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那游侠笑道:大哥莫慌。我等已有计较。
苴子这便问道:计将安出
游侠低头四顾,确定没有耳目,这才低声道:崔氏商船。
苴子心头一惊:可是要劫船,以做接应!
游侠点头道:赀库虽在邑中,却离清溪水道不远。只需用辘车(独轮车)运自船上,便可顺水而下!
苴子又摇头:桥楼低矮,如何能过。
游侠早有计较:已近寒冬,清溪水浅。桥梁距水面两丈有余。百石商船亦能通过!
苴子又问:下游水砦又该如何通行
游侠也已想好:崔氏商船,通行无阻。只需亮出旌旗,便可放行!
苴子越想越心惊。确如游侠所言,若能劫来一艘载重百石的崔氏商船,即便船舱只有半数能装货,也可装钱五十石!
那可是五十万钱!
游侠又道:我等已探知,赀库存钱五百万。只需十艘便可装完。
苴子心中一惊,面上却笑道:先前只说一艘船,如今却说十艘。崔氏商队,舟行各处,岂能一次劫掠十艘莫非其中还有隐秘
那游侠面露惭色,正要开口,却被身旁同伴打住。顿了顿,这才说道:其中关窍,请恕兄弟无法细说。且放宽心,事成必不会亏待大哥。
苴子暗忖片刻,这便抱拳道:某,入伙便是!
得此强援,事毕能成!众游侠大喜。只顾喝酒不提。
想把五百万钱搬空,需百石商船十艘。苴子心知,此事必有内应。许多关窍游侠不愿细说,他也不便追问。只要入伙,到时便能知晓。苴子隐隐有一种血脉喷张的冲动。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水面多蚊虫。
白湖水榭邻水楼台所用木料,皆是由南方船运而来的樟木。樟木芳香,能避蚊虫。水榭亦有竹帘、草绳
1.88 暗流涌动
“多谢少君侯活命之恩。”妇人垂泪致谢。
刘备作揖道:“夫人言重了。备不过是举手之劳,顺水之义。”
妇人却叹道:“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窦氏一门飞来横祸,几乎灭门。所幸天下义士拔刀相助,苟且逃生,残留一命。也多亏少君侯仗义出手,才让我与英妹隐姓埋名,避入楼桑。妾身拜谢。”
“夫人快快请起!”刘备哪敢受她大礼。
女道也来伸手搀扶:“长嫂,少君侯为人你已亲见。又何须如此见外辅儿之事,可尽托付于少君侯。迟恐生变。”
听完妇人的述说,刘备才明白其中缘由。
原来,窦武兵败枭首,举族覆灭。宗亲、宾客、姻属尽数收捕诛杀,家中女婢仆从皆被流放到日南。却有一孙,年二岁,所幸得全。府掾胡腾及令史南阳张敞同助窦辅逃到零陵地界,诈称窦辅已死。胡腾还把窦辅当作自己的儿子,改名胡辅,悉心抚养,今已五岁。
只是,独自偷生,必定事出隐秘,方得以逃脱。既是隐秘事,女道和妇人又从何处知晓
刘备很快便想到一人。女刺客。
能先于朝廷知道这些隐秘之事的组织,普天之下唯有太平道。只是,太平道的黑手,已伸到日南了吗
女刺客或许是借来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女道。女道又告诉了妇人。二人商议之后,便又转告刘备。
刘备暗忖片刻,这便问道:“夫人想我怎做”
妇人小心问道:“不知少君候……能否收留窦氏孤血”
刘备轻轻点头:“有何不能。”
楼桑已收留了太傅陈蕃独子,再收留大将军窦武孤孙,又能如何
“不妨就以胡辅之名,入学楼桑学坛。”刘备已找到了妥善之法:“平日与众学子同堂上课,亦同吃同住,别无优待。二位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妇人大喜过望。
女道眉宇亦是喜色。隐姓埋名能长留身侧,也总比天各一方,彼此牵肠挂肚来的好:“我这便去传书。”
正如南阳郭芝远赴楼桑,说服黄忠一路护佑。陈逸有清河崔霸,贴身护卫一样。胡腾和张敞皆是儒臣,必有豪侠高手再侧,方能保这一路相安无事。
刘备对暗中保护胡辅的高手,十分的期待。
话说,零陵地界又藏着何等的高手呢。
跨越清溪的桥楼,底部十字桥架距水面两丈有余。百石商船,略作更改便可从桥下通行,直入白湖。再从水砦出楼桑,入涞水干流。舟行各处。十分通达。
这日暮时。一支崔家船队,从老鸦渡驶入码头,泊在从河岸一直伸入水面的‘丁’字长堤左右。
百石商船,除去船工、护卫一干人等,能装货五十石。崔家运来的多是粮食、漆器,运走的多为麻垫、美酒。楼桑自产的粮食已不再用来酿酒。酿造松泉酿的五谷都从外地运来。好在宗人酿酒技艺日渐纯熟。原料之差可用技艺弥补。所以松泉酿的品质并未降低。
刘备本不打算贩酒,无奈崔烈寄来手书。虽远在朝堂,名士也想喝一杯楼桑的美酒。刘备只得同意由崔氏独家贩卖。价格自然很高。楼桑特产,天下知名。寝垫更是远销边陲异邦,为刘备赚来铜钱无数。
堆面赀库的五铢钱,便是明证。
赀库守卫自然森严无比。望楼弓手、白毦精卒、顺阳刺奸,明岗暗哨,日防夜防。不敢有半点差池。话说,为何少君侯要将钱库建在府外,至今百思不解。
倒是恩师一语道破。
此乃藏富于民。
楼桑富足,邑民与有荣焉。佣工向刘备支取薪酬,也无需另去侯府。只需前往设在赀库门房内的柜面,便可支取。清点无误,签字画押,便可将月钱领走。若不想一次取出,还能暂存赀库。
1.89 牵招一怒
风卷残云,将方格食盒内的热食吃完。猛抬头,正碰上一圈避之不及的狐疑目光。
牵招笑着起身,却身形一晃,作势要倒。又踉跄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拍了拍脑袋,这便抱拳离去。
一路东倒西歪的返回码头。跳上商船,倒头便睡。
不久,鼾声四起。
“牵招牵招”同船护卫挑帘唤了数声,都无回应。这便收刀入鞘。
“好个‘牵招刘备’。平常人等沾杯即倒,你却能撑到回船再睡。果然非比常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耐,若待长成,岂非天下知名!”盯着牵招熟睡中的脸庞,护卫叹了口气。总归还是个半大少年,不忍加害。一觉醒来,见事已至此,便也就死了心吧。到那时,再好生相劝入伙不迟。
打定主意,护卫这便退出舱室,轻轻掩好舱门。
牵招缓缓睁开双眼,确定人已走远,这便翻身而起。从塌下拉出一麻布包裹。解开正是刘备送与他的漆木长匣。轻轻打开,一柄百炼花铁燕尾八面矛,正衬着锦缎,闪烁寒光!
虽有头无杆,却长似二尺短剑。握矛手中,杀气陡升。
牵招抵近门帘,用矛尖挑开一条缝。侧眼一看,只见先前那名护卫正矗立在船头甲板,向岸边张望。牵招正暗自思量,忽觉脚底有水流出。借助舷窗投下的月光低头一看。不由怒急。
那分明是从隔板下的缝隙渗出的人血!
商船有前中后三座舱室。血从船尾流出,只能是舵楼。想必船上那些不见了的船工,已伏尸在舵楼内。独独留下牵招一人!
牵招和船工起居都在中舱。想要前往船头甲板,需穿过前舱。前舱乃是货舱。两舱之间由船板相隔,无法穿越。只能出舱门,沿两侧船舷上为司篙撑篙行走而铺设的走道,一路潜行到甲板。
然后再杀之!
挑帘而出,脚下忽一滑。后背猛然抵住舱壁,险些落水。
低头看去,踩中的正是司篙放在船舷上的竹篙。因常年入水撑船,所以竹篙上裹着层湿滑的浮游水苔。险让牵招滑落水中。好在及时抵住舱壁,才没失足落水。
正要起身,站在船头的护卫却转身向水面张望。目光正是牵招潜伏一侧。巡视数遍,又转身与隔船上的护卫低语数句。
牵招这才惊觉,万幸这艘船泊在了最外侧的丁字泊位。若是夹在众船之间,一出舱门便会被邻船上的护卫发现。
好险。
偷袭,断不可行。便是能将船头护卫一矛刺死,也会被两侧的卫士发觉,群起攻之。若乱箭射来,自己手持短刃鞭长莫及,船头甲板又躲无可躲,多半九死一生!
这可如何是好。
急切间,忽灵光一现。
脚下竹篙长且坚韧。为避免篙头破损,下端还装有铁箍和尖帽。竹篙粗细与矛杆相若。若是把燕尾八面矛插在竹篙之上……
可行!
长枪短矛,牵招深得家传。这便寻着篙头尖帽,向矛后燕尾塞去。
不好,篙头太粗!
暗中发力,竹篙一头猛然翘起。复又啪的一声,摔打在船板上。
“谁!”船头卫士一声低喝。
眼看便要向左舷走来。牵招咬牙蓄力,重重一握!
咯吱——
箍住竹篙的铁箍,竟被牵招强行捏小一圈!
燕尾重重卡入,长矛即成!
心中大定。
眼角余光度量到卫士身影的瞬间,竹篙猛然一送。
竹篙如投枪般电射而出。篙头上端长矛宛如毒蛇出洞,贴舱壁飞投而去!
护卫刚踏上左舷,百炼八面矛当面扎来!
眼中寒光一闪,喉间跟着一麻。
热血灌喉,呼吸骤塞。不等剧痛入脑,浑身一软,便向水面倒栽而去。
扑通一声,血花四溅。
“老五!”隔壁船上护卫立刻惊觉。不等他拔刀在手,只见一道冷弧奔雷而至!喉咙一松,血流如瀑。捂之不住,这便仰面栽向船头。连杀两人,牵招浑身燥热。胸中似有一团
1.90 苍天已死
港口的骚动,先被往来巡视的刺奸发现。哨声四起,塔吊上的守备弓手立刻发难。
箭如飞蝗,大半射向牵招。
腹背受敌,牵招只能先行避入船舱,冲头顶大叫:“我乃牵招!且射他们!”
“牵招”高塔上的弓手,面面相觑。好在其中有刘氏宗人,急忙说道:“牵招乃少主挚友!”
“他为何刺杀崔氏护卫”弓手们不知所以。
“我也不知!”宗人也是犹豫不决,不知射哪个为好。
箭雨稍歇,便有楼桑刺奸,伙同大队白毦精卒,向港口杀奔而来。见事不可为,船队护卫这便砍断绳索,顺流而下。全不顾岸上同伴死活。砰!一声巨响,船尾舵楼顶棚,遂被十字桥梁下沿撞断。
桥楼横跨溪水。
虽梁高两丈有余,可船身未能满载铜钱,吃水尚浅,将将刮擦到了百石商船。
“不好!”见船队强行驶往下游,塔上弓手方才醒悟,这便纷纷向商船射去。
又有几名正胡乱撑篙的护卫躲闪不及,被乱箭射死。翻身落入溪水。
眼看几条商船排成一线,强行驶往下游。牵招纵身跃上前船,挺矛杀到。护卫便舍掉竹篙,拔刀相向。不出三合,反被牵招一矛刺死。牵招故技重施,又飞身跳上前一艘船。反复数次,等刺死最后一名护卫,仍有两艘商船驶出桥洞,冲进了白湖。
领头的恶人,便在打头的那艘船上!
眼看就要逃脱,水砦水门轰然落下,截断了航道。
两艘商船躲避不及,迎头撞上。水花四溅。但见一支鱼叉破浪而出,冷不丁将船舷撑篙护卫,叉翻在地。鱼叉拽着犹在哀嚎的卫士沉入水下,翻起大片血花。
不等舱内头目反应,又有几支鱼叉刺破水面,合力将遮罩舱室的船篷铲破。待船舱洞开,便有几条精壮大汉,从水中飞身而起,稳稳落在船上。
“妄动者死!”面对犹挂着血肉的鱼叉,几个商人装扮的头目,早已昏死过去。
等在白毦精卒的护卫下,刘备闻讯赶到。赀库外已被楼桑部曲团团围住。耿雍、崔钧都在。正如恩师所想,港口不是重点,赀库才是贼人目标。
听闻港口出事,却第一时间赶来赀库,耿雍和崔钧的学识不禁让刘备心中一喜。
“如何”刘备笑问。
“禀主公,已派人进入查看。”耿雍急忙回道。
事情缘由,崔钧也知道了个大概。这便跪地请罪:“商队被人利用,崔钧惭愧。”
刘备急忙将他扶起:“此事必另有真凶。与崔氏何干”
“少君侯明见,崔氏难辞其咎。”崔钧满脸惭愧。
正说着,赀库院门缓缓开启。
一个浑身浴血的雄壮剑客,反手将一串人头掷与阶前,单膝跪地道:“诸贼皆已受死,少君侯勿扰!”
“你是何人”目视一颗颗人头蹦跳着滚落四处,刘备笑问。
“河间韩猛。”
一身搪瓷札甲的崔霸,这便笑道:“少主,他便是苴子!”
被人叫破诨名,韩猛不由耳根一热。
“可是与你大战胡百合,不分胜负的韩苴子”刘备冲马背上的崔霸笑问。
“正是此人。本想与少主举荐,不料今日他已自投名帖,哈哈!”崔霸一直觉得凭天生怪力将他打翻,有些胜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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