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神记

    秦牧正要细看，大钟猛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大鼎，古鼎苍苍，坐在厚重地气之上，沉浮不定，旋转不休。

    鼎壁上有着各种古神的浮雕，或三头六臂，或鸟首人身，或人首蛇身，或牛首虎面，各种形象应有尽有。

    秦牧尚未看清，那大鼎消失，又浮现出一面明镜，镜中浮现出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滚滚红尘似乎是宇宙中的生灵在镜中不断演化。

    忽而明镜消失，那种奇异的鸿蒙之气旋转，从那团紫气中走出一个女子，拥有着绝世的容颜，令人一见倾心。

    阆涴

    秦牧愕然，阆涴神王向他走来，面带笑容，青春而灵动，柔美而多情。

    阆涴神王即将走到他身边时，忽而容貌变化，化作另一个少女，一身白衣，背负长剑，额头钻出小小的龙角，她的秀发披在肩头，似水般流下。

    白璩儿

    秦牧心神一颤，白璩儿向他走来，眼眸中流露出四万年的等待。

    然而她的容貌再度一变，变成了涌江上相遇的少女，女扮男装的灵毓秀出现在他的面前，眼眸里充满了俏皮和野性。

    这三个女子，一个是让秦牧被深深吸引的女子，然而却为了种族的未来而舍弃自己的一切情感。

    一个是上皇剑神，因为一个人命大于天的理念，孤身一人承担起守护上皇遗民的重担，在黑暗中寻求生路。

    也同样是因为上皇劫那一夜的遭遇，一面误终生，苦等了秦牧四万年。

    而另一个则是青梅竹马，却因为一个成了皇帝，一个成了国师而不能在一起。

    这三个女子，都是针对他道心的弱点而来，针对他内心的柔弱而生！

    阆涴不再无情，白璩儿可以舍弃一切，灵毓秀又回到从前。

    仿佛，只要他肯留下，他便会心想事成，可以永远的与这三个女子在一起。

    都是假的，虚妄的

    秦牧的神识一片混乱，然而灵毓秀的手掌已经轻轻抚摸到他的神识，让他的神识一震颤抖。

    叱咤龙汉，在天庭中兴风作浪的牧天尊，并非是无所不能不被感情左右的神祇，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一个有着柔情的内心的人。

    他的神识忍不住化作他的身影，感受着情人的抚摸。

    灵毓秀的面庞化作了白璩儿，偎依在他的胸口，白璩儿抬头，脸庞又化作阆涴神王的模样，少女时代的阆涴，柔情似水。

    你可以留下来，不必扛着一切，我们相伴一生。她气吐芝兰。

    嘭。

    秦牧神识炸开，化作乌有。

    他主动毁掉自己的神识，免得沉迷在古神卵中。

    他张开眼睛之时，恰恰是看到柱三古神死亡之时。

    厉害！

    秦牧的目光从天穹处的古神卵上移开，心中默默道：这尊古神尚未出生，便能化作一切有形有质之物，甚至能化作任何人！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曾经为人（第一更）
    这尊古神若是出世，变化成任意古神，甚至可以变化成天公地母土伯，同时拥有他们的力量，这已经极为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他（她）更擅长操纵人心！

    秦牧原本便很奇怪，无论是龙麒麟还是魏随风，又或者是他，在接触到琉璃青天幢之后，都会被这件宝物所迷惑。

    龙麒麟倒也罢了，秦牧与魏随风都是经历了龙汉历史的大风大浪，道心无比稳固之人，然而即便是他们，也会被古神卵所诱惑，不知不觉间迷恋这件宝物。

    刚才秦牧的一缕神识进入古神卵中，更是一下子被发现道心中最为薄弱的部位，差点沉迷在卵中，无法自拔！

    而且秦牧也不曾破去这枚古神卵针对他道心的破绽所创造出的温柔乡，他只是泯灭自己的那一缕神识。

    也即是说，秦牧道心的破绽还在。

    只要有这个破绽，他依旧会被古神卵中的生灵迷惑。

    这是让他感觉最恐怖的事情！

    秦牧收起琉璃青天幢，面色阴晴不定。

    师叔，这个小女孩已经死了。余初度的声音传来。

    秦牧定了定神，将古神卵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上前查看，只见刚才那个小女孩已经被柱一古神捏碎了所有的骨头，五脏六腑尽碎，早就没有了气息。

    她的手里依旧抓着一根没有啃干净的兽骨。

    余初度神色黯然，道：诸天万界，这种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师叔，你就算是牧天尊，也改变不了这一切。嘿嘿，老师他就没有改变这一切

    她还有救。

    秦牧上前，蹲下身子，指尖造化符文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很是纤细，光芒若有若无，钻入这个小女孩的体内。

    他的造化之道境界高深，已经达到这个时代的顶峰，很快这个小女孩的肉身伤势便已经痊愈。

    秦牧伸出一指，轻轻按在她的胸口，心跳声传来，小小的胸膛缓缓起伏。

    余初度忍不住道：师叔，古神的神威何等恐怖？他已经魂飞魄散，救不活了！

    秦牧站起身来，元气涌出，这个小女孩的身体漂浮在空中，沉声道：能救活。我这个万劫不灭**师，并非是古神专属的**师。

    他催动牵魂引，为这个小女孩牵引来破碎的灵魂黑沙，天地玄门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开始借天公和土伯的力量，为这个小女孩重塑魂魄。

    这是再度改良之后的灵魂重塑神通，与从前不同之处在于，他用天地玄门代替了承天之门。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借助天公和土伯的力量，凭借他自身的力量，他便可以将这个小女孩复活。

    然而他决定还是要惊动天公，惊动土伯。

    因为，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牧天尊啊——

    天公的声音从极高极远之地遥遥传来，传入他的脑海中，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见。随着这个声音，他甚至看到了高居在玄都的天公的白眉，长须，以及那充满了雪白光芒的眼睛。

    你借用我的力量，去复活一个凡人。

    天公的面目看不清任何表情，声音悠长：你杀了九州的古神，杀了三柱天的古神，而现在，你却借助我们的力量复活凡人。你还是万劫不灭的**师吗？

    天公，这里的一切瞒不过你，你看到我杀九州古神，杀三柱天，你并未阻止我斩杀他们。

    秦牧神识在脑海中波动，与这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对话，道：而今我要借用你的力量为这个凡人重塑魂魄，你会借给我吗？复活她很简单，我从你那里借来的力量微不足道，对你来说只是汪洋中的一滴水。

    天公沉默片刻，道：你会复活九州古神与三柱天吗？

    不会。

    秦牧语气异常的平静，缓缓道：天公，你早已知道答案，我不会复活他们。古神，并不比凡人更高贵。古神倘若作恶，我也会斩杀古神。

    是非善恶，谁人来定？

    天公道：狼吃羊，羊何其无辜？羊吃草，草何其无辜？古神以人为祭品，未尝不是狼吃羊。牧天尊，站在天道的高度上去看，你所谓的善恶是非，混沌难辨。天道无私，不因狼吃羊而定狼的罪，不因羊吃草而定羊的罪。

    秦牧道：所以你是天公而我不是。我只会站在人的角度去看这些事情。天公，你也并非真正的无私，你是站在古神的角度去看这世界。你可以坐视古神鱼肉世间，可以坐视众生成为古神的祭品，然而我杀古神，你还是心有芥蒂。

    天公沉默。

    你会借给我复活这个小女孩的力量吗？秦牧追问道。

    天公又沉默片刻，道：牧天尊，秦家子，你可曾想过，你无法改变这一切。当古神不再是天地正统，半神取代了古神，依旧是鱼肉众生。你就算杀了古神，也不过是让半神完全取代古神，那时诸天万界众生的遭遇，甚至不会比现在更好。

    秦牧固执的问道：天公，你借给我复活这个小小的凡人的力量吗？

    天公沉默良久，道：我借给你。不过，你不可以继续这样做了。你不能继续屠杀古神，倘若你屠杀九州古神和三柱天的消息传扬出去，那么会将其他古神推到你的对立面，成为你的敌人。

    秦牧道：我该笑颜相对，坐视他们把我的族人当成祭品，与他们谈笑风生，装作没有看见吗？天公教我。

    天公道：你可以站在天道的高度去看众生，一切平等，不用干预。

    所以我不是天公。

    秦牧笑道：我只是一个人，普普通通的人。脱落了人这个族群而成为天公，我便不再是人。天公，其实你也可以约束古神，让古神们不再享用血祭，不再贪恋祭品。

    天公叹了口气，道：我会试着约束他们，告诉他们，给予你和你的族人应有的尊重。但是我不会勉强他们，这样有违天道。

    秦牧点了点头。

    他继续催动天地玄门，感应土伯的力量。

    土伯也感应到他的法术神通，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他。

    土伯为何没有阻止我借用你的力量去复活这个小小的凡人？

    秦牧问道：我杀了九州古神和三柱天，让他们魂飞魄散，作为古神的万劫不灭**师，我却没有复活他们，反而复活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土伯难道不生气吗？没有疑惑吗？

    或许因为，我曾经为人。

    土伯淡漠道：曾经，我作为阿丑，是一个人族，是一位老母亲的孩子，一个妻子的丈夫。她们没有嫌弃我。从那之后，我感觉自己从道中诞生的思维意识里，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他的声音宏大，语气依旧似乎没有半分感情在其中：我想我被人性污染了，不再是纯粹的道生神。因此我可以理解你。但这一点人性，也是我不如天公的地方。

    我明白了。

    秦牧躬身，继续催动神通，将这个小女孩的魂魄重塑。

    这一刻，土伯感觉到自己少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天公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改变。

    而那个小女孩，却已经悠悠转醒，张开了眼睛。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骨头
    龙麒麟和烟儿早已对秦牧的复生神通习以为常，余初度却是第一次见，心中不免震惊。

    秦牧将破碎的魂魄召来，重塑，这种神通绝对是逆天改命的大神通，世间神通他也见过不知多少，但是秦牧这种神通他却闻所未闻。

    这种神通超越生死，超越轮回，让天公土伯天阴帝后元姆这四大道生古神也无法掌控秦牧的命运。

    余初度的心中除了震撼之外，还有便是惶恐，觉得这种神通让死者不死，逆天而行，有悖生死轮回之道。

    不过，这世间的任何一种神通都是依循天地大道的同时，也是有悖天地大道。

    譬如医道，救死扶伤，也是逆天而行，比如豢植之道，让作物或牲口快速生长，也是逆天而行。

    再比如铸造冶炼，开山劈海，飞空架桥，铺设道路，哪一样不是逆天而行？

    更有世间的一切神通，充满了破坏力，摧毁生命，破坏天地自然，这也是逆天而行。

    只是人们早已习惯，并不觉得奇怪，而秦牧的神通又实在惊世骇俗而已。

    那个小女孩醒来，嘴唇撇了撇，便要哭出声来，余初度急忙上前柔声安慰。

    余师侄，天庭你是待不下去了，西天白帝的领地也没有你容身之地，不如你便带着她去元界。

    秦牧道：她现在孤苦无依，而我身边太过于危险，不能带着一个小女孩，只好拜托你了。

    余初度有些不舍，道：弟子想跟随师叔修行一段时间，开开眼界。

    秦牧哈哈笑道：跟在我身边没用，你师父的本事远胜于我，眼界也比我高，再过不久，我便可以救他出来。到时候你们师徒重逢，自然有你大开眼界的时候。

    老师身边不好玩，不刺激余初度小声嘀咕道。

    刺激？

    秦牧面色古怪，心道：今后有你感到刺激的时候，甚至刺激得要命。

    余初度也知道天庭对自己势在必得，魏随风古怪机灵，闯入太虚，开创出一门屏蔽心魔安然度过崩坏虚空的法门。

    这种法门，也只有魏随风这样的鬼才才能创出。

    余初度是魏随风最为得力的弟子，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了他，为了这个法门，天庭肯定不惜一切代价！

    你去延康，还是有一人能够查到你的下落，甚至勾去你的魂魄。

    秦牧取出生死簿，对着余初度照了照，道：这个人便是阴天子。我先帮你在生死簿上除名，阴天子便查不到你了。

    他把余初度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抹去，道：长则五年，短则两年，我便可以破开鬼船将你师父搭救出来，到那时，你们师徒自然可以重逢。到了延康虚心学习，也要有所领悟，开创自己的道路，争取从三流变成二流。

    余初度脸色一黑，躬身拜谢，牵着那小女孩的手，道：弟子定然不会辜负师叔的教导！

    秦牧弯下身子看那小女孩，笑道：囡囡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手里依旧紧紧的抓着兽骨，脸上有些污痕，怯生生道：花萱秀，叔叔吃。

    她把啃得只剩下一点肉丝的兽骨递到秦牧面前，秦牧接下兽骨，笑道：花萱秀，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你知道吗？你死而复生，三魂七魄经过我的神通强化，等闲**境界的神通者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再送你一根大骨头！

    他伸手一招，取来柱二古神的大腿骨，剔除血肉，淬炼一番，压制古神神骨中可怕的威能，塞到她的怀里，笑道：给你防身用。

    花萱秀紧紧抱住这根特大的腿骨，吃力万分，然而打量这根腿骨，她却有些失望：叔叔，这上面没有肉，是喂狗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