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遥远的青春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支柳含秋
还未走近母亲的房间,便先闻一声声凄惨戚淡的呜呜咽咽声音传出来,何语温强忍着呼之欲出的哀愁与同样的悲怆,走了进去。
“母亲,我回来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吕文言沧桑而又不堪的狼狈模样,她蜷缩在床脚,凄凄惨惨戚戚的抽泣哽咽着,两只眼睛里布满了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血丝,不言不语只是掩面痛哭,眼窝深深的,就像两个大大的骷髅里硬塞了进去两个红珠子。
她突然就停止了哭泣,微微抬起头了,凌乱不堪的头发,不经打理的样子,与昔日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何夫人,形成巨大的反差,那个优雅又高贵的形象一去不复返,在何语温眼里,显得如此的苍老,就像历经沧桑的一个干枯老人。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父亲你父亲他……呜呜呜。”
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勾起异常凄惨的回音,何语温缓缓上前,强装着云淡风轻,把伤痛和悲哀咽下,抱着消瘦的母亲轻轻安抚起她来。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是个孩子,天塌下来有无所不能的父亲支撑着,可如今,他就是母亲的天,是这个支离破碎风雨飘摇的何家的希望与支柱,悲痛与哀怨解决不了事情,事到如今只有振作。
他冷静的脸上露出来了心疼,轻轻闭上眼睛,拍抚着母亲的后背温柔的道:“母亲,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没事的会好起来的,我们东山再起,你还有我我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窗外的凄风又将树木与窗户纸,吹得飒飒响个不已,她抽泣时候身体微微颤抖,像一根根细针,狠狠的接二连三的扎在他的心上。
“母亲,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何语温从无尽的悲凉中抽离出来,又变得一脸镇静。
何语华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带有几丝不舍遗憾,不复从前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形象,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般:“阿,大哥你回来了那正好,随便收拾一下吧,这里被征收了,三天之内就要全部搬离了。”
让人成熟长大的,从来都不是日积月累的闲淡光阴,都是在经历一些别人不所知的事情中成长的,它就像是一个点,一个开关阀,而启动这个按钮的从来是让人猝不及防又无法改变残忍的事情。
成长本来就不是一件遂人心意的事情,谁不是在一边挣扎,一边妥协中长大呢。
何语温的冷淡中夹带了几丝温柔:“好,我知道了,准备搬往哪里,安排妥当了吗”
“嗯,安排好了,是搬到碧州的郊区去了,是一个老宅,就是有些狭小一些老旧,不过也还尚可能住人,这碧州其他地方也没人愿意租赁给我们了,那是个废弃民宅。”
何语华的话语里,带有丝丝失落而遗憾,想着要搬离这自己生长了十来年的家,心里自然失落颓唐也是自然。
那个夜晚,何家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入睡,彻夜不眠,心里都如出一辙的乱如麻,缠绵悱恻心绪不宁。
何语温躺在冰凉的床上,心思如同飞云逝电一般,作无边无际的冥想,一幕幕都如电影在脑海里闪现,卧听了一夜未停的雨声,雨打落在屋檐上簌簌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幽谷里谈着断弦,雨摇树木黄叶身体,就如远处的静湖里的荷叶被雨打折,垂落在水里,无人问津。
 
第079章 冰释前嫌
“母亲,你慢点小心台阶!”
何语温与莫晓晓正坐庭院的石凳上交谈时候,何语华搀扶着吕文言正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何语温扭过了头来,微微笑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吕文言着了一袭素衣,将不知何时变得花白的头发挽了起来,几缕银白的发丝微微垂搭在耳边,双眼无神,一往昔日雍容富贵的华丽模样,如今已经是满目风尘一脸沧桑。见到莫晓晓的时候眼神里除了诧异,便就是愧疚和难以掩饰的尴尬了。
莫晓晓起身,微微作了一个礼依旧如当初的谦和:“何夫人,好久不见。”
这吕文言对莫晓晓也是心中有愧,当时因为林落杳的那件事情,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她赶了出去,还打了她一巴掌,后来弄清楚缘由以后才得知冤枉了她,心里的愧疚和对何家家道中落的惨淡,已然脸上是挂不住颜面的,也是羞愧难当,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何夫人了,只是一个布衣之妇,有罪之人的妻子,家族落败的妇人罢了。
古言,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而如今莫晓晓的顾家绣娘的身份,就显得那么高尚,而她那么的卑贱。
好半天,吕文言才轻轻的道:“莫姑娘,你怎么来了,你来说有何事情吗”
莫晓晓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窘迫和不安,便温柔的拉起了她的手亲和的回应。
“何夫人,你又何必如此拘谨呢,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的恩德我莫晓晓没齿难忘,你永远都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长辈,如今虽然何家落败,可是我也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这个时候只要我们一起镇定起来,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何夫人不介意的话,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吗,也算是报答你们的恩惠。”
吕文言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以为莫晓晓也是与外人一样来落井下石看热闹的,又或者不闻不问当成路人,毕竟当成已经逼着她与何家决裂,如今没想到她还有如此心肠,让吕文言也是心里感动的。
吕文言轻叹一口气,才缓缓道来:“当初因为何家繁盛,收留你个可怜女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何之挂齿,从前对你的误解和恶心我这心里也有愧,你能冰释前嫌我已经感激了,如今情况难堪,谁都不愿蹚这浑水,你个姑娘家家来遭这个恶罪讨人闲言碎语,又是何苦呢,你还是回去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若何夫人是嫌弃晓晓之力薄绵如若不是还请夫人不要赶我离开。”
一旁的何语华也开了口:“母亲,既然莫姑娘如此赤诚实意,就不要推迟了,豪华落尽见真淳,我也相信莫晓晓的心意。”
何语温也淡淡附势道:“母亲语华所言极是,莫晓晓心意已决,不妨就让她留下吧。”
片刻吕文言才道:“既然如此,就委屈莫姑娘了,那就一同吧!”
几人束装出行,满园的秋色正闪耀着金光,朱红色的建筑青黛的砖瓦,就像一副凄清的画。
几人都没有言语,装了满框的不舍和遗憾,一步一回头,一离开就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有机会回来了,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一幕幕刻画成书,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明日的太阳或者雨雪都不再新颖,日复一日在脑海里重复重复。
“吱……”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拉上,将那一方风景回忆与温暖安宁都重重的关上了。
一路展转奔波劳碌,吕文言将帽子拉得低低的,似乎害怕见到外面炙热的太阳,和炽热的目光,一路上沉默不语,也或是对自己与何宏富创造起来的家,所不舍得和留恋。
“母亲,到了下车了。”
随着何语温的话落,她才回过神来,觉得这一天过得极其漫长,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人也不自觉中变得苍老。
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旧的宅院,人烟稀少四周一片荒芜,放眼望去四周零星散落几隅农舍,以为过了一个四季,下了车才发现才是黄昏而已。
似乎这里的太阳停留的时间格外的长,散落一地的余晖包裹着青峰与村落,不见繁华与喧嚣一片宁静,远处还有鸡鸣犬吠,就像一下子从一个繁华盛世,一下子掉落到了荒芜之地。
几人带着疲倦和忧愁,轻轻的推开门,准备迎接新的世界和生活环境。
陈旧的木门,似乎已经经不起强烈的推搡,微微推动就发着痛苦的声音,吱吱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道大门后,便又是一个遍地灰尘杂草丛生枯叶满地的院落,前方便是同样陈旧不堪的老屋,被岁月风霜侵蚀过的痕迹那么触目惊心,一道道古迹斑斑,屋子里灰尘扑扑,一推门便是一股霉湿的味道,蛛网成片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何语温见状便先让莫晓晓搀扶吕文言出去:“母亲,你先出去坐一会吧,这里面的味道太大了,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我们先收拾一下,你们再进来吧。”
院子里的太阳劈头盖脸的砸在地上,也砸落到莫晓晓与吕文言的肩头身体上,沉甸甸的就像富有千斤重一样,让两人不能喘息,心里的荒凉在太阳的照射下,变成了炙热的荒凉,就像一望无际的荒漠一般
第080章探监
何语温又惊又喜,似乎就像是立马就能给父亲鸣冤昭雪了一般。
他紧张又忐忑的翻阅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账本上的记录就像是被人更改了一般,与报税的账本天差地别,包括与之合作的顾客似乎都平白无故的多出很多来,自己对家里的生意来往都是一清二楚的,可是眼前这样的理据,根本就不符合情理甚至有很大的纰漏。
何家近几个月来,所进的药材也记录的清清楚楚连来源和销路都有记录的,也有正常的交涉,可是上面查下来就是涉嫌贩卖假药,与卖点交接的账本也记录的清清楚楚,可官府核实下来,卖点那里却没有与何家交易的痕迹,还说近一年来都不曾见何家的船艇来往,这里一来二去就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话里意思就是何家自营假药,祸害民生极为卑鄙,现在何家已经是万人唾弃千夫所指的家门了,想洗白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平白无故的遭人迫害,有理难说,恐怕也无人愿意相信,这又该何去何从何语温只觉得,脑袋嗡嗡声不断,心里的愤恨无计可消。
王伯见他此番模样,就知道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少爷,此地不宜久留,外面这几天风头紧,看完了就走吧,回去想办法。”
何语温纤细的手臂上青筋虬起手,紧紧捏着那冰凉的账本,好半天才缓缓合上道:“好……”
两人又相继小心翼翼的从屋子外走了出去,何语温又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脸。
与王伯匆匆忙忙的作了别,便拖着一副疲倦又麻木僵冷的躯体,乘着一湾苍茫的暮色,回到了住处。
还是那扇古旧的老木门,再不见朱红色庄严肃穆的门庭,不见家庭和睦亲人相安,只留一地的尘世荒凉人情冷漠,立在那门口良久,吹去了一日困苦和烦忧,拂拂衣袖打落尘世里的烟火尘埃,挂上轻松的笑容,才敢推门而入,将那些不快和哀怒掸落在门外。
“母亲,我回来了”
回了屋,便脱了外衣一脸轻松的坦然,对着吕文言一脸笑晏晏。
吕文言端坐在一旁,莫晓晓正给她熬药:“语温,你今天哪里去了,一天不见你人,问语华他也不知,问莫姑娘她也不晓。”
何语温蹲在她面前,还揶揄她道:“母亲,我就出去熟悉熟悉环境,你的风寒还没有好一些吗你呀要多多注意身体,不年轻了瞎折腾。”
莫晓晓捧了一碗药汤,对他温柔的道:“你也喝些吧,我有多煮的,可以预防一下嘛,最近这天气忽冷忽热的。”
何语温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冷淡的道:“药岂可是能胡喝的,是药三分毒,放那吧!”
一旁的何语华也是怕她尴尬,便直接接了过来,白了何语温一眼:“唉不识好人心,晓晓我喝,给我吧!”
何语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取下衣服,又回头对吕文言温柔的道:“母亲我出去走走。”
突然吕文言就叫住了他,沉默片刻才又缓缓的道:“唉,语温,能不能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你父亲,好吗”
听着自己母亲话语里的卑微的乞求,于心不忍又忍不住疼惜起来,就像在尘埃里开出来的花蕊,乞求旁人多看它一眼那种卑微与可怜。
何语温轻轻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温柔如水又冷静如同一汪月色一般,无一点点波动的笑意,微微点头,眉目里温情脉脉:“好!”
莫晓晓突然就有点心疼眼前这个看似冷淡,看似无坚不摧万毒不侵的大男孩,那些浅浅的笑意里,要咽下多少悲怆和难过才能展露得出来呢。
萋萋芳草古道,一排将落尽叶子的古树在秋风中摇晃着枝干,干枯的荒草与枯叶成一个颜色,太阳的光线已经被西风吹到了山那边去了,青苍的天际只剩下一丝淡淡的白光挂在那里,风一来又挂起了缕缕秋草的味道。
何语温望着一望无际的山脉与晃晃悠悠的树木,还有蜿蜒曲折的小路,眼里都是悲怆与迷茫,不由仰天轻叹:“前路茫茫,何处是归途何处是归期……”
“你只管往前走,不要害怕路途遥远,只要坚定一定会走到开满黎明之光的地方。”
何语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她来了。
“你来做什么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去吧。”
面对何语温的质问与逃避,莫晓晓轻轻笑了笑:“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何语温了,不过也难怪你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这样想起来你比我惨多了。”
“呵呵,这匆匆一瞥的人生百态,我跋涉这人间天堂与人间地狱之间,路途荒唐崎岖,心里的波涛骇浪,也被生活压制得波澜不惊,是命该如此吗”
莫晓晓轻轻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她竟然也有一种能与他相通的感觉,也能明白他的苦楚。
“何语温你知道我为什么面对人生里的黑暗时候不会再那么害怕吗呵呵我又何尝不是从黑暗里走过来的人,因为我是逆着光而来的,我从深渊而来,我不怕再掉进去,大不了我卷土重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振作点吧,这世界对羸弱的人可不那么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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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来日方长
“好久不见,顾少爷。”
顾以琛,一身黑色的制服,精神奕奕还带有浅浅的笑意,就像是见久未相逢的两旧友一般热情。
顾以琛又道:“何少爷何夫人,近来可好何大少爷向来以事论事,不虚情假意作何交际,想必此次也是有事情才来光顾我这里吧”
何语温微微瞥了一眼他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才道:“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以顾少爷的聪明睿智,想必也不难猜到。”
顾以琛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又看了几人一眼,莫晓晓的出现也是让他疑惑惊讶,或许她出现在何语温身边旁人看来也不足为奇,毕竟她是从何家出来的,可是在顾以琛看来就非同一般了,他甚至有些妒忌嗔怒。
吕文言素来就是一个能察言观色的聪明女子,见两人这针锋相对的模样,就不难猜出这何语温与顾以琛恐有些过节,这何语温一向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会卑恭鞠膝低三下四的媚献殷勤,可如今何家中落,现在也算是有求于人,可他这孤冷凌傲的样子一如既往,这样下去会吃亏的,便自己站了出来说话了。
“顾大少爷,世事难料世事无常,想必这何家所发生的事情你也最清楚不过了,今日我等来,不为别事还请顾少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看看我丈夫吧,我等一定感激不尽。”
何语温表情复杂,心头也是痛苦万分,也怪自己无能,还让自己母亲在晚暮之年,还低三下四的乞求一个毛头小子。
世间的大部分痛苦的来源,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
顾以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在一旁兀得无言的何语温,又语重心长的道:“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既然何夫人都这样说了,晚辈又怎么能有拒绝的道理呢,不然岂不是不近人情了,是吧,带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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