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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奇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胡保长带着人走了之后,刘知义对着屈孟虎说道:走吧,去我家,家父让厨房准备了酒菜,就等着你开席了呢。

    屈孟虎听到,没有回答,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小木匠。

    小木匠低头,心中显然对刘家还是有一些嫌隙。

    他瞧在眼里,立刻说道:我与十三是多年未见了,好多的话要说,今天就不叨扰伯父了,明日,明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刘知义有些意外,不过他是读过书的人,知晓分寸,瞧了旁边的小木匠和洛富贵一眼,想了想,说道:也好,你们兄弟重逢,我就不打扰了——可曾想好去处?

    屈孟虎说道:不知道啊。

    刘知义指着镇子东头:那边有个老田头的馆子,做得一手好狗肉,猪杂碎也是顶不错的,你且去那儿吧,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坛子好酒来。

    屈孟虎点头,说好,麻烦了。

    几人分别,那刘小芽走得依依不舍,她看了看小木匠,又看了看帅气俊朗苗人打扮的洛富贵,最后瞧向了新式打扮的屈孟虎,少女心事,不知从何处说起来。

    屈孟虎第一次来这儿,地方不熟,但小木匠却知晓去处,带着他和洛富贵,来到了老田头的馆子。

    这是一处临街的破旧木楼,一个老头,带着一孙女过活,老田头好手艺,那乱七八糟的猪杂碎往砂锅里一炖,下面搁一火炉,咕嘟嘟一煮,香气四溢,勾得人馋虫都要出来。

    几人在馆子里坐下,等到那加了半膀子狗肉和猪杂碎的大砂锅端上来,大家都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来。

    而这时大勇也奉了刘知义的命,端了一坛子酒过来。

    他不敢停留,放下就走,生怕被小木匠算账。

    屈孟虎叫那胖乎乎的田家孙女弄来三个粗陶碗儿,将有些浑浊的酒液倒上,端起杯子来,开口说道:开席立言,这碗酒,先敬新认识的朋友洛老哥——若是没你老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不定我就只能给我这小兄弟收尸了。这杯酒,您随意,我先干为敬。

    他一口喝下,小木匠也赶忙喝了,那洛富贵是个爽快性子,也不推辞,开口大笑,说好,干。

    一碗酒罢,大伙儿又倒上,这回小木匠抢了先,给两位分别敬了酒。

    几碗酒下肚,屈孟虎赶忙喊道:停,饿一天了,先吃口菜,不然就浪费田老倌这么好的手艺了。

    三人连忙动筷,尝了一下那已经翻滚了的炖肉。

    这里面是一锅大杂烩,放了辣椒和花椒,还有香料,那肉早就炖了的,此刻一入口就稀烂,肉汁混着辣油划入胃中,将酒劲儿压下,油脂散开,满满的幸福感顿时就油然而生出来。

    好吃!

    三人齐声高呼,随后相视一眼,不由得大笑起来。

    酒下肚,又吃了肉,席间的气氛顿时就热烈许多,就连一开始还显得有些生份的洛富贵也话多了起来。

    几人一开始聊的,还都是小木匠和他师父的这事儿,屈孟虎出主意,说这事儿不能着急,得等,等到他师父鲁大缓过劲来,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随后屈孟虎开始问起了洛富贵的事儿来,他说老哥你这身手有点猛啊,不知道是哪里人士。

    洛富贵说他不是本地人,是苗疆的,湘西黔东交界,十万大山的门户,一个叫做敦寨的苗寨子,他过这边来,是走亲戚的,没想到正好碰上了。

    他说他瞧得出人的善恶,那个叫做虎逼的小子,一脸凶相,身上带着杀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他本来也不想管的,在这乱世,出门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看着甘十三这后生有眼缘,而且十三这小兄弟就算是那么危险了,还知道关心他人,这人品杠杠的。

    想到这个,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出手帮一下啦。

    酒是好酒,实打实的粮食酒,度数高,锅里炖的肉也是喷香,而三人越聊越是投机,小木匠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再拘谨。

    这一顿酒足足喝了三个多小时,那酒喝光了,屈孟虎又托了店家再去沽来,夜已深,屈孟虎邀洛富贵一起,去镇子上找家住处,彻夜长谈,那洛富贵却站了起来,朝着两人拱手,说今天相遇是缘分,不过他的确得赶往县城,就先告辞了。

    屈孟虎与小木匠一起挽留,说十八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还要过那岗子,要是碰到野兽,或者剪路的蟊贼,那可划不来。

    洛富贵却哈哈一笑,豪爽地一挥手,说凭我这等本事,谁人敢拦我?

    言罢,他高歌唱着,扬长而去:桐树结籽弯枝头,

    啊汝,

    条条枝头满山沟,

    众人协同细细摘,

    啊株,

    细细摘来细细吹




第十六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为尾巴妞儿 嘉庚)

    洛富贵踏歌而去,小木匠和屈孟虎两人站在馆子门前的青石板街上,听着那男子高歌而走,渐行渐远,也没有再多挽留,反而觉得这人是个真性情,将来必然是个不凡之人。

    小木匠平时没怎么喝酒,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喝了,却完全没有醉的感觉,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发热,胸腹之中有一股气息在激荡着,那种快意和恣然,是他这些年来从没有感受到的,他伸手过来,抓住了屈孟虎的右胳膊,然后问道:老八,老八,我往日并未觉得什么,但今天这一遭,突然觉得,像那洛大哥一般,当真潇洒。

    屈孟虎伸手过来,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邀回店里去,然后故意瞪眼道:怎么,你觉得我不够潇洒?

    小木匠连连摆手,说怎么会,我觉得吧,你和他,都潇洒。

    屈孟虎拿着竹筷,往火炉子底下扒出一块烤红薯来,小心翼翼地揭开外面烧得漆黑的表皮,将里面黄津津热乎乎的红薯肉咬了一口,怕烫地哈着气,等吞下去,满足地回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呀你,和好多人一样,只晓得别人人前显贵,不知晓人后受罪

    小木匠说道:这世道,谁人不受罪?我还不是一样。

    屈孟虎说道:说起来,我看你的身体很不错,为什么跟人打架的本领反而越来越回去了?当初咱们打过一场架,你挠我一脸,差点儿把我搞哭呢。

    小木匠说起他师父给定下的规矩,屈孟虎有些不屑。

    他说道:命格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会被尿憋死?你不说别人,光说我,我抓周的时候,家里人请了麻衣神相的当家人给我算命,那人只瞧了我一眼,就说我命格诡奇,天马行空,十三岁恐怕要遭灾,过不了那一坎。后来我快到十三岁的时候,家里人不让我出门,害怕我出事,我半夜翻墙,直接偷着逃走,跑南洋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突然哭了起来:麻痹的,老子倒是没事,回家一瞅,屈家从上到下,男女老少,一百零八口子人,硬是他妈的没得一个活下来。

    他张嘴,连着炉灰和碳化的红薯皮,以及里面热腾腾的红薯,一口吞了下去,双目发出刀尖一般的光芒来,喃喃说道:没得一个活下来,他妈的

    看着仿佛无所不能的屈孟虎此刻低着头难过,小木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这个兄弟,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他张了张嘴,刚想要憋出点儿安慰的话语来,结果屈孟虎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抹眼泪,咧嘴说道:哎呀我艹,这红苕烤了之后,贼拉好吃,来来来,十三我们好久不见了,别提这种伤心事,你也来尝一尝。

    两人吃完,屈孟虎叫田老倌来会账。

    弄完之后,他问小木匠,这镇子上哪儿有旅店,今晚就先在那儿凑合,明天再去刘家打秋风。

    小木匠领着屈孟虎来到镇子上唯一一家旅店,这儿两层楼,分前后院,一楼大通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车马店,二楼有单间,屈孟虎出钱,两人要了个房间,在院子里的井边洗了把脸,又擦了一下身子,酒劲下去了,回到了房间里,继续又聊了起来。

    两人分开这些年,偶尔会有书信联系,但寥寥几句也讲不清楚,此刻躺在木床上,说的是分别之后彼此的经历。

    小木匠这里其实没啥可讲的,这些年也就是跟着师父到处盖房子,顶多也就能说一些平事时遇到的稀奇事儿,不过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凶险,十分寡淡,反倒是屈孟虎这边,他的经历可就丰富许多,去过南洋,又在英国人的殖民地港岛待过,见过大世面,还跑去北平读书——这小子也不是正经上学,一边学一边搞事,闹着闹着,因为颇有领导力,结果名气大得很。

    也正因为如此,刘知义方才会对他另眼相待,盛情相邀来这儿玩。

    屈孟虎跟小木匠讲南洋的华人和洋人,讲那儿的建筑和风土人情,讲自己为了学英语和葡萄牙语,跟着一个传教士到处跑,给人家当仆从,还讲到自己见过的外国妖怪,一种靠吸人血维生的可怕邪物,讲他在广府做生意,那里有一所军事学校,全国各地有志气的年轻人都跑去那儿读书,还讲到自己去北平求学,结识了许多厉害人物,还拜过北派武林的大师学武,他跟一个京师大学堂图书馆的管理员很熟,没事儿就跑去那儿看书

    大学堂的书贼多,他废寝忘食地读,还到处蹭课。

    小木匠有限的人生中,都是在西南几省跑来跑去,而且常年都待在工地里,他的世界,就是眼前的世界,他认为世界就是这样的,然而屈孟虎的讲述,却仿佛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他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

    这世界上,原来除了堂堂中华,还有美利坚法兰西和英格兰这些国家,东洋原来叫做日本国,南洋却是分成了好多国家,而这些地方,则是那个叫做欧洲的殖民地。

    欧洲,又分成了好多个国家,人家有一种叫做科学的东西,船坚炮利,远远比中国更加强大。

    屈孟虎讲的这些,让小木匠为之惊叹,他躺下去了,又坐起来,坐久了,又躺下去,最后越发感觉到兴奋,忍不住说道:这辈子要是能够去一趟那什么欧洲,也不算是白活。

    屈孟虎却不屑地说道:其实吧,那帮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的,是他们的朝廷,许多个人还是不错的,但朝廷很凶恶,他们欺负了非洲,就是我们说的昆仑奴,又跑来欺负我们中国人,很可恶的,只可惜我们国人不团结,唉

    他拍着大腿,忍不住大声高呼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顾客的骂声:吵什么吵,三更半夜的,鬼哭狼嚎,不要睡觉么?明天要不要干活

    那人越说越激愤,屈孟虎一脸无奈,回声说道:晓得咯,晓得咯,不说了。

    屈孟虎念着诗词,情绪本有激昂,眼中都噙着泪水,给这么吼一下,顿时就郁闷不已,与小木匠说道:十三,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且睡,明日再说。

    小木匠今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身体有些超负荷,先前情绪激动,倒也并不觉得,此刻这般一说,疲惫就涌上心头来,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眼睛一闭一睁,天光大亮,小木匠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这是近日来,自己睡得最舒心的一次。

    他爬起床来,发现屈孟虎不在房间,心里打鼓,赶忙走出来,听到屋后有声音,他下了楼,在院子里瞧见了屈孟虎,瞧见他正在洗漱刷牙,满嘴泡沫,小木匠走上前,瞧见他手中的牙刷,与平日里用的并不相同,而那牙粉也十分先进,轻轻一刷,嘴里满是白色泡沫。

    屈孟虎漱口过后,告诉小木匠,这玩意是西方人的牙刷,还有牙膏,是西方人用来清理口腔卫生的,十分好用。

    他带了多一套,去房间取来,给小木匠。

    小木匠瞧得稀奇,仔细打量这玩意的结构,寻思着自己或许可以仿制出来呢。

    两人洗漱完毕之后,有人找了过来,却是刘府的家生子大勇,他受二公子的委托,过来看一眼,若是两人起床了,便去刘府一叙。

    小木匠与刘府心有嫌隙,不肯过去,但屈孟虎却伸手过来,揽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晓得,你大概是觉得这刘家,是那苍蝇叮菩萨,没个人味,但逃避总也不是办法的,你师父这事儿,还是要跟他们说道说道,该你的,自然得还你。

    他这边劝解着,小木匠想起了留在刘家新宅工地上的那些家伙什儿。

    之前被人当野狗一样赶出来,他念念不忘,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些,如果能够拿回来,他总也有吃饭的工具。

    小木匠没有再说,跟着屈孟虎前往刘家老宅。

    大概是看在知义少爷的面子,刘老爷居然在堂屋接待了这两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屈孟虎——刘老爷对屈孟虎这等新式青年其实并不感冒,但大概是听说了屈孟虎在北平也是一号人物,故而比较客气,聊了许久。

    小木匠在旁边看着屈孟虎与刘老爷侃侃而谈,丝毫不怯场,甚至还能够主导话题,十分羡慕,觉得自己这位旧时伙伴的变化,当真很大。

    他胆子一向都大,但能耐,却长了许多。

    聊了一会儿,刘老爷看向了旁边的小木匠,开口说道:我昨日听说了你的事情,也知道你师父受了冤枉,但吴半仙没露面,谁也说不清楚,是非曲直,还得县里面的差人来定,你且别着急。

    小木匠刚要说些什么,外面有人喊道:老老爷,吴半仙回来了。



第十七章 少年受欺不可辱
    (为yaie 嘉庚)

    说曹操,曹操到。

    听到吴半仙回来的消息,堂屋之内,各人的脸色各有不同,有的惊讶,有的诧异,有的则十分疑惑,至于小木匠,他的情绪就复杂许多,因为相较于别人而言,他最能肯定那吴半仙肯定不是好东西,而这家伙事情败露了,都还敢回来,到底是有什么依仗呢?

    他难道,还能来强的么?

    前些天的经历,让小木匠有些心慌,不过瞧了一眼身边的屈孟虎,又多了几分自信来。

    自己这好友,已然跟往日又有所不同,有他在,倒也用不着太多担心。

    堂屋沉静了片刻,刘老爷并没说话,而屈孟虎则兴冲冲地说道:伯父,正如你所说,是非曲直,还得当面对质,既然吴半仙回来了,我便带着十三过去,与那吴半仙当面说道。

    他起身离开,刘老爷没有随行,但吩咐管家去叫镇子里的胡保长,刘家二少爷知义也跟着出去。

    出了刘家老宅,小木匠发现刘小芽也跟了过来。

    吴半仙住的地方,离镇子上不远,出镇子的时候,胡保长赶来汇合,一行人差不多有十来个,浩浩荡荡地赶到了竹林草堂这边,发现原本紧闭的门开着,而门口则站着两个当兵的。

    当兵的肩上,扛着枪。

    胡保长原本颇有底气,结果瞧见这两个当兵的,顿时就有些儿慌,他看了旁边的知义少爷,犹豫了一下,这才走到了当兵的跟前来,拱手,说道:两位老总,敢问吴半仙在里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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