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隐叹

    左行知生前在防备玄机掌教，这件事是显而易见的！这说明，玄机掌教一定做了什么事让左行知感觉到危险。可就在宗门内有危险的时候，究竟能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只身去北海赴约！唐庭人皇是约左行知有何事或者说左行知约人皇有何事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怎么产生的交集

    魔门和海族的出现有什么深意，十年前的兽潮到底是如同昨日从北海转移到的东海，还是真的就发生在东海！陆羽的脑海中不断的推演着各种可能，至于朱怕怕身上的隐患，不必担心。只要弄明白前因后果，些许魔气自然迎刃而解。

    天已大亮的时候，陆羽望着面前已经熄灭的灶台，从怔怔出神的状态中醒悟了过来！估算下时间，左冷千和朱怕怕应该已经进了古川，到了那边就到了古川妖谷或者老饕嘴里的陆家庄的势力范围。有妖族帮忙，二位师兄就算是绝对安全了。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陆羽微微一跳就来到了别院屋顶的对东方。盘膝入定，紫气东来，撤去所有的禁制之后，他需要冥想一会儿祛除精神上的疲惫。如果他没有料错，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名满天下的唐庭大皇子相见。

    在连山城府衙中看到林东的惨样，大皇子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按规矩接受青州牧酒君的接待，按规矩的在天策府贤武侯孔卧荆的陪同中下榻平妖堂别院，按规矩的去府衙提人，然后按规矩的回到平妖堂内开始批阅九州天下以及青州军改的所有奏折。

    每逢大事有静气！

    这是摄政以来对大皇子最大的改变，也是在路上大皇子听到兽潮这样的字眼，仍旧没有慌乱的根由。派林东去的目的都达到了，该表达的态度也表达到了，这样就可以了。至于再之后的安排，没有必要太急躁。事缓则圆，一切等到剑一回复之后再说。

    大皇子李贤将连城武和陆羽具名的青州军改过程来来回回看了五遍，无论是灭敌于途的战法，还是新制军械的改良思路，又或者商队随行快速变现战利品的赚钱模式，平心而论，李贤真的觉得陆羽是一个奇才！

    打仗拼的是什么是人力物力归根结底，就是财力！数千年前九州七国国战之时，尚可以要求对方割地赔款，可是当人族的敌人成了海妖的时候，不论输赢，几乎逢战必亏！当战争沦为纯粹的消耗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唐庭连有效的防御都最近不好，更不用说进攻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真的执掌九州之后，各地的赋税、军耗、民用、天灾、祭祀、应急，处处都要用钱，李贤已经快被钱这个字逼疯了。如果来之前没有左冷千这件事，如果查出来左冷千真的和那件事没有关系的话，李贤真的想抛去一切身份和陆羽做朋友！

    原因无他，大皇子也想跟陆羽学学一夜变财神的法术！

    早课做完，陆羽便大摇大摆的上街觅食，连山城虽然也是一座边防大城，但是早餐却实在不咋地。循着味道找了一家临街的小摊铺，陆羽就自顾自的点了三笼肉包子和两海碗甜豆浆，前世听说糖份能让人感到快乐，陆羽想通过这种方式放松一下。

    陆羽前脚刚离开医堂别院的时候，各方势力的灵念便疯狂的将整个别院搜了个底朝天。没过多久，便有一条条信息递向连山城内各处。

    辰时二刻，云间侯陆羽出医馆别院，步行至东街摊铺吃早饭。

    经探查，云间侯陆羽走后，别院内空无一人。从卧榻上的痕迹来看，天机山亲传弟子左冷千和朱怕怕应该已经离去整宿！

    斥候来报，有疑似左冷千朱怕怕二人出现在彭城！

    斥候来报，有疑似左冷千朱怕怕二人出现在丹崖！

    斥候来报，有疑似左冷千朱怕怕二人出现在青口！

    斥候来报，有疑似左冷千朱怕怕二人出现在重固！

    一张张最新情报通过蓝衣太监之手传到大皇子的桌案上，等到第五张南辕北辙的线报告知疑似左冷千朱怕怕出现在泉城的时候，大皇子便示意蓝衣太监将所有线报拿出去直接烧掉。

    除了左冷千、朱怕怕二人已经成功离开连山城外，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了。彭城、丹崖、青口、重固、泉城，东西南北各不相同，这显然是对方在通过易容术故布疑阵！

    左冷千二人可能在以上五个地方的任何一个地方，也可能哪里都不在，但不管如何，只要左冷千现在正在转移的途中，没有心思和时间顾及和调查那件事，大皇子的心就算是放了下来。

    不过，连山城本身就是一座军事化管理的城池，如今摄政大皇子在此，连山城的安保级别更是几何倍的上升，然后纵使如粗，云间侯陆羽还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将人送走，云间侯果然不简单啊！

    剑一回来了，恭恭敬敬的将查询所获的字条呈递给大皇子李贤。快速浏览完所有信息之后，大皇子大手一挥，便将字条震的粉碎。沉默良久之后，大皇子声音竟然开始有些沙哑：“剑一！”

    “属下在！”

    “带我的令牌去，所有刚刚字条上涉及到的信息，全部抹除，一个不留！”

    “是！属下领命！”

    “传林东！”

    陆羽来到平妖堂的时候，大皇子、酒君和孔卧荆已经等候多时了，至于原来的平妖军副帅连城武，此时只能站在酒君身后，充当一个门神一样的吉祥物。

    “终于见到你了！”当陆羽和李贤互相对视的时候，相同的感慨几乎同时在两个人心中响起。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为我解惑
    大皇子是一直想要见一见陆羽的，这个念头从第一次听闻一名青州少年用面粉轰灭鱼妖时的好奇，到后来见到这名少年提供的源源不断的神奇的军械改良方案后继续加深。等到后来获封云间侯的陆羽在云间城内用一次拍卖赚尽天下，获得在世财神称号之后，大皇子就正式将陆羽划入了视野范围。

    中土九州太穷了！连年的边患、庞大的禁制修补、整个唐庭系统的经营，这些都需要用到大量的钱财。周山学宫的夫子们治世是好的，他们能安抚百姓、能教书育人、能传播什么是忠君、什么是爱国，甚至他们本身的修为也很强大，强大到可以牵制其他的仙门势力。可是啊，对于唐庭真正的难题，这些夫子们解决不了，或者说根本无心解决。

    太傅说，天下之财恒有定数，唐庭聚财，便是与民争利，藏富于民才能真的民富国强。

    对于太傅大义凛然的说法，大皇子十分希望可以反驳，但即使他知道道理并不应该只是这样，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太傅说的确实是对的。直到，直到他从户部尚书之子唐观那里听到了云间侯关于钱财的论断，尤其是那个最直观的“三间客房的例子”（ps:详见第一百五十一章）。

    没人知道大皇子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去思考陆羽手中那一百两银子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将三间客房的费用退回，就莫名其妙的少了一百两。如果这是一种计算漏洞，九州之内会不会有人利用这种漏洞在大肆敛财如果这不是漏洞，那么天下之财恒有定数的说法还正确吗

    再后来，大皇子顺水推舟将三州军械委托给云间城，他的最初目的除了打击世家门阀的力量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想看看云间侯这个几乎是九州之内最会赚钱的人，会不会和其他势力一样，采用盘剥、劣质等手段大肆敛财，如果是，他大皇子会举起屠刀！如果不是，他想看看唐庭是不是有其他的、光明正大的来钱方法。

    至于剑一调查出来的信息，既然左冷千已经走了，既然左家还没有查到触及底线的事，既然陆羽只是维护同门对其他事项并不知情，既然云间侯陆羽真的很有能力将青州军改进行的有声有色，大皇子就单方面觉得，陆羽和他之间并不冲突，他对陆羽没有半分敌意。

    拥有灵动九层洞虚境修为的陆羽，他的灵念异常的强大且敏锐，尤其是在经过青弘上人点拨领悟一息千叠之后，对于一个人的情绪感知结合前世修习的面部心理分析等学问，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面前这位身着青蓝色四爪蟒袍，居中而坐，神色安静的大皇子李贤对他没有半分敌意，不只是没有半分敌意，甚至还有一丝欣赏和认同。

    这就奇了怪了！这种心理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委托紫阳老人刺杀我，又安排林东试探我的大皇子身上！难道这么急匆匆赶来的这位圣都大皇子并不是圣都的那位棋手！

    没有人能给陆羽解惑，不过如今敌暗我明，既然星盘还没有查到更新的信息进行上报，陆羽就决定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今天的场合，如果不需要你死我活的见血，那就是要进入三州军械生意环节了。对生意，守住自己的底线，攫取最大的利益，如是而已。

    “哈哈哈，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云间侯陆羽，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本侯此次陪同殿下前来，临行前还特地被文武侯文成兄嘱咐，见到你一定要代他向你问好！哦，对了！他这位土财主可还让我跟你说这个月的粮该交了！”等到陆羽正式步入大殿之中的时候，贤武侯孔卧荆爽朗一笑，悠然的先开口了。

    没办法啊！连城武虽然在外面是平妖军副帅，和陆羽也很相熟，但是无论是修为还是地位，在青州州牧酒君这还勉强说得上号，但是在大皇子面前就有点不够瞧了。

    除了他以外，大皇子李贤、青州牧酒君和贤武侯孔卧荆都是第一次见到陆羽真人，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来居中介绍一下，那可就真的尴尬了。毕竟陆羽并非唐庭一系人马，说穿了只是合作关系额，难不成真让陆羽给大皇子跪一个！

    孔卧荆手持羽扇，身披大氅，自在从容，举止有度！他刚刚的这几句话更是很有水平，通过点明张文成的原因说明自己和陆羽的关联，然后用地主家没有余粮催收的方式，极快的拉近了陆羽和他之间的距离。同时也隐晦的向大皇子、酒君表明，陆羽三州军改一事，是天策府鼎立支持的！

    笑眯眯的跟大皇子和酒君相互见礼，尤其是知道酒君就是竹叶青的酿造者的时候，陆羽心中的石头就算是彻底放下了。自家师父聂无忌的铁杆兄弟啊，早知道酒君就是青州州牧，昨晚二师兄他们不走，也没人能在青州地界奈何他们啊。

    平妖堂外，淅沥的小雨一直在下，平妖堂内，气氛却十分融洽！

    “云间侯，我有几个问题一直想当面请教，不知云间侯是否可以为我解惑！”大皇子的姿态几乎可以说放到很低了，在自称的时候甚至没有用孤，这固然和陆羽是仙门弟子的身份有关，但更多的还是让陆羽感觉到了尊重。

    如沐春风啊，这是陆羽半个多时辰和大皇子李贤相处之后的感觉。如果说酒君的气质是洒脱、孔卧荆的气质是睿智，那么大皇子李贤的气质一定是温润如玉。

    言念君子，温润其玉。此刻的陆羽，几乎已经确定大皇子必然不是背后下狠手之人，但如果不是大皇子，那会是谁如果不是大皇子，他的目的何在

    “大皇子请问，只要不涉及宗门隐秘，但有所知，并知必言、言必尽！”不管大皇子作何打算，见招拆招嘛，陆羽无所畏惧。

    “太傅曾对我说，天下之财恒有定数，唐庭聚财，便是与民争利，藏富于民才能真的民富国强。不知云间侯对此话有何见解”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认同
    没见面之前，陆羽猜测过他会和这位唐庭大皇子第一次会面时发生的各种可能，无论是激烈交锋、还是潜流暗涌，他不怕，他拥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底气，哪怕是正面刚！

    当听到大皇子以极低姿态发出的问询的时候，饶是陆羽自认为沉得住气，也在心中挑了挑眉毛！

    瞌睡遇到送枕头！好人啊！

    来青州之前，陆羽就和左依凝推演过，凭借他们的方式方法，青州军改不可能失败，唯一的隐患就在于唐庭高层的眼界、视角、价值观！直白的说，就如同大皇子所言，如果当朝三公都固执的认为青州军改虽然成功但是归根结底是云间侯在与民争利，那么无论青州军改被百姓们接受、欢迎到何种程度，军改都会被叫停。

    中土九州，哪怕是周山学宫大儒治世，哪怕是这些大儒真的奉行以民为本，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官本位。

    当大皇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羽就知道大皇子的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一颗探寻的种子！有种子好啊，只要陆羽用对的方式浇浇水，不需要太费力气，三州军改的最后一个隐患就会顺其自然的消弭于无形。甚至于，如果能提前给未来唐庭最有可能的接班人洗洗脑，云间府对整个九州的辐射能力都会答复增强。

    “殿下所言其实是三个问题，一是天下之财是否有定数！二是唐庭聚财是否是与民争利！三是民富了国会不会真的强！”

    陆羽自信的声音在大皇子李贤的耳如同洪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没错！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三个问题！三个问题一一拆分之后，李贤似乎在一瞬间就领悟了什么，只是再去细想，又抓不住！

    看到李贤的样子，陆羽自信一笑，继续说道：“我们先谈第一个问题，天下之财是否有定数想要说清楚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知道，什么是天下之财！”

    “所谓财，只有金银铜钱才是财吗显然不是！云间城的房子不过是一堆石头堆叠而成的，但是现在很值钱！百草谷的灵药在数万年前可能只被寻常妖族当作充饥的野菜，但是现在很值钱！东海深处的沉铁，在海底就算一个铁疙瘩，但是拿回九州就价值连城！更宽泛一点来说甚至当今天下的人口，都可以说是财富！”

    “于是云间书院的众先生们总结出一个道理，所谓钱财其实只是一种被大家认可的一般等价物！银两也好，铜钱也罢，只是用来界定一件物品价值的计数单位，这种东西我们姑且称之为货币。书院的明道先生就在月前发现上古时期的先民部落里有大量的异色贝壳，他推测那就是最早的货币。”

    “所以如果从历史的角度来说，中土九州自古至今永远的存在着，遍寻九州之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进行计价，那么天下之财确实是有定数的！”

    “但是从微观的角度来说，云间府古月镇的桂花酿在当地，家家户户都可以酿制，因为酿制的很多，所以在当地只要五文钱就可以买一壶！这种酒淡雅清香，被云间书院贩卖到幽州苦寒之地，只能卖三文一壶还常常滞销，但是如果送进秦淮河畔的画舫之中，一千文都难求一壶上好的桂花酿。”

    “于是我们知道，从这个角度来说，天下钱财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甚至于钱财是随时随地因人因事而变的！”

    陆羽直白的话，不仅吸引了大皇子李贤，甚至于酒君和孔卧荆也听着听着来了精神！道理很粗浅，甚至于不用理解就明白了一般等价物和货币的含义，尤其是不同地区不同差价的问题，商队干的不就是这么个活计，低买高卖吗可是不对啊，这些道理听着简单，但为什么以前没人说过呢

    看到几人若有所思，陆羽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唐庭聚财是否是在与民争利！我觉得首先我们还是得先弄明白，财富汇聚的这个过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手里有十万两银子，来找酒君买上好的竹叶青，于是我将钱给了酒君，得到了竹叶青。酒君拿了十万两银子向贤武侯申请修补丹崖军营，于是军营焕然一新，贤武侯获得十万两银子。贤武侯找我购买一万套军械，于是十万两银子又回到了我手上！在这过程中，十万两银子一分钱没有少，但是因为这十万两银子的流动，我手里有了上好的竹叶青，酒君修补好了丹崖军营，贤武侯得到了一万套军械！这就是钱财汇聚和流动的意义！”

    “就如同我云间城的建设，刚开始是让我的弟子们问家里借钱，一年后分批偿还，钱财还掉了，但是我们的手里多了一座巍峨的云间城！”

    “钱财只有流动了，才能发挥他一般等价物的价值，而天下间的百姓在钱财获得之后如果只是像世家门阀学习埋到地窖里储藏，那么我们就会发现，南方洪灾我们没钱救灾，北方饥荒我们没钱放粮，边境攻伐我们没钱购买军粮和军械，于是越来越多的恶性循环最终会将整个天下推向无尽的深渊。”

    “所以说，如果唐庭聚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如果唐庭聚财只是换个地方将钱埋起来，更甚至只是中包了某些人的私囊，那么这种聚财就真的与民争利了！”

    “最后一个问题，其实民富国强还有一个说法叫国富民强！由这两个词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世上到底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如果是先有鸡，那么第一只鸡难道不是从蛋中孵化的吗如果现有的蛋，这只蛋又从何而来”

    “横渠、玉山先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告诉我，任何一个问题都要看他所处的实际情况。边患之地，战争焦灼，如果没有强力的地方府衙进行指挥，大家各自为战只会被各个击破最终败亡！那种地方，只有国富了，才会有民强。徐州、扬州富庶之地，民越富，缴纳的赋税越多，家庭的人口也越多，于是一个府衙人口增多了，赋税增多了，整体实力自然在进步。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民富则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