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生之诡

    姜乔抱着茶茶下了床，走进客厅，刚刚老太太坐着的摇椅一动不动地立在那，而餐桌上也没有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杯。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么真实，原来竟只是一场梦。

    姜乔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摇椅，怀里的茶茶乖巧地蜷缩在她的怀里，一脸爱意地看着主人，姜乔将脸埋在茶茶温暖的毛发里，闻着熟悉的味道，脑子里却不断地回忆着梦里的种种。。。

    刚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观音庙。。。16号。。。就是这了。”姜乔牵着茶茶，站在一栋老式红砖楼房前。

    这一片都是老旧的住宅，好像就快要拆迁了，住户多是独自居住或无儿无女的老人家。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坐在楼前各式各样的破椅子上，眯着眼晒着太阳，脸上平静而寡淡。

    难得见到一个面生的年轻人，老太太们都打起了精神，好奇地盯着姜乔，姜乔朝她们笑笑，带着茶茶走进楼道，一股腐朽的味道直冲鼻里，从楼道缝隙照进的阳光里漂浮着密密的灰尘，姜乔忍住打喷嚏的冲动，走到最后一间房前。

    房门紧闭着，姜乔试探着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动静，又敲了几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喵呜～一声猫叫，从房门的缝隙里传出。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它们（2）
    “小乔，你怎么知道，这家老太太过世了”

    安静的小楼前停着几辆警车，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老太太们抓住这难得的热闹，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稀奇地看着几个警察来来回回地进出着小楼。

    她们隐约听见，又一个老邻居死在家里，这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相较于这个，她们更好奇着眼前这对窃窃私语的年轻人。

    其中这个清秀的女孩子就是尸体的发现者。

    姜乔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老太太托梦给我的吧，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做梦。”

    “托梦给你你和这个死者林淑芬什么关系啊”毛大新奇怪地看着姜乔。

    今天他正坐在桌前写材料，虽然荼靡的案子已经结了，但在槐树村发生的一切让他心绪难宁，尤其是游来无辜惨死的那些女孩们，毛大新总觉得就这样放过那些杀人凶手，让他愧对自己身上的这套警服。

    可跨省的案子又不是他这个小警察能说得算的，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上报给刘队。

    这头，他刚刚写好报告，就接到了姜乔的电话，电话里姜乔的声音有些沉重，说她发现了尸体，估计死了已经六天了。现在要他马上过去开门处理。

    虽然毛大新有些奇怪，姜乔在没开门的情况下发现尸体的，而且还知道具体的死亡时间，但他还是通知了刘队，并带上法医老秦赶到姜乔说的地方。

    撬开门后，真的在客厅里发现了一具老太太的尸体，还好天气并不算太热，尸体的程度还没有那么严重，但房间里已经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尸臭味，老太太衣着整齐地躺在地上，面容安详，脚上没穿鞋，只是右手的手指部分不见了，只剩下半个血淋淋的手掌。

    开门时，老太太养的一只大白猫还守在老太太身边，不惧地看着这些外来侵入者，见到姜乔时，白猫喵呜一声，抬起自己的前爪洗了洗脸。

    姜乔分明看到白猫的嘴边那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

    “没什么关系，就是我老去她的早餐店买早餐，江离特别喜欢她家的锅边和油条。”姜乔站在楼外，不知为何，她现在面对死亡尤其平静“哦，对了，你之前夸说特别好吃的卤面也是她家买的。”

    “别说了。”毛姜乔的话又令毛大新忍不住想起那满屋的尸臭味和老太太半个手掌，早上没消化完的面包在胃里翻腾。

    “你们在这啊”这时，老秦边脱手套，边走了过来。

    “秦老师，不好意思，你一回来上班就让你开工。”毛大新说道。法医老秦之前去首都学习技术离开了好长时间，这次刚回来，第一天上班就碰到了案子。

    “这没什么，老太太的死没什么可疑的，没有外伤，估计是脑溢血，身边又没个人，就这么去了。她手上的伤是死后造成的，我看了下伤口，是动物撕咬造成的，应该是她的宠物猫太饿了才以老太太的尸体为食。”老秦说道。

    “畜生就是畜生，连主人都吃。”毛大新摇摇头“应该拿去人道毁灭。”

    “别这么说。”老秦摇摇头“以这只猫的体型，它不应该只吃这么点，应该是实在饿的不行了，才吃主人的一点点肉充饥，这是只好猫。”

    “对啊，至少老太太死的时候，只有它陪在身边。”姜乔一脸落寞“那只猫怎么办”

    “我得带回去，看看它的排便里能不能提取到老太太的dna。”老秦边说边准备走，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转过头说道“对了，老太太的死因是意外，如果你们没有找家属签同意书，那我就不解剖了。”

    “ok。”毛大新点点头。

    “老太太有个儿子在苏安市，她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手机里有电话。”姜乔听毛大新说要找老太太的家属，出声道。

    “这你又知道。”毛大新惊奇道。

    “哎呦，那个不孝子已经十年没有回来看过他妈了。阿芬真是个命苦的人啊，辛苦半辈子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坐在一旁嗮太阳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插话。

    “老太太，你认识她儿子啊”毛大新看了眼姜乔，走到老太太的身边，蹲下身大声地问道。

    “对啊，我门都是老邻居了，看着那个小子长大的。”说话的这个老太太虽然眼有些花，但耳朵还很好使，笑道“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那小子被阿芬带回来的时候才三岁呢。阿芬一把屎一把尿，省吃俭用把他拉扯大，哎呦，小时候多乖啊，没想到长大了竟然这样没良心。”

    “林淑芬的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啊”毛大新一挑眉，怕是难办了，这种情况多半是不会来处理后事了。

    “对啊，这孩子是她死鬼老公和外面的女人生的。”老太太一副了然的表情。

    “哦”姜乔眼前浮现出昨晚老太太思念儿子的表情，原来她口里的仔仔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老太太很久没和年轻人聊天了，看到毛大新和姜乔对她的话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兴致勃勃地继续八卦道“阿芬啊年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孩子，可是还不到一岁就夭折了。后来她就生不出孩子了。她那个死鬼老公没什么用，全靠她开小店维持着生计。

    原本就这样也没什么，结果，两人都快四十岁了，她老公竟然领了个野种回来。后来才知道，她老公趁她忙着开店，竟然在外面找了年轻女人，还生了孩子。不仅这样，他还把家里的钱偷偷拿给那个女人，结果那个女人拿了钱跑了，把孩子留下来。

    她老公受不了这个打击，没多久就得病死了，剩下一屁股的债和这个小野种。我们都劝她把这个野种送走，她不肯，累死累活终于把他拉扯大。

    终于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学毕业有能力赚钱了，还以为终于能歇一歇了，没想到孩子的亲生母亲找上门来了，要认回自己的孩子。”

    。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它们（3）
    “她还有脸回来”毛大新听得一肚子火。

    “人家是亲生妈妈，怎么不能来。那毕竟是从她肚子里掉下的肉，血浓于水。虽然俗话说，生娘不及养娘亲，但是那小没良心的，真的就跟着他妈走了，这一走就是快十年了，没见他回来过。亏得阿芬时时惦记着他，唉，白眼狼啊。”老太太说起这段往事，还是唏嘘不已。

    “哎呦，听说走之前，闹得不可开交呢，差点打起来呢，派出所都来了。”另一个老太太插话道。

    “为了什么事打起来”毛大新问道。

    “哎呦，还不就是孩子的那点破事嘛，那女人埋怨阿芬没把她的孩子带好，又说阿芬的房子有她的一半，阿芬气不过，就吵起来了。”

    说话的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很时髦，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对襟棉褂，她对八卦不太感兴趣，随口说了几句，就被街对面路过的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吸引去了目光，无限感慨道“我的小孙子也这么大了，不知道他爸什么时候带他来看我。”

    姜乔鼻子有些发酸，勉强笑道“您放心，您儿子忙，过几天就该来啦。”

    时髦老太太笑道“呵呵，我这个儿子可有本事了，赚很多钱，就是太忙了，一年到头也来看不了我几次。”她说起儿子，眼里发着光，满脸笑得全是皱纹。

    看样子，再问不出什么了，毛大新等姜乔和老太太们寒暄了几句，把她拉到一个角落，认真地说道“小乔，你得有个心理准备，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多半这个儿子是不会来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来，你打电话给他吧，他妈妈真的很想他。”姜乔也没想到这个老太太的儿子竟然如此没有人性，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

    毛大新看了眼阴沉着脸的姜乔，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楼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个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装着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

    毛大新当着姜乔的面打开手机，手机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不到十人，排在第一个的就是老太太的儿子。毛大新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响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接，就在毛大新准备放弃时，一个迟疑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妈”

    毛大新迅速地瞥了眼姜乔，抢先接话道“呃，我是警察。请问你是林淑芬女士的儿子李伟吗”

    “我。。。我是，你是警察”毛大新的回答显然让男人很意外。

    “我们是负责你母亲案子的警察，呃，你母亲今天被人发现了呃。。。死在家中，死亡时间将近一个星期，我们初步怀疑是老人家脑溢血造成的意外。”这些话对于毛大新来说十分熟悉，几乎一个星期这样的对白就要重复一次。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毛大新是探底问道“先生，你还在吗你还在吗”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

    毛大新有些气结，这个男人难道真的对自己的养母如此无情无义“作为林淑芬女士唯一的亲人，你需要配合我们的工作，请您尽快到警局一趟。”

    电话那头还是一片沉默。

    毛大新急道“先生，你还在吗”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动静，男人的声音机械而木讷“我。。。我在外地。。。”

    “你母亲留了一笔钱给你，但是条件是你要亲自回来拿，我叫姜乔，等你到警局处理后事的那天，我会把那笔钱给你。”姜乔终于忍不住抢过手机，冲电话那头喊道。

    “钱”男人的声音中终于有了点起伏“我。。。我在外地，最快。。。最快要明天才能到。”

    “就这么定了。”姜乔看着毛大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儿子说明天。。。呃。。。就是今天就能回来了。”

    如果，姜妈妈此刻起床，她就会看见惊悚的一幕，姜乔独自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对着明明无人但一摇一晃的摇椅说话。

    但在姜乔的眼里，摇椅上坐着的正是白日里在家中被发现尸体的林淑芬老太太。老太太坐在摇椅上，面色祥和，姜乔低头看了眼，老太太的脚上依旧没穿鞋。

    她突然想到毛大新说的，老太太也许是蹲下身换鞋之后站起身才突然脑溢血的，如果早些被人发现，还有得救。

    “仔仔明天就回来啦，太好了。”老太太眯着眼笑道。

    “你真的要把钱留给他”姜乔再一次确认，老太太第一次来时就交代了自己藏钱的地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告诉她的儿子。

    “嗯，这是我攒给他娶媳妇的，他一个人在外面拼搏不容易，唉，当时我要是你和他那个妈吵架就好了，搞得孩子这么多年都不敢回来。”老太太想到远方的儿子，祥和的脸上渐渐变得阴郁。

    “我。。。”

    “小乔你在这干嘛”

    客厅里突然大亮，姜乔猛然回头，原来是姜妈妈站在卧室的门口，诧异地看着她“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

    姜乔回过头，摇椅上哪里还有老太太的鬼影，只剩下摇椅还在轻轻地晃动，她打着哈哈“没什么，睡不着，坐一会儿。”

    今夜里，她故意没睡，把茶茶关在了阳台，她怕茶茶吓着了老太太的鬼魂。一直等都没什么动静，就在姜乔即将睡着时，突然听到客厅的摇椅发出吱呀的声音。

    她知道老太太来了，看一眼闹钟，3点05分，和昨天一样。

    “茶茶呢”姜妈妈看了一圈，才发现可怜的茶茶被姜乔关在阳台里，正委屈巴巴地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往屋里张望，一被姜妈妈放进来，便气势汹汹地朝着摇椅一阵狂吠。

    “茶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和你生气了”姜妈妈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就和摇椅杠上的茶茶。

    姜乔笑笑，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晚她没睡，也没有江离的药水，竟然能直接看到鬼魂！

    再结合之前在槐树村时，身体里突然出现的铺天盖地的刺痛，她几乎可以肯定，江离有事在瞒着自己，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它们（4）
    站在姜乔面前的男子看上去差不多三十来岁。不知道是太伤心母亲的离去，还是太开心生活中从天而降的一笔横财，总之他看起来一夜没睡，下巴已经露出了青茬，眼里的血丝透露着他的疲惫。

    原本一肚子的话要骂的，在看到这个人时，姜乔突然失了说话的。

    毛大新见姜乔没说话，上前一步说道“你先去认尸，处理后事，然后再处理别的事。”

    姜乔明白，毛大新说的别的事就是老太太藏的那笔钱，毛大新这是怕这个白眼狼拿了钱就走了。

    男人没说什么，垂着头微微点头。毛大新带着男人去认领尸体，姜乔就呆在门外等着，不到两分钟，两人便出来了。男人的脸色和进去之前一样，除了有些疲惫萎靡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悲伤。

    毛大新找了个人带他去办理手续，当男人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时，悄声道“他进去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就看了一眼，就确认了。唉，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姜乔没说什么，看了眼走廊的拐角处，老太太正站在那无限依恋地看着许久没见的儿子。

    面对儿子的冷漠，她没有一丝的不开心。

    “你准备怎么处理你母亲的遗体是火化还是土葬我有认识一个不错的殡仪馆，你如果忙的话，可疑交给他们全权处理。”因为警局不忙，毛大新亲自开车，送姜乔和男人去一趟老太太家。

    其实他更好奇，老太太究竟留了多少遗产给这个不孝子。

    回到红砖房，打开被封锁的房门，屋里依旧弥漫着一股腐臭味，男人的脸色大变，站在门口踟蹰着不肯进去，毛大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住了这么久，不认识自己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