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十二宫

    “那你可想认得这两个字”他问指着那两个不认识的字问我。

    我点点头:“想。”

    “来，朕教你。”皇上很有兴致的走到一边的书桌上，吩咐我给他研墨。

    我把墨研好了，他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下两个字:絷、维。还教我念了这两个字的音。

    他的字特别好看，比阿玛哥哥的都要好看，怪不得母亲说，皇上是当今顶顶有才华的人。

    他写完，似乎也很得意，然后将笔递给我:“既然会看，那会写吗”

    虽然碰上了不会识的字，但我也算练过写字，便有些骄傲的接过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了絷和维。我写的不好，可也是有笔锋，有样子的。

    果然，皇上很满意，那天晚上，他跟我一起读了好




第四章 救兵
    容嫔姐姐的分析是对的，还没到年关，皇后就从娘家搬来了一个大救兵。在一次晨安上，皇后身边站了一个着宝蓝色锦纹的少女，那少女年纪十五六，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安静雅致，像是一朵飘在水中自开无暇的睡莲。宫中与她气质相同的有容妃，但容妃确实不如她五官生的美貌。

    宁儿姐姐在旁边调侃我道:“她倒是比皇后还要好看不少，要将你也比下去一些，怕是要跟如妃平分秋色呢。”

    这一天皇上也破天荒的在场，他坐在正位上，似乎是专程被皇后叫来的。

    皇后便当着所有人拉过少女，对着皇上道:“这位是我本家妹妹，名叫富察娴妤，年方十六，善抚琴，工书墨，她的阿玛是当朝翰林富察恭明，她也算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嫡生小姐。”

    她说完这话，皇上原本就看着少女的眼睛更是挪不开了。

    那双眼睛当中有喜欢，也有欢喜，但再浓的情绪我便看不出来。容妃姐姐告诉我，这叫圣意难测，我们是不能瞎猜的。

    皇后见皇上欣喜，便又补充说:“我早听长辈们说，娴妤四岁识文，六岁习论语，八岁通大学中庸，如果是男子，说不定也能成皇上您的进士呢！”

    说话时，一边的荣贵妃目瞪口呆，眼睛到处乱转，似乎慌了手脚。

    而皇上甚至没注意荣贵妃的样子，直白的问:“皇后，你哪里找来这么一位妙人”

    一边的富察氏娇俏一笑，对皇上行了一个礼:“小女仰慕皇上天威已久，今日初见，果非文人浅章粗墨所写可比。小女今生三大心愿，今日有幸能得其一，实在感激不尽。”

    “三大心愿”皇上被这一口文绉绉的话挑起了兴致，问道:“哪三大”

    她缓缓一拜，道:“读至古圣贤书，抚至好焦尾琴，见至高帝王面。”

    说完这句话，我明显看见皇后脸上透出一股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只是她看向了荣贵妃，眉毛还颤了颤。

    荣贵妃咬着牙，我见她腮帮子都快鼓出来了。

    听了这三句话，皇上的心思全然放在了这富察氏身上，忍不住抚掌笑出来:“你有此心，很好，朕可让你三愿成真！”

    皇后连忙接茬:“皇上，如今年关将至，宫里的姐妹还是不多，不如等过了年，就封赏几个，也让这宫里热闹热闹。”

    “好，好，好。”皇上连说了三个好，不住的点头。

    旁边的富察氏更是心领神会，连忙拜谢天恩。

    我和宁儿姐姐都看向了荣贵妃，果然，她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手里的帕子被生生的撕出了一个口。

    将要过年，宫内的雪下得越来越厚，气氛也越来越浓，宫里头主位以上的妃嫔，都可以邀家中女眷入宫见面；宫女因为不全算是宫内的人，更有一日开恩，可以去西华门外见一面。

    宫女们见到父母，总是要给家中长脸的。她们按例梳着鞭子，只系一红绳，衣裳四季宫内有发，且不准着脂粉抢了主子们的风头，但这一天，宫里头多会准贴身得意的宫女们在鞋子上袖口纳上花儿，给父母见着了，就会觉得女儿们在宫里得宠。

    宁儿姐姐的素锦，我的绣画织心也都绣了花样。她们要出殿门时，我见容嫔姐姐的贴身宫女望月手上还带着一支粗制的翠镯子，仔细问过去，望月才不好意思的说，因为一直在家中不受喜爱，父母非打即骂，这是容嫔姐姐专门让她带着，给她爹娘看看她是如何被宫内娘娘喜爱的。

    我和宁儿姐姐知道了，都觉得容妃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对人体贴细心，连宫人都有一份温柔。

    大年三十，宫内阖家庆祝。三十这天下午，皇上在太和殿封笔，示意将要歇息，不理国事，至初二才会重新请出。而同是这一天，会有皇上之前写的“福”字赏给各宫，让各位妃嫔贴起来沾染福气。

    年夜的许多礼仪，主位以下的妃嫔是见不着的，更有一半是独数太后、皇后与皇上的时间。当晚的家宴上，众妃齐聚，我头一次见着足不出户的顺嫔，她低着头跟在皇后身后，还是一副宫女丫鬟的样子，怪不得皇上不甚喜欢。而在宴席上，我第二次看见了富察氏，她也在皇后身旁，正与皇上有说有笑，看来是入宫入定了。

    宁儿姐姐跟我都觉得，这姑娘家世样貌样样出挑，又是皇后谏的言，多半封的不会低。

    但我们更多的时候，是等着荣贵妃的热闹，她这一阵子既不跟皇后斗嘴，也不去皇上面前瞎凑，不知道在做什么。

    容嫔姐姐似乎也在盯着看荣贵妃，我连忙凑上去问，容嫔姐姐笑着说道:“嘘——你别告诉别人，荣贵妃现在是憋着准备出大招呢。”

    我疑惑着正想追问，容嫔便已经走远了。

    年关刚过，宫里就出了好几件喜事。

    富察氏果不其然被招进了宫里，当即赐字慧封了贵人，宫内上下都传，她只要怀上了龙子，就是慧嫔，虽是风言风语，但也有佐证——许久无人的永寿宫已经开始翻修了。

    其次是宫内大行封赏，容嫔姐姐服侍皇上已久，晋了容妃，虽然宫宇没变，但吃穿用度、宫女太监都往上抬了一级，连绥寿殿都跟着沾了光。晋妃的礼在太和殿单独举行，由大学士主持，我作为答应，无权参加，只见容妃姐姐回来带着更漂亮宝印、宝册，这都是一宫主位才有的东西。

    我则跟着晋了婉常在，平常在晋了平贵人，舒常在也成了舒贵人。主位以下的晋封，就由太监主持，找一个好地方集体举行，宫内没有越级封赏的规矩，因此皇上还差了宣布封赏的太监告诉我，我只需静静的等，过一阵子，一定会晋成贵人。

    宁儿姐姐也跟我说，皇上宽厚，宫内从来不苛待老人，只要没犯大错，至少是个贵人，但能不能成一宫主位，就看个人造化了。

    不过宁儿姐姐的造化就特别好，大年初二的下午，太医给请平安脉，就诊出宁儿姐姐怀上了龙嗣，整个宫里都震动了。皇上也连忙赶来绥寿殿看她。宫里子嗣少，女人又没有不喜欢孩子的，就连荣贵妃也靠在门框上往里看。皇上当即宣布晋宁儿姐姐为嫔，现在就着李德宝去让大学士们拟字，让她一定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宁儿姐姐性子活泼，当即笑出了声，很快发现不合规矩捂住了嘴，憋的耳根都红了。

    皇上让她在绥寿殿安心待产，然后将长春宫旁边的咸福宫收拾出来预备给她住。皇上也没忘了我，道:“我知道你和宁贵人关系近，私下里都互相姐妹相称，你就好好照看你的宁儿姐姐，等咸福宫收拾好了也搬过去陪她。”

    我行了个礼，开开心心的道了谢。

    皇上转头看了一眼容妃，说:“只是你这儿以后会冷清些。”

    容妃一向温和的笑了:“不妨事，等宫里慢慢的进姐妹，不会冷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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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帮助
    我回到揽月阁，对宁儿姐姐说了这件事，宁儿姐姐想了想，道:“还是容妃姐姐通透，你以后多听听她的，怕是皇上会更喜欢你呢。”

    我想了想，让皇上喜欢我这是我的期望，但用容妃的理让自己获恩宠，总觉得是偷了别人的东西不还，便问:“那……容妃姐姐怎么办”

    宁儿姐姐应当是察觉了我的担忧，在旁边补了一句:“容妃是多聪慧的人，她说出来了，定是要你去做，她自己怎么过自己应当早就想好了，我们替她烦忧怕是不够添乱的呢。”

    当天晚上，我去养心殿侍寝，问了好几处不懂的地方，果不其然皇上的兴致又高了起来，足足教了我一个时辰读书习字。等侍寝完回到宫殿里，太监还特地告诉我说，我离贵人的日子不远了。

    四月十八，初夏时节，慧贵人毫无意外的怀上了龙嗣，皇上赦封一下，直接晋了慧嫔入了永寿宫，只是暂且在养心殿伴驾候着，很有几分皇上亲自照顾的意味。舒贵人在慧贵人怀孕以后就搬回了长春宫，宫里人都说，是皇上对她的兴致过去了。我见她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在自己小屋子里待了好几天，才苦着脸来与容妃请安。

    我则搭上了慧嫔晋封的顺风，封了婉贵人。

    宁儿姐姐告诉我说，舒贵人母家什么都没有，自己还是汉军旗，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要爬到一宫主位，恐怕只能等走运怀上龙嗣了。不过我不一样，我家门在小，也是一个六品的官员，皇上虽然对我不算太宠爱，但这种不温不热的态度才是最好的态度，只要慢慢等，我总有升上去的一天。

    宁儿姐姐说这话的时候，肚子日渐大了起来，旗装也挡不住她腹上微微隆起的印子了。宫里只有一宫主位遇喜才能让家人来陪产，宁儿姐姐还是宁贵人，皇上便差了好几个嬷嬷宫女照顾着，连绥寿殿里都快放不下了。

    她如今已经免了早请，窝在床上一日比一日丰腴，还拿着我打趣:“兰儿你什么时候也怀一个龙胎，跟我一起做额娘。”

    我红着脸说:“我还小着呢，宁儿姐姐莫拿我开玩笑。”

    转身便装作不理她。

    宁儿姐姐拿指头点我后脑勺:“都十六了，不算小了。可以当额娘了。”

    五月初的时候，宫内非常意外的传来了一个喜讯。又有妃子怀孕了，不过不是我，那个人是顺嫔。

    顺嫔怀孕的日子，与荣贵妃本家妹妹进宫是同一天，瓜尔佳氏凝庄进宫只封了个常在，取了名姓里的庄，便住进了延禧宫。还没等怎么过问，皇后处就传来顺嫔怀孕的消息。顺嫔之前诞下过龙嗣，若是再怀上个龙子，就跟荣贵妃齐平了。皇上丢下庄常在转身就进了启祥宫，还让人把宫宇内好好修缮，让顺嫔安心养胎。

    我也去启祥宫看望了顺嫔，道了喜送了一份薄礼。等转身回去，我嫌宁儿姐姐现下天天贪睡，长春宫只剩下臭着脸的舒贵人和闷着不说话的容妃，便想去御花园散散心。一进御花园的门，就被如妃拦住了。

    我连忙对如妃请安，如妃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见站在不远处的是荣贵妃。

    我走上去对荣贵妃也行了个大礼，荣贵妃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又亲切又热情的说:“妹妹，帮帮姐姐吧！”

    我当即愣的眨了眨眼睛，手抽都抽不开，询问道:“贵妃姐姐这是……这是怎么了……”

    荣贵妃拿着手帕抹着眼泪，美人垂泪，不要说皇上，我见着都觉得心疼，没过多久，荣贵妃哭哭啼啼的憋出一句话来:“皇上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那是因为没到你侍寝的日子。我想说这句话，但我不敢说。

    荣贵妃继续说:“也没来看如妃了。”

    荣贵妃说这话的时候，如妃愣了一下，也开始配合的拿帕子抹起眼泪来，唯恐慢了动作。

    荣贵妃长叹了一口气，哽咽着说:“我家妹妹好歹也是嫡出的名门之后，一点儿不比慧嫔差，怎么就只封了个常在呢”

    我想告诉她容妃姐姐教我的道理，但想到这话岂不是直白的告诉她:庄常在白入宫了么想想只能是算了。

    荣贵妃抚着我的手，顺势就把手腕上一个通透翠绿的镯子滑到了我手上:“慧贵人怀孕，庄常在不贴皇上心，这宫里识文断字皇上又喜欢的也就剩下你一个了，你可得多陪陪姐姐呀。”

    我见这镯子太贵重，抽手想逃，根本没听清荣贵妃说什么，可还是被荣贵妃死死的抓住让我收下了这份厚礼。

    “贵妃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如妃在旁边帮腔。

    “那……那我怎么帮呀。”我有点儿慌，我只是个贵人。

    “对呀怎么帮。”如妃在旁边问。

    荣贵妃对我一使眼色，道:“明天下午，散了与大臣们的会，皇上会去御花园赏新开的石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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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绛雪
    第二天下午，我早早的就到了绛雪轩。此时正值春景，御花园花繁叶茂，风轻轻一卷，满地都是各色的花瓣零落。

    石榴树上亦是枝叶繁茂，红色的石榴花开的如同在枝头灼烧的火。

    我到了绛雪轩时，没想到荣贵妃带着庄常在已经等候多时了。

    似乎是为这一切准备了许久，绛雪轩前摆着案几，上头放着笔墨纸砚和三本《礼记》，旁边还点着香，放着一把古琴。旁边无人侍候，只有荣贵妃和庄常在的两位宫女远远的站着。

    只要是瞧见了，必定会认为是美人花落的雅致盛景。

    荣贵妃见我到了，连忙招手让我过来，又是帮我理头发又是整领口，然后塞了我一本全新的《礼记》。

    我在家只是粗识的几个字，自己读一些诗词歌赋、闲书奇志玩闹着比较多，《礼记》这种正经书只是浅浅的看过两次。没想到庄常在只长我两岁，就对《礼记》熟稔的很，里头一句一句解的头头是道，我听着受益匪浅。可庄常在都解了好几页，我都不见皇上来。

    只见皇后带着宫女珠夏从旁边路过，她看着我们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荣贵妃则毫不留脸面的瞪了回去。没想到这会子皇后居然没回嘴，摇曳生姿的走开了。

    我总觉得皇后有事儿，但我小小一个贵人，总不好上头去问。

    过了不少一会儿，我与庄常在从礼记聊到了家常。才知道她虽然饱读诗书，但最爱的是医术，尤其对养生一道十分擅长。

    “人生在世，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了。”庄常在叮嘱我说:“我刚研究出一个方子，这御花园中的石榴花若是拿去泡水，再加上几瓣茉莉，美容养颜是再好不过。”

    她一条条一桩桩如同数家常似的说着，我起初还想记，后头便记不住了。

    荣贵妃也特别着急，她的眼神都无心在这花叶当中留恋，一个劲儿盼着石板路的远端。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就在我们着急的档口，就见一个明黄色的影子从拐角处走过来，荣贵妃一惊，连忙捧起书卷，定睛看才知道是皇后娘娘。

    她依旧摇着手帕走的风姿窈窕，手微微扶了头顶华贵的头冠，笑吟吟的看着我们三个人。

    皇后说:“哟，荣贵妃妹妹，在这儿读书呢。”

    “皇后吉祥。皇后不早看见了么。”荣贵妃行了个礼，看着皇后，但目光还是不停的往皇后身后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