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不过一剑事

    彭海点头道：“说的也是，此人对自己的实力应该是极为自信的。什么时候不动手，偏偏选在这种最混乱的时候动手，显然是预谋已久。这孙员外多年来积累下的仇恨，也说不得有一两个人练出了点成就前来诛杀他。其实孙府里也有几个高手在的，但具他们所言，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人出手。当他们发现的时候，孙员外一家已经全部被灭杀了。”

    顾晚风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所想和嘴中所言完全不同。

    但为了保住剑圣传人这种高傲的人设，顾晚风还是极其冷漠，随意的看了看周遭道：“此人要么轻功极好，要么耐心极佳，蓄谋已久倒也确实。寻常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可在这种时候打破我亲自参与所定下的规矩，那就是不给我以及我师尊这个面子。这件事我会注意的，遇见他就一剑杀了。”

    彭海抱拳说道：“少侠大义，无论此人是否和孙员外有深仇大恨，却是犯了国法。国有法度而治，不能无视王法肆意杀人。现在已经张榜贴出，但凡有人能抓住凶手，赏白银百两。”

    顾晚风冷漠道：“我仅是为了维护师尊的颜面。国法我管不着，但江湖的规矩他得守。”

    彭海说道：“顾少侠说的是，无论是国法还是江湖的规矩此人都犯了，咱们的目的是一样，将此凶手绳之以法。少侠闲时可以关注关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彭海随时恭候。”

    顾晚风转头就走，不再看这里任何一处，嘴上说道：“此人我会注意。”

    彭海并未跟上去，而是朗声道：“那就恭候少侠的好消息了。”

    说完之后，彭海默默站在原地，原本就狭小的双眼眯起来成了一条小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晚风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来到孙府观望一眼便直接离开了。

    路途上见到顾晚风形色冷漠，也没人敢上前拜访，只能远远的望着。

    直到从城南离开，回到冷清的城东后，顾晚风才叹气道：“一家十三口人，死不瞑目，何仇至于要灭人满门啊。”

    司徒空却很随意的说道：“是你见识太少了。近十年来，各州灭门的案件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百了。什么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断人财路，辱人前途，这些不都能成为动手的契机只不过今天这件灭门案发生的时间点不好，晋阳城内聚集了太多的江湖人士，这让朝廷非常警惕，同时让城内百姓也十分紧张。若是不出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可这件事就是一根导火索，立刻就让百姓和朝廷对江湖人失去了信任。要知道，我们都是属于强势群体，不懂武功的百姓们那是弱势群体，这种时候唯独只有朝廷出面，才能镇压下来。你试试看放在平时，这件灭门案很快就被压下来，大不了让这些捕快暗中抓人好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天下太平，何来太平
    司徒空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这可是灭人满门啊，在顾晚风看来实在是不能接受，什么仇恨才能将他们一家人全部杀光啊。

    灭门绝对是惨绝人寰之事，是天人共怒之事，但在这样的一个年代下，却成为了一件并不是那么罕见的事。

    其实司徒空说的也没错，顾晚风见识太少。

    顾晚风所接触的人和事向来都是和谐的，善良的，从未遇见过那种歇斯底里，穷凶极恶之人。

    令他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罗刹堂，这本就是一个杀手组织，他们的任务就是杀人。

    好比小柴客栈内的店家，不正是被罗刹堂杀的一个不留。而且当初死的人数，比今天死的更多。

    但顾晚风回想一下，好像之后齐城内根本就没有传出过任何关于小柴客栈的消息，哪怕这个地点都是江湖人士。

    罗刹堂是杀人不眨眼，那么除了罗刹堂以外，会不会也有和他们杀手一样冷血的人

    当然有！

    所以司徒空说的一点都没错，并不是他觉得很正常，而是他无法遏制这种事情的发生。

    从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被灭门的开始，他很愤怒，但他做不了什么。

    再后来听的多了，心里就麻木了。

    顾晚风不一样，他接触的太少了，知道的也太少了，所以其实他内心是很愤怒的。

    在他的心里，江湖人该做的是行侠仗义，保家卫国，而不是所谓的欺凌弱目无王法。

    对司徒空所言，他不能理解，于是说道：“就算是有仇恨，也不至于将其一家都诛杀吧有仇报仇没问题，但祸不及家人才对吧。”

    司徒空摇头道：“这是你的想法，但不是别人的想法。你觉得可以留着他的家人，你可以不怕他家人的复仇，但别人不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你不杀了他们全家，他们就会有人来杀你全家。为何要说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就是因为了不掉啊！你必须相信一个事实，就是这件事在江湖上有很多，并且大多数都是为了复仇！你还记得齐城外的那些土匪吗，他们更果断，若不是我们恰好赶上，那已经不是灭门而是屠村了。”

    仇恨从来都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因为除了当事人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的仇恨是有多么的深。

    同样的道理，这个江湖上本身就有很多事是无法掌控的。很多事情你不想它存在，但它就是真实的存在着，而且是你杜绝不了的存在。

    顾晚风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说些什么，因为他很清楚司徒空的话是正确的。

    他觉得愤怒，但他依旧束手无策，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

    同样他也阻止不了每一个人的复仇和怒火，这个世界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发生这些事情的概率也特别大。

    连昊对顾晚风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去这么多，你并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那么多人。这个世界很大的，连朝廷都做不到完美，更何况是个人。在眼前的，我们可以去阻止，但不在眼前的，我们阻止不了也不用难过。”

    他也能看的出来，顾晚风的实力和他的经历是完全不成正比，所以他明白顾晚风现在需要的就是经历一些事情的洗礼，只有经过洗礼的他才能彻底成长。

    只有认清事实，能够面对一些事情的无能为力，这才是真正的成长。

    其实顾晚风只是认为人命很重要，每一条命都是这个世界鲜活的证明，谁也没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但事实却是人与人之间会分高低制度，分贵族奴隶，分三六九等，这就是他们无力改变的事实。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世界，但那只是梦中桃花源。现实世界的残酷会告诉你，那个世界只存在于你的梦中。

    天下太平何来太平

    顾晚风摇头道：“我知道，我没有难过，只是有些想不通。但就好像那彭海说的一样，这个孙员外一生坏事做尽，死不足惜。而他的后代，或许和他一样经常会做坏事，但是否又有人其实经常做好事呢不管别人怎么做，我只想做好自己，不滥杀无辜就是了。”

    他不是圣母，也不是悲天悯人，只是有些事情他没经历过，也从未见过，心里不是滋味也很正常。

    人都是需要经历过才会成长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连昊认可的说道：“我们不是屠夫，百姓也不是羔羊，我们学武更不是为了杀戮。也正是因为我们的想法相同，才能结识为朋友。这件事情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有机会遇见就出手，遇不见没必要去强求，这种难题还是交给朝廷。我们还得以提升实力为主，最近我有感觉自己的实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顾晚风惊喜道：“你要迈入三境后期了”

    连昊点头道：“我能感觉到，快了。”

    顾晚风说道：“那太好了！现在实力每提升一点，我们的机会就多上一丝。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这晋阳城会是怎样一个情况，这段时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他们刚刚来到晋阳城的时候，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晋阳城内的繁荣昌盛，作为宁州最繁华的城池名不虚传。

    可随着江湖人士越来越多，混乱和矛盾也变得越来越多，闹的人心惶惶，和之前的安居乐业大有不同。

    再到如今，原本人潮拥挤的城东却已经变得无比冷清，一整条街一眼望到头也看不见几个人。

    所以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江湖人。

    江湖本是一个统称，也不知从何时起却成为了武者的统称，在野的习武之人全被成为江湖人。

    只要不是朝廷编制的人员，入了武道一境就自动成为所谓的江湖人士，这也让如今的江湖鱼龙混杂，名声极差。

    欺软怕硬，持强凌弱，这就是很多百姓对江湖人士的看法，而且极其统一。

    平常的敢怒不敢言，再到如今的朝廷撑腰，百姓罢工，导致一些江湖人士被驱赶，然后无地可住，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歇息。

    说他们无辜也无辜，毕竟灭门之事和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说不无辜也不无辜，因为平日里他们不把那些普通百姓放在眼里，仗势压人，才会如此遭人唾弃。

    好比顾晚风他们从未欺负过百姓，就未曾遭受到那些百姓的唾弃。



第两百四十章 杀人者是好是坏
    辱人者，人恒辱之。

    这些江湖人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被这些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所唾弃，而且还不能有什么举动。

    寻常朝廷都是不会出面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就行，也让江湖人习惯了这样的朝廷。

    江湖沉寂了十一年，在朝廷眼中这些江湖人士的打打闹闹成不了事，反倒一个个脾气不懒得去搭理他们。

    形成了这样的场面其实就是朝廷的不作为，百姓们活的低三下四也和朝廷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

    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没有任何靠山，唯一能够指望的唯有朝廷。一旦朝廷都不管他们的死活，那百姓们真是没有任何依靠了。

    这一次朝廷的出手便是宁州刺史的意思。在他看来，江湖已经沉寂了这么久，还不如就这样沉寂下去算了，这样也挺好的，何必有什么翻身的想法呢

    如今朝廷许多高层其实都和一些江湖人士有着密切关联，包括他自己也靠着一些江湖门派来赚些钱。

    平日里，只要事情不过火他都能够装作看不见。

    但这一次，江湖人士简直就是在他的管辖下进行了一场盛大的聚会，数千的江湖人士来到晋阳城内，这不仅能够给百姓造成恐慌，甚至给晋阳城的朝廷都带来不小的危机感。

    小打小闹还行，可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如此多人聚集起来，万一密谋一些什么事情怎么办。

    为此，宁州刺史更是亲自找到了十三门派。

    这效果是不错，十三门派的威望还是有的。可谁曾想还没安静几天，灭门一案就出现了，而且还是背后有些关系的孙员外。

    孙员外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晋阳城内的大户，平日里还会孝敬刺史很多银两。

    他一死，宁州刺史就要平白无故损失很多钱财，他如何能不愤怒

    没点身份的人，死了可能就随地找个坑给埋了，消息根本就传不到上层人的耳中。

    但有身份的人出了问题，那影响就非同小可了。

    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孙员外一死，瞬间就传到了宁州最高官的耳中，同时也立刻派遣城防兵正式进入城内接管城内治安。

    军队都来了，谁还敢造次朝廷最强大的，就是军队！

    顾晚风此刻也了解到这些讯息，也更清楚的看见了人心。生命和生命，的确是有差距的。

    四人边聊边走，往他们所住的客栈赶去，他们聊的话题依旧是围绕着孙员外一死进行的。

    “你们觉得杀死孙员外的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突然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这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声音，所以令顾晚风四人同时反应过来，朝来源处看了过去。

    此人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摊位处靠着，没有人摆摊，摊位自然是空的，也让顾晚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一身麻布衣满是补丁，身体看起来非常单薄，头发乱蓬蓬一片很是潦倒，像个小乞丐。

    不过在看到他的脸后，顾晚风顿时有了另一种感觉，一种心被融化的感觉。

    这个少年的年纪应该比他还十四五岁的模样，脸上洋溢着一种很阳光的笑容。

    年纪小所以个头也不高，长相更是丝毫不出色，站在顾晚风他们面前就是泯然大众。

    但脸上这阳光的笑容却不一般，一种直击心灵的笑。

    至少顾晚风一眼便记住了这个笑容，很纯朴善良的笑容。

    这一刻顾晚风对他有了些许的好感，他相信没人会对这个少年心存恶意，因为他的笑容真的很纯真。

    “好人还是坏人我也不知道。”顾晚风摇头说道，回答着少年的问题：“单论灭门一事，算得上穷凶极恶。但或许其中还有什么隐秘是我们所不知道的，说不定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无法去判定这个人的好坏，毕竟我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故事。”

    少年依旧笑的很灿烂，纯真的说道：“这个人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孙员外是个坏人。那坏人，是不是该受到惩罚呢”

    顾晚风没有迟疑的说道：“坏人当然要受到惩罚，但也要根据他做的事情来决定应该给予什么样的惩罚。而这种事情，我觉得应该交给朝廷。”

    少年摇了摇嘴唇，奇怪的说道：“交给朝廷可朝廷根本不会管啊。如果朝廷会管的话，那他也不至于被人灭门了吧”

    顾晚风闻言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年说的一点没错，因为彭海也亲口说过了，这个孙员外无恶不作，死有余辜。

    可为何这种恶人之前依旧能够活的逍遥自在作为黑衣捕头的彭海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为何不将孙员外绳之以法

    这全都是因为孙员外的身份，他的身份足以包庇他的目无王法，作威作福。

    司徒空这时开口说道：“小屁孩知道的还挺多，多大了”

    少年笑着回答道：“今年刚满十五岁！”

    司徒空很是老道的点了点头道：“恩十五岁，不错不错，人小鬼大的。”

    少年的笑容仿佛与生俱来一般，说话的时候也不会消失。

    他说道：“干嘛说我人小鬼大，你们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吧，你们才是人小鬼大呢。”

    司徒空瞪着眼道：“怎么说话呢，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哥哥！”

    顾晚风他们今年也不过才十岁，其实和少年仅仅只相差了三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