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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奇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不过当小木匠说起袍哥会五排的程小爷也会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花。

    程兰亭程五爷,是渝城道上的牌面人物,即便是他儿子程寒,对于王档头这等人来说,也是很难高攀的,现如今能够同桌喝酒,等回头传出去了,街面上的各色人物知晓,少不得要高看他王麻子一眼。

    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他怎么会拒绝呢?

    当下他也是立刻叫人去张飞楼预定包厢,又与小木匠商量时间,以及那程寒的喜好与忌口,热情得不行。

    小木匠哪里知晓程寒喜好什么,随口说了两句,让他看着办就是了。

    说话间,榆钱赖给人押了过来,瞧见小木匠在赌坊门口与王档头说着话,顿时就是一阵腿软。

    好在小木匠并不为难他,只是询问其当日偷窃的细节来。

    甘墨虽然并不是江湖人,但跟着鲁大走南闯北跑码头,也并非蠢笨之人,往日里有鲁大出面,他自可以沉浸到自己的小天地里去,但真正让他站出来,却也不会懵懵懂懂,手忙脚乱。

    他并未有直接问,而是迂回盘查,反复地确认,最终确定榆钱赖这等蟊贼憨货,是没可能在鲁班书上动手脚的。

    他只是不明觉厉,但真正是什么,他完全茫然。

    知晓此事,小木匠没有再多停留,谢绝了王档头的挽留,又趁夜往回赶。

    抵达朝天门码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想要去找田小四,也就甭想着找旅店睡觉了,于是在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的码头这儿,找一宵夜摊子坐下,随便补了点儿吃食,又找了棵树下歇着。

    虎皮肥猫是个闲不住的家伙,去江边扑了几条江鱼吃掉,啃得只剩鱼刺,还讲究地洗了爪子和脸,这才回到了那大木箱子上面趴着。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码头这儿人来人往,倒也没有打小木匠主意的人。

    寅时初更,伴随着虎皮肥猫的喵呜叫唤,小木匠睁开了眼,醒了过来。

    他先去江边,掬了一把清冷的江水洗脸,又漱过了口,整个人恢复精神,便去了田小四出入的必经之路。

    等待不多时,粪行的车子就咕噜噜进了城。

    小木匠站起身来,天色模糊,瞧得不是很清楚,待车子走进了,他终于瞧见了田小四。

    平日里在街面上颇为喧哗的田小四,现如今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低头弓腰,正背着一根麻绳,在前面艰难地拉着粪车,而后面则有个老手,一边推着车,一边对着田小四骂骂咧咧。

    很显然,田小四即便是拉粪,也是很勉强的。

    粪车来到路口这儿停下,田小四从车上去了粪桶,准备进小巷子里去,小木匠从黑暗中走出,拦住了他。

    一瞧见小木匠,田小四顿时就哭丧着脸,说道:甘爷啊,我知道你是过来讨账的,但我也没办法啊,我不是逃债,只是身无分文,给那黑心的房东赶出去了

    小木匠哼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田小四揉了揉裆,哭着说道:我这人,除了嘴油,其他的都还行,最大的缺点,就是这货儿不消停——甘爷,我跟您说实话,要还是在前清,我恨不得割了它,跑皇宫里去闯荡,说不定又是一李莲英呢。

    小木匠笑了,说坏了,现在民国,没皇上了,你割了也没用。

    田小四哭丧着脸,小木匠不逗他,直接说起书被损坏的事儿,那家伙听了,赶忙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那书在我衣服兜儿里面,我进了得春园的屋子,就跟喜莲玩了起来,书是给翠儿那骚蹄子拿去看的,我真不知道

    小木匠皱眉,说翠儿?

    田小四双手伸出,五爪微拢,放在胸口比划:就是那个,穿着绿色肚兜,脸上有小麻点的那妞儿,跟奶牛一样的那个

    小木匠说就她碰了书?

    田小四点头,说对。

    小木匠问:她除了拿书来看,还都干了啥?

    田小四说道:她肚子不舒服,中间还去出了一趟恭,我嫌她有味儿,就让她搁一边待着,跟喜莲和春扬一起

    小木匠一脸无语,说你没事儿拉三个窑姐玩啥呢?忙得过来吗?

    田小四哭丧着脸说道:我妈跟我讲,说我小的时候找算命的给我算过命,讲我以后是一富贵人家,王侯将相不敢说,三妻四妾妥妥的,谁曾想我快三十岁了,跑来这渝城混了十几年,到头来双手空空。别说娶老婆,见过的,都是些路边歪瓜裂枣的夯货,所以跟榆钱赖分了钱,就去了得春园,好歹也是圆了梦想

    呸。

    小木匠十分无语,拉着他去得春园对质。

    田小四本来不愿,那粪车的把舵对他本就不满,他这一走,粪行的这碗饭估计就没了,不过小木匠对他一点儿都不同情,掐着他脖子,说你不去也可以,我把你打半死,泄了怒气就行。

    这话儿一说,田小四再也不敢推脱,垂头丧气地跟着。

    两人一猫到了得春园,已经是天蒙蒙亮,虎皮肥猫对这儿十分热爱,跳上墙头,喵喵叫唤,而小木匠也不管里面的姑娘一夜疲惫,直接敲门进去。

    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大茶壶,他跟先前那个不一样,是个眼尖的角色,赶忙叫来了管事。

    这得春园跟别处的生意不同,管事几乎是忙到了深夜,没睡多久,就给叫起来,自然是一肚子火气,不过瞧见小木匠,他却不敢怠慢——这得益于程寒找小木匠的时候,打了招呼。

    管事的差人去叫那翠儿下楼来,又请小木匠与田小四进了楼里。

    小木匠走进得春园,而在远处,湖州会馆苏三爷的女儿,那个面容清丽的女学生望着他的背影,问旁人:那个得春园,是干嘛的?




第十一章 张飞楼
    小木匠在一楼等了没一会儿,那小翠便打着哈欠下了楼。

    大概是忙活了一夜的缘故,早晨的小翠并没有小木匠上次瞧见的那般好看,脸色有些发白,眼袋很重,浑身慵懒的样子,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陈腐气息。

    而且她脾气也不太好,下来便嚷嚷:没完没了了是么?不就是看了两眼书么,至于折腾这么久吗?

    她嚷嚷着,走到了田小四跟前来,吸了吸鼻子,赶忙捂住,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说道:咦,你身上什么味儿啊?臭死了。

    田小四很尴尬,先前还是一拖三的青楼豪客,现如今却是衣食无落的挑粪工。

    这变化实在太大了,他都不好意思在美人面前说起。

    好在这个时候,小木匠上前来帮他解围,询问起了那鲁班书缺页的事情,小翠一开始还一口咬定什么也没有碰,等到小木匠发了火,双目之中满是凶光,准备发作的时候,那小翠在管事的逼迫下,终于说出了一件事情来。

    那三张缺页的纸张,被她如厕之后,用来擦屁股了。

    额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消息,小木匠听了,一脸郁闷,问道:擦完之后,你扔哪儿去了?

    小翠说道:自然是扔粪坑里了啊,不然还留着?

    小木匠无语了,回过头来,问管事:粪坑在哪里?

    管事也有些崩溃,说这位爷,我们这儿是开馆子的,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这玩意可不能存着,自然是找人当天弄走了啊。

    他搞不懂面前这个少年为什么要跟几张纸较劲儿,如果换是旁人,说不定他早就驱赶对方了。

    这不神经病吗?

    管事学会了西洋的叫法,低下头,不敢让对方瞧见自己鄙夷的目光。

    他觉得这位曾经被袍哥会程小爷打过招呼的后生,当真是个怪人,而小木匠也是郁闷不已——若那缺页的纸张落到了粪坑里,又给粪车运走了,只怕早就被沤烂了,进了农田里去。

    倘若此刻在现场的,是张启明,而不是小木匠,说不定就真的要追着粪车走了,但小木匠本就不是鲁班教中人,他之所以追查此事,也是怕遗失的术法害人而已。

    现如今那玩意已然被毁去,他便也失去了继续追查下去的想法。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提出要搜查小翠房间,最终确定一下。

    小翠自然是极不乐意,甚至都大吵大闹起来,但那管事却因为袍哥会的背景,最终拉住了小翠,让小木匠得以搜查房间。

    这房间搜下来,三张缺页没找到,倒是瞧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木匠虽然未经人事,但大约也晓得一些用处,瞧见了,免不了一阵面红耳赤,而这时小翠也缓过气来,对着小木匠就是一阵调笑,让他不敢再多停留,匆匆离去。

    事情确定了,小木匠总算是放了心,他终日奔波,身上多有污垢,想起今晚要赴宴,于是出门左转,找了一家澡堂子搓泥去。

    至于那田小四,得脱身后,他匆忙跑回了位于城外的粪行,结果到底还是被扫地出门了去。

    他先前的关系并不硬,干活也不利索,吃得还多,粪行的头儿本来就不耐烦他了,与田小四一起的那个老人儿回来一告状,便直接决定将他给开了去,工钱也没有给。

    田小四被赶出粪行,失魂落魄,来到了江边,望着那悠悠江水,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回忆往昔,又想起近日诸多倒霉事,又气又恨,心生绝望。

    在纵身跳江的念头生出来时,他又回想起那窑姐儿小翠鄙夷的目光,一时气血冲头,竟然解开裤带,对着那货儿啪啪用劲打去。

    他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祸根儿,倘若不是你,我田小四又怎么会混得这么惨?

    他也是疯了,劲儿忒大了,几下子,那玩意居然真的就断了。

    断了

    而这时他才回过神来,越发疼痛难当,望着那奔涌江水,心想着还不如死去。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纵身一跃,跳下江里去。

    这时他的旁边,却出现一人。

    那人身穿绸缎,一脸富态,身上有着浓烈的熏香味儿,微微一伸手,却是隔空将田小四抓住。

    随后那人问他: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田小四万念俱灰,哭着说道:活着有什么好处?

    那人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田小四哭道:我娘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大富大贵,三妻四妾,却不曾想混到如今这幅田地,我田小四与其这么窝窝囊囊一辈子,还不如早死早投胎,回头若是投个王孙贵族家,便又是一条好汉。

    那人笑了,说道:大富大贵,三妻四妾还不容易,何用来世?你跟我来,我有一主子,你若是能伺候好他,这些都会有。

    田小四停止了哭泣,问道:你哄我的吧?就我这样子,哪里能落您眼里?

    那人瞧向了他的裆下,淡淡笑道:以前不行,现在勉强可以。

    鲁班书被盗之后,小木匠心态有了转变,人也阔绰一些,不再是那守财奴,找的这家澡堂,是北派风格,偌大池子,再配上扬州来的搓澡工,一番折腾下来,人都轻了好几斤。

    至于虎皮肥猫,这家伙怕水,被小木匠安排,帮忙看着木箱。

    这一人一猫,两个人相处将近三个月了,从最开始彼此看不顺眼,到后来,慢慢有了默契。

    小木匠终于明白屈孟虎为什么这么重视那痴肥橘猫了,因为有的时候,这小畜生挺通人事的,仿佛能听懂你的话儿一样。

    当然,你也得跟它好好聊着,这小爷若是来了脾气,也是狗都嫌的主。

    不过你伺候好了,比如没事儿给它弄点好吃的,那就还好。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瞧见这日头也差不多了,小木匠背着大木箱坐船过江去,到了王档头的赌档,那家伙早就等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瞧见小木匠过来,就跟遇到亲爹了一样,满脸堆笑,过来招呼。

    他生怕小木匠不来,把他晾在一边去。

    时辰还早,小木匠与王档头聊了一下,发现这家伙虽然对自己十分客气,但到底还是个恶棍,倘若自己没甚本事,估计翻脸就会张口咬来。

    对于这种人,小木匠并无结交之心,也就勉强应付。

    差不多到了出发的时间,王档头让小木匠将木箱子搁他这里,不然吃饭的时候,多耽搁地方。

    小木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将钱取出,箱子就搁这儿了。

    反正鲁班书,他已经吃透了,几乎是印在了脑子里。

    王档头叫了两台软轿,让小木匠一起走,但小木匠还是拒绝了——那软轿与北方的轿子又有不同,它只需要两人,一前一后,而且并不围着,四面透风,能够随时与人沟通,还可以瞧见四周风景。

    这在别的地方也有,不过在渝城则发扬光大,毕竟渝城这儿号称山城,上山下坡,什么马车牛车,都是白费,还得这人来挑。

    这软轿是渝城富贵人家的出行标配,不过小木匠一身力气,又出身清贫,自然受不得这东西。

    王档头瞧见小木匠不愿,也不勉强,让小木匠在前,他跟在后面去。

    虎皮肥猫瞧见这个,却是一跃而起,窝到了王档头的怀里,美滋滋地伸了懒腰,随后眯眼睡去,弄得王档头抱也不是扔也不是,很不自在。

    如此来到了张飞楼,这是渝城一家还不错的酒楼,在洪崖门附近,临江而建。

    这儿风景颇好,最为著名的菜式,便是张飞牛肉。

    本以为他们来得早了,却不曾想那袍哥会的程小爷,居然已经到了,正站在门口迎着呢。

    王档头瞧见,赶忙翻下软轿,上前拱手。

    程寒对他很是冷淡,应了一句,随后走上前去,与小木匠拱手攀谈。

    他那日与小木匠比斗,两人一人用刀,一人用剑,一开始都是木质,后来却用了真家伙,而且还打出了火气,当时的情况,稍有差池,便是生命之危,看上去是结了仇,但程寒偏偏是个古怪性子,识英雄重英雄,那日因为有事,没有与小木匠仔细攀谈,事后却找不到人,日思夜想,此刻得了黄老七禀报,自然是赶紧过来。

    小木匠怕他是个武疯子,还要跟自己比一场,有些担忧,不过程寒却并没有提比斗之事,而是与小木匠热情交谈,仿佛旧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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