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准则

    瞻光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眼睛里除了自己也没别人了，见清光不回应自己，就自己用手抠喉咙，想要将不知名的东西抠出来。

    桂魄在旁扶起清光，道:“小姐，昨个儿那义士说了，会给我们作证的，他不会不管的。就是那县令老爷也说了要我们事事小心，他与老爷是故交，宋家出了任何事，他都要管一管的。”

    明光也开始不安起来，毕竟是他和瞻光两人指使下人去做这件事的，已经挑选了不常侍奉人的，没想到还是被生光认出来了，最可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某个人听说是个卖豆腐的坏了好事。还被妹妹清光知道了，大哭大闹像个泼妇，实在不可理喻。他自认为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命人绑架生光也不是想害死他。不知道那几个绑人的混蛋都给生光说了什么，让妹妹清光今日如此激动。

    罢罢罢，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还是先算了吧，那县令老爷与父亲是故交，此事传到他的耳朵里就不好了——这个县令老爷可是个贪财的，面上清如水明如镜，心里黑如煤炭，他要事事小心。看妹妹这个穷疯




第二十二章：小盘算
    清光将那碗鸡汤也带出来了，一出门就泼在地上，若是论有胆量，她也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也没有大胆到要给人投毒还亲口说出来的地步，她怕死，怕得不得了，可有些时候又不怕死。

    这里面无非是倒了一些中药汁，喝下去肯定会难受，但不至于要命，顶多会拉肚子，但她没告诉二哥瞻光实情，他们串通一气，就让他们为自己也担心一会好了。

    “真是可惜了这碗鸡汤——”桂魄叹着，虽然这是昨晚他们吃剩下的，小姐又倒了些刷锅的水放在里面，可她看到倒了，还是觉得可惜。

    她也不明白小姐这样今日的所作所为，毫无道理啊，跟没头没脑一样。

    溪山也不理解。

    清光却觉得今天自己演得不错，眼泪出来的也很及时，若是将她的表现画下来或是写下来，见到的人都会笑吧，就让他们笑去吧。哥哥们觉得自己怪诞更好，总之她不是好欺负的，她无权无势是没有什么能力对付他们，但她狠下心来可以拼命，当然拼的是别人的命。

    明光拍着瞻光的后背，瞻光还是害怕不已，抠着嗓子，明光实在没有耐心了，一脚踹在了瞻光的屁股上，道:“你还像个人样吗那又不是毒药，要能毒死人你早就死了。”

    瞻光被踹到了地上，“那个东西……谁知道那丫头给我喝的什么不是毒药也这么苦！真是个坏丫头！今天她那个样子真的跟个泼妇一样，就像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农妇，还坐在地上撒泼，要不是我们顾念亲戚情分，她能活着走出去不要脸的死丫头！”

    “不要脸的四丫头倒是给我们留脸了，没有到县令那里胡说八道。要是说出来，免不了一番麻烦啊。”

    “那县令看见钱就是爹娘，都走不动道了，所有的话都是说说而已，现在这个世道，谁跟谁真正亲近啊，都是跟钱最近，没听说哪个人跟钱过不去！哥，我看那丫头也不像是有钱的主儿，爹爹不会留多少钱给她们的，你看看她整日里穿的也就比乞丐好一些，那脸瘦的，还蜡黄蜡黄的，哪像个黄花大闺女啊，梳个妇人的头型就是个小老太太！她要是有钱，她能过那样的穷日子她也是爱钱的啊，不然她到处奔走是闲的慌不都是为了钱吗何况有钱的人都会想方设法提升自己的格调与修养，就死丫头刚才那撒泼的样子，咦我都不想承认我曾经认识她还觉得她可爱。”瞻光道。

    明光道:“看见钱就是爹娘……那不还得给他钱吗这事情当然是越小越好，就看她今天那个疯样子，要是传扬出去，只怕第二天消息就到了州治，第三天就全国都知道了……爹爹若果真留下了那些钱，被更多的人知道了，就会被更多的人盯上，那些和县令一样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么一块肥肉，到时候明明是我们家自己的钱最后却到了别人的箱笼里，就不好了。”

    “但看她们那样，也不像有钱的啊，她们之中就生光还胖些，昨个儿绑他的人还说一摸身上硌手，全是骨头不见肉，她们有钱了怎么伪装也不会苦了儿郎啊，那生光他也不能那么瘦啊。”瞻光有疑问。

    “那要是不想不愿意露财呢还是找个人去她们周围看看清楚为好。”明光是不信爹爹只给他们那么一点东西，明摆着是要饿死这娘几个，可爹爹生前很是疼爱清光与生光，别人说话听不进去，清光说话他总能听进去几句。怎么到了弥留之际，就变了



第二十三章：遇故人（1）
    “慈幼堂怎么说关就关了”清光叹口气，原以为还得过段日子呢，没想到大哥动作这么快，也是但凡追求点利益的人都不会放任这么一个赔钱的地方继续存在，当然是消失的越快越好。

    梧桐知道这是个很让人为难的问题，她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她也明白清光现在的处境，人嘛总有点侥幸心理，得到这个结果她也不是很失落，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也充分理解清光的心。

    “不过，听说有个佃户姓袁，老实本分可靠，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房子还空着，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将空余的房子租给我们，钱嘛，你们总有点积蓄，拿出来给袁佃户就是。咱们这儿离袁佃户家里也近，那李大哥……也可以来回方便。这样了了心事，可以安心去找个活干了。”清光笑道。

    梧桐抿着嘴，点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小姐真是好人，自己这边条件不够也会想办法给解决，不骗人不包揽也不推到一边去。

    秦佳玉从屋内出来，喊过清光，“你在家里看着，我出去一趟。”

    “咦，母亲你要到哪里去”弟弟生光还没有下学，母亲是要到哪里去啊母亲秦佳玉从没有出去玩的兴致，每日除了接送弟弟生光就是坐在屋内织布刺绣烧饭，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提出要出去。

    秦佳玉道:“我要去恩人家里，若不是他出手相救，生光焉能保全总要给人一点表示，人家不能白白救了我们，我们也不能白白受人的恩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总归心里能安稳些。毕竟人家帮我们是大恩大德，人家可以完全不管，反正不认识，就是认识了能怎样……该不管的还是不管，该害人的还是害人……”有个人那么好，当然要千恩万谢，不然心内不安，还有让老天上神看到了也不好交代呢，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会对别人的善良无动于衷。

    清光思忖了会，道:“母亲，我陪着你一起去，我给您带路。”

    “李杨去过，你在家里就是。”

    “哎呀，母亲，其实那位恩人对于我们还是大大的有恩……上次女儿在秦州，遇到了点小麻烦，还是这位恩人出手相救的……”

    “呀呀呀，你去秦州果然遇到了麻烦。”秦佳玉有些后怕，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多，可仍历历在目，她女儿若是在秦州有了意外，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母亲，您就让我去吧。”清光摇着母亲的胳膊，虽然长得高了，但还是母亲的孩子，这一举动没有得到否认，秦佳玉笑着看着女儿点点头，却不知道清光的想法——她要去谢谢这个恩公，还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正的燕人，还有他手里的那杆可以打出火来的“长扁担”还有没有……这也许是个坏风气，不知从何时起，燕国就对卧底啊间谍啊之类的很敏感，朝廷还专门设立了告密的机构，鼓励广大百姓看到有嫌疑的就往上面报，一经查实就重重处罚那人，也会对告密的人实行嘉奖。因此这几年燕国告密之风盛行。

    有真的抓住某些嫌疑人的把柄的，也有想要报复自己仇人的，便用这个法子，屡试不爽，其中往往也有许多冤假错案。可这就管不到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清光在秦州看到那“长扁担”是在燕国从没见到过的，要说是村民械斗的武器吧，也太危险了，楚燕两国离得近，燕国此时是楚国的宗主国，



第二十四章：遇故人（2）
    秦佳玉话音刚落，门便开了。

    这屋子兴许是不常打开，秦佳玉站在门开，瞅着刚刚开了一角的门，里面很暗，关着门又没有开启的窗户，想必是又热又暗，她还嗅到了怪异的臭味，是人生病的气味和屋子里的霉味混合在一起了。

    李杨与秦佳玉都连连后退，并不是被这冲鼻的气味逼走，他们还不至于如此失礼，他们想给出来的人留个位置。

    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男子，一把长长的胡须，可惜很凌乱脏兮兮的，双目无神，腿脚还有些不利索，门打开了好一阵，才探头出来，每走一步都是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

    清光越看越觉得此人熟悉，瞪大了眼睛，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了，秦佳玉也认出了这人的脸庞，过去了这么多年相貌可能会有变化但不会变化太多。

    母女俩人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哎呀，是孔先生——”

    “孔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桂魄与溪山一听是孔先生，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几眼，第一眼明明风马牛不相及嘛，孔先生是个什么样子这人是个什么样子啊！孔先生书生气概十足，相貌堂堂，举止文雅，眼前这个明明是个流浪汉！

    多看了几眼，好像是还真是同一个人。

    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疲惫沧桑的眼神，佝偻的身形，自暴自弃的面色……那个健康的孔先生呢

    那男人听到这个称呼，眼睛重新有了神采，像是聆听到了纶音，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来人，顿时眼睛模糊，泪水直流，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听到了这个称呼，也终于见到了宋家人。年华无情，匆匆而逝，他们都变了模样，该老去的已经老去，该长大的已经长大，对于年轻人来说，生活即将真正来临，残忍又加重了一层。

    “姨娘……小姐……是你们——你们来了！”热泪盈眶，离别多年，相见已经很不容易，眼泪就已经表达了所有的思念。

    “是谁来了”门内又响起一阵苍老衰弱的声音，这应当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发出来的声音。

    “是我的一些故人——”

    “哎呀，咱们这里屋子小，又有味道，怕是要慢待了你的朋友们了。”

    “不妨事，他们不进去。”孔繁梅朝屋内轻声说了句，利索的关上门，“我也听玄石说过前几天他救了一个小孩子，我和他母亲都说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姨娘，你们今日不用来送这些东西，玄石是不会要的，他的脾气可是犟得很，又有自尊心，你们送来这些他统统不会要，可能还会不高兴，认为你们是在轻视他。”

    “他怎么能这样想呢真是个怪人。我们是来真心感激他，还真有人不要东西啊，这些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先生，您收下吧，他不要您留着自己用——只是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呢”清光眼瞅着孔繁梅感慨的劲头儿过了，忙见缝插针的问道。

    “此时说来话长啊，他也是我的恩人呢——”孔繁梅叹道，一边说话一边踱步，语气和神情都像是要将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还未开始就已终止，那玄石回来了，应该是比以往早了许多，孔繁梅看到玄石的时候面露惊讶，不相信他回来的这么早。

    “你们是谁来这儿做什么”玄石很有警惕地问道，眼神也与清光那日所见大不一样，充满了敌意与厌烦。

    目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身上——是那日女扮男装的女子，今日倒穿上了女装，跟他们站在一起，表现亲近，应当是一起来的。



第二十五章：一波起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腔调，“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我们的身份……朝廷没有为我们正名，我们就是反贼……”这样的声音就正常多了，不像是生病的人。

    孔繁梅连忙道:“王乳娘——”叫了一声，以此来提醒不要多说这样的词，隔墙有耳就麻烦了。

    “被认出来也无所谓——”玄石忽然凄怆笑道，“我已经躲了将近二十年，四处漂泊，已经很累了，被人发现也是个解脱。我可以去坐牢了，可以被定罪了，不知道现在的官儿抓到我还有没有奖赏，以前我们家的人都可算是炙手可热，人人都想抓住我们，治我们的罪——”

    王乳娘也很悲愤，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玄石，这么多年他们东奔西走，甚至不敢待在燕国，去了楚国、波河等等地方，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啦，想着风声松了，想回来探探路。可被玄石这么一说，内心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本就恍恍惚惚的灯也快熄灭了。

    孔繁梅倒没有那么悲观，他充满鼓励的说道:“不要如此悲观，我看着这几年风声松了，大街上已经没有了悬赏通告，甚至于这件事情都在被人们所慢慢遗忘，现在很少有人记得天业年间的那些案子了。”

    “没有人记得了那些血腥与冤假错案也没有人记得了吗”那他的家人，小伙伴们永远没有见天日的那一天了他兴许可以活着，默默无闻苟延残喘的活着，装成一个没有心肝的人，可每日每夜他都在受着无尽的煎熬。

    “是啊，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而且那些案子早已经被朝廷定性为铲除奸恶的事，那些帮凶后来都位居高位，名利双收，都是名满天下的忠臣。事情就这样了——”孔繁梅叹道。

    是啊，他们都名扬天下了，史官会为他们立传，百姓也会歌颂他们的勇敢，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并且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让后来人观之就不愿意再停留目光，急急忙忙离去，更说不上细究里面的不合理，里面的错误了。

    而他的家人和伙伴们会成为耻辱，流传后世，作为生动的坏例子，与那些伟大正直的大臣做陪衬，彰显他们的无畏。

    没有人会记得这场伟大背后藏有千疮百孔的真相。

    他们三人可能是最后知道那场真相的人了，他们死了，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了。

    “活着可真是烦恼——痛苦、煎熬、想死又不敢去死，活着又怕活着——难，难，难——先生啊，看来复仇无望，正名也无望，他们……就注定是皇帝陛下大治之世的陪葬吧，现在多好啊，安居乐业，陛下也不穷兵黩武，老百姓过得比几十年前好多了，天下安稳了，死几个人又有何妨先生啊，早早寻个出路吧，没必要跟着我……我，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去哪里呢，乳娘，你是萧城人，你已经到故乡了，不要终日闷在屋子里，出去看看你的同乡还在吗，你的邻居还在吗人得过自己的好日子啊，一直奔波一直努力的事情不会有结果，你又何必执着”

    玄石的话自暴自弃，也是扎心的大实话。

    他早就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了，他们家倒了，名声倒了，家产倒了，一切都没有了，也回不去了。

    王



第二十六章：一波生（1）
    “上哪儿见呢找到以后能见到吗不可能了，已经是隔了鸿沟了，说句话都是遥不可及的。”玄石笑道，他和弟弟的命运啊……

    孔繁梅道:“你现在是秦姨娘他们的恩人了，可以利用这个身份，也许能见到邦光呢，我在宋家当西宾的时候，那邦光可是很疼爱他的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妹妹就是今天来找你的——宋清光。”

    这也是个法子。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玄石是犹豫的——孔繁梅多次向他保证邦光就是他的弟弟，他又高兴又担忧，想去与弟弟团圆，但却担心打扰弟弟。毕竟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的罪名已经定下来了，朝廷已经昭告天下，百姓心里都有数。何况弟弟从小与他分散，被人抱走，养在宋家接受的自然是有利于宋家一方的教育，找到了弟弟给他说起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弟弟会不会觉得自己癫狂，胡说八道

    弟弟现在不仅是宋家的小儿子，还是朝廷任命的新官人，很受朝臣们地喜爱，已经调到京城去做官了，前途似锦，他不应打扰了吧。

    可亲人们惨死，本应安享天伦的父母亲被当街斩首，许氏族人的鲜血流淌满地浸透了京师的土地，几百条冤魂至今未能申冤，含怨九泉，他不能报仇也就算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弟弟一生都不知情吗弟弟是许氏的血脉，理应知道当年族人经历了怎样的灭顶之灾。

    玄石默默闭上眼睛，这些年来，每当他闭上眼睛，或是入睡之前，那残酷血腥的场面总会扑面而来——当年还是孩子的他在门客孔繁梅与乳娘王氏的护佑下，乔装改扮逃出京城，他的弟弟则被另一路人带走了，父亲在临别之前给他们一人一块玉佩，合二为一才是完整，告诉他们有多远跑多远，以后有机会了要为家人申冤。是的，生死关头，父亲也没说过陛下一句坏话，没有抱怨过一句，只是仰头望天，饱含深情的双眼模糊，似在追忆家族以前的荣光，痛惜接下来要发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