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乱世就是没有王法不惧报应,视人命如草芥,而你好端端的,遵纪守法,什么坏事也没做,什么人都不敢得罪,却总会有飞来横祸,稍不留神,脑袋就没有了。
乱世就是政府等同于无物,强权横行,村寨都不得不结社自保,以求在夹缝之中生存。
而此时此刻,对于小木匠来说,乱世就是一个刚才还活生生的老人,此刻却被一个土匪一般的家伙,以挡路为名,毫无预兆地直接斩杀,将那头颅给斩了下来。
这人命,就好像路边长着的狗尾巴草一样,完全没有被那凶人放在眼里。
又或者,他们是打算随便找一个人来立威。
这件事情有多可怕?
然而更加可怕的,是那络腮胡还要赶尽杀绝,将与此事完全无关的变脸少年也给杀了去——小木匠可以肯定,那少年绝对不会叫安林,更不可能叫做王玲。
他爷爷的死,真的是无妄之灾,而他此刻,也将要死去。
若是往日的小木匠,或许真的心中愤怒,却也无计可施,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他已经拥有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自信。
以及资格。
砰
赶到前厅的小木匠避开逃散的人群,一脚踹在了跟前的一张八仙桌上,那桌子,连带着上面的汤汤水水就直接飞了起来,落到了那络腮胡手中的鬼头刀上。
两者陡然碰撞,桌子瞬间破碎,而那上面的残汤,也洒落在了络腮胡的脸上和身上来,让他十分狼狈。
是哪个龟儿子?
身上的黏糊和油腻让络腮胡十分不爽,他用左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油汤,口中大吼着,而小木匠已经冲到了跟前。
他一把拽住了那变脸少年,将人往后扯开去。
那少年抱着那具无头尸体,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被恐惧给占据,此刻一脱离,立刻回过神来,放声大哭:爷,爷
他哭喊着,整个人都处于崩溃之中,而这个时候,那络腮胡的身边人,却已经朝着两人给围了上来。
小木匠一直背着的寒雪刀,因为洗澡,落到了房间,他只有操起了一根断了半截的桌子腿来自卫。
这时从厨房里冲出来一人,却是那其貌不扬的店老板。
他拿着菜刀,冲着那络腮胡喊道:丁二狗,我日你先人哦,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跑我门口来叫个什么鬼?你格老子的要冲我来也就算了,杀了我店里的客人,又是要做啷个子?
这矮胖油腻其貌不扬的店老板双目通红,而另外一边,同样肥腻的老板娘,她穿着一条皮围裙也冲了出来。
她手中,拿着一根洗衣棒。
那络腮胡瞧见这两口子,却忘记了去管小木匠和变脸少年,而是笑嘻嘻地说道:安老七王婆娘,老子不杀个把人,只是闹一场,你们两个乌龟王八蛋岂不是缩头跑了?至于无冤无仇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踏在碎成一地的木桌残件上,冷冷说道:的确,我跟你们,没有啥私人恩怨,但你们得罪了媚娘老板,这事儿就麻烦了。
小木匠听到这话,方才知晓,原来那帮凶人要找的安林和王玲,却是这旅店的老板和老板娘。
先前顾白果还提醒他得小心这对夫妻,结果事儿真的就来了。
只可惜,那个拉二胡的老人,却是遭了无妄之灾。
而小木匠,似乎也牵扯进来了。
他抓着一根桌子腿,盯着跟前几人,对方不动弹,他也不动,将哭得直抽抽的变脸少年护在身后,冷冷打量周遭。
旅店老板夫妻俩原本还有着劲儿,然而听到那络腮胡丁二狗说出了媚娘老板这个名字,却止不住地发抖。
他俩相互一望,随后那老板安老七说道:想不到,你丁二狗居然跟了魅族那帮人厮混,就不怕被人卖了么?
络腮胡满脸是血和油汤,一咧嘴,露出两排黄津津的大板牙来,说道:你放心,媚娘老板是有公信的,她对外放出了风声,谁把你两个的脑袋给提回去,谁便是下一任的花门护法。
说罢,他嘿然说道:花门护法啊,坐上那个位置,什么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西湖船娘,啥样的花式,啥样的模样,甚至连大洋马都能骑上一骑,而若是干得不错,说不定还能被媚娘老板看上,与我共赴极乐,传我一套山间花阴基,和那欢喜佛的秘禅呢
此人模样丑陋,全凭着一脸络腮胡撑着威猛,此刻一笑,却极尽猥琐之能。
安老七夫妇听到这话儿,有些绝望,打量了一下这店里店外的凶徒,也不再啰嗦,提着手中的武器,就朝着前方冲去。
这双方一打起来,凶徒们也不再遮遮掩掩,全部都摸出了雪亮的单刀,朝着那对夫妇围攻过去。
络腮胡一边挥刀,一边喊道:大家尽量捉活的啊,活的可比死的值钱。
这一番打斗起来,前厅混乱一团,而挨着小木匠最近的那几人,因为挤不进战圈,却是朝着小木匠这边斩了过来。
很显然,小木匠这个拔刀相助的家伙,也是挺让人记恨的。
小木匠手中就一根桌子腿,跟对方的快刀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而且还要护着那近乎于崩溃状态下的变脸少年,所以并没有多么惊人的表现,只有且战且退。
他一直等撤到了前厅后门的门口这儿,手中的桌子腿儿,也被敌人给削得只有一小截了。
小木匠无法再后退,终于站定,想着刚才在心理模拟了好多遍探云手里空手夺白刃的手段,正准备硬着头皮上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喊:姐夫,接刀。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头也不回,手往后一伸,却有一把破布包缠的棍状硬物,落在了手中。
他将其接在手中,右手往刀柄处摸去,然后抬头,看着面前那咄咄逼人的家伙,问道:为什么?
那人气势汹汹,此刻给他问懵了:什么为什么?
小木匠有些执着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那小孩儿?为什么要杀那老头子?
对方听懂了,狞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子们不开心,要杀人立威,吓走这帮憨批,恰好你们跳出来了,不杀你们,杀谁?
他的道理朴素而简单,中心意思就只一个:自认倒霉。
听到这回答,小木匠却如同当初看破了鬼王算计那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你们杀人的理由,却是这么简单。
那么
被杀的话,也不会抱怨什么了吧?
小木匠笑了起来,而对方却以为碰到了精神病,也就是癫子,没有再与他掰扯,而是扬起手中的快刀,朝着小木匠劈砍了去。
小木匠放在刀柄之上的右手,微微一动。
唰
一声龙吟一般的清脆响声出现,整个昏暗人影憧憧的前厅中,仿佛爆发出了一阵绚烂的光芒来,那刺眼的白光如雪,让大部分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要不然眼睛都有些受不住。
那是寒雪刀出鞘的风采,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见识到。
而挥出快刀的那人,临死的最后一刻,瞧见的,也便是这样炫目的亮光。
等他瞧清楚的时候,脑袋已经离开了脖子,视野也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地瞧着
不过这高度仅仅维持了两秒钟,就倏然落下。
当然,那个时候,角度已经不再重要了,毕竟意识,也在迅速地消亡了去。
铛铛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前厅后门那一片陡然响起,伴随着这碰撞声的,还有人的惨叫声——在此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小木匠这个年纪不大的后生仔有多难吃,甚至连小木匠甘墨本人,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
但当他手中的长刀挥舞起来的时候,鲜血和死者断裂的骨头,却深刻诠释了一件事情。
这个看上去就是个热血后生的年轻人,强得可怕。
说起来,小木匠的刀法到底还是有些匠气,只是融入了镇压黔灵刀法的刀势与刀意,再结合探云手里近身擒拿的诸般想法,临时杂糅出来的手段。
它在一流甚至二流高手的眼中,都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法子,但对上这几人,却如同秋风卷残云,绣春刀挥舞,鲜血飞溅。
电光火石之间,小木匠解决了三人,刚刚换上的衣服又被喷溅了满身的鲜血。
不过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已经进入了状态,直接冲到了前边的战圈中去,挥舞着寒雪刀劈砍着,凶狠异常。
刀,毕竟是百兵之将。
它讲究的,就是两个字,勇猛。
小木匠长刀所指,对方却是有些支撑不住,节节败退,不过偶有一两个高手抽了空来对上他,却也被他那凌乱的刀法给带偏了去,三两下,居然还受了伤。
混乱的局面有了小木匠来搅局,顿时就变了许多。
那络腮胡几次被小木匠打扰,终于感觉到了威胁,往后一跳,指着他说道:哪里来的野狗,敢在这儿多管闲事?有种你报上名来
小木匠听到,傲然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叫做屈虎逼!
第八章 托孤
小木匠本来打算狂傲一回,把自己的名字给报上去,结果话到了嘴边,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实姓名来,一溜嘴,报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号来。
因为他想起了渝城袍哥会,和遂州的潘家寨,那些都是潜在的炸药桶,自己倘若大张旗鼓,很容易被人给堵住的。
而听到这名号,趴在房梁瓦顶的虎皮肥猫,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差点儿滚下来。
它要是能说话,定然只有一句。
我尼玛。
而听到这家伙的名号,那络腮胡也是一脸懵逼,他认真打量了这个愣头青一眼,恨声骂道:果真是个虎逼,生瓜蛋子,你有本事在这儿别跑,看我弄死你不?
小木匠抓着刀往前,指着那家伙的鼻子喊道:老子有说要跑了么?来来来,我们两个来耍一耍
他大步向前,气势汹汹,那帮人却往后退了几步,络腮胡恨恨地骂道:草泥马,是个疯子。
络腮胡带着身边众人退出了店铺,紧接着翻身上马,转身就走。
他走了十几步,这才回头喊道:安老七王婆娘,别以为找了个生瓜蛋子就得意了,老子这个只是打前站,找到了人,你可就别想逃出媚娘老板的手掌心啦,哈哈哈
那家伙大笑着,带着人扬长而去,小木匠杀得兴起,追出门来,指着那家伙喊道:你麻痹,有本事回来。
络腮胡没有回,马不停蹄,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夜风一吹,小木匠浑身的热血也消散了一些,往店子里走,瞧见原本热闹的大厅一片狼藉,那些客人早就跑了七七八八,连店里的伙计都不见了,就剩下老板老板娘,以及抱着那拉二胡的老头尸体痛哭的变脸小孩。
还有一脸担忧的顾白果,和猫。
回来的小木匠身上的杀气散了一些,顾白果赶忙上前喊道:姐夫,你
她要凑上前来,小木匠赶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拦住了她,说道:别过来,我身上都是血。
他不但手上有血,刀上也是。
那寒雪刀染了鲜血之后,越发的妖艳夺目,让人忍不住地去盯着那刀尖寒光。
顾白果停住了脚步,而小木匠则收了刀,看向了旅店老板和老板娘,说道:两位,我不知道你们和那帮人到底有什么个人恩怨,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那大胡子说的话应该不像是假的,对方势大,不如先躲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说完,朝着顾白果招呼:去收拾一下,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顾白果点头,往后院跑去,而小木匠也准备离开,却瞧见那老板安老七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且等一下。
小木匠回头,问:咋个?
安老七苦笑着说道:我媳妇被他们捅了一刀,伤了脏器,跑是跑不了了;她走不了,我也肯定不能苟且独活——我夫妇二人逃了十年,也过了七八年安生日子,现如今被仇家找上门,我们也认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七岁大的孩儿,小兄弟,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小木匠断然拒绝:对不起,我与你素不相识,临终托孤这话儿,似乎不应该对我来讲。
他自己就是一身的麻烦,哪里还敢胡乱答应别人的请求。
甘墨本来就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老好人。
安老七没开口,旁边的老板娘却焦急慌张地说道:小小兄弟,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们不是让你帮忙养我儿,是麻烦你把他送到锦官城去,我在那儿有一个姐姐,你帮我儿送到他大姨那里去,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安老七也连忙点头说道:对,对,我夫妻两人这些年来,也有些积蓄,一半当做给你的报酬,另外一半,麻烦你交给我儿的大姨,让她代为抚养。
两人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小木匠,哀求道:成么?
小木匠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顾白果正好收拾完东西回来,听到这话儿,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说:姐夫,姐夫
小木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最受不了这个,原本就不怎么坚决的意志一下子就软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顾白果十分开心,大声喊道:姐夫你好棒。
瞧见小木匠答应了,那安老七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旁边老婆的肩膀一下,然后往楼上走去,而顾白果也发现了那老板娘胸腹中的伤,瞧见那血不断渗出来,赶忙上前说道:你受伤了?
她是专业医家,最瞧不得这个,上前帮忙,而小木匠则走到了那个哭成泪人的变脸少年跟前来,半蹲下来,低声说道:你也跟我们走吧?
小木匠不知道那帮人会不会迁怒这少年,但知道如果络腮胡再带人过来,而少年又留在这儿,恐怕也很危险。
少年看了一眼怀里的无头尸体,又看了一下小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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