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隐叹

    “说说吧！你子不是当初跟我们说离开仙门，来这教书种地三年吗这才两年不到的光景，就腻味了三州军演、五州交锋还不够，还亲自带人毁了人家魔门一个分堂，你这是准备成为正道领袖和魔门开战了吗”青虚道人没好气的对着陆羽训斥道。

    “是他们先伤我师父的！我是想好好经营云间城，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我师父都伤成那样了”

    陆羽才刚解释了两句，就被青虚道人粗暴的打断了：“狗屁！伤成哪样了告诉你，你师父之所以一直没醒过来，是因为我们没准备让他醒！这次下山前，你师祖青莲剑仙就料到你师父会有此劫，早就布下了应对手段，不破不立懂不懂！现在给你缓缓将养，是为了让他将来能更顺利的买入灵寂期打下基础！你懂个屁！”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半大小子
    “哼！我们老哥几个可还没死呢，我们的徒弟用得着你操心”青弘上人冷不丁对着陆羽补了一刀。

    没错啊！这理由很对很强大！天机三老，天下至强者，三老健在，哪里轮得到你陆羽一个半大的娃子操心！别说你一个云间侯了，就算是唐庭人皇、魔门魔君加在一起，够青莲剑仙一脚踹的吗

    “这事儿，上回在闲云洞里就跟你说过了，幻境的经历只是幻境，既然幻境里没有我们，你为何还要这样执迷不悟呢子收收心，再这样下去，若是陷入心魔，你的仙路就算是到头了！”青虚道人看到陆羽一脸懵逼的模样，没忍住，就温言宽慰了他一句。

    这剧本不对啊！如果照二老的话来看，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一样！如果自家师父聂无忌重伤本就在三老的预料之中，那么十大神兽的处境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是了，前代圣女去拜访过青莲剑仙，十大神兽几乎全部都被三老镇压过，如果说三老对十大神兽的秘辛一无所知，陆羽是不信的，可是如果他们知道十大神兽的心血可以破碎封妖禁巫大阵，为何还任由魔君大肆搜捕呢难道对这一点他们并不知情

    “你们可别吓我！不是我瞎操心，只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论修为，天下间没人比得过你们！可是论谋略，咳咳”陆羽说道此处，感觉自己的话变了味道，便赶忙转移话题道：“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石函峰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我也是想给咱们多加个保险不是！况且有些事，我担心你们并不知情！”

    “这天下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子，我们哥仨活了几百年，你才多大，牙还没长全吧！现在就长能耐了是不是，说说看，我倒想知道你觉得什么事是我们不知情的！”青弘上人一巴掌拍在陆羽后脑勺上，也不管陆羽会不会被他拍成脑震荡，就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盆极为新鲜的灵果，自己拿着一个啃，还顺手扔了一个给青虚道人。

    果子的搭配很熟悉，陆羽敢肯定是左依凝送的，因为这和这几日他吃的灵果几乎一模一样。被人看了，陆羽这暴脾气索性盘起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呼呼的对二老说道：“那我就一件件说！知不知道，我从穷奇和饕餮口中得知，魔君会一种秘法，可以炼化十大神兽的心血为己用，现在一身修为突飞猛进，已经达到不可测度的境界了“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子，魔君现在最多半步灵寂期，但是想要完整的踏入灵寂期，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魔君即使将十大神兽的心血全部炼化，也不过是能得到一具初入灵寂期的远古魔神的肉身而已！可是那只是一具拥有灵寂期威能的肉身而已，和真正的灵寂期比起来，不值一提！灵寂期对你们来说还太遥远，但是对我们哥仨来说，哪怕是我都能一只手把他镇压了，我看你子平时对我们哥俩都没大没的，没想到这种货色你居然也放在心上！”青弘上人一边啃着灵果，一边语气轻松的调笑着陆羽。

    憋屈！真他娘憋屈！没错啊，陆羽光想着魔君功成后危险了，可是穷奇和饕餮都说了，当年七大神兽本体合体而成的远古魔神总归得比魔君只是炼化心血得到的魔神之体强大吧，就那样还是被青莲剑仙一剑挑翻，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好吧！你们威武！那你们知不知道，合十大神兽心血可以破碎封妖禁巫大阵！！”陆羽看到青弘上人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就牙疼，索性把自己知道的最大的隐秘直接抖了出来。

    “就这！子，明确的告诉你，如果通过合十大神兽心血去破碎九州禁制的话，我算算啊，至少得用五千年，才能彻底破除九州的封妖禁巫大阵！如果魔君是准备采用这种方式祸乱九州的话，我们哥仨都没意见！”青弘上人继续蛮不在乎的说道。

    “这怎么可能！”陆羽惊呼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南疆巫蛊之祸听说过没，我们哥仨镇压完还勤劳的修补了那三州的禁制，青州北海的禁制、扬州东海的禁制，幽州、豫州，你就说哪里咱们哥仨没救过火吧！论及对九州封妖禁巫大阵的理解，谁有我们通透！”

    “看你子忙前忙后的自己调查辛苦，索性做师祖的就再给你透个底！十大神兽的心血确实可以轻易的破除封妖禁巫大阵，但是光有他们的心血没用，还得需要一些东西来配合！所以说，你想的那些纯粹是杞人忧天！再者说，我们哥三一直认为封妖禁巫大阵破碎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九州禁制不破，讲不定还是好事呢！”青弘上人继续调笑道。

    青虚道人在一旁默默旁观，到了此时也开口补充道：“陆子，安心修炼，好好提升自己的修为吧！等你的修为到了一定的层级，有些事我们才能说给你听！中土九州的棋局再大又能怎样，只要你实力够强，就可以一力破之！”

    “现在的你还只是个孩子，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如今我们安在，你师父也在为你们筹谋，你要做的就是顺应本心，好好修炼，好好成长！别把太多的精力耗费在经营算计上！唐庭那么多智计高绝之辈，最终不过沦为一抔黄土，放眼天下，和我们哥仨同辈之人还有几个”

    “从今天起，只要不突破灵虚期，老道就再也不允许你踏出云间府半步！只要不踏出云间府，修炼也好，教书也好，种地也罢，随你折腾！老道就当你还是个孩子，还在贪玩！至于你和左家丫头手里星盘，正在进行的计划，哼！可以听，可以看，可以知道，但是在你们没有成长到我们认可之前，不许再出手了！”

    “孩子就该有点孩子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章 识途
    一句孩子就该有点孩子的样子，几乎让陆羽心碎！来到中土九州之后，虽然只是孩子的身子，但是成年人的灵魂一直让他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警惕，自立、自强，归根结底还是心不安！

    父母犹在的时候，成长的日子很长，那是童年。而来到九州之后，陆羽未曾有一刻把自己当作过一个孩子，因为没有父母的庇护，他不只选择了自立，还选择了站立在整个石函峰一众师兄弟们身前，他想成为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终于有人告诉陆羽，你还只是个孩子，放宽心，一切有我们！对孩子来说难以承受的滔天重压，对于长辈来说挥手可退，这是一种只有自家长辈才能亲自给予后辈的关爱与安心！

    师父有师祖们庇护着，而我们也有师父关照着，这一瞬间陆羽明白了幻境中为什么聂无忌经常外出失踪，也许在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其实就躺在闲云洞中重伤昏迷，也许他必须外出的缘由，正是要将风雨全部阻拦在石函峰、天机山的外面。这的确是聂无忌能干出来的事情，就像当年因为迎真峰护法长老一事让二师兄被罚入思过崖，自家师父聂无忌足足在迎真峰的侧峰住了大半年一样

    被人关爱的感觉总是暖心的，尤其是面对一心只为自己考虑的自家长辈。所以陆羽恭恭敬敬的对着青虚道人和青弘上人磕了三个响头来表达对自家师祖的拜谢，这才离开了火殿。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走出火殿的陆羽猛然响起了前世读过的这首词，也不去深究词中的含义是否真贴切，他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宁静，折腾了这么久了，他准备今天什么也不做了，就安安心心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云间城云间书院的梅亭内，明道先生以手抚琴，古弦拨动之间，有高山、流水、飞鹤、松涛幻化而出，在梅亭周围时隐时现，更映衬出亭中几位博学鸿儒的雅士风范。

    未几，弦止，意象尽、琴音绝！

    梅亭之中，再无声响，一时间落针可闻！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玉山先生缓缓睁开双眼，他伸手夹了几颗松球扔进面前的红泥火炉中，然后放上一壶灵泉，然后微拢双手，就这么看着面前的火炉，静静的等候水沸之时。

    待到茶壶中的灵泉煮至微沸，玉山便用玉勺将一团龙泉观音茶团捣碎，然后分置于三个茶杯之中，这才提起茶壶向放置好灵茶的杯中倒去，滚烫的灵泉冲泡起茶叶，一阵阵白烟升腾而起。

    茶叶与灵泉交织，旋转、起舞，伴随着轻轻的水流之音，优雅、淡然，恬静、和谐。

    当一股清香自杯中散出，充盈了整座凉亭的时候，横渠先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明道兄和玉山兄的意思，我已经明了！既然是颜师的嘱托，横渠尽力而为！这些时日在云间府的见闻，足以证明云间侯陆羽是值得咱们倾心相授的。虽说南山藏书，道不轻授，但如今无忌道兄重伤昏迷，天机二老又正值开炉炼宝分身乏术，却正该是咱们为他正本解惑之时！二位兄长既已计定，便落子吧！已经临近年，又快到那日了吧！”

    横渠先生的话，引得梅亭内紧跟着传来两声叹息！

    誓扫巫妖不顾身，五千玄甲染红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

    冬至，一年中中土九州寒夜最漫长的一天。

    年，代表着团聚！每到这一天，各州兵部都会统计九州各大战场的军卒伤亡情况，并快马将消息传递到各个州府。

    如果家中军卒健在会有红绸提名报喜，有时会甚至会直接安排退伍军卒在这一天卸甲而归！但如果已经阵亡便只有老马裹素送甲而归！

    九州的军卒是可敬的，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无论是巫族、妖族还是魔门，个体实力都非常的强大！哪怕这些军卒在军营中炼体有成，除非另有奇遇，否则也很难在硬碰硬的交战中处于上风！九死一生，就是九州军卒应征后的真实写照。

    可是即便是如此，每当唐庭的号令发出的时候，被征召的汉子们也几乎没有几个人会退缩，他们知道，封妖禁巫大阵的禁制漏洞随时可能出现在九州边境的任何一处地方，如果他们不去，如果没有足够的军卒能及时的守好第一道防线，如果巫妖二族趁机长驱直入，九州之大也没有他们的家宅可以偏安的地方。

    所以为了保护，他们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征程。一如二虎当年立志要从军一样，哪怕是的五渔村，都有十家军户！更何况已经颇具规模的云间城了。

    陆羽是一早跟着明道先生来到云间城门口的时候，来的路上已经听闻了这一传统，可是实际见到城门口景象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朴素、悲怆直击中灵魂深处，震撼难明。

    冬日长夜里的寅时，正是最寒冷的时候，滴水尚且成冰，寒风凛冽刺骨，虽说石函峰的早课无论寒暑都自寅时开始，可那是针对仙家修士来说的，这样的天气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稍有不慎，已经足以致命。

    可是寅时的时候，云间城门口已经有数百道人影相互扶持，提灯而立，驻足眺望着远方！这些人均为女眷，身着红装，腰系红菱，却正是各自穿着自家的嫁衣！时间在慢慢的流逝，城门口的女眷也越来越多。

    明道先生引着陆羽站在云间城的城墙上，大袖微微一拂给整个城门口的人群上空增加了一道屏障，将冬日里的寒意隔绝在外，算是聊表自己心意。然后便一言不发的继续和陆羽一道站在高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连串的马蹄声自远方响起，一道道身影在黎明将至的夜色中勾勒出自己的轮廓。

    冬至天寒万物寂，风雪夜尽良人归！这些影子越来越近，城门的人群也开始各自向前迎去，她们已经等待了太久，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自家良人的音信。



第二百八十一章 春风不度
    近了，更近了！一些人加快了脚步，有的人却已经止步不前。

    天色尚黑、爽雾重重，马蹄声过后，终于有一道道身影穿过迷雾，回到故乡！

    王铁是这队人马曾经的校尉，祖祖辈辈都是云间府的老户了，五年前应征参军去了幽州边军，历经百战，因功提拔成了校尉，只可惜平民军卒没有祖传的武技，只靠着军中炼体的功法实在难以支撑常年的征战损耗。在上一次塞外遭遇狼妖偷袭，丢掉了一截小腿，血气也损耗的厉害，实在无力再战了，此番才因伤退役，率令其他的老兵、伤兵回归，在他的手中还有份平安书，还有两车战友的骨灰

    虽然有些疑惑没有在人群中看到自家婆娘，王铁依旧安耐住心中的思念，感受到四周灼灼的目光，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英雄册和平安书告诉大家。至于他身后紧跟着的十余位伤兵，虽然双眼已经牢牢锁定了人群中的身影，但此刻也都强忍住了和家人相聚的激动，他们需要一场仪式，送远征埋骨的袍泽，回家。

    “列队！请英雄册！”待到队伍里的所有人马都已抵达云间城门前的时候，王铁策马上前几步，虽然失了一条小腿，仍旧身姿挺拔，中气十足的喊道。

    队列中两名失去臂膀的伤兵，下马上前，一人一只胳膊拉出了一条横幅！这条横幅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战功。

    王铁根本没有去看这横幅上的字，因为这英雄册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条军功，他都早已铭记在心！

    “杨根宝，大杨村人士，一十九岁，役幽州兵部，历四十五战，阵斩敌妖八首，歼匪一十二人！战陨于庚午月，丙戌日！今日送归，魂兮，归来！”

    “张小弟，张庄人士，二十三岁，役豫州兵部，历五十一战，阵斩敌妖六首，歼匪三十二人！战陨于己巳月，乙卯日！今日送归，魂兮，归来！”

    “赵力，吴楼人士，二十岁，役豫州兵部，历五十战，阵斩敌妖七首，歼匪二十一人！战陨于己巳月，辛酉日！今日送归，魂兮，归来！”

    “赵虎，前赵村人士，二十五岁，役青州兵部，历七十七战，阵斩敌妖十七首，歼匪七十八人，灭魔二人！战陨于乙亥月，乙丑日！今日送归，魂兮，归来”

    王铁每说出一个名字，喊完一句魂兮归来，城门前的妇人们便会齐声跟着喊一句魂兮归来，而那些妇人们如果听到自家夫君被喊出名字，便会扯开自己嫁衣的绳结，展露出深藏在大红嫁衣里面的缟素丧服！

    陆羽被眼前的一切彻底的震撼了，前世今生，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眼前的这般场景。

    “待你凯旋，便是红妆；倘若玉碎，为你披素！云间侯，此情此景，你可见到过”明道先生的语气充满了沧桑于沉重。

    “没有，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如果我知道，定然会亲自去迎接这些英雄”

    不等陆羽说完话，明道先生便摆了摆手，打断陆羽说道：“和你说了也没用，城门前的这场仪式，无论是你还是我，哪怕是唐庭人皇，都没有资格参与！你可知，这个习俗的由来”

    “小子不知，请先生赐教！”陆羽转身向身旁的明道先生深深一礼，他知道今夜明道先生引他此来，一定是有事情想要告诉他。

    “哎！这个习俗还要从悲壮的玉门关说起！玉门关，中土九州的极北之处，也是封妖禁巫大阵一处最关键的阵眼所在！由于那里的地脉极为复杂，常有地气上腾搅乱天地法序，因此哪怕是封妖禁巫大阵在此处也难以绝对有效！所谓“一片孤城万仞山，春风不度玉门关”其实描述的是非常贴切的！”

    “在没有设立封妖禁巫大阵以前，玉门关虽然是孤城一座，但却是一处不折不扣的安居之所！那里的人们虽然清贫，但正是因为那里太过贫瘠，所以不会遭受巫妖的侵扰！然后远古三皇为了保护中土九州人族不受侵扰，封妖族于北荒古地之后，原本不起眼的玉门关几乎就在顷刻之间成为了人族和妖族唯一的“交界”之处！”

    “那年冬至，阳气已尽而寒夜最长的时候，地气大幅上涌，玉门关外突然第一次出现了封妖禁巫大阵的漏洞！说出来太巧了你可能不信，和云间侯你在当时在青州的经历极为相似，当年率先发现这一漏洞的也是一队古妖斥候！”

    “城里的智者知道如果不把这些斥候留下，在禁制漏洞没有修复之前，极有可能会有大队妖族循漏洞而来，到时候玉门关上下没有一个人有生还的可能！于是，城里的所有男人们决定全部出城，与古妖斥候决一死战，为了城中的妻儿父母，他们坚决不能让任何一支古妖潜回禁止漏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