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成毓秀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璧月堂
“五公子。”旁边的小厮已经先迎上去了。
康旬拍了拍脑门,真是的,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不就是两天前婚宴上才见过的夏侯家五郎夏侯迁么
这个少年郎如今正是夏侯家的宝贝儿,是踏入仕途最有希望的一员。
虽然瞧着有些孩子气,听说最近在国子监读书越来越厉害,甚至得过嘉议大夫秋文滨的破例辅导。
康旬看着他,不禁好一番羡慕,但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过去向夏侯迁一施礼。
“五公子这是下学了么”
夏侯迁应声站住,也向他一施礼,“康先生有礼,我正是下学了、和几位同窗一起过来看看。”
旁边的两名少年也都对着康旬施了礼。
康旬笑道:“正好,书斋这次有一些新书,可以让你们好好品读。”
边说着,他边打量了这三个少年。
无怪说“人以群分”,这两名少年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与夏侯迁相似,将来定能出人头地。
康旬正看着他们出神,忽听背后传来夏侯巡爽朗的笑声:“文正兄,恭喜恭喜,真可谓开门大吉。”
“也要多谢守成兄割爱。”康旬连忙走出柜台迎上前去,正要吩咐旁边的小厮去端茶,夏侯巡摆了摆手。
“趁着店里暂且的清静,我过来看一看书斋的情形。”
嘴上虽只是这样说着,夏侯巡的目光却在往四处看。
康旬知道他想找的人是谁,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可能实在太仓促了,解先生……还未收到消息,所以赶不过来吧。”
“解远客”的身份,他们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夏侯巡深深惆怅,眸光也一下黯淡了。
他摇了摇头,抬手止住了康旬接下来的解释,苦笑道:“你这话不过纯是安慰罢了。三妹出征这样的大事,只怕天下人都知道了,他作为三哥,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再者,三妹为了出征提前婚期,他作为三哥并未出席;如今两天过去,他也该赶到京城,那就能赶得上书斋开张了。”
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都盼望夏侯远能够出现,但康旬知道,他自己不过是出于生意的缘故,夏侯家却是担心和牵挂那个一直在外漂泊的浪子。
“咦,二哥你怎么来了”夏侯迁怀中抱了几本书过来,看到二人在柜台边互相痴怔怔地发呆,也一下无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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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紧急关头
听着他的话,康旬的脸上仍是半点声色不露。
左泰宁也一下丧了气,“好吧,或许我的话你已不愿再多听,但别忘了,他们终究还在这个朝廷盘踞着,如百年大树般盘根错节,你……你小心就是了。”
他微微摇头,又看了看书斋里的众人,转身出去了。
直到左泰宁已经离开了许久,康旬紧绷的脸色才缓缓松弛下来。
他叫来一名夏侯巡派来的可靠小厮接替了管账,自己飞快冲进了书斋后院,从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狠狠擦了一把脸,这才冷静了许多。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到京城,早晚要和这些人再次会面,他怎么还是这般控制不住情绪
“康老板,莫不是方才看了什么路过的小娘子,脸上发烧了”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康旬呆了呆,忽然欣喜地转过身去,“我就知道你会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站在背后的青年一身粗布衣裳,还带着一个笨重的斗笠,怎么看都不会是足够引起注意的人。
青年似乎笑了笑,抬起手,手中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不起眼的布包袱。
但康旬却如获至宝,赶忙过去将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乐得合不拢嘴,“除了第一次,你竟然又能按时交书稿了!这下好,我还多为你争取了两个月时间,请让我细细读来,为你校对一二。”
“随便你。”青年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取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仿若女性般柔美的脸庞。
这自然就是“解远客”夏侯远。
康旬抱着包袱坐在他对面,乐滋滋地道:“可见你是一个够义气的,回到京城也不回家,先来我这儿交了书稿,我可是承情了。”
夏侯远轻轻一笑,摆弄着斗笠的边儿,“反正我紧赶慢赶回到京城,三妹也已嫁了,那我又何必如此着急回到家中”
“可终归那是‘家’。”康旬掂量过手中的包袱,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只小包袱,直接递了过去。
而夏侯远也是看也没看,就把那小包袱塞进了怀里。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由笑了。
多年的默契早已让他们对彼此格外信任,对于钱财和声名,虽是各取所需,却也已经成了彼此最好的拍档。
“话虽如此,你至少要去看看你二哥。”康旬收起笑容,有些耐心地劝道,“他可是真心等着你,牵挂着你。”
夏侯远掏了掏耳朵,“比起我那二哥,我倒想先见见姓赫的那小子。”
康旬一愣,随后忍俊不禁,“放心罢,他不会欺负令妹——瞧他那样子,只怕是被令妹已经吃得死死的了。”
夏侯远端详了他一阵,唇角勾了勾,重新把斗笠戴到了头上。
“既然你如此说,我便信这一回。那我径直去护国寺了,过后再看看要不要回家罢。”
康旬原想出声再劝,忽然想起了夏侯远的身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如今除了祭日和清明,大约夏侯家也没有什么人会记得那个早逝的女儿了罢。
但作为同时所出、一胎所生的双生子,那份无法形容的牵挂之情定会伴随夏侯远终生。
“唰”的一声,让康旬从回忆中惊醒。
他往四面看了看,已经没有了夏侯远的人影,只剩下头顶的树枝还在轻轻摇晃。
康旬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倒是丝毫不掩饰他所会的功夫,仗着轻功神出鬼没,不知将来谁家的小娘子会受得了这样的相公。
夏侯远在外面的街道上留了一匹马,这时从“琅嬛书斋”后门跳了出来,他径直上马往东,向护国寺的方向去了。
京城东边多是权贵居处,夏侯远骑马而行,又刻意压着斗笠,好教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到了家门口夕荫街的巷子时,夏侯远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从家门口
第三三六章、冒牌货
这个呼声刚刚在心头响起,几乎要从唇齿之间飙出,紧要关头,西陵毓却一下收声了。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又或是因为亲生的哥哥如今就在身边,西陵毓没有喊出来,轻轻放下车帘坐回原位。
“怎么了”段璟清也往外看了看,“这不就是夏侯家那两个孩子么咦,老三已经长这么大了,白白净净的,这么多年也不回家,也不知在外做什么营生。”
西陵毓抿唇,眸中漾起淡淡的笑意。
若是国公爷稍后知道,传说中的“解远客”就是这位夏侯三郎,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但“白白净净”四个字,听着不知为何有些刺耳。
“白白净净他竟然是白白净净的么”西陵睿看了妹妹一眼,也好奇地往外面看去。
他还没有见过“解远客”真人,但既然是妹妹如此喜欢和推崇的人物,西陵睿还是谨慎观望,暂且不做什么评价。
西陵毓蓦地一惊,挑起车帘又看了过去,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夏侯远为了撰写《梦华纪》,走遍大江南北,翻山越岭、吃尽苦头,绝不会是“白白净净”的模样。
虽然作为男子,夏侯远的五官似过于……柔美了些,但他身怀武功,西陵毓必能从他身上感到莫名的熟悉气息。
上次见到夏侯远,仅仅是一个多月前,但是现在这个正和夏侯进如此热切攀谈的人……根本不是这样的感觉。
一个多月,能变成如此模样
西陵毓暗暗攥紧拳头,目光飞快地从身后的西陵睿身上掠过。
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拿哥哥犯险。
“我们不去了。”
段璟清和西陵睿诧异地回头看她。
西陵毓从容地放下车帘面对他们,轻声道:“凭我对夏侯进的了解,必然没有好事;而且,我猜解远客是不会来的了。”
段璟清一拍大腿,“老夫也觉得此事不妥。若那个‘解远客’真的有心报效国家,哪里还要在什么宴席上谈事如此哗众取宠之举,实在不配写出那样的好文章。”
西陵毓微微点头,轻笑道:“而且,这位‘解远客’就是夏侯三郎——而外面的那个夏侯三郎,绝对是假的。”
“……什么”段璟清和西陵睿又一齐大吃一惊。
事不宜迟,西陵毓一边先吩咐了马车夫立即掉头,一边将先前与夏侯远相识的过程简单讲述了一番。
听完这段渊源,段璟清久久没能回神,良久才惊叹道:“这一家人当真都是奇人。只是,这孩子的名字起得太不好了……‘远’,又‘长念’,可不是要一直在外漂泊了么唉……”
西陵毓留神注意着马车后面的动静,顺口道:“莫非国公爷也知道那位夏侯二姑娘的事”
“三郎的那个双生姐妹么”段璟清慨叹片刻,“确听莫夫人略说过一些。
“那是二十年前了,这对子女出生便多病,夏侯家很是焦虑,带了他们四处求医,也曾去寺中祈福、去山林休养,却一直不见好转。
“其详情并未对老夫细说,老夫只知,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夏侯三郎,为了保命保福,还不得已将他留在寺庙中数年。
“这孩子日渐长大之后,或许是因为在寺庙中生活太久,竟索性和父母都生分了,再也不曾回家。莫夫人想起这事,一直长吁短叹格外忧愁……没想到他如今也这么出息了,至少,这一家人心中能够宽慰一二。”
西陵毓又不由看了西陵睿一眼。
都说双生子之间多少有些心灵相通,即便她和哥哥并非双生,都已为对方如此牵肠挂肚,她完全可以
第三三七章、城里城外
把他们二人的小把戏看在眼里,杳平县令却没有马上追问,却又向康亟摆摆手,似乎不想看到他在跟前晃。
康亟无奈地笑了笑,心里的念头却一直在翻涌不休,最终还是咬咬牙道:“大人,您这样……是否不大好”
杳平县令马上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不好的”
康亟垂眸拱手,“下官无意冒犯,只是……下官觉得,大人为何对夏侯氏如此委曲求全不过是商贾,即便是天下首富,为何大人要处处对他低声下气、宛如他才是杳平之主。”
虽然……他对那位夏侯家的县主的确挺佩服,可对比之下才发现,县主和她的这位大哥根本就谈不上一路人。
县主如今是以朝廷的名义出征,她大哥可只是普通百姓,到底还是县主拎的清,没有跟随这个夏侯大公子胡闹弄什么接风宴。
而且更重要的是,县令根本没有认出,那个“解远客”是假的!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夏侯进身边谈笑风生的青年根本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夏侯进偏要找人假扮“解远客”
他究竟要利用“解远客”的身份去诱骗谁
其实这个答案非常明显,但康亟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其中太过诡异、太不可思议。
对着自己的堂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不出所料,派出去的衙差都被段璟清身边的亲卫阻拦,而衙差们也不敢当真动武。
一则打不过,二则,他们也实在不明白:不过是请人赴宴,为何变成了如今剑拔弩张的局面
双方一下僵持下来,彼此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趁着这个功夫,西陵毓等人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外。
见他们出来,独不见兰翰阳,秦忠劲也并未多问,只过去迎了他们入营。
简单清点过人马,除了一小队亲卫还在和衙差们僵持,以及兰翰阳留下了一小队照顾自己的护卫,其余人都还在。
段璟清心中还算满意,向秦忠劲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然后下令即刻拔营继续前进。
方才清点人头时,西陵毓刻意留意过,兰绮逸的身影果然已经不见。
但奇怪的是,一同被分配到军中的兵部尚书之孙荀安仝,仍然满脸麻木地跟在队伍之中。
西陵毓能这么快认出他的脸,也得益于金山矿洞中那一段“同甘共苦”的经历。
当时的荀安仝不过是兴国公世孙戚捷的小跟班,后来进了羽林卫,竟仍然是兰绮逸的跟班。
以至于在兰绮逸打死段恭泰后,这个倒霉的荀安仝竟然还要出来帮忙背锅、受到牵连一并充军。
细想下去,的确令人惊骇:连兵部尚书都只能忍痛将孙子拿出去顶包,平原侯兰氏的权势究竟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西陵毓暗暗把这事放在心头,跟着大军开拔,不经意往城门边看了一眼。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骑着一匹马急匆匆赶来,对着他们招手,因为隔得太远,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声音,但听不真切。
“看路,还在看什么”西陵睿轻声提醒。
西陵毓低低“嗯”了一声,“我只是在想,杳平县衙的衙差怎么会突破重围追上来而且这小子好像是那位典史的亲信。”
没听到西陵毓对王爷用敬语,秦忠劲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这时再听到西陵毓老气横秋的话,不由咧了咧嘴,“县主刚刚见过这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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