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记之天意

    马车行驶十分平稳，小飞悄声对尹明朗说:“小兄弟，神教里妖兽不少，一个比一个好面子。别怕，他们都好应付，交给我就行了。”

    原来小飞他们侍奉的太牢神不只是刑狱和复仇之神，还是这个世界里妖族的保护神，每天来到双环外城的人数不胜数，其中就混杂着不少妖精，这些妖精大部分都只是粗通变形之术，没有多少自保能力，再加上学者们厌恶妖精术士之流，它们只好投奔太牢神教，以寻求庇护。

    （原来这个世界里除了术士，还有妖魔啊可惜我之前一直在学院里待着，错过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尹明朗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困境，不管是遇到术士还是妖魔，他的小命都能在瞬间交代，更别提潜在的危险——他阴差阳错地逃离了醉生梦死楼，绝对是捡了一条性命。

    （我就知道醉生梦死楼的水很深，要是能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就好了……）尹明朗思考着，与此同时，在云集居内，贾长老也正式跟楼主见面了。

    &n




第二十五章 神教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安静，车窗外的建筑物越来越少，尹明朗好奇地张望着，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了一个苍老而硬朗的声音:“小飞，到地方了。”

    “来吧，小兄弟，神教到了，咱们下车。”小飞先跳下马车，在原地等着尹明朗下来。尹明朗在小飞的帮助下蹦了下来，他回头再看时，原本拉着车的怪马已经不见了，站在马车前的是一位肌肉发达的老人，他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分明，宽袍大袖随着微风轻轻鼓动，这副模样就像是个退隐的武林高手，哪怕叫他去徒手攀岩都不在话下。

    “多谢马神爷爷。”小飞深深鞠躬，尹明朗有样学样地弯了腰，心里想着:（这个马妖面子真不小，我在学院可都是被人鞠躬……）

    马神捋了捋垂到胸口的长须，温和地笑道:“职责所在，没什么好谢的。你回院子里等着吧，贾长老很快就会回来。”

    小飞展开了个灿烂的笑脸:“知道啦。马神爷爷，今天多亏您载我们一程，辛苦您了，快去休息休息吧。”

    马神点点头，步伐有力地走远了。小飞拉了拉尹明朗的手:“你记住，小兄弟，不会说话没关系，只要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摆个笑脸，他们就没什么好刁难你的。”尹明朗困惑地抬头看向小飞，小飞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疲惫，尹明朗暗中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个小飞哥过得有多潇洒，现在看来，只要不是天生的贵族，活得就不容易啊……）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任何人的生活都不会容易，与其关心别人，不如着眼自己。尹明朗跟着小飞向前走去，这是一条漫长的台阶——无论在哪里，神教都试图把自己的道场修建得尽可能高大，但因为北地多是平原，没法造出“山道通天”的恢弘气势，所以双环城的神教道场就把台阶修得奇长无比，算是聊表情怀；在台阶的两旁，规整地安置着不计其数的石头雕塑，这里就像是雕塑家开会一样，每个雕塑都在极致地彰显着作者的独特技巧，这些作品都有着共同的主题:它们形状各异，都是由两到三个不同的物种组合而成，姿势或是舒展，或是扭曲，哪怕是在正午的太阳下，也带着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小兄弟，你是想问这些雕塑是什么吗”小飞看出了尹明朗的好奇，解释说:“这些是几百年间皈依神教的艺术家们做的，你别看它们都长得不一样，这些雕的全都是‘太牢’，司祭说尊神们没有固定的样子，所以这些雕塑全是太牢。”

    （这么霸道啊……）尹明朗抿了抿嘴，小飞会意地点点头:“谁也没见过太牢神——依我看，这些尊神都未必是真的，司祭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咱们也管不起这些事儿，好好活着就得了。”小飞松开尹明朗，伸展双臂，感叹着:“这里空气不错，伙食也好，不管有没有神，咱们都能过得不错。”

    他向前小跑了几步，站定身子，憋住一口气，突然高声呐喊了起来，一时间这个寂静的深林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处处响起枯叶断枝的应和，林中栖息的群鸟惊飞而起，极远处隐隐传来寂寥的狼嚎，尹明朗有些害怕，东张西望地跑到了小飞的身边。

    “别怕，这个时候小路上不会有外人的，咱们现在在神教的地盘上，没有坏人敢过来。”小飞洒脱地笑着:“我每次出门回来都会喊两嗓子，舒服极了——小兄弟你也试试”

    尹明朗犹豫了几秒，随即扯开嗓子大喊起来，他的声音从喉管中



第二十六章 危机
    神教人人忙碌，身穿麻衣的侍者几乎和上门祷告的香客一样多，尹明朗跟着小飞走过林立的建筑，目不暇接地仔细打量着这些古色古香的廊柱和飞檐，小飞的话他也只是粗略听了个大概。

    原来小飞曾经是废街上的弃婴，被出游路过的贾长老捡来养大，当了七八年的杂役，后来被青主看见，觉得他办事伶俐，于是选他为侍酒，小飞的生活这才好了起来。一年前，小飞数年的玩伴小脏被明长老带走，说是恩准他从此居于神教西侧的圣水宫，侍奉宓司祭，但是自那时起，这个玩伴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我猜小脏一定没事，大家都说宓司祭是精灵化身，心地善良，不会做坏事的。”小飞依然在解释，但毕竟尹明朗没法接话，现在他九成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都一年了……怎么着也该托人传个话啊……”

    尹明朗的心思已经不在小飞身上了。他在青石铺就的砖路上走着，突然注意到了路中间摆放的一块怪石:（这块石头放在这儿也忒有碍观瞻了吧……）他拽了拽小飞的袖子，用眼神传达着疑问。

    小飞顺着尹明朗的手指看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肖司祭搬来的神石，据说上面附了他的法术，是专门摆在这里保护神教的。”

    神教共有三位司祭、四大长老，长老们没什么好说的，全靠资历评定，至于这三大司祭，则各有奇特之处:宓司祭身为精怪，常年在圣水宫的泉眼里闭关；肖司祭是妖族，修行五百余年，修为仅次于青主；最后一位司祭则是凡人，名叫李长德，祖辈对神教的建立功不可没，所以便世袭了“司祭”这一神职。

    （最后这个司祭姓李等等，我好像记得卫平几年前跟我说过，双环城里有好几个天选者，其中就有一个叫“李保国”的老头……难道这个李长德是天选者的后裔吗）尹明朗恍然大悟。

    但是人死如灯灭，这位李保国已死多年，他的后人与尹明朗没有丝毫关系，自然是靠不住他的庇护，尹明朗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如随遇而安，听凭天意。

    尹明朗耸耸肩:（本来也没指着他。等本少爷的封禁解除，这个神教里有几个能打得过我呃，也不一定，学者施法的前摇太长了，容易被偷袭……）就在尹明朗胡思乱想的时候，小飞的脚步停下了:“小兄弟，咱们到啦，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你以后就跟我待着了。”

    尹明朗抬头看去，眼前是一个朴素的小木屋，这样的木屋左右还有十来个，想必是侍酒们的宿舍区，小飞的房间前有一小片空地，已经被粗略地开垦过，地里种着柿子、辣椒之类的蔬菜，只是天气寒冷，这些植物已经枯死，等待来年发芽。尹明朗满心好奇地走进了木屋，这里面并不宽敞，正对大门的就是一个小火炉，火炉左边是做工粗糙的桌椅，上面堆满了杂物；右面是一张木床，只够睡一个人。厕所当然是没有的，这个地方充其量只够人歇歇脚、睡一觉，哪怕是尹明朗初到外城时住过的那家黑店，房间也要比这里好上很多。

    （那可不，我都把命交给他们作房费了，还能不让我住好点儿）尹明朗倒是乐观，他打量着这间木屋——其实也没什么好打量的，基本上一眼就能把这个小地方看个大概，尹明朗还在发呆，小飞却没闲着，他殷勤地收拾起木床上的被褥:“小兄弟，你本来的衣服太花哨，也不保暖，我桌上有备用的厚衣服，快换上吧，还有，以后你就在这儿睡，这被子我明天拿去晒晒，味道就好闻啦。”

    （我睡床，你睡哪儿）尹明朗疑惑地指了指小飞，小飞楞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你说我啊我睡地上就行，地上离炉子近，暖和，你就别跟我抢了啊。快换衣服吧。”

    尹明朗看了看本就不大的空间，这屋子大门漏风，不管炉子多暖和，晚上都不会舒服的，尹明朗鼻子一酸，竟然有些感动，他连忙转过头，在桌子上的杂物里找起了备用冬装。

    尹明朗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服，他顺手把原本从醉生梦死楼里带出来的衣服叠好放到了桌子角落，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桌子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破旧泛黄的布片，这布料质地细腻，在一堆杂物里显得十分突兀。他好奇地拿起它，用眼神向小飞表示疑问。

    小飞这时刚好整理出来了他晚上过夜的被褥，看到尹明朗手里拿的碎布，赶紧跑了两步，小心翼翼地从尹明朗手中把布片接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女宓
    夜色深沉，明长拽着口不能言的尹明朗，一路走到了圣水宫。

    尹明朗心里忐忑，但毕竟自己是不死之身，倒是没有真正害怕，他反而有些担心生死不明的小飞。圣水宫越来越近，明月朗照之下，他们面前赫然是层层叠叠的荆棘丛，一眼望不到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渗人。

    明长老弯下腰，在地上敲敲打打，不知他动了什么机关，突然间地面轰隆作响，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缓缓打开一扇暗门，明长老没多说一句废话，抓起尹明朗的手腕，径直走了进去。

    （怎么说呢……跟那群人贩子比，这个明长老也算挺温柔了。）尹明朗强作乐观，跟着明长老，走下这个漫长阴冷的甬道。周围的潮气越来越重，尹明朗脚下的青苔也厚了起来，他努力保持着平衡，但是台阶实在太多，环境又实在太暗，他这一路上摔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在他筋骨散架之前，两人总算走到了底。

    甬道尽头别有洞天。这里是一个密室，狭窄逼仄，但是通风良好，看来明长老在这已经经营良久，密室正中挖了一口水井，井中隐约传来潺潺水声；周围摆满新鲜瓜果，想来是些祭品，密室的角落燃着檀香，四处墙壁悬挂鲸油长明灯，整个地方显得雅致而神秘。

    明长老一把将尹明朗掷到地上，语气冷淡地下令:“把衣服脱光。”

    （完了，这变态估计是要开始羞辱我了……）尹明朗瑟瑟发抖，他还没反应过来，这里从布置上来看，很明显是一个别致的祭坛，明长老把他带来，一定是用作祭祀。

    明白自己可以保住“清白”，尹明朗很配合地把衣服脱了个干净:（不管了，不管了，我先配合他一下，实在不行……小爷死给他看。）

    明长老十分满意眼前这孩子的举动:“识时务，你很好。”他接过尹明朗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抛进了井里，同时开始在井边忙碌了起来。

    （等等，你把衣服扔了，我该怎么回去啊……）尹明朗突然反应了过来——原来明长老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尹明朗缩到角落里，檀香的味道刺得他鼻子发痒，但是现在打喷嚏未免有点不合时宜，他绝望地想:

    （我的天呐大神你都在关注些什么！我不想死啊！快想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在茅房外躺着的小飞终于醒了过来，他揉揉后脑，手上沾了一片血迹。“小兄弟！小兄弟你在哪”他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打晕他的砖头就在旁边，但是那个年幼的哑巴却已经消失不见。

    “是明长老……他说过宓司祭会看重小兄弟……”小飞眼前发晕，强撑着一口气，向圣水宫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没有什么障碍物，但小飞足足摔倒了四五次，他凭空生出莫大的毅力，连跑带爬地来到了荆棘丛前。这荆棘丛足有三十丈之广，中心才是供人参拜的圣水宫，自从二十年前肖司祭施展妖法，在这里植满蔷薇花后，从没有人能够到达圣水宫内，以至于后来的香客都只能在荆棘丛外进行祈愿祝祷。

    小飞心脏狂跳，他脑子里被恐惧占满——他想起了自己童年玩伴小脏，自被明长老带走后一年里音讯全无，他当然知道小脏的下场:太牢神教里久居妖魔，它们一时兴起吃掉几个杂役奴仆，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小脏！小兄弟！你在哪！！”小飞徒劳地大喊，荆棘在寒风中摇晃，一言不发。孤独向来是凡人的绝症，小飞手脚冰凉:“不行，我说过要保护好他……不行……”他自言自语着，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两根布条，在两只手上缠了三圈，凭着一腔孤勇，开始穿越这三十丈的荆棘丛。

    （他疯了！）

    尹明朗猛地站了起来:（三十丈啊！他疼也得疼死！）他冲明长老挥手，连比带划，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饶是明长老聪明过人，也猜了好一会儿。

    “你是说那个带你来的小废物”明长老大方地说:“你跟他感情倒是不错。我下手不重，他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你怎么不下手重一点啊蠢货！）尹明朗更着急了。

    &



第二十八章 囚禁
    女宓在水面上恭敬地跪下，祈求着尹明朗的拯救，她曼妙的身材在轻纱下若隐若现，尹明朗尴尬地移开视线:（那个……这位女妖，你别那么客气，直接说就行了，我能怎么帮你）

    女宓“站”起了身，她的身体自小腿以下一直浸在水里，所以无论她做什么动作都显得十分怪异。女宓叹了口气:“神教的公子肖给我施了妖法，把我囚禁在此，只求您能打破妖法，还我自由。”

    （我我哪有那个本事。）尹明朗向上望了望，井口就在这个地下洞穴的石顶上，此时看上去格外渺小。（我刚刚被神教的长老从那上面逼下来，自救都没辙，还救你呢……）

    “您能。这一切都是太月女神的安排，重获自由就在今天。”女宓面带微笑地说着，似乎对她口中的“太月女神”深信不疑。

    （太月你不应该信仰太牢的吗就是那个……半人不人，半鬼不鬼，人妖不分的那个。）尹明朗搜肠刮肚地向女宓描述着太牢神的样子，女宓摇摇头:“太牢是妖族和凡人的神，怎么会庇护精怪呢我们只信仰太月，祂是月光下精怪的始祖，祂用月光向我启示，尊贵的学者已经来到。”

    精怪是天下无生命的物体变化而成的，除非自愿凋亡，它们自诞生之日起便永生不死；十二尊神中太月最为神秘，她不参与凡间的一切活动，对凡人的祈祷漠不关心，只会响应精怪们的呼唤，眼前的女宓，显然就是太月虔诚的信徒，可怜她被异教的妖族控制，早早失去了自由。

    （那你的经历还真算曲折啊……）尹明朗感叹着。

    女宓自顾自地讲述了起来:“大约在五百多年前，我诞生于离这儿不远的月亮河，从我记事起，我就在泉眼附近到处游荡，没什么见识，后来在月亮河的下游，凡人建起一座大城，把它起名叫‘朔望’，在那之后，朔望城里经常有凡人来找我，我这才慢慢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我记得有个书生夸奖我美丽，给我取名为‘宓’，说我是河中神女，他对我十分爱慕，我心生厌烦，从此就住到了月亮河的上游。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喝水路过，这才发现了我——他就是妖族肖翎。”

    尹明朗在脑子里接话。女宓摇头道:“爱情对我无用，我怎么会爱上他他却对我动了心，几十年间不愿放弃，用尽了手段。”

    “他向青主求来散魂签，以朔望城的凡人威胁我，我不想连累那些人，就跟着他到了双环城，住进了神教，之后他又对这个地方施下巫术，阻隔了我与水源的联系，这两百多年以来，我从没走出过神教。”

    又是“散魂签”，尹明朗疑惑地想:（这“散魂签”究竟又多毒啊好像有人也想对我下这种毒来着。）

    “对您吗”女宓略显惊讶:“学者大人，‘散魂签’歹毒无比，您要千万小心啊。”

    （不怕，不怕，我身上有玄文，现在是不死之身。）尹明朗拍拍胸脯，自信满满。

    女宓耐心地解释:“‘散魂签’不只是剧毒而已，它出自青主，是青主最强的妖术，中了这种毒，您会慢慢失去所有记忆，直到忘掉如何呼吸，最后窒息而死。精怪不会死亡，但中了这妖术，也会失去神志，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哪怕您是不死之身，‘散魂签’也足够让您失去一切。”

    女宓不会撒谎，她清澈的眼神看得尹明朗浑身发毛:（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赶紧说正经事吧，我该怎么救你我先提醒你一下啊，我天赋被封禁了，现在可自身难保。）

    &nb




第二十九章 重逢
    尹明朗在暗流里浮沉，他心脏狂跳，未知的恐惧促使着他向水面游去，水面透亮，闪烁着明黄的光芒，尹明朗腿上用力，终于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