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生之诡

    姜乔没理他，侧着身子走了进去，她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老太太跟着男人坐在车后排一脸满足的笑容她看在眼底，她实在不忍心戳破老太太幸福的念想，看着老太太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她知道，老太太离开的时间要到了。

    姜乔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就是这里。”姜乔带着两人走过客厅来到卧室，老太太的家很简陋，看起来空空荡荡的，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卧室里除了床和一个小衣柜，唯一的装饰就是挂在床头墙上的一副合照，照片里是年轻时的老太太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男孩的眉眼间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姜乔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用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个硬硬的东西，只是又拿不出来，又让毛大新把整个抽屉抽了出来，在下面的空层里，找到了个铁盒子。

    姜乔把铁盒子拿了出来，铁盒已经生锈，看起来像是老式的月饼盒，姜乔没打开，直接递给了男人，男人有些颤抖地接过盒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毛大新八卦地凑过去一看，愣住了。

    铁盒里面竟没有钱，只有几张纸和一本手掌大的小相册。

    “钱。。。钱呢”毛大新看向姜乔。

    姜乔也有些吃惊，转头看向一个空荡荡的角落——老太太从他们进来时就站在那，见到姜乔他们找到那个铁盒子，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姜乔瞬间明白了，这是老太太报复这个不孝子呢，让他满心欢喜以为天降横财，最后却又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毛大新担忧地看着男人，从刚刚开始，他就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在看到铁盒里的东西更是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毛大新不动声色地挡在姜乔面前，轻声开口“那个。。。那个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妈～”

    令人意外的是，男人竟没有生气，只是捧着铁盒，身体不住地发抖，呆滞的眼里冒出豆大的泪珠，他颤抖的手似乎再也捧不住铁盒的重量，铁盒应声落地。

    纸张和照片散落一地，姜乔捡起落在脚边的一张发黄的作文纸，纸上写着一段歪七扭八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孩子的手笔，姜乔轻声念道“我最喜欢的妈妈。。。”

    我最喜欢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妈妈，虽然她有时会骂我，但是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虽然我没有爸爸，但是我希望和妈妈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我长大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我们要一起出去玩，让她不要再这么辛苦。

    妈妈，我爱你。

    孩子气的字里行间透露着这个小小的家幸福快乐的过去，姜乔将手上的作文纸递给男人，心里一阵悲凉是什么让曾经那个贴心的少年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老太太心里一直有个结，所以她迟迟不肯上路，这么多年，是因为当时她打了你一巴掌，所以才生她的气，不肯再回来看她一眼吗”姜乔看着角落里的老太太，这是她最后的问题。

    “我。。。我没脸回来。。。她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一时鬼迷心窍为了那个抛弃我的亲生母亲顶撞她。”男人蹲下身，崩溃的声音从掩面的手指缝中传出。

    “她虽然没有生我，但是她养育了我，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她宁愿不吃，都没有少过我一顿饭。我的亲生母亲对不起她，她还对我这么好，我有什么资格生她的气。”男人手指缝里溢出透明的液体。

    “那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毛大新看得也有些鼻酸，别过脸不忍再看。

    “我答应过她，长大了带她享福的，我想等我赚了大钱再回来看她，我拼命工作努力存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扬眉吐气地站在她的面前，让她为我骄傲，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

    男人抬起脸，脸色涨得通红，颤抖地捡起那本相册，崩溃地哭道“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姜乔眼眶也红了，她看着老太太缓缓走到男人的身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里落下几滴欣慰的眼泪，在空中化成虚无，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谢谢你，我很开心。”老太太笑着点点头，终于消失在窗外透进的一束阳光中。

    “你妈妈她会知道你的心意的。”姜乔轻声说道。

    男人把相册紧紧贴在胸口，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可是我。。。我没有妈妈了，我以后没有妈妈了。。。”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它们（5）
    “妈，你不觉得我们家里的那张摇椅很碍眼吗不如。。。我们扔了吧。。。”姜乔夹了口菜，说道。

    “碍眼哪里碍眼啦，你怎么和摇椅也过不去，不行，茶茶最喜欢在上面睡觉了，不能扔。”姜妈妈把特意为茶茶煮的白水鸡腿撕成一条条的，喂给已经迫不及待的茶茶吃。

    “可。。。可这样我很忙耶。”姜乔嘟噜着嘴，忿忿道。

    刚送走了老太太，还以为能睡个好觉，昨晚家里又来“客人”了。

    又是3点05分，茶茶的狂吠声让姜乔准时睁开眼，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吱呀声。

    姜乔走到客厅里，这次摇椅上坐着个面青唇白的小女孩，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摇椅上，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茶茶正呲着毛，一脸凶相地瞪着这个不速之客。

    姜乔连忙将茶茶关进卧室，转身看着摇椅上的小朋友，问道“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小女孩点点头。

    “可我不认识你啊，你几岁啦”姜乔有些奇怪，这个孩子她素未谋面，是怎么找到她家的。

    “我六岁了。是奶奶告诉我的。”

    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嫩，看她的外表应该最多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她的脑袋很大，相比之下，身子就瘦弱得多，纸片一样的身子穿着件灰色的短袖和一条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粉色裤子，露出的小手小脚瘦削细长。

    奶奶难道指的是刚送走的老太太

    姜乔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是不是一个看起来笑得很慈祥，穿着蓝色碎花外套的老奶奶告诉你的。她怎么说的”

    小女孩点点头“奶奶说她要走了，她说你是个好人，我可以来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呢”姜乔瞥见小女孩的胳膊上还有些青痕瘀伤。

    “我想找我爸爸妈妈。”说到爸爸妈妈这几个字，小女孩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高高地仰起头，不让泪水滑落。

    “你。。。你要找爸爸妈妈啊你。。。你死多久啦”姜乔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口。

    “三天。”小女孩答道“阿姨说，我死了更好，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才三天！

    外面春寒料峭，小女孩身上却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姜乔刚开始还以为她至少是去年的夏天死去的，担心她死的久忘了生前的事，却没想到。。。看来她口中的阿姨说得对，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你是怎么死的你家在哪”

    姜乔心疼地摸摸小女孩营养不良的小脸蛋，别的小朋友在这个年龄正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父母的宠爱，而她却已经尝透了死亡的真谛。

    “我不知道，我在一间黑屋子里待了很久很久，后来有一天门打开了，我就跑出来了，我没地方可去，就碰到了奶奶。”小女孩提到那间黑屋子，脸上露出了惧怕的神色，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小黑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姜乔问道。

    “小红，姐姐，我要走了，可怕的哥哥回来了。我只能趁他不在才能来找你。”小女孩突然瞪大眼睛望向窗户的方向，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靠近她们。

    “可怕的哥哥”姜乔被小女孩惊惧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落地玻璃窗，一团白惨惨的影子以诡异的姿态紧贴着玻璃窗，正鬼祟地往里看。

    姜乔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那张圆脸属于小圆子的。

    “你别怕，他不是坏人，你家。。。”姜乔抚着胸口转过身安慰小女孩，却发现摇椅上空荡荡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姜乔起身打开窗户，一脸怒气地瞪着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小朋友“你去哪啦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冒出来了。”

    小圆子漂浮在半空中，委屈地嘟着小嘴“可是我饿了嘛，我得回去吃饭饭。”

    姜乔心里一动“你该不会是每天凌晨的3点05分去吃饭吧”

    小圆子眼里泛着光“嗯嗯，主人说这个时间吃补品最好，小圆子要吃的饱饱的，才能保护好姐姐。”

    “补品你吃什么。。。哎，算了，我不想知道。”姜乔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半夜不睡觉，在这个时间接待访客。

    “小乔，小乔。。。”姜妈妈在姜乔的面前晃了晃手指。

    姜乔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哦，我在想别的事呢。”

    “你觉不觉得最近茶茶好像有些奇怪，老是半夜三更的乱叫，吵到邻居可怎么办。”姜妈妈爱怜地将茶茶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没有呀，你做梦啦，你今晚把茶茶抱到房间里应该就没事了。”姜乔打着哈哈，她摸了摸一大早就吃着鸡腿还不满足地嗅来嗅去的茶茶，起身急急忙忙地冲出门喊道“我出门啦。”

    “做梦真的是我做梦嘛”姜妈妈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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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见鬼啦”毛大新诧异地喊道，他正和江离坐在沙发上吃着肯德基最新出的早餐系列，但看江离的脸色，并不太喜欢这次的新式早餐。

    “我想吃那家的锅边油条。”江离慢条斯理地说道。

    “哎呦，都和你说了好几遍啦，那家老板过世了，还是小乔帮她完成的心愿。”毛大新嚷嚷道。

    “谁说的，明明开着。”江离不满地嘀咕道。

    “哎呦，祖宗将就着吃吧。”毛大新翻着白眼将早餐硬塞进江离的手里，转头神色严肃地说道“小乔，你怎么回事你。。。你该不会是。。。”

    姜乔紧张地看着他，毛大新咽了口唾沫“你该不会是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来找你做什么”江离打断了姜乔和毛大新的对话。

    姜乔看了眼江离，她心中有种感觉，江离好像不太想让自己知道突然能见鬼的原因，她顺着江离的话，继续道“对了，她让我帮忙找爸爸妈妈。”

    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那她家住在哪叫什么”毛大新问道。

    “她叫小红，不知道家住在哪。”姜乔耸耸肩，果不其然地看着毛大新皱起眉头“这让我怎么找”

    “我觉得，她是被拐卖的孩子。”姜乔说道。

    。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它们（6）
    “被拐卖的孩子。。。”毛大新脸色阴沉下来，做警察的最恨的就是拐带孩子这型的罪犯，虽然没做警察很久，但在警局值日的日子里，毛大新也见过不少孩子失踪的家庭。一个孩子的失踪往往事整个家族的崩溃瓦解。

    他见过孩子失踪五年了，还每个月都来警局问话的，也见过原本富足的家庭只为了寻到孩子的一点蛛丝马迹，散尽万贯家财的，因为失去孩子，夫妻离婚的更是比比皆是，更有甚者，一位母亲因为自责，从此疯疯癫癫，连丈夫都认不出。

    “按照你的说法，那孩子。。。死了的话，如果不找其实更好。”毛大新的声音很低，他知道他这话说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果不其然，姜乔立刻炸毛“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想说，这孩子丢都丢了，死都死了，就不要再去打扰原生家庭的生活了。你知不知道，她。。。”

    “小乔，你想过吗如果不找，她父母就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他们的女儿还在这个世上的某一个角落活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毛大新沉痛地打断姜乔的话。

    姜乔愣住了，呆怔了一会儿，轻轻道“意味着某一天还会重逢团聚的希望。”

    “对。”毛大新点点头“如果被他们知道的话，他们连仅剩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可是。。。”虽然明白毛大新的顾虑，但一想到小女孩那渴求爱的眼神，姜乔左右为难。

    “那就不要让她父母知道。”江离插话道。

    “对哦，行，我们警局里专门的系统，对了，你知道孩子的尸体在哪吗是谁下的手”毛大新一拍大腿，站起身准备回警局。

    “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死之前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姜乔回答道。

    目送着毛大新离开，江离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地响起“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见到鬼的”

    终究还是躲不过。

    姜乔怯怯地回过头，江离没有戴墨镜，金色的双瞳直勾勾地盯着她，每当江离这么看她时，姜乔总有种脱光衣服被他一览无余的感觉，她缩进沙发，低声答道“有几天了，每次都是凌晨3点05分，据说是它们趁小圆子不在的时候才来找我。”

    “你白天看得见吗”江离的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喜怒。

    “看不见。”姜乔老实地摇摇头，问道“江离，我怎么突然开了阴阳眼，是不是我就快。。。”

    “你不会死的。”江离突然烦躁地打断了姜乔的话。

    “那。。。”

    “你只是因为在槐树村经历了一次灵魂出窍而已，以后就没事了，以后你少管那些游魂的事，对你的身体没好处。我累了，今天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姜乔看着江离几乎粗鲁地扼住了她的话头，没说什么，转过身轻轻带上门。

    江离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敢回过头，虽然他一直掩盖着姜乔身体上的问题，但怕是连姜乔自己都意识到了，死亡离她不远了。

    如果姜乔自己能看到的话，她会发现，她身上的血丝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全身，像结实的蛛网将她层层裹住，来自她血脉深处的死咒，已经牢牢地扼住了她的命脉。

    江离颓丧地靠在沙发上，血咒和烙印，两股本该相互制衡的力量，在槐树村时已经开始打破了平衡，虽然他一直在很小心地维持着两股力量，但血咒的力量已经随着年龄的逼近，迅速在姜乔的身体里长大。

    “谁”

    江离坐直身体，金色的双瞳爆出厉光，一旁半开的落地窗边突然燃起了个小火苗。如果仔细一看，会发现燃起火苗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