代,平手监物之命,捉拿逃贼三好政康!尔等若是无关人士还请速速离去,不要干扰我等的公务!”
暗门一开,便有几个亲卫下意识抽刀杀出,想要尽最后的忠义,为主君争取到切腹自尽的时间。
但看到面前的人,亲卫们不禁大为失色,甚至惊得刀
第四十八章 入主和泉
相比起将军被杀,织田上京,三好逆袭等一干大新闻,和泉国的这点动乱,几乎没有产生什么波澜。大部分近畿人民甚至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件事情。
唯一称得上比较有影响力的消息就是,被织田家擒住的岩成友通终于顶不住投降了,还带动了松山重治、香西长信等人,现在他们统一被临时安置在新任和泉守护代平手汎秀麾下。
但这个情况也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眼看着三好家日薄西山了,难道还要为之效死吗良禽择木而栖,也是这个时代普标的价值观。
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人意识到了时势的微妙变化。
一直在山崎城整兵的平手汎秀终于开动前往和泉了,没有任何当地人表示了抵抗的态度,因为称得上地头蛇的强人们都正躺在平手家的监狱里面。
数十间寺社在得到“丈量土地,重新确定安堵”的承诺之后,也都俯首认命了。和泉国的宗教势力一向不算强大,保住自家不用纳税的一亩三分田就不错了。在国人众已经屈服之后,他们是不敢单独参与政治的。
这两个现象就意味着,平手汎秀是要在和泉国内建立比较稳定的政权,而不是只依靠守护代的名分维持表面的统治。
与之相应,有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是,界町那几位私下声称“要让织田家看看颜色”的商人们,都没有对织田家所任命的“界町奉行”木下秀吉做出敌对动作。
甚至有些“键盘政治局”的资深成员透露说,反织田的主力——“能登屋”的池永平久与“胭脂屋”的红屋宗阳,都被织田家的手段吓得不行,现在正想办法请求信长的谅解。
至于具体是何种手段就说法各异了。有的说是绑架了重要的家眷,有的说是掌握使之不见容于界町的丑闻,还有说的阴阳师的咒术之类,不一而足。
“丑闻”的猜测其实比较接近事实。平手汎秀拿到了许多这两间商屋与三好政康联系的证据,这些证据在他手上没什么威力,但提供给信长钦定的会合众新笔头今井宗久就会成为有力的炮弹。
据今井所言,会合众早在三月之前,就召开了一次囊括界町最上层四十名商人的内部会议。会上虽然各人主张不同,但最终得出了“未经会合众商议,不得私下联系三好家,不得私下与织田做对”的结论,并签下了誓书。
现在很明显是有些人违反这个约定了。而且签了名的四十人也大多猜得到是谁。
但做没做是一回事,有没有被人知道是一回事,是否公开披露出来,又是一回事。甚至就算披露了,承不承认,仍有不同的说法。
当然最好还是付出一点利益,让这些东西不要见光。
武士势力可以不要脸,被武士势力罩着的商人也可以不要脸。但没有武士势力罩着,又不要脸的豪商,那就有点危险了。
所以这两个豪商就惊吓到了。
而信长也很聪明地采取一种引而不发,敲山震虎的策略来施加威胁。
大名之间的战争,那自然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但与商人则不同。
如果织田家采取强压的方法打击商人,最终损害了商贸,自己也得不到什么,而且其他商人会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相反这种威胁其商业信誉的软性手段,效果更佳。
接下来的事情平手汎秀没有去详细了解了。他作出一副安于本职,绝不越权的姿态,把后续事宜全部交给了信长指定的界町奉行木下秀吉。
这态度让信长十分满意甚至觉得有点亏欠,而足利义昭就不免皱起眉头。
当然,时日还长,两位殿下也没有急着发表看法。
……
永禄十年(1567年)六月二十六,一个很吉利的日子,天气也是极好,艳阳高照,万里无日。家臣都说,这是天公作美,仿佛如平手氏的武运一般,如日中天,炙手可热。
新任和泉守护代平手汎秀,就在此时带人进了岸和田城,身后是本领五百人,与力五百人,三河众三百人,临时附从的浪人和小势力四百,共计一千七百兵力。
兵不甚多,将亦不广,行伍也难言雄壮。但跟在这位无双智将身后,士卒们却纷纷展示出一种天下强军的自信。
这岸和田城,向来是和泉国的治所,以前属于三好“逆贼”,近一年则被另一个“逆贼”松浦孙五郎“窃居”,而今终于回到了幕府所任命的守护代手里。
松浦孙五郎授首,他留在这城里看家的几十人也纷纷逃窜,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城池。被派作先遣的浅野长吉足足雇了百名劳力和农妇,清扫七天,才勉强整备干净。
此刻浅野长吉就正侯在城门口上,弓着身子迎接守护代大人入城。他两侧各是一排穿戴甲胄,擎着长枪,站得笔直的侍卫,再往后则是跪了一地的男人,老少各异,高矮不等,都是武士常服打扮。一眼望去足有二三十个。
这便是那些不太“识时务”的本地豪族国人众了。
和泉三十六乡士,原本是三十六家各自独立的势力。但这些年来深受外部影响,很多同胞的兄弟由于各执不同政治立场而分裂,实际称得上“国人众小头目”的,远不止三十六之数目。
其中心情最好的,当然是以“沼间任世入道”为首,早先就有心投效,已收到平手汎秀抚慰之信件的人。他们可以跟在大队伍后面,与平手家的众人一道步行。
但还有不少人,之前并没有表示,或者乱提了不切实际的需求,是在听说松浦孙五郎之死才跑过来的。就只有委屈自己的膝盖,与这门口晒得滚烫的砂石地做一番亲密接触了。
当然最惨的还是那些跟着松浦去“参与行动”的,至今都还在囚车里关着呢!
队伍前面穿着银灰色具足和玄色阵羽织,骑着高头大马的霍然正是平手监物大人。只见众军势锦簇之下,这位殿下却显得并不兴奋,马上身子都没完全立直,还微微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众豪族有的更加俯首,只用眼睛的余光竭力往上翻;有的悄悄抬起头来瞟一眼,而后再低下去;也有的侧着脑袋,借周围的同伙做遮挡偷偷观察。
不过看到平手监物大人似乎不太高兴,所有人是同时跪得更恭敬了,恨不得把头埋进砂石里,生怕被拿出来开刀。
其实平手汎秀只是昨夜与姬武士练习枪术和搏技的时候,由于姿势问题,稍微扭伤了腰而已。但外人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他们只能按最坏的估计,以为这位殿下要大开杀戒了。
所以说,年轻人还是要提高姿势水平啊……
汎秀一边想着枪术和搏技的问题,一边控制着马慢悠悠地向前行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就这么无视了门口守着的一干人等,径直往城里去了。
当然那一帮跪着的人还是只能跪着,谁还敢起来抗个议什么的吗
这种耀武扬威的跋扈行为让接待官浅野长吉也觉得与有荣焉,于是连忙伏身行了个礼,大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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