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生之诡

第二百六十八章 般若之殇（30）
    “般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口中的般若，当时我只知道他是民间的一位中医，之前食补的秘方就是他给我的。”女人颓然道“我当时不知道他会把我带进这无尽的地狱深渊，如果我知道。。。我知道的话。。。”

    “中医他长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带着一副奇怪的面具”怎么没想到呢，诱人食婴以保青春这种邪恶的手法，除了他又有谁能想得出来呢

    “面具没有，他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人的样子，一身土味，见到他的时候我也不相信，这样的人能知道什么秘方，可是不知不觉的，他就主导了我的思想。。。”女人喃喃地说道，双眼迷茫。

    “不，是诱惑，他利用你的诱惑出你内心里黑暗的一面。他想试探出人心有多黑暗。”姜乔冷冷滴说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告诉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郑明面前的我永远年轻貌美，可以一直维护着我们的家。”林菱张开双手，愣愣地看着满是污垢的掌心“他说，是福是祸，看我怎么把握。。。”

    “这个玩偶可以代替你活着，你做它背后的影子，你想要玩偶变成什么样的你活在世人的面前，它就是什么样的。”这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乡下游医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微笑地看着几近疯狂的林菱。

    从第一次见面时，林菱就觉得他不是个普通人，怎么说呢，当她在这其貌不扬的乡下男人面前有意无意地展现自己不差钱，这个男人微笑地看着自己，这个微笑让她第一次觉得在他面前钱和权是件又俗又耻的事情。

    “那我呢，玩偶替我活着，我怎么办。”林菱瘫坐在满是血污的地毯上，这个别墅已经成为了承载着她肮脏的沼泽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困在这里，慢慢沉入地狱。

    “你在这里，在这片黑暗中做她的影子。你可以看着她用你想象中的姿态活着。”男人微笑地看着林菱，从他的薄唇里吐出的轻声细语，就像这世上最甜蜜的毒药，诱惑着她心底的。

    “你不是想保留着你丈夫对你的爱吗你不是想保全着你的家吗她可以替你做到，你只需要花一点点代价，你梦想得到的一切就都能实现了，不好吗”

    “可是我。。。”林菱犹豫不决。

    “怎么了，你为了维持青春杀人都愿意，弦子啊这一点点代价反而不愿意了”男人低低地嗤笑着。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杀她们的。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想停下来，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不是我。。。”林菱捂着面嘤嘤地哭出声。

    “我可以再给你个机会，如果你后悔了。。。”男人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欣喜，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林菱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男人。

    “或者你就安心接受，接受自己变老变丑的事实，接受你的丈夫不再爱你的事实，接受自己也许要独自面对下半辈子，或者重新开始的日子，呵呵呵，不过这样也不错。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你，你之前所做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掩盖下去，你就当发了一场梦。”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挑动着她脆弱的神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男人的表情里透露出睥睨天下的慈悲，就像是她平日里虔诚祭拜的那尊金佛。

    “你的意思是。。。我会失去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我花费了十多年的青春，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林菱的眼前浮现出昔日里夫妻两人共同打拼，辛苦却又幸福的身影。。。但不知何时开始，丈夫原本温存的眼神渐渐失了温度。

    “你又怎么知道失去了不比强留着要好呢”男人淳淳善诱。

    可是。。。明明原本是紧紧抓牢在手中的幸福，怎么就不知不觉地丢失了呢

    “不，我不甘心，这本来就是我的，不能失去，我不能，绝对不能。”林菱摇摇头，那些过往就像是捕猎的细网，内心越是挣扎越是紧紧

    “那你是选择做一个影子咯”男人的语气里隐隐透露着一丝失望，但陷入自己情绪的林菱并没有发现。

    “做一个影子，我会怎么样”林菱抬起头望着男人，她从男人微微蹙起的眉间看到了悲悯。

    ‘他在可怜我。’林菱心里暗暗地想着。‘也是，我是个可怜的女人，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幸福最终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人老珠黄时被丈夫抛弃，终究孤独一生。’

    “做一个影子。。。你会看着你的玩偶替身代替你过你想要的生活，她会替你幸福，替你承担，你可以主宰她，掌控她，感同身受她。”男人的语气渐渐冷下去“但是，一旦开始了，你现在的生活里就没有你的位置了，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逆转回来，连死亡都不可以。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份。你就和影子一样，别人看得到但不会注意到，不会有人记得你，”

    “简单来说，你存在着也像不存在。”男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兴奋，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

    “你如愿以偿了但后悔了”虽然这是个疑问句，但姜乔心里明白这是个肯定的回答。

    与林菱的交流，她的脑海里时不时就能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她好像真的看到了在黑暗血腥的小屋里，男人就像捧着苹果引诱着夏娃的蛇，引诱着臣服在他脚下不堪一击的女人。邪恶和神圣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却异常和谐。

    也许这是她根据林菱的话得出的想象，但姜乔不知为何，有种很肯定的感觉，这些浮现的画面就是当时真实的场景。

    姜乔终于知道般若想要做什么了，他在你面前画了个海市蜃楼，让你被美好的表象所迷惑，奋不顾身地扑向你自以为是的美好，实际是那是给你下的陷阱。

    也许是对人性的好奇，他想要试探出人心的底限，也许是他是想找到什么答案，又或许，是活了太久无聊所致，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但姜乔已经可以确认，男人就是般若，虽然他将自己隐藏在一张普通的脸下，但姜乔能够确定，这就是般若。

    。



第二百六十九章 般若之殇（31）
    “对，我后悔了。”林菱喃喃道“这不是人可以做到的，这比我想象中更加痛苦不堪。。。”

    刚开始还好，林菱躲在小屋里看着看着恢复了青春的自己笑盈盈地和丈夫生活在一起，这个玩偶替身像当年的自己一样，青春自信大气善解人意。而郑明，那个对自己失了温度的丈夫，也渐渐重拾了当初对自己对这个家的爱，变得温柔，变得爱回家。

    ‘呵呵，男人啊。’

    林菱满足地看着这一切朝她的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但渐渐地，她的心又生出了不满。

    ‘凭什么，她的家是圆满了，她的丈夫是回来了，可在那个幸福的家里，在丈夫温柔的呵护下的人并不是她，她只能无声无息地躲在黑暗中，看着那个替代品幸福地活着。’林菱一边看着，一边暗自愤怒。

    而现在的自己，算幸福吗

    算愿望成真吗

    还算，活着吗

    不满的念头一出，如同春雨滋润过的种子，一旦破土发芽，便疯狂滋长，形成一道遮天蔽地的藤墙，紧紧揪住她的心。

    越来越后悔，更不幸福了。

    每天看着那些幸福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像一根尖针反复刺穿着她的心，那颗千穿百孔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现在的自己有多悲惨。

    她想要拨乱反正，她想要取回自己的位置。

    但令她更绝望的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没人能认得出她，她的样子没人能记住，她的声音没人能听见，在所有人面前，她永远是个陌生人，即便他们刚刚才见过她。

    “我恨透了，我恨透了男人，如果不是郑明，我不会做出这个选择。所以我决定杀了他。我让玩偶骗郑明回到别墅，他毫无防备，一刀下去，他便不会动了，太容易了，原来杀一个人这么容易。哈哈哈哈。我砍下他的头，砍下他的手脚，这样他就不能在看着别人，也不能再离开我了。”说到这，林菱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发出怪异的声音。

    “那个玩偶替身呢，你也不会留她在这世上吧。”姜乔看着面前这个几近疯狂的女人，无论盯着她多久，这张脸就是没办法映入脑海里，只要眼神从她的脸上稍稍移开，即便是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又会想第一次见她一样陌生。

    “当然，她抢走了我的生活，但她不愧为我的替身，连我们的想法都一样，她察觉到了我要杀她，立刻就躲了起来，我命令她出来乖乖受死，但她居然反抗我，我只能让她无法离开这个房子，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屠杀这个怪物。”林菱笑道，语气异常的平静。

    姜乔全身汗毛竖起，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窜过，毛大新侧过头悄声问道“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啊”

    “你以为你杀了她，就能恢复吗”姜乔冷冷道。

    “呵呵呵，我知道不能，但我没有选择，我只能这么做。。。”林菱眼里泛出点点晶莹的光。

    “不，你本来可以选择的，你可以选择重新开始，那些会离开你的终将不属于你，而你却强求，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姜乔厉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怪我咯，要怪就怪那个医生，是他害我到这个地步的。。。”女人撕心裂肺地咆哮着，若不是毛大新拦着，她甚至要穿过桌子，扑向姜乔。

    “你冷静点，小乔，你先出去，她力气太大了，我拉不住，你快走。”毛大新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想要桎梏住几乎发狂的林菱，却意外地发现她的力气大得吓人，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令他这个跆拳道黑带都束手无策。

    “不，般若早就给了你选择，你可以选择走另一条路，他也想你走另一条路，让他能看到不一样的人性，可是你没有，你的丈夫不是因为你老，你丑，才离开你，而是因为你恶，你的心中早就不会爱人了。。。”

    姜乔虽然走到了门口，只差一步就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但有些话她不吐不快。她转过头，毫不畏惧地看着林菱，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出那些足以击垮她的实话。

    果不其然，林菱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推开毛大新，仰天长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把挣脱桎梏住她的手铐，一个飞身向她扑来。

    这哪里还是人，分明是个凶神恶煞的厉鬼。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姜乔话音刚落，已经能闻到她身上发出的恶臭近在咫尺，余光中一道寒光，她只来得及偏头一躲，再转头，林菱暴长的指甲已经近在咫尺，眼见着将要刺穿她的双眼。

    躲不过了，姜乔闭上眼，却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向左拉扯着她，才堪堪避过。没等她舒一口气，林菱转身又一次向她袭来。

    一道金光透过玻璃，飘然而至。

    姜乔的心放进了肚子里江离来了。

    “江离，快挡住她，姜乔快跑出去抵住门，千万不能让她跑出去，会闹出人命的。”毛大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姜乔大喊着。

    与其同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只手一把抓住姜乔将她推出了房间。待姜乔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处门外，就听到咔嗒一声，门从里面反锁了。

    姜乔使劲拍了拍门，没人回应，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打斗撞击的声音。她慌张地跑到隔壁去，却见到毛大新头上的纱布已经解开，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而林菱被江离踩在脚下，虽然奋力挣扎，但却像一座大山压着一样，始终无法挣脱。

    姜乔使劲拍打着玻璃，却不小心教江离分了心，林菱趁机挣脱了束缚，呲着牙飞扑向玻璃。姜乔忍不住向后退，此刻的林菱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眼大如铜铃，原本白皙的脸上长满黑毛，张开的血盆大口里露出尖利的獠牙，鲜红的舌头像蛇信一般足有半米多长，灵活地打转。

    姜乔差点尖叫出声，她咽了咽口水，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却没想到那对铜铃大的眼珠子也跟着她转动。

    难道她看得到自己

    。



第二百七十章 般若之殇（32）
    “啊！”姜乔连连后退，玻璃后面的那双眼睛像是要吃了她，令她胆寒。

    一道金光打在已然成为怪物的林菱的身上，她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江离从怀里掏出朱印，狠狠打在她的眉心，一缕青烟从她胸口溢出，飘散在空中。林菱昏然倒地，而那骇人的模样也渐渐褪去。

    大家都松了口气。

    姜乔连忙跑回审讯室，敲开门走了进去。林菱还昏厥在地上，毛大新坐在一个翻倒的椅子上喘气，江离已经摘下墨镜，皱着眉头查看已经昏迷不醒的林菱。

    姜乔快步走到毛大新身边，查看他脑袋上的伤口，在刚刚激烈的打斗中，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姜乔焦急地用纱布按住伤口，毛大新却不以为意道“没事，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他想要站起身，却被姜乔一把按下“你别乱动了，你撞的是脑袋，不注意点万一变傻子，我看你怎么办。你坐这，我过去看看。”

    姜乔走到江离身边，蹲下身仔细观察林菱，此时林菱已经恢复了原貌。但还是一副普通女人的样子，和她原来的样貌相差甚远，姜乔捅了捅江离“你有办法让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她现在连话都无法和别人说，怎么办啊”

    江离摇摇头“我只能驱散她心中的邪气，但是她是和般若达成了某种契约，如果连玩偶的死亡都没办法让她恢复，看来这定的是死约，没法解。

    “你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黎洋牵着姜乔，慢慢地走在热闹的街上。

    街道两旁灯光璀璨的商铺里人声鼎沸，周五的夜晚，紧绷了一周的男男女女们都彻底放松了心情，游荡在闹市的大街小巷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只有姜乔顶着一脸格格不入的凝重，心不在焉地任由黎洋牵着自己前行。

    白天的事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在这一张张笑脸的背后有着怎样的人生，展示在人前的是真人还是替身。认真想来，除了林菱，还有郑雪、李芳，她们真的得到了她们想要得到的吗

    郑雪的丈夫是回来了，可是那个替身玩偶根本就不像真正的郑雪，那不过是按照丈夫的喜好量身定做的扯线公仔，躲在背后的郑雪看到这样的自己，真的会觉得幸福吗

    还有李芳，她以为自己只要改变了容貌就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可事实呢，即便她的替身再美，她本身的性格缺陷让她依旧没有朋友，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悲哀。当她躲在阴影处，看着依旧会欺负被讨厌的自己，内心会有怎样的后悔。

    “没什么。最近查的案子有些累。”姜乔抬眼看到黎洋担忧的眼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什么案子说来听听。”黎洋笑道。

    姜乔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黎洋，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模样。相处这么久，姜乔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发脾气或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永远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就像是戴着一副面具，永远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面目。

    面具。。。

    姜乔惊慌地别开眼，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已经被这个案子搅得神经兮兮，看周围谁都像般若或是替身玩偶

    “你怎么了”黎洋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姜乔不留痕迹地避开了他的触碰，不知为何，现在的他有种陌生的感觉“没什么，大新交代了案子是不能对外透露。”

    “没事，那我就不问了。饿了吗想吃什么”黎洋表情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探向额头的手中途变了方向，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