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天有48小时

    直到黄昏时分，两人来到了今天参观的最后一个地方。

    和之前不同，这里既不是什么军火生产工厂，也不是什么g先生的秘密基地，看起来和所谓的新世界也没有什么关系，相反，这里应该是整个新上海0297最暮气沉沉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一座养老院。

    黑将车停在了养老院的大门外，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下车，只是道，“很高兴能做您的临时司机，为您介绍我们的同伴，不过现在，您该去见见您的同伴了。”

    张恒扬了扬眉毛，最终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和有些年久失修的大门不同，张恒没想到这座养老院的内部还是挺漂亮的，有一座看起来挺温馨的小花园，花木被修剪的很整齐，另外还有喷泉和鱼池。

    张恒穿过花园，来到了后面一栋四层高的白色建筑面前。

    感应门在他的面前自动打开，张恒注意到头顶上有一盏灯闪烁了一次，还伴随着拍照的声音，之后过了不久就见一个穿着蓝色护士服的小护士就从值班室里忙不迭的跑了出来，塞给了张恒一张卡片，“你来啦，你要照顾的老人在219号房，你的工作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写在卡片上了，自己看就好了。对了，欢迎来到开心养老院，希望你也能开心起来。”

    见张恒站在原地没有动，小护士又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们养老院奉行的是快乐养老的方式，格外注重每位老人的情绪状态和心理健康，简单来说就是鼓励他们去做他们真正想做的事情，另外就是传递快乐。”

    “传递快乐？”

    “对的，我们相信快乐是可以传递的，所以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也要传递快乐给这里生活的老人，听起来可能会有些复杂，但实际操作起来很简单，就是让你自己开心起来，之后再将这份开心传递给你要照顾的老人就好。”

    小护士一边说着一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我还没给你介绍养老院的情况是吧，走吧，我先把这里的设施跟你简单说一下。”

    说完小护士就拉起了张恒的手向走廊另一头走去，她指着一间宽敞明亮，摆放着一排餐桌和凳子，看起来就像是宴会厅的房间道，“这里是食堂，你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告诉厨师。”

    “我有什么想吃的？还是指的我照顾的老人有什么想吃的？”

    “是的，是你想吃的，这里是员工食堂，养老院的老人一般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工作人员在这里吃完饭后把为他们烹饪的食物带上去给他们就可以了。”小护士甜甜的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嗯。”

    之后两人又来到了另外一间房间前，小护士继续介绍道，“这里是游戏室，可以玩到一些市面上新出的电子游戏，一些老游戏如果没有，你也可以告诉我们让我们的人去采购，这里可以选择双人对战，当然也可以自己玩自己的，另外游戏室里还配备有饮料机，放心，是不要钱的。”

    “你们还让你们养老院的老人玩游戏机？”

    “不不，这间休息室也是给员工用的，院里的老人也有他们的游戏室，双方互不干扰。”小护士答道，“走吧，我们上二层看看，那里有一个游泳池，还有一个篮球场和羽毛球场地。”

    “这些也都是给员工用的吧。”张恒已经想到了什么。

    “不，篮球场是给老人们用的。”见张恒的眉毛又扬了起来，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补充道，“开个玩笑，当然是给员工用的，老人们有自己的，唔……不这么激烈的运动方式，另外，我还要强烈向你推荐三层的水疗室，相信我，你一定要试上一次，之后估计你就再也离不开它了。”

    “你们养老院的员工福利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张恒问道。

    “嗯，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承认这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还记得我们养老院奉行的准则吗——传递快乐，我们相信，只有让员工感觉到开心，才能将这份开心传递给在这里生活的老人……”

    “谢谢你，小伊，就到这里吧，这边就交给我就好。”一个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了过来，随后f小姐也从那里走了出来。

    “好的，f姐。”名叫小伊的小护士吐了吐舌头，又回到了值班室刷起八卦来。

    等她离开后f小姐也冲张恒点了点头，“你来了。”

    张恒嗯了一声，顿了顿后开口道，“你知道你在做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的对吧。”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座养老院是干什么用的了。”f小姐没有回答张恒的问题，只是做了个让张恒和她一起上楼的手势。

    “嗯，你是因为看那些一直被当工具使用的克隆人太可怜，所以从他们的公司租赁了他们，明面上的理由是让他们来这里打工，当实际上只是为了让他们可以休息一下，喘上一口气，这座养老院里真正被照顾的是他们，而不是那些老人，所谓的快乐传递，只是个借口，避免他们中一些人的记忆被读取后公司的人发现这里的异常，但是……”

    张恒顿了顿，“你应该知道这些被租赁出去打零工的克隆人即便在整个克隆人群体中也是处于最底层的，每次打完工回去后记忆都会被重置，之后他们根本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在白费力气。”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否则我们初遇的时候我也不会给你放那场电影。”f小姐摇头，随后认真道，“我回答你的问题，他们或许不会记得这段记忆，但这段经历是真实存在的，他们的快乐也是真实存在的，哪怕只有这么一小段时间，至少他们都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真实的活过。”




第三百九十章 人生意义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支持g先生的原因吗，不只是因为他是你的未婚夫，或是为了报答他救下过你的恩情，也因为你想要依靠他来改变克隆人的命运。”张恒道。

    “没错。”f小姐点头，很干脆的承认了，“如你所见，就算尽我最大的努力，也无非就是再多开几家这样的养老院而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你说的也不错，我没法真的改变我们整个种群的命运，所以我需要他，g先生是少有的愿意对克隆人和普通人类一视同仁的人，他向我承诺，在他所创造的新世界中，将没有定位器、记忆编码器又或者脖子后的编码，一个克隆人可以和普通人享有相同的权益的世界。”

    “而你相信他？”

    “我相信所有值得相信的东西。”f小姐道，“倒是你，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你究竟相信什么，我曾经一度很担心你，尤其在你刚觉醒的时候，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我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知道在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麻烦，但是你看来根本不像是一个遇到了麻烦的人。”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嗯，这是你一直在说的话，我之前或许还有所怀疑，但是现在我选择相信这句话，因为普通的克隆人根本就不可能完成g先生之前的考验，也没法击败紧急反应小队，从他们的手上拿到记忆编码器，别误会，我并不想对你寻根问底，也无意探究你背后的秘密，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你能找到你的方向。”

    张恒安静的听着f小姐的话。

    “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克隆人，而且和我不同，你完全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挣脱了脖子上的枷锁，打破了克隆人命中注定的悲惨循环，获得了几乎不可能获得的自由，至少是一部分的自由，但是接下来呢，你在自由后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把注意力放在收集虫胶唱片上。”

    “我说的不是你刚开发出来的新爱好。”f小姐道，“我问的是关于你人生的终极问题，你生存的意义是什么，想用接下来的人生完成什么样的目标，不是你作为克隆人的时候被写入的目标，而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你想要我帮你解放其他的克隆人？”张恒扬了扬眉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趟旅程就都能说得通了，之前是g先生在向他展示理想的强大力量，通过底层所展现出的群体性感染力来试图感召他，而最后一站，就是f小姐从同类的角度对他进行劝说。

    就算是张恒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手段的确很有效，如果他真的是克隆人，再加上他和f小姐的关系，是很难对自己的族群置之不理的，但是让张恒没想到的是，对面的f小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不，我之前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已经放弃了。”

    “为什么？是因为发现我这个人并不容易被人说服吗？”

    “不，是因为我不想变成和那些家伙一样的人。”

    “哪些家伙？”

    “那些为我们编写记忆的家伙，”f小姐道，“我一直努力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我的同胞们从虚假的不属于他们的人生目标中解放出来，所以我不会再给你灌输进其他什么目标，告诉你该做什么。”

    “你鼓励我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自己却又要扛起解放整个种群的重担，不觉得有些自相矛盾吗？”

    “我和你是不同的，解放我们的同类的确是我的人生目标，哦……你脸上的那个表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觉得我也是g先生的狂热信徒之一，被他所影响，才会投身现在的事业的，但是这一次你错了，我选择这条路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被g先生救下后我也经历过一段相当长时间的迷惘期，老实说在睁眼之前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尤其在发现曾经的那些心愿和记忆都是虚假的以后，又失去了一只手臂，我一度也曾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生活下去。

    “有段时间，我甚至会怀疑，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从那个噩梦中逃脱出来，我从那个庄园中跑出来，但是很快又被公司的人给找到，他们重写了我脑海中的记忆，让我觉得我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获得了自由，然后就在我放弃警惕的时候，他们的人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欣赏着我脸上的绝望表情，以此来从中取乐。

    “这很合理，因为他们本来就很擅长这种事情。在那个庄园里，这样的事情就曾一次又一次的发生过，只是因为一些意外在那晚失控了而已。我每一天都活在这样的恐惧中，这种折磨快要让我疯掉了，直到我开始有意识的在生活中去接触我们的同类。”

    “为什么？”

    “一开始只是为了确认有没有人和我有着相似的故事模板，从而推测出我的噩梦究竟什么时候会再次降临，但是一旦深入了解他们，为他们做些什么的念头就愈发强烈，甚至盖过了我对于未来的恐惧，我没有家庭，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在他们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一股类似亲人的感觉，我的情绪也能稳定下来。

    “正因为如此，g先生买下了这家濒临倒闭的养老院，把它送给了我，让我可以用这里做个幌子频繁的接触克隆人，而我则一点点的把它改造成了今天的样子，让他成为了克隆人的乐园，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我想要为他们做到更多，给他们自由。正是这个信念才让我走到了这一天，获得了今天的力量。”f小姐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一下她的机械手。

    “但这是我的人生目标，不是你的，你需要去找到属于你的生存的意义，这或许很难，尤其是对于克隆人，但是绝对值得一试。”



第三百九十一章 改变主意
    夜晚的军工厂。

    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们都已经下班回家了，然而峰子和几个工程师依旧蹲在车间里在研究机器优化的问题。

    几个人正为更换某个零部件吵得不可开交，峰子已经在拍桌子了，另外几人也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但是他们的争论也只局限于技术性的问题，实际上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再加上峰子天生大大咧咧的性格，已经成功的和军工厂里的人打成了一片。

    现在大家再看向的她已经完全是在看自己人的眼神了，而且峰子的专业技术也很过硬，提的几个建议也都很有价值，不过能不能产生效果还有待检验。

    几人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一辆红色摩托车被保安放行后直接开进了工厂内，最终停在了峰子的面前。

    看着上面的骑手摘掉了头盔，峰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我还以为是那个叫f的女人来找我算账了呢，话说回来她的摩托车怎么会在你那里？”

    “我刚才和她见了一面，就借她的摩托车开一开。”张恒道，“怎么样，你准备收工了吗？”

    “嗯哼，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回去吧。”峰子道，说完她就跟一起讨论的几个工程师告了别，之后坐上摩托车后座。

    张恒踩下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驶出了军工厂。

    一路上张恒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峰子忍不住了，先开口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要说什么？”张恒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从前面传来。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g先生和他所描绘的那些愿景，所以……你大概也不会太喜欢今天下午我在工厂里做的那些事情。”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从不干涉别人的人生决定，也不会要求身边的人和我保持一致。”张恒淡淡的道。

    “我倒是有点明白你和g先生为什么这么水火不容了，你俩完全就像是两个极端。”峰子道。

    “纠正你一点，我没有和g先生水火不容，我们的矛盾只是交易上的，之前他单方面撕毁我们之间的约定，让我很是不爽，现在我用记忆编码器要挟他，让他为我做事，他应该也很不爽，仅此而已。”

    “所以之后你会将记忆编码器交给他？”

    “在他完成我要他完成的事情后，是这样的。”张恒道。

    “那你还会想要干掉他吗？”峰子又问道。

    张恒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思考，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才道，“不，等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不管谁输谁赢我都会专心收集虫胶唱片了。”

    “你改变主意了，为什么，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做出决定就不会被外界所动摇的人。”

    既然峰子问到了这里张恒也就没有再隐瞒，直言道，“之前我要干掉他和他要打造的新世界无关，虽然我本人对他勾勒出的美好愿景抱有怀疑态度，但是我其实也并不怎么关心这种事情，我只是知道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大度，现在的他的确对我很客气，那是因为他需要我手里的记忆编码器，一旦我交出记忆编码器，不排除他之后再找我秋后算账的可能，所以我之前要干掉他纯粹只是从风险规避的角度出发。”

    “…………”

    峰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又问道，“现在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找你秋后算账了。”

    “我不知道，”张恒干脆道，“只是看到很多人的确在依靠着他，希望能改变这个世界，就算他的动机不明，但至少这些人的热忱却是真的，我不想直接剥夺走他们的希望，所以我的立场虽然没有改变，不打算加入其中，但也没理由成为你们的阻碍，不如就早点抽身，做我自己的事情去，你也不用为我担心，现在我脑袋里的定位器已经取出来了，如果之后我选择躲起来，整个新上海0297应该也没人能找到我。”

    …………

    张恒和峰子在一层已经住了有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g先生对他们一直也很客气，基本上每天都会派人来询问他们需要什么，还送了两人一些可以应付日常开销的信用点。

    峰子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军工厂中的一员，每天准时去上班报道，而张恒则继续养伤，在最新一代医用凝胶的作用下他手术的伤口愈合的很快，很快就只剩下淡淡一条疤痕了，随后张恒又去买了一顶假发，戴在头上，这样就彻底看不出他在头顶动过刀了。